明天见在工作上, 虞万支向来是努力的,也颇有回报。
毕竟做技术有拿手的本领,吃喝上绝对不用发愁。
然而把加工坊的小摊子支起来, 光有人也不够,还得有设备。
他的生意一直做得不算大红大紫,也有投资上比较谨慎的原因。
冒进,或许是毁灭的开始。
虞万支向来说自己胆子小, 遇上大单子还犹豫呢。
大中午的知了叫得烦人, 他手套一放,把躺椅搬到吊扇下面, 摇摇晃晃地小憩着。
工人王东山正好停下来喝水, 凑过来说:哥,早上那活真不接啊?虞万支本来是半眯着眼,这会动动脖子说:有点问题。
要的货多, 可给的定金却不多,听上去十分之冒险,毕竟这种工艺不复杂的小轴承才赚三毛钱一个,虽说机器量产起来容易, 但原料的成本摆得明明白白的。
利润薄得跟纸差不多, 虞万支倒不是嫌弃钱,但还是道:不接。
老板做主嘛,不过王东山还是道:我是寻思最近活少。
其实就是这一个礼拜能准时下班而已,但忙习惯的人哪哪都不适应,况且跟工资还挂钩。
换刚出来单干那会, 虞万支也该急得睡不着觉, 但他现在已经能宽慰道:别下礼拜跟我抱怨好几天没看见孩子。
王东山可没说过这话, 又灌一口干活去。
虞万支反正是悠闲得很, 午觉过后检查着自己刚种下的向日葵。
这个品种长得高,还在蹿个头,几乎都快追上他,估摸着再半个月才能长出花来。
到时候就这么干巴巴送吗?他琢磨着差点意思,可又缺乏设想,挠挠头说:旺财,尿一边去知道吗。
旺财老老实实一条狗,趴在阴凉处吐舌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看样子好像在瞧不起谁。
虞万支一时语塞,给它添上水说:热就再往里头躲躲。
旺财又不傻,毕竟这儿没有会拿石头砸它,用棍子驱赶它的人。
但它觉得自己得尽忠职守,不管做什么眼神都不离开院门。
虞万支大为满意,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这天晒得很,但他觉得油能省则省,七拐八绕到一处巷子。
巷子只有一米多宽,两个人并排走都勉强。
虞万支人高马大的,感觉自己的手臂都被划伤,他心里嘀嘀咕咕起来,又觉得绿豆饼的香味确实是这个方向,仍旧往前走。
走到尽头,只有一堵墙。
那真是趁火打劫的好地方,他听见脚步声连头皮都警惕起来,猛地回过头看。
对方是三十岁左右的妇女,才真是被他吓一跳,往右跨一步喊着说:老板,要五个。
虞万支伸长脖子左右看,心想她说的老板在哪。
就在注目之下,有人从墙上探出头说:两块五,要找钱不?好家伙,这隔着墙像是什么非法交易。
虞万支算是看明白,掏出五块钱说:我要十个。
买到这饼,他就一直琢磨着得有多好吃,想想还是赶快送到矮街去。
闻欣正在店里看电视,看到他奇怪说:今天这么早啊?反正没客人,虞万支拉过凳子坐她边上说:不忙,给你买了吃的。
又招呼道:小陈也吃。
陈曼曼也不推脱,拿上一个很有眼色说:正好,我去菜市场买点东西。
闻欣嗯一声,咬口饼后,连着呀呀呀好几声。
虞万支看着她裤腿上的碎渣说:挺酥的。
就是太酥了,闻欣破罐子破摔,继续吃说:待会再扫。
虞万支等半天,愣是没听见她的评价,眼见她都快钻进电视里,好笑道:你男人在这呢。
闻欣两秒后才回过神来,尴尬说:有点入迷了。
她看电视就这样,别的都顾不上。
虞万支哪会计较,只是有事商量,说:十号要不要去看烟花?月初是香江回归的日子,东浦举办一系列的庆祝活动,简直是在热闹上浇一桶油。
闻欣想起来那天去看升旗仪式的盛况,害怕道:会被挤死吧。
虞万支有所准备道:老钱说在海湾酒楼定个包厢,到时候咱们两家一起去看。
海湾酒楼本来就贵,闻欣咂舌道:多少钱啊?虞万支手一比划说:一家四百。
闻欣倒吸口气,转念一想这种事又不是天天有,到底点点头说:行啊。
虞万支就知道她肯定想去,又腻歪会才说:我去接得得。
虞得得看到爸爸就兴奋,扑上来说:我有花花。
意思就是今天表现良好,值得表扬。
虞万支毫不吝啬,亲亲他说:真棒。
又伸出手说:牛牛,你爸妈出去了,跟虞叔叔回家吧。
两家是邻居,平常搭把手的很正常。
牛牛一点不犹豫,跟得得打闹起来。
两个男孩子,那真是半座房子都要拆掉。
闻欣下班后自己坐九点的末班地铁到家,进屋就捂着耳朵说:还不睡啊?虞万支无奈道:躺半天,就是不老实。
有伴玩,明明困得眼皮子耷拉的,仍旧要倔强说我不困。
闻欣早有所料,眼神扫过墙上的钟说:奇怪,钱嫂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虞万支不琢磨这些,反手在俩崽子屁股上各拍一下说:再不睡要挨揍了。
小孩子也就安静会,很快又扑腾起来。
闻欣洗完澡跨过横躺在客厅地上的三个男人,警告地喊道:虞得得。
虞万支平常是慈父,疼孩子太过,因此闻欣才是唱白脸的那个人。
她平平淡淡地一开腔,虞得得只好偃旗息鼓,就是嘴里嘀嘀咕咕的。
父母又不是聋子,闻欣一字一句道:最后一遍啊虞得得。
这下彻底没声音,连牛牛都在这略有些僵硬的气氛下安静起来,反而是第一个睡着的。
少了唱双簧的人,虞得得也觉得没意思,很快说起梦话来。
他奶声奶气道:别打我。
听上去别提多可怜。
虞万支不由自主搂着他安慰说:不打不打。
闻欣在阳台擦头发,压根没听见,只有点细微的动静。
她道:怎么了?虞万支说完始末,她喃喃道:我打他很多吗?这几天可没有,怎么好像她天天动手似的。
虞万支觉得她有点难过,凑到她边上说:小孩子胡说的。
又道:他还是最黏你。
十月怀抱是母子之间剪不断的联系,好在闻欣心宽。
她打哈欠说:那就明天再揍一顿。
这臭小子是该被好好收拾,虞万支道:他挺容易犯错的。
一天天的,全靠父母的忍耐心好和舍不得,不然就这栋楼,到晚上和哭声大合唱差不多,尤其最近放暑假,那更是闹得厉害。
思及此,闻欣觉得儿子也需要加入队伍,虽说他没有暑假。
夫妻俩正密谋着明天怎么教育儿子,门被轻轻地敲响。
这个点,虞万支不用从猫眼看都知道是谁,拉开门说:牛牛刚睡。
钱哥半弯着腰说:真是对不住,半道上车还坏了。
哪里要这么客气,虞万支侧过身子说:出租车吗?有点危险。
要停在黑灯瞎火的地方,那真是一抢一个准。
钱哥早几年走南闯北的,刀架在脖子上的经历说有几十次都不夸张。
那真是后腰肉上感觉有东西顶着,他就自发说:哥们,我兜里有钱,买条活路。
硬拼是下下策,有家有口的人要保命为主。
因此钱哥夫妻俩今天是坐公交,一脸晦气道:停在关岭了,走五里地才有另一个公交车站。
那片都快不是东浦的地方了,虞万支诧异道:这么远。
钱哥也不瞒着,说:打算跟朋友弄个养鸡场,去考察考察。
一听就是大买卖,虞万支不客气说:出栏记得多送两只过来。
钱哥打包票,蹑手蹑脚地抱着儿子回家。
牛牛有点被打扰的不高兴,嘤咛着捏爸爸的耳垂,是他睡觉时的习惯。
小孩子好像多少都有点,像虞得得爱掐脖子,突突突就朝着爸爸的喉结进击。
虞万支咳嗽一声说:信不信现在把你叫起来打。
闻欣助威道:快叫快叫。
这还是亲妈呢,虞万支侧过身,整个人的重量支撑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仿佛是悬空,可气息将闻欣团团包围,她下意识手一推说:阳台门还开着!虞万支凑在她耳边道:那去房间。
房间里门窗紧闭,风扇带不来多少凉意,夫妻俩平添更多燥热,却不停息。
作者有话说:突发疫情,我本来是做完核酸才回家的,结果出高速的时候还是要现场做。
光排队就一个多小时,热得我快爆炸。
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