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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亲密

2025-03-22 07:19:15

二合一第二天, 闻欣没有去上班。

即使她看上去浑身是劲的样子,虞万支也没敢掉以轻心,实在是昨天被她吓得不轻, 只能哄着说:你这样我怎么安心工作?提心吊胆,生怕她晕倒在岗位上。

这话一出,闻欣也不好再倔强,只能往床上一躺说:行, 那我今天就好好歇歇。

虞万支长松口气, 到家属院门口给她买早饭回来,又要再叮嘱一遍说:多喝水, 风扇使劲开, 知道吗?闻欣慢慢推着他往外走说:行啦行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把门虚掩着,从缝隙里只露出半张脸来, 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上去像是大人一出门就要干坏事的样子。

虞万支只觉得自己操碎心,手指在她眼皮上轻轻一点,好多话都堵在喉咙里, 最后还是都咽回去, 转身下楼梯。

闻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咔哒锁好门,因为是久违的惬意,一时不知道做点什么好。

她先是咬着馒头踱步到窗边看,很快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的自行车棚里。

本来两个人一起出门的话, 虞万支是没有这习惯, 但今天他是下意识回头看, 一眼就看到她, 恨不得上楼再把人搂在怀里哄两句。

两个人都有好视力,彼此的脸好像清晰可见,闻欣的手大力地挥舞着,笑得露出八颗牙。

虞万支怕吵到邻居,也是伸长手作为回应,跨上自行车朝外骑去。

闻欣又看一会才收回目光,在属于两个人的小家里打量着。

她拿起扫把想劳动一番,考虑到虞万支的性格又放下,心想别让他回来又絮絮叨叨的,从抽屉里把最近的报纸都拿出来。

《东浦日报》有好几页是广告位,卖什么的都有,据说收最便宜的是二十块钱,能使用的是长款三厘米的小格子,因此很多人家里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都会通过这种方式来宣传,比如说卖房子。

不过一整页有那么多方块,字写得又很小,仔细看好像大海捞针,还得把捞到的针抄出来。

闻欣写着写着揉揉眼,站起来活动筋骨,把地图给翻出来,想着自己先筛选一番。

可惜她看着这乱七八糟的线条,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人都快钻进去,连东南西北都没找到,加上全市大搞建设,这份旧地图和最新的讯息已经有所冲突,她更是不知所措。

她只能是踌躇满志想做点事,悻悻把图卷起来,寻思还是等虞万支回来让他挑,自己还是只负责整理就好。

当然这件事或许没多少意义,因为谁也拿不准人家的房子究竟卖出去没有,毕竟买卖大件偶尔也得看缘分,别的不说,隔壁八楼那套房子从年前到现在还没个动静。

正这么琢磨着,敲门的声音响起。

闻欣从猫眼看出去,放心地拉开门说:梅姐。

梅姐就是租住在他们年前刚买下那套房子里的租户,是夫妻俩带孩子,大家住在一个家属院,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邻居,没有这层关系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她这会不好意思道:在家呢啊。

好像人在她反而有些失望。

闻欣弄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还是侧身让她进来,说:今天正好没上班,姐进来坐。

梅姐欸一声,不安地搓着手,先是道:你这收拾得真干净啊。

闻欣跟她不大熟,但还是倒水拿瓜子说:没办法,地方不大,只得讲究些。

这个话接得好,梅姐赶快说:可不是,我们四个人住着更是挤不开。

等会,怎么有四个,闻欣奇怪道:你们不是就只有个女儿吗?她看过户口本的,上头分明就一个。

梅姐倒不觉得尴尬,说:还有个女儿,刚从乡下来。

计划生育管得严,像他们这样的不在少数。

闻欣听着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不好管,以为是多一个人住不开,了然道:那你们是想搬走是吗?梅姐连忙解释说:不是不是,是老大要上幼儿园,得办暂住证。

眼看又要多花钱,反正孩子还小,凑合住着不是问题。

闻欣了然点点头,但很快反应过来说:你们这没户口,能办吗?大人都是两证合一,身份证、暂住证缺一不可,不然随时拉去筛沙子,但小孩子就不一样,得有户口本才能办。

梅姐当然不会平白无故来,说:有,只是不跟我们在一起而已。

她还惦记着再生一个,哪能把名额全占掉。

闻欣也就不打听人家是怎么操作的,说:行,只要带着房产证跟你们上街道就成是吗?她虽然没弄过,但听说过,也知道多数房东都会另外收个几十块钱,不过人家不提她就不说。

梅姐弄过几次,看她的意思像是不知道有这茬,犹豫着也当作没有,说:对,就是想麻烦你爱人帮我们跑一趟。

虞万支去也没用啊,闻欣道:他不是户主。

过户那天队伍排得老长,正赶上虞万支去给她买烧饼的时候轮到,闻欣也不好一直在原地等他,毕竟卖家还在呢,索性签的自己的名字,心想反正两口子写谁的都一样。

当时交易的时候也只是重新告知过租户,梅姐压根不知道别人家房产证上写的谁的名字,这会诧异道:写你的啊?她没听说女人还能有房子的,不都是男人当家作主嘛。

闻欣不知怎么的听这话有一点不舒服,只当是自己多想,说:对啊,你要有空下午去办就行。

趁着她今天不上班,别回头特意请假,那就真的得收钱才行。

梅姐好像没从冲击中回过神来,问道:你爱人也肯写你名字啊?什么叫也肯,闻欣心想自己难道还得说句谢主隆恩吗?她对这个家也有贡献,法律都没规定的事情,怎么说得像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大事。

她道:都是小事,有什么关系。

又不想拉扯太多,索性道:还是你想现在去办,我都行。

梅姐就是知道个大新闻,想多打听两句,但想起来现在还需要人帮忙,只得按捺住说:下午吧,我这还得回去做午饭。

离午饭还有好些时候,闻欣看手表,琢磨着才十点。

她笑着送客,关上门的时候多少有些如释重负,觉得跟梅姐讲话有点累,想想滚回床上午休。

虞万支中午特意回来,路上给她买的饭,进门看窗帘还拉着,放轻脚步。

但闻欣只是小憩,压根没睡过去,已经猛地睁开眼说:你快过来一下。

地方不大,虞万支还以为她怎么了,猛地两步蹿过去说:怎么了?闻欣双臂张开说:快抱我。

这是难受得都自己起不来了?她那点重量挂在虞万支身上跟个孩子差不多,还能腾出手摸她的脸说:不烫啊。

闻欣撒娇说:人很好,就是很想你。

她吧唧一口亲在他下巴上,两只眼睛亮晶晶。

虞万支高悬着的心急坠落,跳得前所未有的快,也不知道是夏天的火气还是什么,整个人熊熊燃烧,又惦记着她昨天才刚病过,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说:吃饭吧。

闻欣偶尔喜欢看他这样的表情,有一种恶劣的小心思。

她笑嘻嘻地把所有饭盒都摊开说:快吃快吃。

虞万支眼里有无限渴望,目光扫过她的每一寸,如果说这股力量能化为实质的话,闻欣已经在求饶。

不过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担心,伸出手指头勾勾说:快来呀~虞万支没好气地在她指尖咬一下说:再胡闹就揍你。

闻欣有恃无恐,又跟他说早上梅姐来过的事情。

虞万支得知她下午要出门,眉头微蹙说:太阳那么大,改天吧。

闻欣捏捏自己红润的脸道:再不办,小朋友下学期就要耽误了。

别看还有几天才六月,但工业区的学校一直很紧张,真到开学的时候才去报名就来不及。

提起这个,虞万支就没办法再说些什么,只能叮嘱道:帽子和扇子,知道吗?闻欣比划说:四点多才去,晚饭我自己解决。

街道是朝八晚六,说不准要排队一会,还得留出时间来。

虞万支晚上要在轴承厂加班,正好说:行,那我晚点再回来。

两个人说着话吃完一顿饭,他就又熬着烈日往厂里奔,晒习惯的人不觉得有什么,到车间拧开水龙头,凉水往脸上泼,这才打起精神来开始工作,转身进第一车间。

里头和外头相比温度还要更高,因为这几道工序都是时不时要弄出点火光来,虞万支穿着工装把自己保护好,生怕哪里被烫一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倒不是担心一点皮肤,而是工伤这玩意说不准给给你来个大的。

当然,他不止是对自己,在管理上对安全条款也很严格,甚至铁面无私地扣工资——要知道,很多厂的执行标准压根不到这地步,有些工友对这一条是颇有微词。

但他不在乎,一双眼睛就盯着违规的人,时不时提醒说:老郑,你的手。

事要是过三,那就跟钱挨上边,老郑嘟嘟囔囔的,到底按照操作规范把手挪到车床边上,心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到底脸上写着不服气。

虞万支当做没看见,目光接着巡逻,然后才放下心去做别的。

他远离机器的轰鸣声,把工装脱下来挂好,揉着耳朵往外走,就看到廖厂长跟几个人正过来。

估摸着是什么客户,他也没在意,想着打个招呼就好。

但廖兴眼睛里迸发出看到救星的光芒,先跟边上的人说:刘总,我们厂的虞主任技术上是一把手,我把他叫过来跟您聊聊,您看成吗?被称为刘总的人年纪不大,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甚至看上去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料子,更像是哪个大学的老师。

但他一张嘴就有不容反驳的魄力,说:还是先看看车间吧。

厂里很多事廖兴是不管的,一时拿不准这位刘总到底想去那乱七八糟的车间看什么,只能冲手下爱将使眼色,示意他跟上。

虞万支接待客户的次数也不少,知道没人开口问就先别说话,老老实实地走着。

刘总也没正眼看他,是先从大开的车间门望进去才说:还可以。

他跟别人不一样,很重视合作伙伴的管理,这些天在工业区参观过的大厂小厂不少,但有这种井井有条安全感的可以说只此一家。

廖兴也不知道他这是看出什么,但听得出是好话,连忙道:我们这是小地方,让刘总见笑了。

刘总不甚在意,隔着门继续举目眺望说:廖厂长客气,现在我们来聊聊图纸吧。

跟专业有关的事,自然是虞万支往前跨一步,他没想到这位文质彬彬知识分子模样的人还真懂,心里多少有些诧异,不过该确认的也得按流程来。

两个人你来我往,到酒桌上更显融洽。

刘总两杯酒下肚,实诚道:我就专门去看工人有没有穿工装的。

那可不是普通的衣服,但凡像点样子的厂都会配备,毕竟时不时还有检查,但往往工人们自己不愿意穿,尤其是这大夏天的,省事的管理者也不会强求。

连廖兴也不例外,他挠挠脖子说:嗨,我也不居功,是万支盯得紧。

刘总便赞道:不错,安全生产最重要。

说实话,这四个字里虞万支比较关心的前面两个,他正惦记着闻欣不知道吃过晚饭没有,回过神来说:打工的就一条命,不能交代在这。

他见过太多人,四肢健全出来讨生计,在疏忽处落下残疾,不仅是自己,一整个家都完蛋。

其实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但做就不是件容易事,刘总高看他两眼,开玩笑说:要不到我那高就去?酒桌上嘛,讲出什么话来都不奇怪。

别说是当着老板的面,即使是现在加工坊和轴承厂快两边支应不过来,虞万支都还没决定要奔着钱多的地方去。

他道:我跟老廖是生死之交,千金不换。

嚯,这话讲得廖兴那叫一个感动,几天后把合同拿下来后说:这回是真多亏你。

往前他对这些车间里的讲究规矩也不是很在意,现在是看到好处,自然夸得不行。

正是在厂长办公室,只有两个人,虞万支坐姿挺不像样子,又有种悠闲在。

他道:得,你还是直说给我发多少奖金吧。

廖兴一本正经道:这回咱们不谈钱啊。

不像他能说出来的话,毕竟平常可是很大方,虞万支坐直说:出什么事了?廖兴呸呸两声说:我这可是好端端的。

又道:9050那台机子给你了。

9050是淬火压床的型号,算起来已经是十年前的款式,但要正儿八经弄一台能用的回来,最少也要三四千,虞万支先是说:你跟嫂子商量过没有?他领情就行,可不能闹得人家夫妻不合。

廖兴一副她敢说什么的样子,但想想大家认识这么多年,嘿嘿笑说:当然了,不然我哪会提。

又给他添茶说:知道你加工坊忙不过来,但轴承厂现在真离不了人。

技术是一方面,能叫他们夫妻信任至此的人,只怕满世界都没有第二个,老说着想找个接班人,还真是一时半会没有合适的。

虞万支也知道,因此一直没有提离职,毕竟人家给他介绍了那么多生意,他道:我知道,会协调好的,不过心里琢磨着加工坊肯定得再招个人才能搞定。

廖兴松口气,又承诺道:最慢两年,厂里你就能脱手。

没办法,不让人家奔前程,以后连交情都存不下来,双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虞万支估摸着也是这个时候,他心里一点不着急,毕竟眼下的情况对他来说还是利益最大化,下班后叫了辆车把新设备拉到加工坊去。

王东山一个人在干活,乍见这么大家伙,咂舌道:虞哥,你这是发财了啊。

别说旧东西不值钱,就这重量拿去回收站都要好几百,更何况是能用的。

虞万支也是喜滋滋,但跟他商量说:回头我得再招个人来才行。

加工坊已经是转不开。

王东山不太爱跟人打交道,但知道人家再随和也是老板,自己不能得寸进尺,说:好,那我把二楼收拾出来。

他现在是一个人住,地方其实很富余,换在其它厂能住四五个人的。

现在招工基本都要包住,不然一般人都不干,虞万支也没说什么,只在他肩上拍拍,琢磨着再招个什么人,往服装店去。

闻欣正好有客人,连跟他眉目传情的时间都没有,笑得跟朵花似的推销,多半把眼前人看成人民币。

虞万支隔着窗只觉得好笑,拍手臂打死一只蚊子,站在街边伸懒腰。

付兴隆稳稳把摩托停在他跟前说:今天这么早。

他们最近关系不错,毕竟天天见面的人就是不一样。

虞万支打哈欠说:最近不是很忙。

付兴隆认识的朋友也不少,还帮他介绍过两笔小单子,随口说着话,从背影看两个人真是哥俩好。

吴静有孩子,基本上八点就下班,抱着女儿走出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叫。

原来都是她一动,人家就能注意到,但这会聊得兴高采烈,没人看她,可她要出声的话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还是闻欣给客人拉门的时候看到,喊说:虞万支,你过来。

俩男人齐齐回头,付兴隆立刻见色忘友道:回去吗?什么人啊这是,虞万支给他一脚,微微点头算跟吴静打过招呼,径自向自己的色过去。

闻欣本来就是给吴静搭台阶,半点不带搭理他,喃喃道:我觉得他们最近有好一点。

连虞万支都看出来,说:以前兴隆往那一站像流浪狗,现在好很多了。

倒不是说样子像,是那浑身上下透出来的气质。

闻欣被这个形容逗乐,斜他一眼说:还是哥们呢,就这么说人家。

刚刚勾肩搭背得跟一家人似的。

男人嘛,有什么关系,虞万支正要接话,下一个客人已经进来。

闻欣自然要忙碌开来,一直到九点多才说:走吧。

她没那么早下班,虞万支是回家拖地做卫生,又洗过澡才来的。

他穿着跨栏背心和松松垮垮的五分裤,手上的蒲扇轻轻晃着,乍一看很有老大爷的模样,可大爷们基本都袒胸露背,只当大街是自家。

闻欣掐着自己的腰说:我这么细的腰,怎么没个露出来的机会。

她是嘴上逞能,其实胆子小得很。

虞万支手搭上去说:回去就露。

闻欣在他手背上拍一下,又别过脸说:你一身腱子肉,总比大爷们的肚子好看,怎么从来不见光膀子?起码看着还更赏心悦目一点。

虞万支有点不好意思说,毕竟显得自己太自恋,咳嗽声还是道:看的人太多了,而且也不文明。

没办法,他这种腹肌反而是少见。

闻欣没忍住笑出声,肩膀一抖一抖的,拼命地控制住自己。

这种笑话里其实是亲昵的意味多,虞万支也不在意,反而在炸串摊子前停下来说:要不要吃点?闻欣遗憾叹口气道:胖就胖吧,反正也只给你看。

虞万支故作恼怒,脸上都带着两分疾言厉色,说:怎么,我不配看细的?闻欣才不会被吓到,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反正都结婚了。

大有你都进我的门还想咋的的意思。

虞万支哑然失笑,揉她的头发说:像男人在讲的话。

闻欣摸着下巴回忆,觉得确实是。

她啧啧两声说:原来男人都这么过分的啊。

虞万支心想这个都字可是把自己也说进去,赶快道:我可没有,不许冤枉人。

闻欣眉毛一挑,在他胸口戳一下说:看你表现吧。

虞万支已经是掏心掏肺,能表现的空间也不大,只得夜里越发卖力起来,还得追问道:表现得好吗?闻欣好像能感受到肌肤下面的蓄力,咬着嘴唇说:一般般吧。

典型的自讨苦吃,最后还不是叫唤着承认,心想下回一定不挑衅他,下一次却仍旧会犯同样的错误。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