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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旅游

2025-03-22 07:19:15

二合一家属院离机场并不远, 按理十点起飞的话不需要太早出门,可闻欣和虞万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连早班公交都还没开出来就在站台等。

六月的早晨, 风带来的只有凉快,只叫人舒心。

闻欣打着哈欠,虚靠在虞万支的肩上说:好像太早了。

虞万支无奈说:一个劲要出门的不是你吗?那都不叫醒得早,是压根一夜没睡着, 在被窝里翻来滚去, 好像天下会忽然有巨石掉落把路挡住似的。

闻欣一点不尴尬,嘻嘻笑说:你确定门有锁好?她有操不完的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即将三年五载不会来, 虞万支已经答过好几遍,还是不厌其烦道:门窗锁得好好的,水电也拧掉了, 连自行车我都推到加工坊放好。

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需要处理的事也就这几件。

其实他向来周全,家里很多事几乎都是他一手包办,闻欣就是个吃现成的, 但不知怎么有些紧张, 心砰砰跳起来,嘴巴一点都不想停,絮絮叨叨个没完。

这会又说:车怎么还不来啊,我们不会错过吧。

头班车五点才从市里出发,到家属院门口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这才哪到哪。

虞万支揉着她的头发说:再去给你买个煎饼好不好?这个点满大街不是环卫工就是卖早餐的, 可选择的种类比比皆是。

闻欣才吃完俩馒头, 其实并不饿, 可还是舔舔嘴唇说:咱们分着吃好吗?虞万支给她扫尾成习惯,点头说:行,你自己站好啊。

他说完直奔着街对面去,买完又着急忙慌跑回来,实在是这天蒙蒙亮,飞车抢最爱赶这个点,多少叫人放心不下。

刚出炉的饼又香又烫,闻欣就着他的手咬一口,被热气冲得原地跳,手使劲地扇着风。

虞万支也是挥着手帮她散热,一边轻轻吹着气说:慢点吃。

两个人这么说着话,眼睁睁看公交缓缓驶来,然后一前一后上了车。

因为是早班,略显空荡荡,位置多得很,他们挨着坐好,售票员就喊道:到哪啊?虞万支边摸口袋边说:两个人到机场多少钱?一块二。

双方伸长手做交易,闻欣已经犯困起来,靠着他的肩膀闭上眼。

虞万支把票放好,一手还在行李袋上,眯着眼一副小憩的样子。

他人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售票员嚷着终点站三个字才回过神来,推推闻欣说:到了。

闻欣一激灵,四处张望说:到哪了?不知道睡得多迷糊,虞万支拽着她站起来说:机场。

机场啊,闻欣上回还特意来外面看热闹,没想到这么快有进去的机会。

她感慨又不安道:要去哪里办手续?此刻才六点多,天色将要大亮,连工作人员都很少,不过一水的是漂亮姑娘,据说民航招工要求很高,来往的旅客们都会多看两眼,但虞万支看闻欣多,很难有惊艳的感觉。

他只扫视着高悬的指示牌们,按照常理推断说:先值机,再登机?闻欣是跟吴静打听过的,嗯嗯两声,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

虞万支就跟着牌子指示的方向走,不忘牢牢牵着她。

他虽然是头一回,但常年在外的人在每件事上都有直觉,横冲直撞也顺利把手续都办完。

一九九二年的机场,各项手续都办得很笨拙。

柜台人员把户口本、身份证和机票这三样对来对去,半天才盖上戳说:行李放这,安检往里走。

虞万支老老实实放上去,再次确定要紧的东西都在随身的小包里,两个人这才去过安检。

安检其实很简陋,往前十年飞机上还可以抽烟,是八二年出过事故以后才禁止的。

当然,这些闻欣不知道,只觉得自己跨过的是一扇通往新世界的门,她忍不住过回头看说:感觉好神奇。

虞万支才要附和,工作人员已经嚷道:不要在这逗留,往里走!闻欣脸都是红的,拉着他跑出几步路才说:为什么不能站?虞万支哪里知道,大概说:会挡住别人?又摸摸她的脑袋安慰说:我们不是故意的。

他们从乡下来城里打工的人,行事上有两种极端,要么是不守规矩乱来,要么是事事小心,唯恐人家说外地人就是这样。

闻欣是后面这种,别说是随地吐痰,过马路都从来不闯红灯,被人这么一嚷嚷,嘴巴不由得瘪着。

虞万支希望她高兴,趁着朝登机口走的功夫,看到个柱子后的隐蔽处,拽着她就往里躲。

这是根两人合抱粗的柱子,又有绿植作掩护,加上这个点根本没什么人,可以说是躲进小楼成一统。

闻欣多少茫然道:怎么了?没什么,虞万支倾身而上,在她的嘴唇上反复触碰着。

大概是在外面,闻欣心跳得特别快,刚刚的不悦自然是抛到九霄云外,扯着他领口说:你干嘛。

虞万支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道:做点开心的事。

闻欣没好气踩他一下说:耍流氓。

到底嘴角是上扬的,抿着嘴偷偷笑。

虞万支和她十指紧扣,一起坐在蓝色的塑料椅子上。

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停机坪,只有三架飞机停着,估摸着是检修人员,时不时上上下下。

闻欣羡慕道:这飞机跟他们自家的差不多。

别人得花好几百块钱买票才能够得着。

虞万支茫然然眨巴眼说:要不我现在改行?闻欣没忍住笑出声,推他一下说:哪有这么容易。

敢情简单的话她还真想,虞万支自己摇摇头,把玩着她的麻花辫玩,发丝在他的手指上缠绕,叫人想起一句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闻欣没管他,就是再有意思的东西也看得眼皮耷拉,渐渐睡过去,到登机的点才醒过来。

正是九点半,人明显多起来,大家跨过门就到停机坪,在指引上沿着楼梯上飞机。

他们买的连座,其中一个是靠窗,隔着巴掌大的玻璃,渐渐让人有身在高空的感觉。

然而一切都在起飞之际才清晰,颠簸的动静让人不自觉害怕起来。

闻欣既想看外面,手又紧紧捏着,过会又捂住嘴。

虞万支自己也是深呼吸做调整,但还是赶快给她拿话梅说:吃一口。

闻欣一口气含三颗,唾液疯狂分泌,但连期待已久的飞机餐送过来都兴致缺缺。

虞万支只能把她揽在怀里,手轻轻拍着,转移注意力说:好像很高了。

天高任鸟飞,飞机跟大鸟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闻欣眼睛都快贴在窗户上,觉得机票钱不能白花,再难受都不肯挪开眼。

反而是虞万支,想着机上是安全的地方,靠着椅背慢慢睡过去。

整整三个多小时,从东浦往首都的机场才在南苑机场降落。

作为祖国的中心,南苑机场规模是东浦机场的好几倍,尤其外国人的数量惊人。

这年头,只要沾上进口两个字的都很稀罕,闻欣不免偷偷打量,然后说:他们怎么都这么高。

她一天到晚的问题很多,虞万支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答道:营养好?听说牛奶都多得喝不完倒掉,哪能不长个啊。

闻欣以为很有道理,一双眼看什么都不够,连半点心都不用操,被人牵着走。

虞万支是通过旅行社定的招待所,定的时候还有个简易的路线图,上面有几趟能到达的公交车的信息。

他们运气好,没等多久就上车,挤得差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闻欣贴着他站,整个人东倒西歪,仰着下巴看他。

虞万支突然说:都不担心我给你带沟里?乖得很,叫朝东绝不走西。

闻欣连东浦那点地方都搞不清,更何况是几千里外的首都,很是直白道:沟里我也跟你去。

又悄悄说:就看你舍不舍得。

虞万支恨不得筑金屋藏之,顾忌人多,只是捏捏她的脸说:小心点。

闻欣笑得眼睛弯弯,从缝隙里看窗外的景象,只觉得跟自己想象的相去甚远。

她道:我还以为会更繁华一点。

就像港片里那样,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虞万支瞅着跟东浦是没什么分别,但轻轻扯她说:这是别人的地盘。

叫别人听见不大好。

闻欣一时感慨而已,赶紧抿着嘴,一直到招待所门口,才松口气。

其实他们住的地方不叫招待所,挂着友谊宾馆的牌子,属于国营单位,是虞万支听旅行社的人推荐选的。

他没别的,就怕不安全,这会看大门左边就是派出所,说:我们先放东西再吃饭。

已经是下午两点,闻欣饥肠辘辘,但还是坚持道:要吃烤鸭。

虞万支没办法,只能赶紧办手续,两个人拿着钥匙进房间。

这间房每晚要二十块,属于比较贵,但有单独的卫生间,防盗窗上能晒衣服。

闻欣洗把脸,把头发重新扎一遍,咬着飞机上吃不下的面包说:走吧。

虞万支有份十块钱买的地图,研究半天,从前台过的时候又跟人打听,这才有把握,领着她上全聚德。

不是饭点,店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

闻欣翻开菜单一看,笑容都有些凝固,要不是服务员还站在跟前,脸早已经垮下来。

没办法,半只鸭要十块钱,搁谁谁都受不住,毕竟够买三斤猪肉的。

但来都来了,不吃怪可惜的,她咬咬牙说:半只鸭,香辣鸡丁,红烧鱼块,一碗汤,三两米饭。

虞万支心想够荤的,问道:要不要炒个菜?倒不是为省钱,纯粹是怕她噎得慌。

闻欣也想吃个蔬菜,先是使眼色,等服务员走才说:油菜两块,鱼也两块。

其实分量上肯定是菜多一点,但她怎么想都是吃鱼更划算。

这笔账谁都会算,只是感觉上不一样。

换成虞万支也会这样点,想想说:怎么没点汽水?闻欣不爱喝汤,指着说:他们有水。

还是凉的,不喝白不喝。

虞万支知道她是心疼钱,毕竟两个人一直惦记着买商品楼,可那也不是急于一时,日子总还得先过着。

当然,几年之前他是决计无法想象这样的话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他道:不差这点,想喝就喝。

闻欣揶揄看他说:你现在真是个大方的人啊。

跟刚结婚那会简直是判若两人。

虞万支摇头说:还是抠。

只是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她过得更好。

闻欣品出言外之意,手指在桌子上划拉说:看来人还是得娶媳妇。

说不准会有大转变。

虞万支心想也不一定,实诚道:咱们处得好。

换个人,未必会这样,平凡的一生哗啦就过去。

闻欣托腮看他说:是你运气好。

带着点蛮不讲理的意思,看着还是可爱。

虞万支也没反驳,确实觉得老天爷总算垂怜过他一回。

他点点头从包里再把地图拿出来,说:今天来不及去故宫,先去西单转转吧。

闻欣只知道有哪些可以玩的地方,具体在哪还真不知道,更别提规划路线这种的。

总之她是只带着个人就出门,超出五块钱的消费都很难从兜里拿出来,毕竟人多的地方小偷小摸也多,她最怕的就是丢钱,因此在外面从不管钱。

不单是钱,贵重的东西也都在虞万支身上,尤其是他跟廖厂长借的相机,那真是宝贝似的揣着,生怕有个磕碰。

一来是贵得很,二来总得完璧归赵。

但就是这么小心翼翼,这也是旅途必备品,毕竟来一趟首都不容易,胶卷再贵闻欣也不心疼,搁哪她都要来一张。

正是旅行的第三天,两个人一大早去爬长城。

闻欣起先是兴致勃勃,三个小时后喘着粗气,人往台阶上一坐说:我不是好汉。

虞万支背着一书包的东西,拿下来敞开口说:吃个苹果吧。

闻欣其实没什么食欲,不过还是沾点水擦擦手,嘎嘣嘎嘣咬着。

她连牙都使不上劲,背耷拉着望天说:你也吃。

虞万支有个回回都挨骂的毛病,那就是总等她搁筷子才吃得快起来,恨不得所有东西都紧着她来。

但这一次两次的肯定惹人生气,现在更不敢在老虎头上拔牙,拿出另一个苹果说:还真有点沉。

闻欣看他精神奕奕的样子,歪着脑袋说:我看不出来。

虞万支就是累,也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甚至要夸大自己的本事,胡乱说:那当然,我十二岁就能挑五十斤的担子去县城。

闻欣哪怕再觉得他无所不能,也要质疑说:确定不是二十二?往前十来年,去县里只能走山路,被前人踩出痕迹来,但上上下下的肯定免不了,哪怕是壮劳力走上这大半天的都够呛。

虞万支仔细想来,自己吹牛得确实有点过分,含糊道:就是路上要多休息。

听上去勉强合理,闻欣也就没再追问,摸着自己湿哒哒的背说:今天也要多休息。

其实她体力还可以,就是有一段比较陡峭,几乎是四肢并用地上去。

虞万支在后面护着,生怕她一个不好,两个人好容易靠在旧时的城墙上,请路人帮忙拍照。

平心而论,镜头里的人很狼狈,连闻欣的美貌都减三分。

不过她一无所知,仍旧是美滋滋地往回走,很是夸张道:感觉死而无憾。

她生长于乡间,从没想过自己此生有机会来首都玩。

虞万支听着着不吉利,说: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

他那点子地理知识倾巢而动,先是说什么四川云南,到最后荷兰瑞士都出来。

闻欣是个有好奇心的,问道:荷兰是在哪?虞万支欲言又止,不知怎么颓然道:我不知道。

没有人无所不知,但他希望自己在她面前可以做到。

闻欣没想到简简单单的话会让他沮丧,想想说:我也不知道,咱俩一样。

她笑得像是什么好事,驱散虞万支的阴霾,不过他还是惦记着回头弄个世界地图回来,这会说:以后这些地方咱们都去。

国外对闻欣而言像是在外太空,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到不了的地方。

她没敢奢望那么多,但他敢说她就敢应,点头道:去,一定去。

又怕他心理压力大,撒娇说:还是先带我去吃饭吧。

从城墙下来,就有附近的村民们在摆摊。

闻欣蹲在老板边上啃西瓜,只觉得透心凉,汁水滴在衣服上也不在乎。

虞万支这个洗衣服的人更无所谓,只是说:吃半个就好,路上没厕所。

他们今天坐的是旅行专列,来的时候是一口气到目的地。

闻欣是顺着中间咬的,双手捧着有点尴尬道:剩下的都不甜。

老板就在旁边,赶紧说:我们家的都特别甜,自己种的。

闻欣连忙给自己打圆场说:我是舍不得给他吃。

做媳妇的咋能这样,老板道:男人是顶梁柱,得多吃点。

闻欣有心想辩驳吧,又觉得家里确实是虞万支更辛苦,索性不跟生人多纠缠。

虞万支也不会逮着别人一个劲说自己的想法,只是悄声道:你吃过的才甜。

闻欣这才高兴起来,手肘碰他一下说:油嘴滑舌。

其实是虞万支不挑食,毕竟他小时候大家连西瓜皮都炒来吃,只要能填饱肚子的都是好东西,吃的速度也快得很,三两口下肚后说:差不多,排队去吧。

回程的车开得飞快,司机好像是赶着交班,刹车踩得闻欣晕晕乎乎,闻见涮羊肉的味道才好起来。

虞万支本来想着她要是不舒服就吃点清淡的,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没事,松口气之余开玩笑说:有吃的你就精神。

闻欣理直气壮道:大家都是这样的。

他们这代人没别的,吃不饱穿不暖的长大,改革开放这么些年,看见肉还是两眼放光。

虞万支心想自己就不是,把她往自己怀里带,避开横冲直撞的自行车才说:我看到你才会。

他从前的人生是活着,周而复始没什么期待,结婚之后才找到生活的意义,连最简单的一日三餐都胜过满汉全席。

闻欣手指头绕来绕去,忽然凶巴巴道:你这样我成什么人了。

皱着鼻子还得哼一声。

虞万支握着她的手说:爱人。

闻欣脸慢腾腾烧起来,心想这人真是伶牙俐齿。

她咽口水,只觉得眼前这盏路灯照得他格外俊美,有点像昨天在博物馆看到的展品们,最好再拿个玻璃框罩起来。

不过那些是人人都可以看的,眼前人却独属于她。

她心思雀跃,被叫号声拉回神。

这家涮羊肉是老字号,别看已经晚上□□点,来喝两杯的人还是很多,因此门外是大排长龙。

闻欣是想吃的东西千山万水都得等着,一点都不叫累,坐下来后哗啦啦点菜。

虞万支向来只管吃,这两天多出个看地图的行程,确认道:明天去北大和清华对吧?闻欣连高中都没上过,但对知名学府有向往,况且这两所学校本来就是景点。

她连连点头,手上忙着调蘸碟。

虞万支看她已经是什么都顾不上,仔细打量着说:下巴怎么红红的。

闻欣自己看不到,估摸着说:蚊子咬的吧。

她一天到晚就招这些玩意的喜欢。

虞万支给她洒花露水,数着说:别的带不回去,蚊子包能带好些。

回程坐火车,加上天气热,伴手礼都不好带。

闻欣还惦记着买点土特产,琢磨半天没有合适的,正发愁呢。

不过和坐火车这件事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

从首都往东浦的火车要坐三夜,虽然是卧铺,也把闻欣折腾得够呛。

她下车的时候脚步都发飘,攥着虞万支的手说:咱们多挣钱,以后来回都坐飞机吧。

飞机虽然晕,但就那么一阵。

虞万支看着都心疼坏了,咬咬牙带着她打车回家,闻欣是累得不行,也没力气心疼,靠着椅背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两个人阔别十日回到熟悉的地方,十天没住人的屋子里有股淡淡的味道,虞万支打开窗,再把总闸拧开,烧上水后开始扫地拖地。

闻欣把这两天攒的衣服扔进洗衣机,两个人里里外外地收拾着,到半夜才睡下。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迟了一会,明天加更,明天见。

以及评论我都看了,谢谢反馈,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