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0章 怕媳妇

2025-03-22 07:19:30

悠闲的日子就像是指尖的细沙, 再怎么珍惜挽留也总要无声而逝。

回宫时苏绵一面殷勤地给陆钺捏肩,一面问他对于寿王妃所请究竟如何安排。

殷氏透露的消息虽让人惊讶,可细究根底, 当真也没什么实打实的证据。

寿王并非是个傻子, 否则也不能将自己的心思藏了这么多年。

如今他们只是根据殷氏所言疑心寿王有不臣之心,而寿王经营多年,当此朝野皆逢危难之时,也不可能骤然将其连根拔出。

更莫说他们手中眼下任何能拿得出手的证据都没有。

无论是惩治寿王还是打击皇帝一系的势力,都非一朝一夕所能成。

而据殷氏所言,寿王之女的婚期估摸着也不远了。

我与殷氏并不亲近, 这件事她贸然托付我手,你说, 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陷阱阴谋?事关陆钺, 苏绵不得不将一切事宜尽从最坏处想来。

宫中手段, 防不胜防, 她不能让自己的善心成为了陆钺的催命符。

绵绵想不想帮她们?若她所言为真,我自然想帮。

想帮便帮。

陆钺把她扶下来坐好:此事自然不能仅凭殷氏一面之词,待暗卫将其间之事查问清楚, 当帮则帮。

对于殷氏,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她大约是走投无路, 只得如此,毕竟我们小主子是天下皆知的仁善宽厚之人, 既能助与自己毫无干系的困苦百姓,自也能帮自家陷于苦厄的兄弟姊妹。

堂妹婚期将近, 若她再不豁出一切,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跳入火坑, 既如此,倒不如拼却一切搏一把,而她所能接触到的,与寿王立场相悖的,能管,敢管这件事的人,近期也只有你了。

但愿真的就这么简单罢。

苏绵揉了揉眉心,长长叹了一口气:人若权·欲·攻心,便是入了魔障,妻子儿女,兄弟亲朋,什么都淡如云烟了。

才多大年岁,就在这里伤春悲秋。

陆钺摇摇头,抬手刮了刮她的脸蛋儿:寿王与薛氏贵妃之事总归是要查明的,绵绵若关心此事,那今后外头送上来的种种消息,就由你一一整理细述,好不好?提及此事,苏绵可立时就没有叹云息月的功夫了。

她对薛氏之事素来好奇,只是往日并不关己,所以并没什么格外的执念。

但如今,她倒是有些想好好地探一探这些人的曾经了。

回到宫中,苏绵方才喝了一碗冰凉凉的水果碗,便听殿里的嬷嬷禀说皇后宫中的叶容姑姑到了。

陆钺问过心腹一些琐事,回到寝阁时不见人在,问过方知是出去说话了。

他没有在意。

平素母后与绵绵相处甚睦,待她甚至要比待自己这个儿子更好亲近一些。

陆钺乐见其景,自也不拦阻她们往来携游。

他与母后分离多年,纵有孝心,却也再难弥补那些失去的时光。

而今绵绵有意亲近,处处孝顺,一则她与母后真是投缘,二来,她也是为了自己,为他们母子弥补这份错失的遗憾。

他知道她的心意,也实在庆幸感激。

这半生孤苦,生死几度,终归寻到了一可得安心之所。

苏绵与叶容说了两刻钟的话,才满面笑容地捧着一册厚厚的书卷走了进来。

陆钺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伸臂等她靠到自己怀里来。

殿下,你先看看这个。

苏绵躲开他的手,将书册递到他眼前:这只是上册,下册还在修订,再有五六日就能送来。

陆钺看她满面笑容,像是得意,又像是兴奋欣慰,一时倒也生出几分期待和好奇。

册面上的字是他十分熟悉的,似蕴山水灵秀,又藏磊落风骨。

救荒本草?陆钺顿了顿方才想起很久之前苏绵与自己提过的那件事,彼时书册尚未成型,他手上还有很多事,听她想寻母后等人一道帮忙,便也没有多问,没想到这么快便见着成册了。

这也不是我想的,是......是一位先贤的手笔,我只是有幸读过其人手稿,借以便利,得了母后相助,才能将它大约地重现出来。

苏绵再一次庆幸自己上一世读的书够杂,凡是与吃有关的,见着了便要读一读。

对于朱橚所著的这本救荒图谱还有些比较深刻的印象:这书是匆匆而成,与原作相比总归多有不及,只是如今多地临荒,虽然这书大约也帮不到太大的忙,但有总比没有要好。

实则这翻版的救荒本草能成,还多要仰赖系统之功。

自从系统升至三级后,凡是其中所出之物,都会有详细的谱系说明,从名称到功用,从形态到生长环境,从处理方式到加工方法,只有想不到,没有系统列举不到。

如此,苏绵才可凭着记忆在这短短时日速成了一部救荒书册。

她走了捷径,借了先人便利,得了许多人之助,方能成此一册,由此可想,当日细细研究推行此书的作者究竟要为此耗费多少的心血。

你觉得......这还成吗?陆钺停下翻书的手,抬目定定看着她,几息之后,他方才一笑:成与不成,不是我有资格评断的,绵绵为天下计,为苍生谋,这卷书册,不知能救多少人的性命。

陆钺小心地将书置于一旁:此书我稍后会托于谈先生之手,活字印刷既已启用,这册书想必能很快地传入各州府衙门,身受灾荒之人,总能从中得到一点希望。

那就好。

苏绵笑笑,侧首看着这卷书册,一时间,倒也觉到了一点点疲累。

这件事若是交于旁人,没有系统在手,必定是百般折腾,千般波折。

毕竟人人都忙着赈灾,谁有功夫来理会一本不知根底的闲书。

苏绵便自己执笔,寻了皇后为助,又招来许多颇通农事的小吏,擅长画图的宫人,记述颇快的女官,如此忙碌耗神,方暂成此一书。

虽不能立时救灾民于水火,但也总算他们能尽的一份心力。

此书有助于天下民生,此功不可谓不大......陆钺沉吟片刻,温声问她:绵绵自己有什么要求?殿下这是要赏赐臣妾吗?苏绵见他目中有无奈,也有愧疚,便猜到了几分他的心思。

若她是朝中官员,凭此功劳,大概能得些升迁便利,可偏偏她是后宫女眷,是她的妻子,是不能干政的人。

他想让她立于人前,想与她并肩天下,可终归眼下难以办到,不能办成。

他觉着委屈了她。

胡说什么。

陆钺微微敛眉,有些不快她这般言辞,他终是将人揽入怀中,半是叹半是笑:再等一等......第一个要求,这书是脱于先贤之手,署名时要将他的名姓写进去。

苏绵抬手抚平他眉间蹙痕,凑上前亲了亲他的脸:第二个嘛......这次能成此书,大家都有功劳,我是长风哥哥的妻子,与你一体同心,我做这件事本就是为了让你高兴一些的。

但是旁人总不能白白帮我们的忙,凡是参与其中的,我照功劳贡献大小列个名单给你,殿下给他们一些赏赐可好?还有呢?嗯......苏绵想了又想,见他一副万般由她的模样,心头一暖,摇摇头道:我不只有第三个,还有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苏绵自己给自己凑了一朵七色花:不过得今后想到了才说,只是......无论我说什么,殿下都能应我吗?自然。

陆钺答得毫无停顿: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好了,殿下快去办正事吧,我想沐浴休息一会儿,你不用记挂我。

苏绵被他看得脸红,也觉着再这么腻乎下去估摸着他也办不了正事了,便撒娇一般地催了他两句。

陆钺应了一声,却是又抱了她一阵子,方才往前殿书房而去。

好啊,好!谈伯安一面瞧着这册图谱,一面扶膝而叹:著此书者,胸怀民生,心怀天下啊!他一面赞叹一面笑道:这一回,又是玥儿寻的谁家书稿啊?陆钺笑笑,摇头未言。

他自知先生的意思,只是他也知道绵绵所言并无虚假。

在这些事上,她不会对他说谎,也没有必要刻意将这些功劳全都推到旁人的身上。

这些书册的确是她曾经见过的。

只是这世上人心浮躁,利欲万千,谁又肯如此心无贪恋地将功劳全都付于旁人手中?她心地干净,做这些事只是为了救人,为了与他分忧。

她所想的从来简单,所为也从来都是大善。

她从无贪图,是以并无贪念心魔,她只在意自己在意的人,在意的事,旁的,管他是金殿皇族还是寒门冷寂,全都不在她的眼中。

还是老夫小看了这丫头的心性。

谈伯安笑笑,将书册置入锦盒,仔细锁了,按在手下,方得安心:这一回,她又是要在书上署旁人的名儿?弟子可不敢违拗她,在这些事上,她一向固执,不肯偷揽先人功劳。

嗯......谈伯安连连点头:她的意思老夫明白,这么着,既不肯自居此功,那就署个旁的名目,平日里那些书册里记录编纂的都有个自个儿的名目,我给她想一个,你们不必管了,保管不会违了那丫头的原则,我想着,她这份儿心怀民生的功劳和心胸不能就这么埋没了,你说呢?全凭先生吩咐。

陆钺点头应下,顿了顿,还加了一句:您是长辈,玥儿她素来敬您,您说话,总比我有用。

谈伯安撇了撇嘴。

怕媳妇就怕媳妇,还能拐弯抹角说出这么多名堂来,也不嫌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