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远离京都, 其地民风彪悍,又与大漠部族相邻。
其地虽驻有军马,可终究太平荒废久了, 其间种种盘根错节, 明暗谋算,不止在练兵一途。
苏绵知道陆钺为节制灵州军马,肃清灵州风气付出了多少艰辛,如今初见成效,若能巩固管束到底,灵州富庶, 也指日可待了。
陆钺先时假意重伤也的确提前催化了这灵州商阀的野心和恶念。
而今各处烽烟四起,国朝虽看似仍有余力, 可其间势力纷争复杂沉重, 若再难落定, 只怕外患之外, 内乱也将难以平息。
收网之事,陆钺的确占尽上风,所有一切的布局层层叠叠, 环环相扣,纵然如此, 也需谨防狗急跳墙, 忙中生乱。
外头征战杀伐,苏绵便静心留在府中, 安抚府内人心,帮着谢元做一些前往雪原, 沿途所用的丸药吃食。
向来水火无情。
雪原远隔人烟, 变数颇多, 人变之外,雪原本身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气候与吃喝穿用便是这其中最为要紧之事。
系统空间之事不能外露,可所幸谢元是个颇为通透的老头儿,听了苏绵说尽管准备,她自有法子保存携带,他便也不再多问多管,只一心照着自己的经验和这一路上可能遇到的情形尽量地将一切药物准备妥帖。
丸药自有谢元整掇,苏绵便趁空做了一些便于吞咽的饭团馒头等物。
至少在不得已的情形之下拿出这些吃食不至于让人太过惊异。
但私心里苏绵还是做了一些陆钺和自己爱吃的饭食。
或是米,或是面,还有些煮熟了的锅子,炖好了的羊肉。
总归是能塞多满塞多满。
这一路上变数颇多,至少吃喝穿用之上她能帮到的事有很多。
苏绵正低头往饺子里塞馅儿,便听外间传来一阵刀兵相撞之声,她手上一停,静了静心,方才转身慢慢地净手,细细地听着屋外动静。
这府内防备究竟有多么严密苏绵心里无比清楚。
饶是陆钺不想让她晓得,她也知道前两日这府上处置了多少心怀鬼胎的叵测之徒。
在这样一个世道,很多时候无分对错,只有成败。
外间的响动越是教人心惊。
苏绵抬手扶了扶发上花钗,轻轻扭了扭其间机关消息。
这支钗子做工精致,平素不过是个精美发饰,而在危机已近,避无可避之时却是一样保命的手段。
苏绵不是没有想过会有人来打宅中内眷的主意。
毕竟她瞧着便是明晃晃的一个靶子,一个软肋。
成败胜负,不择手段,总会有人生此念想。
木槿很快进了屋来,还将门窗全都严严实实合住。
苏绵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面上先松了三分,也省得敌手还未如何,她们自己就先乱了阵脚。
您别担心,不会有事,府中已经传了信出去,殿下很快会回守府宅。
苏绵微一皱眉,木槿便晓得她想说什么:您别怪奴婢自作主张,这都是殿下临行时吩咐下的,您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木槿说罢扶着苏绵坐好,脸上的惶乱虽还没有全然消下,可苏绵的镇定平静也无形中让她安稳了不少:说来咱们府上明的暗的,守卫如云,来人仅凭十数人就找到了这儿,武功高强之外,只怕对这宅子颇有了解,而且他们来的悄无声息,只怕也是从什么暗道秘途中进来的。
苏绵沉了沉心,看木槿强作镇定的模样,自己起身将她按坐住了。
眼下往出跑显然是不明智的,外头再如何也不如这府宅之中来的安定。
而且苏绵知道,眼下府外还不知有多少人在守株待兔,只等着她走出门去,便要不择手段地掳劫胁迫。
来人虽然武艺高强,却有一点颇为奇怪。
木槿照着苏绵所说深深呼了口气,哭笑不得道:他们来也来了,却偏偏从不肯真的伤了人命,两边看起来更像是切磋,不像是生死相拼。
纵然如此,这些人来路不明,说不得所谋甚大。
总归苏绵就在此间,他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神出鬼没,武功高强,却不伤人命。
这究竟是图什么呢?难不成是谁闲着无聊,想来探探太子手下的底?木槿之后,第二个进来安抚的就是谢元。
比起木槿的焦惶不宁,谢元则背着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苏绵见状心里略加安定了几分,便洗了洗手,回身继续去包自己的饺子。
谢元等了半晌没等来这女娃娃的追问,自己倒是先沉不住气,开口提了一句外头的情势。
苏绵抿嘴笑了笑,也不再逗这个老小孩儿:不是我不在意,实在是先生脸上已经写了‘万事无碍’四个大字,有先生作保,我自然也省事多了。
谢元一怔,继而抚须大笑。
倒也并非是万事无碍。
谢元寻了个地儿闲闲坐下,不住眼地往饺子皮儿和馅儿看过去:拢共来了十四五人,打头儿的也无意遮掩身份,这些人身上没有凶煞之气,倒多了些试探投问之意。
苏绵将包好的饺子拢到一旁,想了想,问他:难不成这些人并非中原之人?谢元点头道了句聪明,而后方道:看着仪表气度不凡,却也不知裹了何样心肠。
苏绵一面扑着手上的面,一面道:那就先着人给殿下发信,告诉他此间情形并不算急,省得耽误了事。
可她说出了话,无论是木槿还是谢元都没有应。
苏绵又说了一遍,木槿迟疑着站起身来,为难道:这话是殿下吩咐了的,虽说眼下外头人仿佛并无恶意,可事有万一,不论是奴婢还是这里的守军都不敢担这个责。
苏绵叹了口气,一时间对外头不知根底的人生出了许多的愠怒和厌烦。
还没等她想出个头绪,外间的刀兵之声不知何时暂歇,她正心有疑虑,却猛地听到了一阵叫好之声。
这声音爽朗利落,带着一点隐隐的口音,一听便不似中原之人。
不过也许是她先入为主,听了谢元的话,才这样笃定认为的。
苏绵偷偷摸摸去扒窗户,想要看看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木槿则紧张兮兮地跟在身后,随时谨慎保护。
等看清了外头的情形,苏绵也不由微微惊讶地张了张嘴。
同款喝彩就在嘴边,也被她强行按了回去。
陆钺不知何时已经带人归府,这会儿正和一个锦衣华服的人在外头比武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