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7章 混账

2025-03-22 07:19:30

只可惜这口瓜终究没能完完整整地吃进嘴里。

陆钺虽然略知一二, 但出于对二位长辈的敬重,他并未深入探查当年之事的前由后续。

但总归是阴差阳错,有缘时无分, 有分时却又偏偏无缘。

苏绵也不好一直从陆钺口中追问皇后与另一男子的往日情路。

但陆钺显然很了解她的性子, 对上她亮晶晶的眼,只好无奈地暗示她可以去向谢元请教。

两人终归是心意相通,苏绵明白陆钺想要成全皇后的心意。

他过去总觉自己时日无多,便想为身边亲朋挚友寻一条妥帖的后路。

皇后心不在皇都,更与皇帝夫妻异心,情分早空。

陆钺希望她下半辈子的日子更加自由随心一些, 并非一定要回应杜璟的情深,只消心之所愿, 终归有成, 这也算是稍显完满的一生了。

即便是他们二人之间, 陆钺当日虽然早已动心, 却一直自行压制,不肯将她禁锢在死气沉沉的金殿之中。

如今想起从前,很多的言行细节都更加清晰, 也更为动人。

苏绵有些忘了自己是何时动心的。

大约是一见钟情,为他容色气度所惑, 也可能是心存敬意, 兼有怜惜。

毕竟身有病痛,命不久矣的人, 只是与病魔抗争便已几乎需要用尽所有的气力,而陆钺自小便在生死之间挣扎, 却仍能文武双绝, 铲除奸佞, 保家卫国。

怎么不问了?陆钺看她圆溜溜的眼转来转去,显得活泼可人。

他垂首在她肉乎乎的脸蛋儿上亲了亲:你我之间,无事不可明言,不必有所避讳。

没有避讳啊。

苏绵笑眯眯地回亲了他一下:只是殿下讲故事的水平不行,我不要听你说的。

谢先生就很会讲故事,我和先生一起制药时闲闲聊天就好了。

过往对于陆钺来说终归还是苦痛居多,纵然他对自己毫无保留和隐瞒,苏绵还是不想让他一遍遍想起那些带着郁痛的过往。

苏绵抬起手来,轻薄的衣袖滑至手肘,露出一截雪白莹润的小臂。

她这些日子长了些·肉,陆钺看来仍是瘦弱得厉害,可每每掀开她的衣襟,所见又让他心中生灼。

苏绵小臂上生了一颗小小的朱砂记,像是无边细雪,遥映红梅,一点朱砂,便艳丽得教人心动。

陆钺的手从她的手背滑向手腕,眼见着便要顺着手肘再往里逡巡留恋,苏绵便脸颊红扑扑地挣扎着将衣袖放了下来:那个......咱们要是去雪原的话,你说准备些什么吃食才好?还有啊,你喜欢喝什么汤?我弄出了些方便食品,等会儿做给你吃好吗?陆钺看她雪腮生晕,微微垂首,风·情又稚弱。

他不知道她口中所说的方便食品是个什么吃食,可眼下他对这个的兴致也不太大。

她的容貌生得极美,方入宫时,偏于清丽纤秀,天真娇美。

而如今,分明不过短短时日,她却已像是渐渐蜕变,清艳虽也依旧,可眉目流转间,却蕴着一点烟雨霏霏样的甜蜜娇娆。

极致的天真和惑人的娇媚风·情糅于一身,莫说陆钺本就对她情根深种,难以自持,哪怕他当真冷心冷清,心若寒铁,也总归是要动念入俗的。

陆钺将她往怀里抱了抱,刻意压低了声音与她说话。

先头还不过是些颇为温柔的轻哄之言,再往后,却越发轻佻,手上也越来越不规矩了起来。

不要。

苏绵两手搭在他的肩上,微微侧首躲开他的亲近:我有正事要说......她倒是一副推拒模样,只是这样娇怯羞涩,反倒像是欲拒还迎,有意相引。

师兄,你答应了要教我习武的,今天回来得早,咱们出去走走,说说话罢。

苏绵不敢惹他,且谢先生有言在先,他如今正服药调理,很不好心绪大动。

可偏偏二人相见相处,却总忍不住心生意动。

陆钺疼她,多有情动,有时不必帐中颠倒,他心绪便已震动不宁。

此时天色未晚,外间仍能听到鸟鸣啾啾。

陆钺压了压眉,只将她困在怀中好好亲了亲,而后便放开她,自己走到窗畔去吹冷风喝凉茶。

他心爱她,并不只是为了这些。

不过是情念惑人,一时失制。

陆钺也不想让她觉着自己只在意这些事。

衣柜中放满了二人的衣裳,一开柜门,便嗅到一股淡淡的清新味道。

苏绵素喜这样清泠泠的香味,用久了,陆钺也觉着很好。

苏绵原本磨磨蹭蹭不敢轻易靠近他,可等她回过神来,见他居然亲自去柜子里寻衣物,便顾不得什么,忙忙地拦了上去。

只可惜好像已经晚了。

这是什么?陆钺自后将她圈进怀中。

前有衣柜,后有陆钺,她被困在这方寸之间,窘迫得躲也躲不得。

若他方才翻见的只有府上绣娘备好的那些域外舞衣,那三言两语就可糊弄过去。

可偏偏他手准得厉害,看着的是她自己偷偷缝制了良久的寝衣。

这寝衣薄的也只剩了一层料子,便是陆钺再不识这些绣艺缝工,也能猜出到底是做什么,怎么用的。

要怪只能怪两人之间亲近惯了,从无遮掩。

苏绵只顾着不让丫头仆从看着这些了,倒一时忘了防备陆钺。

其实这里头还要缝一层内衬,还得绣花......苏绵开动脑筋,也顾不得丢不丢脸了,忙忙地往回找补,哪怕一时瞒不过去,也得把这层脸皮给捡回来。

后头的话都被关入了黑漆漆的衣柜中。

第二天,这历时颇久,被苏绵一针一线缝制剪裁而来的寝衣就彻底报废了。

她吭哧吭哧地蹲在地上收整着小包袱,只觉自己的脸皮还是不如陆钺厚。

但总归还是有一件好事的。

谢先生既说陆钺今后不必避忌夫妻亲近,那就是说他的旧疾有一些是被治愈了,恢复了的。

这件事虽然也说不清是个什么道理。

可既然有了起色,那就是最好的事了。

今后总会越来越好的。

苏绵照旧在午睡后跟着谢元一起搓药丸。

药丸黑乎乎的,味道很是教人退避不及。

可偏偏良药苦口,躲也躲不开。

苏绵喝汤药倒是一捏鼻子就能吞进去,一碰上这种大丸子,那可是苦之又苦,艰之再艰。

她是宁可喝三碗药也绝不愿吃一颗丸子的。

谢元瞧着这丫头皱着脸,垮着眉眼,一脸沉痛地来搓药丸,捣药材,心里只觉好笑,又觉开怀。

他瞧了瞧苏绵的脸色,暗叹着轻摇了摇头:你家殿下拿不住,你可要掌住了,别让他由着性子胡来。

大概是如今脸皮日厚,加上谢元对这一切事态度坦荡的仿佛吃饭喝水,她也就不再别扭,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今儿一上午心事重重,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苏绵讨好笑笑,先从小事入手提问:先生长久以来远隔人烟,当初为什么肯出谷入京,为殿下诊治养身?谢元瞧了苏绵一眼,见她面似平常,紧张暗存,摇摇头,笑道:你家殿下都和你说了?说了一点,但是旁的我不想问他,先生若是觉着不便,也不必回答,没什么的。

她这般乖巧,言行又极有分寸,谢元心里将她当作自家小辈,如今有些话,人家夫妻俩已经说开,他这里也就没什么值得再三隐瞒的了。

老夫无意和达官贵人打交道,天地之大,来去由心,济世救人,山河畅行。

只可惜那杜璟是个死心眼儿,硬骨头,老夫又偏偏欠他个人情,再者人命关天,不得不救,也只能如此了。

而再后来,见识了幼年陆钺的坚韧坚强,谢元更是心生悲悯。

那么小一点儿的孩子,就要挣扎着学会懂事,在一次次生死折磨中存活下来。

便是谢元当日与陆钺无亲无故,见着如此,也不免觉着心酸心疼。

我听殿下说,杜将军待他极好,虽无师徒父子名分,却也将师父和父亲的责任尽到了底。

每每思及此,苏绵也是极为感佩感激的。

若不是杜璟一心爱护,只怕如今陆钺也没有这般光景。

是啊。

谢元唏嘘着笑笑:当时宫内不宁,皇后自顾无暇,不得不想法子将太子送到了母族,交给父兄保护教养。

那么小一点儿的孩子,还没我的腿高,就已经几乎不能再恣意大笑了。

苏绵垂眸,掩住自己的心绪。

她也不想没出息地掉眼泪,只可惜只要一听到陆钺从前种种,她就忍不住心痛,忍不住生恨。

杜将军为了长风,生死可抛,若是不说,还以为长风实则是他的孩子。

苏绵又一次想到杜璟当日见到自己时的种种言行,有些当时不懂的,如今也尽都懂了。

杜将军如此风骨,如此心肠,从前是我怠慢他了。

谢元摆摆手:你也算帮了他一回,再说,那小子对你是满口的夸赞,我看你也没什么怠慢他的地方。

苏绵笑笑,只觉杜璟之恩,终身难报。

你这会儿觉着他好,觉着这么样用情的人难得,但你不知道,杜璟年轻时候,那也是个实打实的混账啊。

后头他经的这些,多半也是该的。

猛一听谢元如此言语,苏绵微微一怔,心里也起了好奇之念,央着谢元细细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