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4章 小狸奴

2025-03-22 07:19:30

熟悉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让苏绵稍有松懈, 可很快她就僵着身子,欲哭无泪扯住陆钺的袖口想让他放自己下去。

放在这里就行,有木槿她们, 你......你知不知道我这是什么事啊。

月事本就是寻常现象, 可这事到底是她自己的私事,且面对的人又是自己的心上人,她心里难免窘迫不安:你去看看你的衣裳有没有......有没有弄上东西......怀中人荏弱得像是一只小小的糯团,陆钺抱着她,才知道什么叫捧在掌心怕化了,他也怕自己力道稍大一些, 就要捏坏了这柔弱的小东西。

我知道,乖乖躺着, 不要说话。

陆钺几乎从来没有哄过谁, 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些贴心的软话。

可遇到了这样一个人, 很多很多事, 自然也就无师自通了。

陆钺一径将人送到了屏风之后的净房,自己仍旧未曾稍离。

待木槿将换洗衣裳端了出来,陆钺才出言拦住她, 将她招到一旁询问苏绵寒暖。

今晚这事于陆钺而言的确很是罕见,他自幼离宫, 长于外公身旁, 即便是近身侍候,也几乎不招女使, 对女子诸事,纵隐约有些耳闻书见, 也总归陌生无措。

可这时候, 他明知道她今夜是来了天癸, 也知道这样的事素来都是要避忌夫君,避讳旁人的,但方才他抱着她,护着她,心中却只有一种异样的温柔和灼燥。

可他素来都是有些爱洁的,莫说是这样的事,便只是旁人的触碰、亲近,若无必要,他从来斩断得一干二净。

唯有她,他纵然心冷如冰,心硬如铁,也总难挥剑断情,挥刀了结。

苏绵很快皱着脸慢吞吞地挪了出来。

木槿方才已将她素日惯铺的锦褥垫到了床上,这会儿无事,便都收整利落,告退离开。

我明天想回凤仪堂去住。

苏绵被他安置在被窝里时,捏着手小声说了一句。

陆钺瞧了她一眼,暂先没说什么,等两人都安置下了,他方道:先住在这里,如今东宫人多事杂,耳目处处颇多不便,怎么,这里委屈小主子了?苏绵仰面躺好,难受得手脚冰凉。

她将半张脸都藏在了被子里,听他含笑调侃,也虚弱地跟着笑了一笑:东宫里现在情形很不好吗?衣裳上那些不明的药粉暗毒究竟是什么?药粉暗毒也都是血珍珠一类的毒物,没事了,不怕。

陆钺见她躺得规规整整又别别扭扭,摇摇头,连人带被子抱到了自己怀中。

不行不行......苏绵包在被子里提着腿挣扎:不要,这个......我怕弄到你那边去。

乱动什么。

陆钺轻轻在她背上拍了一把,自后将她拥在怀中,等她靠好了,又伸手进去覆在她的肚腹之上为她暖腹驱寒。

陆钺火力壮,寝衣也轻薄近纱,苏绵呆呼呼地僵着身子偎在他的怀中,半晌也未挪动一下。

她只觉自己的心里大片大片地炸开了烟花,绚烂的让人心中泛起一阵阵十分梦幻的恍惚惶恐。

怕这一刻温柔只是夜晚一场暧·昧的梦,等天明时候,他又会变回那个冷漠而冷酷,让人无从接近的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殿下......大约是这份小心翼翼的温柔让苏绵所有的顾虑一下子都被击溃,她放松自己靠在他身上,枕着他的手臂,一瞬只觉他们仿佛已经这样依偎在一处很久很久:你为什么待我这么好。

她侧过头来,缓缓挪了挪身子,变成平躺在他的怀中:是因为将我当作一个小妹,所以才处处为我着想吗?她问出这话,心里却已先一步有了答案。

他待她的种种照顾,般般照料,从来都不是对待小妹的那一种亲近疼爱。

其实她心里是有些感觉的,却始终难以确定,始终寻觅不到自己要的安全和妥帖。

他是湛蓝天空中灿烈的太阳,而她只是夜幕之中一点闪烁的星辰。

她自也有她的一片天空,可仿佛与他相隔天堑。

他的温柔总是忽远忽近,对她的疼爱也是忽冷忽热。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便尝到了情爱里难言难诉的酸甜苦辣。

陆钺垂目看着他,素来冷漠疏离的脸上此刻却满是含笑的温柔。

他望着她,良久,轻轻在她鼻头上一刮:现在不怕我了?我没有怕你。

苏绵嘀咕着,有些羞涩地往回侧了侧身。

她没料到自己那点拿捏不定的情绪都已经现在了他的眼中。

可转念一想,这又是十分的理所应当。

他这样的人,在挫折谋算中百折而愈强,他的才略智谋,的确是她所难及的。

如此,她的心绪在他眼中,岂非是无从遮蔽,无所遮掩?她噘了噘嘴,忽然有些不想问了。

她背过身去,咬咬牙,将他的手重新放在自己的肚腹上。

总归如今他十分信任疼爱她,若是来日他变了这份心,她便提腿走人,毫无留恋。

肚子里暖融融的,身后又有个天然发热的软垫,身上稍一放松,苏绵便被一股沉沉倦意拽入了梦境之中。

怀中人呼吸轻浅,身体很没有安全感地微微侧蜷。

陆钺敛着眉,一时有些不敢多看她的脸。

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

他这样抱着她,几乎与她极尽亲密,她却仍能这样没心没肺地在他怀中沉沉睡着。

她对他的欢喜究竟是哪一种情感呢?陆钺沉了沉气,摇头自嘲自己此刻诸般靡唐心思,他是个男人,是对她有着万般情意欢喜的男人,她难不成真将他当做了个正人君子,便是美人入怀,也能稳坐不乱。

陆钺不敢将二人中间所隔薄被撤开。

他只怕她一旦毫无阻隔地挨近他,便会被他此刻情状惊吓欲逃。

可只要到了那样的时候,她就会知道自己对她怀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但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他还会容她心生畏惧,逃脱退避吗?苏绵清醒过来的时候陆钺已经不在床帐中了,身侧被褥已凉,可她的脸侧却枕着他的衣衫。

这是他昨夜便穿在身上的寝衣,他穿着这身衣裳,在这重重帷帐中抱了她一夜。

迟钝的羞涩窘迫一齐涌上心头,苏绵的脸一瞬便几乎红透了。

她抱着膝,手上托着陆钺的衣衫,咬唇凝了许久,方将它抱在怀里,扭股儿糖似的来回转。

等她整个人从这股子混乱的羞窘中清醒了过来,方清了清嗓子,整掇了衣衫,准备着反身下床。

可等她回过头来,看到了帘外一点隐约身影,便觉耳朵一阵嗡鸣,心也一下子跳得极快。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苏绵猛地避回身去,鹌鹑似的缩起来躲了一阵。

身后并无声响,甚至连呼气声都几不可闻。

说不定是我看错了呢?说不定不是陆钺在那儿,是别人,或者根本没人呢?苏绵怀着最后一点侥幸的心思,慢动作转身向外,然后......然后她咸鱼脸摊开四肢把自己晾在床褥上,一瞬间觉着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梦想。

累了,毁灭吧。

苏绵心里连声呐喊,感觉自己的脸皮已经彻底坚持不住了。

一声轻笑清晰地拂入耳廓。

苏绵抿抿唇,侧身抱着被子把自己缩成了一颗圆球,十分特别地想寻个地缝儿将自己藏起来。

知不知道什么叫识趣儿!明不明白啥叫装傻!就非得撞破我的犯傻现场,让人家当场社死吗?有意思吗,有意思吗?嗯......胖了。

含笑的戏谑声让苏绵在心里怒而揭竿,可现实里她却是怂怂地越将自己缩得更圆,自暴自弃不想搭理他。

我让人给你做了上回的那种甜圆子,还有些新贡上来的瓜果菜蔬,起不起?你不是说我胖了吗......我不吃了,给殿下家里省些大米饭。

陆钺被她这毫无起伏的强调逗得满面笑意,却不敢当真笑出声来。

逗团子的火候不能过了,否则真的烧熟了,他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胖,你原本过于瘦弱,如今长了些肉才是正好,若说胖,也是我胖了,是我多吃了小主子的大米饭,行吗?是不是得我抱你起来去洗漱更衣?苏绵竖了竖耳朵,很有骨气地自己起了身,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瞟天瞟地就是不看人。

她仰着下巴,自以为十分地高傲高冷高不可攀,可陆钺看在眼里,却得时时轻咳遮掩笑意。

所幸陆钺还是有些识趣的,等苏绵整束毕,他都没有提过她方才犯傻的事,苏绵也就掉以轻心地放下心来。

谁知用过早饭,苏绵正溜溜达达地消食,陆钺忽然道:今后若是想晨起炼身,我过会儿教你些手脚工夫,也省得你在榻上胡乱折腾,方才那一套拳脚是什么工夫?我瞧着往日里旁人娇养的小狸奴才像你方才那么干,这么说来,我们小主子这一套该不是脱于狸奴,自创的小猫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