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1章 医女

2025-03-22 07:19:30

双福姑娘这样紧盯着在下, 是怕我心怀歹意,对殿下和娘娘不利吗?付鼎将今日新换的汤药一一盛装妥当,却不急着立时去送:日日都来看着我, 倒也是难得的耐心和忠心。

你奉承我做什么?双福莫名地看了付鼎一眼, 对这个郝允升的徒弟,双福始终心怀戒备,时时刻刻拿他当敌手看待:别这么多话了,药好了就送过去,你在这里耽搁,回头当心罚你一个不敬之罪。

付鼎摇了摇头, 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总给人一种看不透的莫测高深:敬与不敬不在行, 而在心, 我有心相敬, 太子殿下赏罚分明, 不至因此小事多有苛责。

你到底想说什么?双福敛眉没好气地看着他:我可不懂你们这些人的弯弯绕绕,有什么话就摆明了说,要是遮遮掩掩, 我可就不奉陪了。

付鼎又是一笑,单手支案微微前倾:宫中难得见姑娘这样的人。

你这人说话奇奇怪怪, 阴阳怪气, 你就明说吧,跟我东拉西扯了这么多, 到底什么意图?没什么。

付鼎随手将案边的药材收了,忙碌间他的目光轻轻带过门窗之外, 也只是微微一笑, 犹似未觉。

如今东宫外松内紧, 很多事不必再像从前处处小心。

这碗药也自然不必呈往苏绵眼前,才出了药房不久,便魂归花土。

姑娘......娘娘,您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双福完成了自己今日的差事,便匆匆地去寻苏绵说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苏绵这会儿也是刚刚起身,正趴在软枕上解一个白玉九连环,闻言抬了抬眼,脑筋艰难地转动了起来:放心,这话不是说给你听的。

啊?别理他就行了。

苏绵撑手起身,大大伸了个懒腰:你若是实在讨厌他,我就另派个人去接这个差,左右如今这事已经不算重要了......不用。

双福没等苏绵说完就摆手拒绝:我得看着他,他那个人瞧着好像是个好的,可其实心肝都坏透了,我不看着他,要是让他钻了什么空子,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双福越说越觉着这样很是妥帖:我不累的,娘娘不要担心,我肯定行!见双福这样,苏绵未及深思,便见徐嬷嬷进来禀事,说是侍候苏绵的医女到了,问她这会儿见不见人。

苏绵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点头道:让人在外头等着,我这就去了。

如今苏绵已算是前殿常客,她一路提着食盒往书房行去,绕过长廊时偶听着一声哀哀长嚎,未等她听个分明,那声儿就像是骤然被什么掐断,一时间什么动静也没了。

娘娘当心脚下。

承武垂目不着痕迹地遮了遮苏绵的视线,一路将人送到了书房外间。

等人进了屋,他才黑着脸回头往发声处看去,而后气咻咻地撸着袖子去找人麻烦。

这些人,处理个探子还这么大动静儿,要是娘娘在他这里受了什么惊吓,回头挨打的可不是这帮兔崽子。

谈伯安与吴世元都是东宫常客,二人一为良师,一为益友。

当日尚未入宫时,苏绵便与谈伯安甚有往来,亦尊他为师,视其为友。

而吴世元此人则是个十分明晓分寸之人,苏绵与他虽然几无交集,但几句话下来,彼此间也算熟稔很多。

娘娘所写防骗指南,臣与谈先生已经细细看过,不得不说,娘娘的见识心思,都是臣等所不及的。

苏绵将食盒中的三碗果盅端了出来,示意吴世元二人可以自取:这都不是我想的,只是家中从前曾有精于此道之人,听说过一二罢了。

果盅做得颇为精致,冰块打得细碎,各色鲜果杂烩其间,鲜香甜蜜,凉润沁口。

吴世元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先把碗里头的糖水一口喝了干净,而后再慢慢地品尝凉果。

这碗是我亲手做的。

苏绵将一个白玉海棠盏递到陆钺手边,笑着和他说过一句,将要缩手时,指尖却被陆钺轻轻握了握:又碰凉的。

就一点点。

苏绵不好意思在这里和他多说,将手抽回后便安坐在了他身侧,想了想,她还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陆钺抬了抬眉,想了片刻大约明白她是为何而谢,却只是笑笑,没有回应。

苏绵自己捧着一碗枣子汤,一口口慢慢地喝着,听着几人一言一句地商议郝允升之事。

解铃还须系铃人,上头那一位疑心重,又过好脸面,这事从外头发了,他估摸着一时半刻只会想着找补,实在找补不来了,才会推出一个顶包的。

吴世元嚼碎了一个略大的冰块,说出的话也仿佛带了寒气:若他自个儿先动手清理,那可就省事得多了,到时就从识人不明变成了英明睿智,为了脸面,他也会将这事办得妥帖。

一碗冰凉糖水进了肚,先头的那些个焦躁烦闷也都无声消散了开去。

谈伯安搁了碗,闻言敛眉看了吴世元片刻的工夫,直将人瞧得极不自在,连声告饶,才沉声道:这事咱们最好是顺水推舟,不宜在其中显露过多行迹,不然......谈伯安不然之后的话,在座都心知肚明。

他为人谨慎惯了,即便心中不屑,口中亦不愿以恶言相加。

苏绵对宫中明里暗里的局势并不十分拿得准,因此只是竖着耳朵仔细听,仔细记,也在想着后头的路如何走才真正顺遂。

那也得看傅家肯不肯出力,万一他们家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肯为了一个公主掺和到这些事里,和咱们东宫绑在一块儿,这事可不就得咱们自己办了?吴世元一摊手,心里对傅家的做派很是瞧不上,但也不能不说他们这当家人足够稳当。

只是这稳当二字有时能扶大厦于将危,有时候却会生生地拖垮一个家族。

他们会愿意的。

陆钺侧头看了苏绵一眼,才开口给这事定了调:之后还有的磨合,傅彰为人处事有其独到之处,不要慢待了他。

心知太子从不口出妄言,吴世元点了点头,没有再出言指点傅家,倒是谈伯安问了一句:到时我们在宫外找人演示娘娘所记的这些花巧戏法,娘娘可要前往指点一二?我?苏绵惊讶地看向陆钺:我如今能随意出宫吗?照规矩不行。

陆钺逗了她一句才道:不过你若愿意,也不是没有办法。

谈伯安摇摇头,没眼看自己这个号称不近女·色·的徒弟:长风早有了决断,这主意既是娘娘提的,那由你来跟进完善也没什么不好,全看娘娘愿不愿意。

正事闲事说了一箩筐,最后敲定了苏绵出宫的日期,谈伯安二人才告辞退下。

这一次出宫我不能陪你,宫中长日寂寥困心,你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也可回家去看上一眼。

宫中有殿下,就没什么无聊的。

苏绵见陆钺眉间隐有些忧困之思,只是片刻,便被他遮掩了过去。

嘴这么甜?是真心话。

苏绵主动坐在他怀中,笑着摸了摸他眉心那道浅浅的蹙痕:那些戏法我都是从旁处听说,真正演来总还需要不断练习完善,我不擅长这个,就是教我去指点,只怕也是外行指点内行,没什么大用。

苏绵环住陆钺的脖颈,笑眯眯地在他脸上亲了下:谢谢殿下。

嗯?一谢殿下将温致远温大人的女儿送到我身边,这是爹爹的一块心病,如今温嘉进了东宫,此后不必经受种种波折欺辱,我代我爹爹谢过殿下。

今日见到陆钺为她安排的那位名为温嘉的医女,苏绵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徐嬷嬷帮着解释了一通,苏绵才晓得原来温致远最终还是被夺官问罪,他唯一的女儿也被充入宫中为奴。

说来温致远此人忠诚耿介,当日爹爹若不是为了温家奔走求情,也不会这么快就和薛家对上,惹了皇帝生厌。

但温致远是个清官,好官,从公从私,爹爹当日的选择都没有错,只是到头来,温致远还是获罪抄家,虽没有丢了性命,却也经受了不小的打击和挫折。

温家的事到此为止了,回去与岳父宽一宽心,温致远如今境遇不过一时之厄,留得青山在,来日自有他施展抱负之时。

二谢殿下处处想着我,为我安排出宫事宜,让我探望家人,看戏散心。

谢完了?嗯。

苏绵点点头,有些羞怯地低了低眉,但到底还是从着心意亲了亲陆钺的嘴角。

她方才主动了一瞬,便被陆钺更深地抱进了怀中,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张开了嘴。

我的绵绵心思灵巧,很多事你虽不擅长,但你所知的,我们未必能成,有谈先生在旁指点,你有什么话都可与他商议,这事我便托付给你,需要什么,想知道什么,都能与我说,也可和谈先生提。

好,定不辱使命。

苏绵拱拱手,似模似样地接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