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微沉, 陆钺的心口反倒渐渐安定了下来。
怀里的小姑娘认真地望着他,张开自己稚嫩的羽翼,拼命地想要将他遮护起来。
陆钺只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她轻轻攥住, 或酸或痛, 般般都要随着她来。
她剔透得仿佛水月间凝结而出的纤秀灵气,干净的不染半分尘俗。
陆钺看着她这张甜糯糯的小脸,只觉她就是落在自己心头的一瓣漂亮的小花,引得他心神失守,毫无分寸。
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该如何疼她才好。
她甫一凑近, 陆钺便嗅到满口甜香,此时香气浅淡, 不似昨夜帐中......陆钺侧首亲了亲她的耳朵, 手慢慢抬起, 半握住她的脸, 姿态愈发沉迷缠·绵。
外头还有好些朝事在等着他,可他却半步也不想离开。
陆钺心里燥,吐息便也越发灼烫迫人。
他只是抱着她, 若有若无地吻着她的耳边侧脸,他的举动比起昨夜已经过分地克制收敛, 可苏绵却觉自己仿佛已经在这样温柔里被他一点点地吞入腹中。
苏绵脸耳通红, 半睁着眼娇娇地唤他的名字。
陆钺压着眉稍稍远离,指尖拂去她额上薄薄的细汗。
鼻端的香味越发地靡丽惑人, 像是要渗入心骨,将他的魂魄也一并·勾·出来。
绵绵自己起身, 离我远一些。
陆钺的嗓音沉得沙哑, 呼吸越发浊重。
他勉强对苏绵露出个温柔的笑, 一双眼却沉得看不到亮光。
苏绵心口一抖,轻轻打了个寒噤。
她没有问为什么,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
经了昨夜,她已经很熟悉他这时候的这副形容。
苏绵身子发软,几乎没什么力气。
但她也不敢再这么赖在他的怀中。
她不想让他再像昨夜那样压抑克制得难受。
陆钺的目光始终注在她的身上,可苏绵却不敢稍与他有丝毫的相对。
好容易撑着站起了身,可当看到他搭于椅扶上的手,苏绵却蓦地站立不稳,正正跌在了他的腿边。
苏绵跌得并不疼,有陆钺扶着,她也没有真的跌实。
只是跌倒之际,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陆钺的腿,整个人仿佛伏在他的膝上,姿态无比地亲密依赖。
她咬咬唇,有些不安地抬起头来望向陆钺。
他一手虚扶在她的臂边,看到她抬起头来时盈盈若水的目光。
陆钺心里疼她,每每见她落泪,心口便像是被什么揉着拧着,酸楚得发疼。
可有些时候,他又想逗着她,迫着她落泪。
摔疼了?陆钺定定望着她的眼,见她摇头,便笑了笑,沉声道:那哭什么?我欺负你了?他笑得有些坏,一面说,一面便伸手过来抱她。
苏绵像是被什么惊着了一般,在他捉到她之前,便借力一推,撑手向后躲了几步。
躲什么?陆钺紧紧盯住她,一手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指上玉扳,一举一动,极是克制,却偏偏像是把什么压到了极限,只需一个契机,便要全然爆发出来。
苏绵躲着他的目光,只觉自己半点出息都没有。
她脑袋晕乎乎的,也不知为什么,这时候看到他,总会想起昨夜帐中种种。
想起那种让她既害怕又依赖的温柔。
过来。
陆钺的目中带着一点奇异的温柔,他本就是个极为俊美的男人,此刻往日里的酷烈气势被暂时敛去,便显出了另一种让她心惊魄动的危险和颓靡。
地上凉,绵绵来,我带你去洗洗手,换一身衣裳。
陆钺冲她伸出手来,此时的温柔却让苏绵有一种极为危险的错觉:乖。
长风哥哥......苏绵只觉自己心里有点莫名的委屈,想让他抱抱自己,却又怕他过来捉住她,欺负她:我......我自己去。
陆钺忽地低眉轻笑了一声,分明还是那样温柔的一张脸,却让苏绵想要立时逃跑。
陆钺抬目,两手撑住椅扶,神情有些让人心惊的冷,眼里却像是燃了火,灼得让人心惊。
殿下,谈先生来了,在书房候着,请殿下示下。
外间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了进来,苏绵心神微松,警惕地看向陆钺。
他周身的气势亦是一变,却仍旧沉得危险。
苏绵一时没敢出声,也不敢动作。
她觉着自己像是成为了猛兽爪下一只无路可逃的猎物,随手都有可能被吞吃入腹。
陆钺没有应声,只是定定看着苏绵,好半晌,才沉沉呼了一口气,重新向后倚向靠背。
苏绵撑着手慢慢站了起来,一面拿帕子细细地擦手,一面偷偷盯着陆钺的一举一动。
她这副软绵绵的怂包样倒把陆钺逗得笑出声来。
还敢不敢和我一道去书房学习理事?陆钺重新恢复了慵懒闲适的姿态,只是他的目光仍旧带着一种沉沉的灼,时时地凝在她的身上。
外头有事,还是谈先生来访,陆钺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里耽搁下去。
苏绵自觉有了底气,便噘着嘴光明正大地和他闹脾气:我又不是胆小鬼,有什么不敢的。
她气呼呼的小样子像是在撒娇,陆钺握拳反手抵了抵额,抑住这阵子的笑意,免得彻底把这小东西给惹得炸了毛。
过来,我看看摔疼了没有?陆钺控制着轮椅靠近她,见她虽然仍旧有些紧张,却已没有了方才的百般躲避,不禁暗叹这小丫头知觉敏锐。
若是方才她没有躲开,这会儿估摸着又要像昨夜一样躲在他怀里哭了。
长风哥哥,你以后不能像方才那样吓唬我。
苏绵张着手任他检查轻揉:我吓得脚都软了。
吓的?陆钺将她的手合握在掌心,摇摇头,没有说出更过分的言语:小傻子,什么都不懂。
谁说的,我懂的可多了,你......反正你不是好人......我不是好人?陆钺笑得眉目舒展,抱着她亲了亲她的梨涡儿:我不是好人还敢往我身边凑?他压了压眉,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两句什么,接着苏绵便衤糀像是被火烧着了一般,挣开他自己挪了几步远。
前头今日来往繁杂,等稍晚时候闲杂人走了我在接你过去,这会儿先让徐嬷嬷和你说说宫里的这些事。
陆钺低头顺了顺袍角,有些庆幸今日所着并不是贴身袍服:乖乖歇息,好好养身子,前头的事,轻重我心里有数,你好好的,我心里才安定。
苏绵强作镇定,他说一句她便应一句,却始终遮不住脸上的红晕。
陆钺回返后殿时仍存满心郁燥,此时离开,却心舒魂畅,眉眼含笑。
他将自己的心藏在身后这座殿宇里,外间固然风雨波折,但他的心已经有所归,有所依,有所慰。
苏绵若无其事地把人送走,把门关紧,而后便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面上也越发染了红晕。
太坏了,太坏了!她几步走到罗汉床前,一头栽进软枕锦褥里,半日也不愿露出脸来。
重新梳洗整装的时候,苏绵望着银镜中自己眉目间难以遮掩的羞怯和笑意,只觉心里满的像是要溢出来。
苏绵午歇了半个时辰方叫徐嬷嬷进来说话。
宫中失火,几处殿宇遭灾,这样的事说大也大,说小也能小,端看主事之人何等心思。
而今日各处加紧休整,蓬莱宫更传话出来,说皇帝要闭关修炼,向天祈愿,为不肖儿孙赎罪积福。
苏绵艰难地咽下口中的酸梅汤,脸上的表情冷得像是要掉下冰碴子来:哦,那这不肖儿孙指的是谁,宫中可有传言?这......嬷嬷直说就是,您若再有什么顾忌,我又该寻谁去说这些贴心话?徐嬷嬷叹了口气,最后道:因着陛下并没有特指为谁,因此宫中什么样的传言都有,有说是信王爷的,也有说是五皇子的,说是三皇子的也有一些,还有人,把这事和太子殿下联系到了一起。
呦呵,这是把几个皇子都给说全乎了。
陆钺为长子不提,信王陆铭行二,也就是原书中的男主,坚定的太子·党。
而三皇子陆锟如今亦在外办差,对陆钺这个兄长应当也满存敬服之心。
至于四皇子,早在其十二岁时便已夭亡。
唯有五皇子陆钰深得帝心,颇受宠爱,其母为贵妃薛氏,表面上看,似乎对那大位也有一争之力。
可苏绵知道,陆钺从没将这个五弟放在心上,更别提是以其为敌了。
既然水已经浑了,苏绵心里也将将有些安稳。
反正这盆子脏水不能往陆钺身上泼,谁敢这么做,她绝对会要他好看。
我这里有几个小故事,想和嬷嬷商量一下。
苏绵笑眯眯地拿出纸笔,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扯瞎话。
既然人为的大火都能作为什么天神的旨意来加罪于人了,那也不妨将这水搅得更浑一些,想拉陆钺过来顶罪,先看看自己的脑壳够不够硬吧。
等苏绵将自己加了狗血的故事讲完,徐嬷嬷有一会儿没能发出声儿来。
她看着眼前面容甜美,满脸无辜的太子妃娘娘,心里又是叫好又是想笑。
这世上流窜最快的并非是真相,而是能够娱人,引起人的探秘之欲的流言,越是离奇,越是惊心动魄就越是引人传扬。
如今这流言是谁传起的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得让那些心存不轨的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