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万正龙冲着陈孤鸿挤眉弄眼了一阵。
陈孤鸿心情不佳，便没鸟他，自顾自的起身走了。
万正龙耸了耸肩，扔下了银两快步追上陈孤鸿。
然后好奇问道：那些人背后议论你无能，你不生气？我本来就是无能。
陈孤鸿淡淡道。
若你是无能，那么这整个天运国九成九的人都要抹脖子自杀了。
万正龙撇了撇嘴，然后说道：正好，这一次参加战争。
便是要让天下人知道你书剑客，我隐剑客的能耐。
什么命世之英，唾手可得而已。
没兴趣。
陈孤鸿摇摇头断然道。
什么命世之音，他才不在乎。
他只在乎所看到的一切，鬼类作乱，人道衰败。
出一份力而已。
因而那几个乡绅的话，陈孤鸿并没听进去。
他只听到了那一句，有人献媚大顺王，杀了自己与全家老小做鬼。
乡绅们骂了一句荒缪，陈孤鸿十分赞同，人道崩坏，简直惨无人道。
那大顺王不除，这熟悉的天运国怕就要彻底沦为黑暗。
陈孤鸿脸上便罕见的露出了阴沉之色，为人处事，为名利而战下下者也。
而今才是真的要仗剑行凶。
见陈孤鸿那一张阴沉如水的脸，万正龙识趣的也没开口。
心中却道：这朋友得狗屁性格真是没救了。
但又不得不否认，这是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
远比口蜜腹剑的小人可亲。
二人结伴而行，化作两道风，朝着所谓的据风关而去。
不久后便进入了大顺国统治的地域。
所见所闻简直是骇人听闻。
晴天白日朗朗乾坤，鬼气弥漫，似一层毒物笼罩人间。
更有许多鬼魅大摇大摆的上街来吃喝，吃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人类阳气。
大顺王没有让麾下厉鬼去吞吃人肉，吃人肉是犯法的。
大顺国的国法。
有一条是收取税收。
这税收不是别的，就是人类的阳气。
人类的阳气乃精壮的根本，抽取一点阳气，比在日间劳作还要疲劳，甚至有损寿元，乃是大大的坏事。
因而，陈孤鸿在城中乡下所看到的一张张人脸都是苍白又虚弱的。
大顺国国法还有一条，那便是二十岁以下的人是不用交税的。
美其名曰让孩童茁壮成长，但其实是怕孩童被抽了阳气之后，会顶不住死掉。
这种事情形容一下。
便可以与那种菜联系起来。
在菜苗子的时候，人们会细心呵护，等菜长大了，便成了可口的佳肴。
这所谓的收税，这所谓的孩童保护措施，不正是与种菜一个概念吗？但人是菜吗？不是菜，绝对不是菜。
不仅如此，陈孤鸿一路上也见到了鬼魅欺压良善。
他亲眼看到一群鬼压着一个囚犯，要去刑场千刀万剐。
因为这囚犯逃税。
这是个壮年男子。
家中有妻儿年迈的父母。
当时菜市口刑场上围观的人不少，都是戚戚然不止。
那妻子哭喊着，流泪着。
泪尽就流出鲜血，最终气绝而亡。
当时向天喊了一句。
天理何在。
当时陈孤鸿也没料到这女子会哭死，便迟了一步。
却也愤怒，动手拯救了那壮年男子。
并托了一位江湖豪客照看这一家人逃亡大顺王统治范围之外。
陈孤鸿也看到无数善男信女前往神仙庙宇，寺庙内烧香拜佛。
祈求平安。
哭声哀怨，几可让天地动容。
但是那些神仙却没有一位显灵，只有凡人默默哭泣。
陈孤鸿更见到了有鬼没敢明目张胆的吃人。
但是下里边却是不时吞噬人肉。
总而言之，路旁尽是白骨，路上有无数逃难的人。
更多的人则只能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陈孤鸿初时不断出手救人，击杀厉鬼。
但是却也发现这只是徒劳的，厉鬼多不可数，杀不可杀。
而且耽搁时间，若是那天启皇帝，杞王在据风关兵败，那便是回天乏力了。
因而陈孤鸿只能狠心对路上的所见，不闻不问。
但是陈孤鸿还是抽空取看了一眼城阳，街坊领居也深受影响。
那曾经为王正当，陈秀秀看病的老大夫死了，因为阳气不足而一命呜呼。
有人逃难，有人留下，留下的人一个个都是面色苍白，脚步轻浮。
陈孤鸿也去看了看城外马忠，这一位可亲的秀才，他印象很深。
读书才气妙，却轻蔑于名利，自甘在家中种田务农，逍遥自在。
逍遥一隐士也。
但是他却死了，死的很惨烈。
当他听说大顺王的国法之后，便知道子子孙孙要遭遇奴役，不如痛快去死。
但又怕死了之后，成为厉鬼害人。
又听说死后在阳光下暴晒，然后又把尸体火化，便可以魂飞魄散。
于是便与家人相约自杀，有叮嘱人把自己一家老小火化，然后安葬。
陈孤鸿到达的时候，便见马家村外，多了六个坟头。
马忠夫妇，马忠父母，一双儿子，尽是黄土一堆，十分凄凉。
这一切陈孤鸿都是听马正德说的，便是当时那个与他互结的读书人，马忠的弟子。
他在坟冢旁边造了一座草庐，打算为老师守墓六年。
说出这番情况之后，马正德哽咽流涕泣不成声。
也曾发问，这天下的黑暗，到底何时才能过去？陈孤鸿答之，放心，很快的。
陈孤鸿听完事情，又在马忠坟头拜了拜。
便告别了马正德，二人一起继续往据风关而去。
杀，杀，杀，杀他个天翻地覆。
陈孤鸿很罕见的心中杀机滔天，这辈子他没有像这一次一样，渴望去杀人。
更庆幸自己手中有这一份力量。
事到如今，什么也管不了了。
明知那天启皇帝，杞王对他可能会不怀好意，但也要竭尽全力帮助抵抗大顺王。
不入虎穴，安得虎子。
若不此去参战，又如何能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我陈孤鸿不是英雄，也不想做英雄。
什么命世之英，乱世之雄杰。
我统统不在乎。
但若能击杀那大顺王，还天下明亮。
便让我陈孤鸿违背本心，去杀人又有何妨？人间众生之哭，我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