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柏风听了之后,顿时眉头皱起,事实证明,他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些,若是在颛而国,他子柏风看中的地方,不论是谁的都要给他这个面子,但是现在是在天朝上国载天府,他子柏风的名号,怕就是不那么好用了。
明天晚上,武运侯府设宴款待颛王,陛下让我邀请您同去。
何大人道。
若是平日,子柏风不定会参加这种官方的会晤,但是此时此刻,子柏风却点点头,道:好,帮我告知颛王,我会去参加这次夜宴。
到了晚饭时,小石头等人才回来,几个人还热烈讨论着什么,兴高采烈的。
和整个屋子里说不上愁云惨雾,可也略显沉闷的气氛比起来,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小石头可不是那种会察言观色的人,他进门就扯着子柏风的手,叫道:哥,我们今天去了好多地方,姑姑可厉害了,唱了一会儿,就引了那么多人来……他两手比划了一个很大的圈子,表示人非常多。
后来来了一个老爷爷,说让我们去酒楼里唱,我们就去了,我还吃了很好吃的东西……听着小石头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子柏风不由莞尔摇头,这个小石头,什么时候都这般开心,让人羡慕。
子柏风看向了小鼓红鼓娘,只见她面带微笑,显然对今日还算是满意,对红鼓娘来说,能够有更多的人听到她的唱词,本就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而如果能够和同道们交流交流,那就更好了。
小石头,快洗洗手吃饭吧。
子吴氏看小石头还要说,歉意地对众人笑了笑,扯着他走了。
第二日,子柏风还在昏昏沉沉,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小石头的声音:哥,哥,你醒了没有?嗯?子柏风翻了个身还想睡,就听到卧室门被人打开了,却是惠儿蹬蹬蹬跑了进来,一双小手拍着子柏风的脸:哥哥,哥哥,娘让我来叫你一起出去吃早餐!嗯?子柏风还在迷糊,小石头却进来了,道:哥,一起出去吃早饭,大家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柏风,一起出去吃个早饭散散心,别一直在家里憋着。
子坚的声音也从门外传来,子柏风这才迷迷糊糊爬起来,出门一看,嚯,果然都在了。
老爹老娘,小姑姑父加上小石头、惠儿和子柏风,一家七口一起出门吃早饭,其他人非常识趣地没有跟着,走之前,子柏风扯上了小盘和燕小磊,又带了不请自来的踏雪,一行浩浩荡荡十个人结伴出发。
晨光明媚,微风吹来,让人脑袋一清,子柏风一夜都没有睡好,睡梦中还在思考地块的事,此时被晨风一吹,心情舒畅,似乎那些恼人的事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沿着长街前行,走过了两个路口,众人一路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哥,就是那里。
距离还有五六十米,小石头就指着前方一座酒楼叫了起来。
子柏风抬头看去,牌匾之上,五云楼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显然题字的人也是书法大家,顿时来了兴趣,道:不错,不错。
嗯,不错。
子坚也用自己专业的眼光看过去,这酒楼设计合理,建筑也很扎实,装潢低调精细却不奢靡,显得极有格调,显然并不是普通人可以进去消费的地方。
这里的生煎和小菜都非常不错。
走到那酒楼门口,红鼓娘道,和咱们那里的风味又别有不同,哥哥嫂嫂,你们可要好好尝尝。
红鼓大娘,您来了!门口站着两名小厮,看到红鼓娘,立刻迎上前来,点头哈腰的样子,里面请,里面请!大娘却是对红鼓娘的尊称,倒不是真的成了大妈了。
众人进了酒楼之后,就看到这酒楼大厅中央一方天井,贯穿一二楼,中央有一个类似戏台的台子,四周摆着花梨木方桌,用料非常考究,装饰也极为典雅,在戏台之上,有一个女子正弹着琵琶,叮叮咚咚,煞是好听。
四周用餐的人却不多,显然这里的消费水平非常高,并不是普通人能够来的。
子柏风的目光却是被那一对楹联所吸引了:竹雨松风琴韵,茶烟梧月书声。
很是风雅,而且题字的显然和门外牌匾是同一人,子柏风随手运笔比划了两下,但觉若有所得,不虚此行。
水晶生煎先来五笼,小菜来个七八个。
在戏台之旁坐下来,红鼓娘就招呼小二点菜,子柏风连忙举手道:我饿坏了,生煎多来几个。
那就先来六笼。
红鼓娘有些怜惜地帮子柏风理了理头发,道:除了生煎之外,这里的点心也很不错,一会也吃点别的。
有句话叫做姑表亲才是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身为姑姑,看自己的侄子,红鼓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亲,百看不厌。
很快,晶莹剔透的水晶生煎上来,扑鼻香,众人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子柏风边吃还连连点头,道:果然别有风味,和咱们那里的很是不同。
红鼓大娘,你今天果然又来了。
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人笑眯眯地走过来,道:昨日你回去那么早,有好几个慕名而来的贵人还连叹可惜呢,今天可一定要多唱几段。
说完,他又对子坚几人道:几位慢用,这顿我请。
多谢掌柜。
子坚也不推辞,一顿饭当的什么?二楼之上,也有人在用餐,其中有一老两少三名道士,老道向下看了一眼,愣道:是他?这老道却是机巧宗的那老道士,而他身边的两个小道士,也正是他的师侄。
其中一名小道士站起来想要说话,老道士却伸手按住他,对他摇摇头。
这种情况下,正好悄悄观察一下子坚。
掌柜退到了一边,看着一家人和和乐乐,打打闹闹吃早饭,嘴角也勾起了笑容,片刻之后,却又微微皱眉。
子柏风这家人,子坚还是一身粗布短打,干活时穿的衣服。
子吴氏略施粉黛,小家碧玉一般,这两人看起来年岁都不大,听起来却早就已经为人父母。
这两人的气度,也极为不凡,显然不是普通人。
子柏风、小盘和燕小磊却都是青衿在身,显然是读书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也都别有章法。
旁边的踏雪穿着打扮有点像是仆从亲随,却是和主人坐在一起吃饭,丝毫不显拘束,一双眼睛滚来滚去,不知道在打量什么,灵动异常。
昨日红鼓娘一家四口来时,掌柜只当他们是普通的卖艺人,想来却是看走眼了。
待会儿,若是那位爷过来,可别出了什么乱子……想到这里,掌柜又无奈起来,那位爷来了之后,就算是不想出乱子都不可能了。
希望别闹太大才好。
掌柜的已经开始犹豫,要不要提醒红鼓娘早点离开了,但是身在载天府,就算是想要离开,又能到哪里去?这里可是那位爷的天下。
这般想着,掌柜也只能摇头。
这边红鼓娘等人正吃着,戏台上弹琵琶的女子一曲弹完,起身福了一福,转身走了下去略作休息,有食客立刻提高声音,道:红鼓大娘,请唱上一曲!一声既出,立刻就有很多人开始附和,这些人不少都是昨天的老客,对红鼓娘的唱词念念不忘,红鼓娘笑了笑,道:那我就唱上一段。
说完,落落大方地上了台,支起了小鼓,又捧起了铁板琵琶,叮叮咚咚拨了两下,敲了一下小鼓,轻启樱唇,略显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问春何苦匆匆?带风伴雨如驰骤。
幽葩细萼,小园低槛,壅培未就。
吹尽繁红,占春长久,不如垂柳。
算春常不老,人愁春老,愁只是,人间有。
春恨十常八九,忍轻辜、芳醪经口。
那知自是,桃花结子,不因春瘦。
世上功名,老来风味,春归时候。
纵樽前痛饮,狂歌似旧,情难依旧。
一曲怨春念春恋春的水龙吟,浅斟低唱,偶有鼓点伴随,却是唱的整个酒楼里寂静无声。
子柏风也瞪大眼睛看着自家老姑,这水龙吟其实是他闲着无事的时候,曾经念诵过,却不想红鼓娘竟然重新谱曲,将之以这种形式唱了出来。
水龙吟的曲调如何,子柏风也不知道,但是此时听来,却真的是听的如痴如醉。
台上,红鼓娘浅斟低唱之时,五云楼的大门打开,走进来几个人来。
最前面一人是一个英俊的青年,他一双眼睛略带邪气,进了门,眼睛在大厅中一扫,目光就落在了中央的红鼓娘身上。
而他的身后,有两名是扈从打扮,又有两名看起来也是哪家的公子,不过在他面前,却是点头哈腰,低眉顺目,显然地位相差甚远。
二少,就是她,她就是红鼓娘,昨天一首小曲,唱得我骨头都酥了。
旁边的一名公子压低了声音,道。
恰巧红鼓娘唱到了春恨十常八九,眼神中似爱似恨,一双眼睛瞟了过来,让被称为二少的青年心脏猛然一跳,只觉得自己的骨头像是在锅里煮了三天三夜一般,酥到几乎站不住了。
武二少自命阅女无数,却还从来没见过像红鼓娘这般只是一个眼神,就能把人魂魄都勾了去的。
掌柜的一直关注着大门口,看到这位二少进来,顿时心中咯噔一声,再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今天这事怕是无法善了了。
掌柜的对旁边的一名伙计示意了一下,指了指子柏风他们那桌人,那伙计会意,立刻走了过去,而掌柜却迎向了二少的方向。
几位客人,赶快带着红鼓大娘走吧。
那伙计假装是在收拾盘碟,却压低了声音对子坚等人道。
为什么?我们还没吃完呢。
子柏风正咬着一只生煎狼吞虎咽,一边吃还一边竖起大拇指:你们这里的生煎真不错,我要打包十笼带回去……唉,客人啊,武二少来了,你们快走,不然怕是走不了了。
伙计那个着急啊,这几个拎不清的,好心好意提醒他们,他们倒是拿捏起来了。
子柏风顺着伙计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掌柜正站在武二少身边,向他问好,引导着他向一处座椅走过去,一边走,还一边用目光向子柏风这边示意,示意他们快点离开。
子柏风搭眼一看,就看出来这五个人修为都只是平平,武二少修为还算不错,他身后两名扈从也算是高手,但是另外两人,就稀松平常了。
从两名扈从的实力来看,这位武二少的出身应当极好,否则也不会让两名高手甘心作为仆从跟随左右。
不过子柏风何曾惧怕过什么人来,他只是对那伙计摆摆手,道:不必担心,没事的。
客人你们有所不知,武二少是武运侯府的二少爷,是在载天府一手遮天的人物,实在是惹不得啊。
那伙计急忙提醒道。
武运侯府?子柏风皱起了眉头。
二楼的一老两少三名道士也都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伙计的声音虽低,却也没逃过老道士的耳朵,他听到武运侯府四个字时,寿眉一蹙,显然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这人。
柏风,咱们走吧,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子坚道,他伸手掏出了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道:多谢小哥,这是饭资。
这餐掌柜请了,您把钱收回去,速速离开吧。
伙计看这些人还不慌不忙的,都替他们着急。
红鼓娘也看到这边有什么变化,她唱完最后一句,便看到子坚对她招手,于是对台下福了福,就要下来。
谁想下方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喝:好,好啊!太好了!红鼓大家,请再来一曲!却是武二少带着几个狗腿子,正在大声叫好。
听到武二少叫好,四周不少附和起哄的声音,显然都知道这位武二少的身份。
抱歉,奴家今日还有别事,暂且就到此处。
红鼓娘落落大方道,收拾了红鼓就要下台,那武二少却道:别,今天吗我武二少专程来此就是来听你唱曲的,你这样就走,可是觉得我武二少不配听你的曲儿吗?奴家唱曲,唱的是一个缘分,有缘无缘,皆看造化,强求不得的,公子还请海涵,明日赶早。
红鼓娘走向台阶,还没下台,却看武二少拦住了她的去路,伸手就想要抓她的手臂。
红鼓娘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道:公子自重,奴家还有要事要办,还请公子让行。
武二少哪里肯依?刚才红鼓娘一个眼神,就已经把他的魂都勾飞了。
红鼓娘曾经历经风霜,当时的红鼓娘宛若中年妇女,在蒙城的这两年,宛若时光回朔,让红鼓娘有了岁月的风韵和年轻的外表,这种完全矛盾的结合体,武二少哪里见识过?自然是死死赖住,不肯让路。
爹……子柏风无语,我小姑这是……被人调戏了?丁贵面色铁青,捏着拳头坐在一侧,刚才他差点就要站起来冲上去,却是又忍住了,红鼓娘曾经说过,她从事的职业便是如此,经常会被人缠住,只要不动手动脚,那就不用他出面,所以丁贵也在忍。
娘。
丁贵忍得住,惠儿却是忍不住了,她喊了一声,小脸涨得通红:你不准欺负我娘!武二少愣愣转过头来,看向了惠儿,再看看红鼓娘,红鼓娘微笑道:公子自重,奴家是有夫家的人。
夫家……夫家也没关系。
武二少却是在载天府横行霸道惯了,再不要脸的事情都做过,何尝在乎红鼓娘有没有夫家,他笑道:只要你点头,我自然帮你处理好一切,保证让你的夫家不敢来找你的麻烦,从了我,保你下半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你放心吧,你的女儿我也会帮你照顾好的,不会委屈了她。
听到武二少这么说,红鼓娘却是知道,今天怕是没办法善了了。
这两年,她还真是罕少遇到这种情况了,在蒙城地界时,谁不知道她红鼓大娘是子柏风的小姑,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给她脸色看。
红鼓娘也是子家人,改不了的豪侠本色,闻言顿时再不与之虚与委蛇,冷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还跟老娘说荣华富贵?给老娘滚开,否则老娘一脚废了你!一眨眼,奴家变老娘,温婉少妇变彪悍女汉子,红鼓娘她说得出,也做得到,飞起一脚,就踢向了武二少的胯下。
这招夺命(根)连环脚,当的是家学渊源,不但子柏风会使,红鼓娘使的更是出神入化,不知道踹过多少有非分之想的登徒子,战果辉煌。
不过武二少也是身经百战之辈,红鼓娘踢过多少人,他就曾经被多少人踢过,所以早就有了丰富的经验,身体轻轻一晃,就要向后飘出,这一手又飘逸又有型,实在是潇洒之极。
第四〇〇章:一号妖仙子柏风谁想今天向后一退,却不知道为什么,退之不动,身后好像是多了一堵墙,好像是铜墙铁壁一般。
武二少嗷一声,叫了起来,其实他并不怎么痛,修士们的防御力比普通人要强得多,不过这种心理上的阴影,让围观众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小腹,不论是下体还是幻肢,都觉得猛然一痛。
是谁?武二少猛然回头,却发现身后无人,就只有两个随从茫然地看着他。
混账,竟然敢暗算我?武二少哪管到底是不是身后的随从,直接一巴掌打了过去,啪一声,把那随从打得一个趔趄,后退几步才站稳,嘴里血液涌了出来,半边脸肿起很高。
噗……红鼓娘却是笑了,她看的清楚,刚刚武二少的身后压根就没有人,那被他误伤的随从更不会对他做什么,她知道,定然是子柏风在捣鬼,至于怎么捣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红鼓娘也不愿意多做纠缠,她直接绕过了武二少,向子坚等人的桌子走过去。
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整个五云楼里的人,都在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坐在二楼的老道士皱起眉头,目光在子坚那一群人身上逡巡着。
从外表上来看,这一桌子人里,就没一个像是修士的,一水儿的普通人。
但是正因为看起来是一水儿的普通人,那才奇怪。
至少子坚绝对不是普通人。
到底是谁做的?小姑,我们走吧。
看红鼓娘也算是安全回来了,子柏风也不打算多事,这人既然是武运侯的二儿子,他又要和武运侯谈笔生意,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武二少如果那么容易就放他们走,也就不会是载天府一霸了。
站住,我还没说让和你们走呢!武二少虽然觉得刚才的事情有点蹊跷,但是他仗着是在自家的地盘上,哪里肯放红鼓娘离开?他这次不再自己动手了,一挥手,道:你们上,给我抓回去,谁敢反抗,格杀勿论!两个随从应了一声是,肿着脸就扑了上来。
子柏风的眉头皱起,一道金光从子柏风的手中射出,化作了一名金衣人,挡在了两名随从面前,和两名随从战在一处。
……五云楼外,周星打扮成了一个小厮的模样,在门前转悠来转悠去,他已经在这里瞪了小半个时辰。
这些天来,他算是摸透了平指长老的行动规律,每天早上,平指长老都会来五云楼用餐,这个时候,他身边只有两个师门晚辈随行,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而今天,正是他打算下手的时候,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他就立刻动手,掠走平指长老。
原本计划的好好的,谁想到里面却突然乱了套,争吵起来。
又等了一小会,争吵继续升级,竟然变成了战斗。
我们走。
留下了金剑妖断后,子柏风带着家人就打算离开,谁想到武二少还不罢休,他怒喝道:你们若是敢走出大门一步,我武普坤定然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我说到做到!子柏风顿住了脚步,转过头去,眼中杀意隐现,如果说他最讨厌什么,那就是别人拿他的家人威胁他。
当初非间子拿他的父亲威胁他,最终怎么着?整个鸟鼠观都被他灭了。
而如今,武二少如此不知好歹,真的惹怒了他。
武二少如何?别说武二少,就算是武运侯,又能怎么样?虽然说这个世界上,官修不分家,武运侯定然也是一名实力惊人的修士,但是真要战斗起来,谁怕谁?大不了灭了你们!灭人宗派子柏风,说不定马上就升级成灭人满门子柏风了。
子柏风抬起手,伸手按向了眉心,那里束月卡牌已经久候多时。
持剑在手,像武二少这种战斗力只有2的废渣,在他手下撑不过一招。
二楼,老道士一直在皱眉沉思,看到子柏风放出了金剑妖时,老道人却是一呆。
别人都只看到一道金光化作了金衣人,但是他的眼力何等犀利?那一瞬间,却是看到一把剑从子柏风的袍袖飞出,然后化作了一名金衣人。
金剑成妖……老道皱眉,又想到了子坚的名字:子坚,子坚……子……金剑……妖……老道猛然睁大眼睛,道:原来是他!谁?老道突然出声,却是让旁边正在全神贯注观看事态发展的年轻道士吓了一跳,下意识问道。
老道却是没在意他的无礼,压低了声音,凝重道:妖仙子柏风。
妖仙……子柏风?那两名年轻弟子,却是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妖是妖神,人是人仙,那妖仙是什么东西?他应当已经踏入了人仙境界,只是他的风格极为诡异,身边又总是有妖怪追随左右,所以被称为妖仙。
老道苦笑道,老道我大宗师榜也只排在二百名,而这位妖仙子柏风,据传至少是大宗师榜前百,甚至有可能直入地榜。
大宗师榜的排名,根本就做不得准。
旁边那年轻道士撇撇嘴,师伯您若是把您的成果展现出来,直入天榜都有可能。
休要乱说,天榜岂是能开玩笑的。
老道连忙制止他,世间奇人异士不知凡几,很多人都不会抛头露面,用排行来评断一个人未免肤浅,但是传闻这子柏风还未到二十岁,以少年之龄直入大宗师榜,难道能是等闲之辈?听到老道说子柏风年龄还不到二十,年轻道士顿时瞪大眼睛,他虽然看着年轻,可修道也有四五十年了。
这何止是不凡,简直就是妖孽。
难怪人称妖仙。
被人称为妖仙的子柏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别人讨论的焦点,他更不知道妖仙这两个字就是他的名号了,如果他知道的话,定然会摇头晃脑评判一番。
人的名号,是人难以自己控制的,不过妖仙二字,对子柏风还算是贴切。
就在此时,老道看到了子柏风眼中杀意弥漫,知道他真的是动了杀机,连忙站起来,大声道:请住手!老道知道用个敬语,盖因为少年成名大多心高气傲,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不在少数,如果他言辞太不客气,怕是激怒了子柏风,只会让武二少死得更快。
老道其实也不愿意站出来,不过他和武运侯有一些交情,若是让武运侯知道自己的儿子在他面前被人杀死,他恐怕难辞其咎。
老道从二楼飘飞而下,挡在了武二少的面前,道:还不速速退下,难不成让我把你押去见你父亲不成!武二少看到老道,却是依然梗着脖子,道:老杂毛,你……掌嘴!老道颇有一种言出法随的意思,他一声怒喝,武二少身随声动,猛然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像武二少这种弱小的修士,在子柏风、老道这种级别,已经跨入人仙境界的人面前,让他们动手的资格都没有,刚才子柏风也只是略微发散了一下自己的领域,就让武二少动弹不得,却误认为身后有人。
而现在老道一声怒喝,就已经让武二少自己掌嘴了。
贼道……武二少却还在嘴硬,老道不说话,武二少自己的巴掌,就把自己打了回去。
子……老道这边挡住了武二少,转头刚打算和子柏风说话,却看到自家一家人竟然已经出门去了。
却是子坚在老道下来之后,立刻拉着一家人离开了。
双方本是竞争对手,子坚就不愿意再多事,先行离开,免得尴尬。
这一家子……老道目瞪口呆,他老人家出面了,结果这群人却跑了。
这下可好了,武二少的怒火全发在了老道的身上,虽然被自己打的鼻青脸肿,却还在怒骂不停,从这方面来说,武二少也算是一个有骨气的人。
你们两个混蛋,还不上来帮忙!子柏风等人走出了门,金剑妖也化作金光追了上去,两个被金剑妖缠住了的随从顿时空了下来,武二少立刻呼喊他们前来帮忙。
两个人刚刚冲上来,就僵住不动,却是老道微微释放出一丝气息,就已经让两人难以动弹。
忙中不乱,武二少还不忘看到刚才和他一起进来的俩狐朋狗友此时正贴着墙根,打算从后门偷溜。
还有你们两个蠢货,难道想要让我灭你们满门!动不动就灭人满门,难道武运侯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老道却是生气了。
武运侯虽然是载天府地位最高的人,但是和他比起来,也说不上谁高谁低,他生气了,自然也不会给武运侯留情面。
你既然知道我父亲是武运侯,还不赶快放开我,赶快跪下磕头求饶。
武二少是个真憨货,这种时候还毫不嘴软。
老道摇头,今天他就要好生教训这家伙一番,这家伙在载天府坐地霸王当惯了,却不知道等日后众多的大人物到来之后,别人会不会给武运侯面子。
整个天朝上国,被封侯的没有三百也有二百,一个小小的外姓候,还真不在某些人的眼里。
这边老道操纵着武二少自己反反正正打了自己几十个耳光,武二少终于服软了,或者说终于骂不出来了,坐倒在地上,拼命喘粗气。
老道却是很气愤,他本事出于好意,出手救了武二少,谁想到这憨货压根就不知好歹,反而把他骂了一顿。
今天晚上,我若是去武运侯府赴宴,定然要和武运侯这个老匹夫理论一番,他教出来的什么儿子!老道气哼哼地指着武二少,把这个憨货带走,否则我老人家也要忍不住取他性命了!两个随从立刻上前拖住武二少,带着武二少狼狈离开了。
哼,走!老道也不吃饭了,转身就走,出门就冲天而起,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天边。
周星张口结舌,他等了一早上,却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结果,他现在想要追上去,却已经来不及,只能作罢,恨恨地一跺脚,瞪了武二少一眼,转身消失了。
武二少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三名大高手,在后面哼哼哈哈骂骂咧咧地治伤呢。
……且说子柏风等人离开了五云楼,红鼓娘有些歉意,道:原本想要咱们全家一起吃顿饭的,没想到竟然会这样,真是抱歉。
是那个武二少混蛋。
子坚道,他伸手摸摸红鼓娘的头发,道:这里不是咱们家,在外面还是要小心些。
放心啦,哥!也就在子坚面前,红鼓娘还会露出小女儿态,我不会有什么事的,那个武二少,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屁孩。
在红鼓娘看来,什么武二少,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纨绔子弟罢了。
那也要小心。
子坚道,你不知道我们刚才多担心。
我知道了,哥,今天我就不去酒楼驻场了,正巧我昨天找到了一个戏班,今天去和他们交流交流。
子坚就觉得有些头痛,面对红鼓娘,真像是面对自家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一样。
大哥,你就别担心了,红她有分寸的。
子吴氏转身扯过了子柏风,从他袖子里掏出一把金剑来,递给了红鼓娘,道:毕竟要当心,带着金剑妖,免得遇到危险。
看到老娘慷自己之慨,子柏风只能无奈地摊摊手,不过他袖子里金剑妖着实有好几把,不差这一把。
其实红鼓娘等人身上都有子柏风手书的龙书,堪称护体逃命的奇物,轻易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红鼓娘毕竟拗不过哥嫂,带了金剑妖,想让丁贵留下,丁贵死活不答应,却是好说歹说,把小石头和惠儿留下了。
看着妹妹夫妇俩走远,子坚无奈摇头,感慨当哥真不容易。
……眨眼之间,已经到了傍晚,在驿馆回合了颛王,和颛王一起前往武运侯府。
禹将军亲自驾车,子柏风上了车之后,颛王牵着他的手,叮嘱他到了武运侯府不要太张扬,武运侯毕竟是天朝上国的外姓候,在天朝上国也算是地位很高的人了。
子柏风撇撇嘴:我还是镇国侯呢!颛王就只能无奈摇头,他这个颛王的含金量,比之武运侯都高不了多少,更何况子柏风这个镇国侯?镇国侯府其实距离子府并不远,距离驿馆更近,上了车,不到十分钟,马车就停了下来,就听到前方禹将军大声通报:颛而国国王陛下携大臣、随从等人前来赴宴!话音刚落,就听到大门之内传来了一阵响亮的笑声,武运侯哈哈大笑着迎了出来。
颛王陛下,久仰久仰,颛王陛下驾临载天府时,老夫就想要宴请颛王陛下,想到颛王陛下旅途劳顿,没敢唐突,今日才设宴款待,有失礼数,恕罪恕罪!哪里,武侯爷威名远播,我在颛而国都曾多次听说武侯爷的大名,我该提前来拜会才是,哈哈哈哈……这边两人打着哈哈,子柏风跟在后面,无聊地打着哈欠,目光扫来扫去。
武运侯府年岁有些久了。
虽然武运侯并不是可以继承的称号,但是此地封给武运侯,也已经超过了一百年,子柏风抬头看去,武运侯府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子柏风却是咦了一声。
不为其他,而是子柏风记得这几个字。
五云楼的牌匾和楹联,都是同样的字迹。
不过五云楼的并无落款,此地却在左下角有细小落款,上书武运二字。
武运侯的名字,就是武运,天朝上国外姓候极多,再多的威武称号也不够分,所以大多数的外姓候,只是以自己的名字当封号,后面加侯字。
武运侯,五云楼……想来五云楼其实是武运侯府的产业。
子柏风转头打量着武运侯,他身材不高,却极为壮实,甚至显得有些矮墩,虽然是在自家,却是一身戎装,身边跟着的也都是武将打扮。
这是一个武将出身的武侯,此时他正扯着颛王,给他介绍自己身边的将士们。
这是犬子,武普乾、武普坤。
此时他正介绍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子柏风从颛王伸手侧头看过去。
武普乾估计是武运侯的大儿子,他长的和乃父很像,矮墩墩的身材,极为壮实,干练爽朗,不卑不亢地对颛王行礼,口称颛王陛下。
武普坤的脸已经消肿了,装的也很乖,完全没有白天那跋扈的样子。
子柏风明明就在他面前,他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完全没看到的样子。
颛王陛下,这些都是贵属?介绍完自己的属下,武运侯似乎打算让颛王也介绍介绍自己的随从。
颛王便侧身让开,他身后第一个,就是子柏风。
这是我颛而国镇国侯子不语。
颛王介绍道。
还没介绍其他人,就听到后面又传来辚辚马车声,一个大嗓门通报道:机巧宗长老平棋到!子柏风转脸看过去,白天看到过的老道正从马车上下来。
子柏风张口结舌,这个人就是机巧宗的长老?若是早知道,早上他就不会走那么早了。
没想到,这下子都聚齐了,倒是有趣。
第四〇一章:一赌输赢皆旷世珠光龙耀火燑燑,夜接朝云宴渚宫。
夜晚的武运侯府,灯火通明,往来的仆人急匆匆的来来回回,把美酒佳肴轮番端上。
坊间传言说武运侯是非常好客的人,果然名不虚传。
颛王和武运侯推杯就盏,时而低声谈话,时而大声欢笑,平棋长老也坐在一侧,他比较沉默寡言,并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插上两句,目光倒是有大半都落在了子柏风的身上。
子柏风却是坐了下首,他的身侧是作为陪客的武普乾,武普乾时而低声和子柏风说两句,子柏风也礼貌回应。
对面,老道人身边坐着的就是武普坤了,他正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子柏风,不时对子柏风做出威胁的表情,子柏风权当看不到。
为了助兴,武运侯还请来了梨园高手前来助兴,轮番表演之际,子柏风却看到了红鼓娘的身影,却没想到,武运侯请来的就是红鼓娘前去拜访的那个班子,而红鼓娘干脆也在武运侯华丽亮相。
此时,红鼓娘沙哑的声音正在低唱着一首《道情》:浮生扰扰红尘,名利君休问。
闲人,贫,富贵浮云。
乐林泉远害全身。
将军,举鼎拔山,只落得自刎。
学范蠡归湖,张翰思莼,田园富子孙。
玉帛萦方寸,争如醉里乾坤?曾与高人论,不羡元戎印。
浣花村,掩柴门,倒大无忧闷。
共开樽,细论文,快活清闲道本。
正在谈话的颛王和武运侯渐渐停了下来,武运侯点着脑袋,看着红鼓娘,随着她的歌声音调转折而摇头晃脑,颛王也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好曲,赐酒看赏!一曲终了,武运侯大声道,立刻就有人端上了美酒和银两,红鼓娘也就落落大方地饮酒受赏,对武运侯福了一福,就要下去。
姑娘稍待,本侯有问题要问,姑娘如何称呼?是哪里人士?听姑娘并不是我载天府人,这曲又是谁人所作?本侯从未听别人唱过。
听完了之后,武运侯却是叫住了红鼓娘问道。
红鼓娘笑了笑,又行了一礼,声音虽然沙哑,却别有一番异样的风情:启禀侯爷,奴家名人称红鼓娘,本是颛而国人士,前几日刚刚来到载天府,实不相瞒,这曲儿的词作,就在席间。
红鼓娘看向了自家的大侄子子柏风,微微一笑,有些得意的样子,似乎是在说:没想到吧,我也来参加宴会了。
红鼓娘性子和子坚完全不同,子坚沉稳厚重,红鼓娘这些日子却越来越越想是一个小孩子,时而会捉弄子柏风一下,子柏风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其实不是多了一个小姑,而是多了一个很让人头痛的姐姐。
此时,子柏风就有些头痛,你来参加就来参加吧,该说不敢说的,咱都别说好不好?看到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子柏风硬着头皮,道:红鼓娘是我小姑,是随我一起来载天府的。
那词作也是你?武运侯轻轻扬了扬眉毛,道:你是颛而国的外姓候……镇国侯?武运侯其实并没有怎么把子柏风放在眼里,一则是因为子柏风实在是太年轻,二则,不过是一个属国的外姓候而已,和他这个天朝上国的外姓候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他也确实有轻视子柏风的资格。
柏风是我颛而国的第一才子,在我颛而国参加科举,连中三元。
颛王笑着介绍道,他刚才就发愁怎么把话题引到子柏风身上去,这会儿就顺理成章了。
一言既出,武运侯看子柏风的眼神顿时有些不一样了,他拱了拱手,道:失敬失敬,我老武生平最羡慕读书人,哪像我,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箩筐。
他却是夸张了,子柏风看得清楚,这武运侯虽然算不上是大高手,但是实力也绝对不弱,身为修士,说不识字几乎是不可能的,既然武运侯释放出了善意,子柏风当然要抓住,连忙道:武侯爷您言重了,小子这些只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若是这也只是雕虫小技的话,那其他人谁敢自称才子?武运侯以长辈的口吻道:年轻人,谦逊是好的,但是过于谦逊,就是虚伪了。
子柏风笑了笑,没有反驳,他其实只是想要说,他之所以谦逊,是因为这首曲子其实是他抄来的,不用说,要么是他给小家伙们讲课时,红鼓娘听了去,要么是红鼓娘翻看了他书房里的那些书籍,就此记住了。
若是和子侯爷其他方面的成就相比,这确实只算是雕虫小技。
一直在肚子斟酒的平棋长老突然开口,然后他对武运侯道:武侯爷,你或许还不知道,这位镇国侯子不语道号非柏子,乃是鸟鼠观的宗主,其实还有一个称呼,叫做妖仙子柏风。
平棋长老看子柏风装的人畜无害的样子,在那边装低调,实在是看不过眼,于是出声拆穿他,同时也是给自己的老友提个醒,别轻易小看别人,免得被人看了笑话。
非柏子?鸟鼠观?妖仙子柏风……子柏风……妖仙?听到平棋长老的话,武运侯的眼睛瞪得溜圆。
颛王也有些怔住了,妖仙什么的,是从何而来?他怎么不知道?其实这都是巡察司的功劳,子柏风他们乘船飞来载天州的这段时间,关于子柏风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不过传的大多是另外一个名字非柏子,子柏风的道号。
而非柏子本名子柏风,字不语,号怀素上人这类的消息,就只有认真研究和了解过子柏风的人才能知道了。
像平棋长老,就是阴错阳差之下,了解过一些,才能把子柏风何其联系在一起,盖因为子柏风实在是太没有高手的风范了,看起来就宛若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子柏风的名号传出来时,他们还在路上,到了载天州之后,也并没有和修行界多做接触,所以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
至于武运侯,他虽然也是修士,但是他所接触的都是官场的人,和宗派们接触比较少,不知道却也正常。
但即便是不怎么接触这些的武运侯,这些天也听过妖仙的名字。
妖仙子柏风,非柏子……武运侯像是第一次看到子柏风一样,认真上下打量着子柏风——事实上,他确实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子柏风,又道:失敬失敬,实在是太怠慢了,来人啊,把子侯爷的座位移到上面来,子侯爷,不知者不罪,我自罚三杯!说着,他连喝三杯,子柏风也没阻止,只是跟着喝了三杯。
琼浆玉液,入口一线热气,贯穿全身,这酒是难得的好酒,但是劲头也足,好在众人都是修士,倒不怕就此醉倒。
这么一个插曲之后,气氛就热烈了许多,因为子柏风的缘故,就连红鼓娘都成了座上宾,坐到了子柏风刚才的位置。
坐在一侧的武普坤目光狐疑地看着子柏风,似乎是在疑惑,这家伙真的那么厉害?完全看不出来啊,妖仙什么的,骗人的吧。
子柏风却是没想到,他的竞争对手平棋长老就帮他证明了身份,倒是让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
平棋长老,没想到您也在这里。
子柏风拱拱手,上次只有一面之缘,我还不曾谢过平棋长老。
平棋长老微笑,道:好说,好说。
他上次明着是帮子柏风拦下了武普坤,实际上是保护了武普坤的安全,这事他并未告诉武运侯,此时子柏风提起来,却是让武运侯疑惑:你们原来也见过面?子柏风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他今天是有求于人而来的,自然不愿意帮平棋长老刷声望,帮自己拉仇恨。
奴家再去唱一曲为诸位大人助兴。
看气氛略有些诡异,红鼓娘当然也知道为什么,她轻笑起身,又走回了台上,咚咚几声鼓响,轻启朱唇,又唱了起来,这次却是一个欢快的曲子,红鼓娘在台上轻轻扭动腰肢,却是媚而不艳,美而不俗,把众人的目光都勾了过去,别说那些站在一侧的侍卫仆人,正血气方刚的武普乾武普坤兄弟俩,就连武运侯等人的目光都有些挪不开。
等到红鼓娘一曲终了,子柏风这才道:武侯爷,其实这次我随同颛王陛下前来赴宴,是另有要事。
哦?有事但请讲,如果我能办到,定然照办。
武侯爷的姿态放得很低,对子柏风表现出了足够的友善。
子柏风把自己来意说了一遍,武运侯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面有难色,道:其他的倒是好说,但是此事却是难办,平棋兄……武运侯看向了平棋,若是不知道子柏风是谁也就罢了,知道了子柏风的身份之后,武运侯其实心中也在打鼓,子柏风既然被称为妖仙,而且据传可以直入地榜,至少也是大宗师榜,单论地位,怕是比他还要高,更不要说修为了,若是惹怒了子柏风,却不知道会怎么样。
但是平棋长老当然也不是好对付的,先不说他们两个人几十年的交情,单说平棋长老本身,或者说机巧宗本身就很难对付,机巧宗虽然不大,地位却极为特殊,和大宗派、巡察司乃至天朝上国的皇室子弟都有着联系,虽然现在平棋长老是有求于他,但更多的时候,是他有求于平棋长老。
特别是载天府作为他的封地,却并不能够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他之所以卖掉自己所有的土地,交由机巧宗去开发,也是为了攫取更多的利益,为自己的后代留下一条退路。
别看现在武运侯府风光无限,但是等他一死,他的儿子们就会被扫地出门,什么也不会给他们。
好在这些年来,他也做了多番经营,把很多地方都变成了自己的私地,这才能够出售给机巧宗。
原来是你!平棋愣了一下,他只知道有人在和他洽谈购买土地的事,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再加上他们人手不够,大多人都在赶工,所以也没有多做调查,此时却是惊讶万分,原来来买地的人,就是子柏风。
难怪,子坚是子柏风的父亲,他来找自己的时候,其实是来探查情况,而并非是无意相见,之后他不肯答应当自己徒弟,想来也是因为和自己是竞争对手。
但是这个子柏风,他竟然也会想到买地?难道这位年轻妖仙的背后,还有什么高人指点?文才好是一回事,实力高深是一回事,有商业头脑却是另外一回事。
若是有人占据了这三项,那上天未免对其太过厚爱。
我也没想到,原来我的对手是平棋长老您,我曾经派人和机巧宗谈过,不过并没有如愿以偿。
子柏风道,他转身又对武运侯道:武侯爷,不知道机巧宗是以什么样的条件得到了您的允诺?在下愿意拿出更好的条件换来武侯爷的友谊。
这,其实并非是因为条件……武运侯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机巧宗是专业人士,这点毋庸置疑,子柏风虽然号称妖仙,但是毕竟太年轻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此事关系到他的子孙后代,他不敢轻易托付给子柏风。
武侯爷,有一句老话说得好,生意归生意,友谊归友谊,武侯爷您重情重义,这点在下非常钦佩,不过做生意时,在下一贯认为,不需要太多的感情因素……他转头看向了平棋长老,道:平棋长老想来也并没有这种意思,但是在下认为,武侯爷您因为和平棋长老交好,而拒绝给我一个机会,实在是让人难过……他顿了一顿,道:武侯爷,我也知道您的顾虑,不如这样,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平棋长老同台竞技,比一比哪个能够给武侯爷带来最大的利益,如何?子柏风知道,武运侯虽然说是把地块卖给了机巧宗,事实上绝对不会如此简单,想来武运侯是以地块入股,最终分成,子柏风试探了一下,果不其然,不论是武运侯还是平棋长老,都没有反驳这点。
既然如此,子柏风就放心了,他有信心能够让武运侯得到更多的利益。
这……武运侯实在是不能轻易答应,那样他就得罪了平棋长老,被夹在中央的武运侯也有些抓狂,他有点后悔自己干嘛要宴请颛王。
一时间,四周静了下来,众人都不说话,都看着武运侯,等他决定。
武运侯极为作难,看看子柏风,又看了看平棋长老,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早就听闻机巧宗奇技淫巧天下无双,不知道平棋长老愿不愿意跟我赌一赌?子柏风这是激将法了。
平棋长老虽然年龄大了,却是受不得激,而且他对自己机巧宗有着绝对的自信,不论是建筑、设计、还是阵法,他们绝对都不弱,他不觉得自己会比不过子柏风。
心中斗争了一会,平棋长老却是答应了下来,道:好,既然妖仙阁下已经这么说了,咱们就赌一赌,不知道赌注是什么?赢者全赢,输者皆输,谁输了就退出竞争,把地块拱手相让,如何?子柏风道。
不公平。
平棋长老却是摇了摇头,道:如果我机巧宗赢了,妖仙阁下你全无损失,而若是你妖仙阁下赢了,我们却是满盘皆输。
那我再加些筹码如何?子柏风寻思了一下,道: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份阵图简本。
子柏风随手一掏,从怀里取出一份阵图,丢给了平棋长老,道:若是输了,我便把这阵图的全本交给机巧宗,如何?平棋长老虽然是匠门的长老,并非奇门长老,但是他对阵法也颇为精通,至少看阵图的眼力还是有的,他搭眼一看那阵图,顿时瞪大了眼睛,如痴如醉地低头看了起来。
半晌之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把阵图丢给了子柏风,却是又摇摇头,道:还是不够……还要再加筹码。
子柏风想了想,道:那这样吧,在我的领地蒙城,有一处名为寄剑林的地方,寄剑林里有灵剑万千,若是我输了,就再为机巧宗十名弟子奉上上品灵剑十把,如何?平棋是见过子柏风的金剑妖的,他不知道哪些灵剑和金剑妖相比如何,但是听起来似乎很不错。
不过平棋长老还是不肯答应,他摇头道:还不够,你们可有面仙大会的入场名额,我们各拿出来三个名额对赌,如何?三个名额?子柏风想了想,道:三个就三个。
看来机巧宗也极为缺少入场名额,所以才会这般要求。
不过既然这样,他们就更不能输了。
平棋长老也不认为自己会输。
子柏风和平棋长老两个人在武运侯和颛王的见证之下签字画押,立下了字据,就此赌约生效。
赢者全赢,输者皆输,加上十把灵剑和三个面仙大会入场名额,以及后续难以估量的庞大收益,这是一场旷世豪赌。
听到双方的赌约,颛王但觉得心惊肉跳,好几次才忍住了没有出声,他可是在子柏风那里也有股份的,如果子柏风输了,让他也出名额该怎么办,他现在可也不够分的。
第四〇二章:一颗道心名欺诈一场夜宴,到了后来就完全变了味道,变得火药味极其浓烈。
作为主人的武运侯被夹在中间,极为无奈,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了话语权了。
好在席间还有红鼓娘,红鼓娘又上台唱了一曲,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这才避免了事情向更尴尬的方向发展。
到了二更时分,颛王终于向武运侯告辞,武运侯松了一口气,把颛王和子柏风送出大门,目送他们离开之后,平棋长老也宣告告辞,乘上马车,向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武运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府。
马车之上,颛王正在问子柏风:柏风,你可有完全的把握?若是真的输了,不说别的,单是这三个名额,就不是容易拿出来的……陛下放心。
子柏风道,别的方面或许还有悬念,但是这次赌约,我绝对有信心。
对修士们来说,住的舒不舒服其实还是等闲,最重要的是灵气。
阵法方面,子柏风已经试探出来了,小盘随手绘制出来的一个阵图,就能让平棋长老视若珍宝,他们的阵法造诣,怕是并不如子柏风所想象的那般高深,毕竟小盘得到的是先生的阵法传承,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子柏风已经不打算再去追究了,但是先生的阵法造诣,绝非等闲。
不说其他,单说西京的大阵,就已经旷古绝今的杰作了,那还是先生几百年前所设计建设的。
更不要说,子柏风所依靠的却并非是阵法,而是他真正的杀手锏,妖怪。
在临走之前,子柏风已经拿到了一张土地的地契,子柏风所看中的一处空地,已经是子柏风的囊中之物。
而除了灵气之外,其他的譬如建筑风格、舒适度方面,子柏风也自有打算,若说居住舒适度,什么能比得上前世的现代家居?把那些现代家居的概念和设计照搬一些过来,再进行简单修改,绝对能够让他赢得这场赌约。
那边子柏风自信满满,这边平棋老道也是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输,他伸手抚摸着自己中指上的扳指,笑道:早就听闻妖仙子柏风对阵法一道造诣惊人,不过若是他觉得我们机巧宗所依仗的只是阵法,那就大错特错了,无论如何,这次我们赢定了,若是多出来三个名额,宗派里就好分配多了。
旁边的两名修士也都赔笑,他们并没有平棋长老这般信心十足,不过也不觉得自己宗派会输,在建设这一道上,还没有哪个宗派比他们更强。
平棋老道正在浮想联翩,突然马车一顿,前面御者怒喝一声:什么人?为何挡住去路?是谁?平棋长老感应出去,前方空无一人,似乎一无所有,这种感觉,和子柏风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
莫非是子柏风?他都走了,又来找我做什么?难道是有什么阴谋?平棋长老虽然这样寻思着,却也不怕子柏风,他撩起窗帘,探出头去,问道:何人?何事?启禀师叔祖,有一个少年拦住了去路。
充当御者的也是一个修士,不过只是外门弟子,辈分更低,他转首回答了平棋长老的问题以后,转首又要呵斥前方的少年。
平棋长老抬头一看,却是一愣,他所想的没错,那人不是子柏风又是谁?子柏风站在黑暗之中,一身白衣飘飘,飘然出尘,平棋长老疑惑道:子侯爷,你拦住老道的马车,又为何事?若是想要反悔的话,现在却已经晚了。
师伯?一旁的青年修士却是一愣,眼前的哪里是子柏风?分明就是另外一个少年,只是为什么师伯却说是子柏风呢?不过他一眨眼,却也发现,站在面前的确实是子柏风,难道刚才是看花眼了?周星微笑着看着平棋长老,他的胸膛热的厉害,无形的灵力发散出去,四周都笼罩在一种奇特的波动之中,这就是他的道心欺诈道心所产生的变异的灵力,这灵气所笼罩的地方,虽然还没完全变成领域,却也已经离此不远,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真正晋级成为人仙级别的存在,但那也要他有命成长到那个程度才行,说不定还没到人仙,他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周星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平棋长老却似乎是在和周星一问一答一般说着话,平棋长老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周星的欺诈道心所营造的特殊幻境之中,而且陷入这种幻境的不只是平棋长老,还有马车上的其他人,他们各自都有不同的表现,却都无法识破周星的欺诈。
周星的道心,威力极强,只要运用得当,几乎是无敌的,而平棋长老哪里见过他这样的道心,在没见到他之前,就先入为主地怀疑是子柏风,而真正看到周星之后,立刻被周星所欺诈。
周星对平棋长老招了招手,平棋长老就走了过来,虽然略有防备,却没太过在意,他自认为对子柏风有所了解,子柏风应当不会做太过分的事。
周星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他本以为仅仅凭借道心,不可能让平棋长老乖乖就范,谁想到平棋长老竟然毫无防备就走了过来。
周星闪电一般伸出手,抓住了平棋长老的脉门,平棋长老栗然一惊,想要挣扎,却已经晚了,周星的灵力涌入了他的脉门,封住了他的灵气运转。
刹那间,眼前的景色完全变化,刚才还是子柏风在和他说话,眨眼之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少年,平棋长老大吃一惊,道: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你不是说我是什么妖仙子柏风吗?周星哈哈一笑,道:走吧,到了地方我定然会告诉你我是什么人。
说着,周星一闪身,拽着平棋长老消失不见。
这时,车内的其他弟子才大吃一惊,追了过来,可哪里还追的及,周星和平棋长老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不好,子柏风把师伯掠走了!其中一个弟子大叫。
难怪他敢和师伯打赌,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这个子柏风实在是太奸诈了!另外一人大怒。
师兄,现在该怎么办?两个人把自家师伯弄丢了,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也只能先回去,找师门长辈来帮忙了。
两个人能有什么办法?他们不过是两个普通的弟子罢了,就算是追上去,也打不过子柏风啊。
他们匆匆赶回去了宗派之后,把事情向师门长辈一汇报,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整个机巧宗都乱了起来,立刻就有人说要去找子柏风的麻烦。
倒是还有人比较冷静,正是杂门的平商长老,平棋长老负责建设,而他则是负责商业上的运作,他平素就是心细如发,足智多谋,听到两个人语无伦次的说了一遍,觉得其中还有蹊跷,连忙道:你们先说清楚,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两个人把当时情况说了一番,平商顿时把眉头皱了起来,道:你们说一开始看着是另外一个人,并不是子柏风?后来才突然变成了子柏风?这中间定然有蹊跷,但是到底是什么蹊跷,却让平商百思不得其解。
这世界上有很多种的幻术,想要骗过这两名弟子并不难,但是平棋何等修为?一般的幻术不可能骗过他。
无论如何,刚刚约定了赌约,就发生这种事,子柏风也脱不了干系……平商沉吟了一下,立刻开始分派任务,直接上去要人,或者逼迫子柏风承认,子柏风绝对会否决,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先调查一下。
无论如何,平商觉得一时半会,平棋不会有什么危险,否则那人也就不是掠走平棋,而是直接杀了他了。
有平商作为主心骨,众人都又稍稍放下心来,有条不紊地去忙碌去了。
平棋师兄虽然不在,但是赌约肯定还要继续,这边也要继续赶工,不能拉下。
平商道,关键时刻,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来载天府做房地产生意,是他的主意,平棋只是执行者之一,而武运侯也只是恰逢其会,就算不是武运侯,而是其他马运侯牛运侯,他们也一样要和其打好关系,赚取利益。
面仙大会开始在即,应龙宗也是在光明正大敛财,说明有一定的席位是要竞拍的,机巧宗虽然是很会赚钱的宗派,但是和其他的大宗派比起来,财力还是不够雄厚,想要尽可能拿到更多的席位,就必须拥有更雄厚的财力。
对颛而国的那些修士们来说,去参加面仙大会,只是求一个机缘,但是对机巧宗这种规模的宗派来说,每多一个名额,都是多一个实实在在的实惠,这也是大宗派都在努力用各种办法得到更多名额的原因。
和子柏风的赌约,能够得到三个名额,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输。
……这边鸡飞狗跳的时候,子柏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颛王把他送到了子府,他也没有休息,连夜就去找子坚商量去了,机巧宗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双方以二十天为期,二十天之后,就要由双方和武运侯来评判到底哪个更强,能得到更多的利益了。
二十天对普通人来说,工期自然是不够的,但是不论是机巧宗还是子柏风,他们都是修士,都有别人所没有的手段,所以二十天的时间,其实已经足够宽裕。
不论是机巧宗还是子柏风都陷入了忙碌之中,忙的不可开交,颛王也派了人来帮忙,不论是调查、寻人还是策划建筑方案,双方都马不停蹄地运转了起来。
而另外一边,周星抓到了平棋,一路飞掠,很快就把他带到了城外的一处破旧的院落里,这里也是周星半边半买弄来的,四周都是破旧混乱的房屋,半夜早就寂静如死,只有偶尔几声鼾声从附近的窗户里飘出来。
不过,这也只是房屋的外面看起来如此,周星推开房门,把被封住了灵力运转的平棋长老拽了进去,自己也转身走了进去。
房屋的内里,却又完全不同,竟然是一个宽敞而且灯火通明的大厅,每一处都极具匠心,显然出自大师之手。
周星转身把门关上,对平棋长老道:抱歉,多有得罪,您可以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这是我从别人手中夺来的法宝房屋,只要进了这房屋,除非有我的允许,否则你不可能出去的。
平棋长老早就已经镇静下来,神色平淡,看着周星,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掠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老头子可不是什么香饽饽。
实不相瞒,我对您有一事相求。
周星苦笑道,他话音未落,就感觉全身上下一阵剧痛袭来,道心一片麻木。
这是使用道心的后遗症,不论道心里的力量有没有用光,只要他使用道心的力量,就会让道心产生这种悸动,引起全身的疼痛,而这个过程又长又短,长的好几个时辰,短的就只有几秒钟。
即便是几秒钟的痛苦,也让周星面色变得格外狰狞,他整个人突然垮了下来,从刚才自信而且强势的少年高手,变成了蜷缩在地上的可怜病人。
他猛然弯下腰去,身体却无法掌握平衡,直接趴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平棋脉门被封,现在还是不能运功,不过他倒是能动,他想要伸手扶起周星,周星却猛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平指长老……请……帮帮我……平棋长老张口结舌目瞪口呆:你叫我什么?但是没人回答他,周星已经昏了过去。
平棋长老挣扎了一下,周星虽然昏迷了,手掌却依然死死抓着他的脚踝,死活不放开。
平棋长老皱起眉头,伸手按住了周星的脉门,感受着他的脉搏,片刻之后,他皱起了眉头,轻声道:奇怪……怎么会如此?他现在修为被封,只能依靠简单的望闻问切去诊断周星的症状,而这一切反馈回来,却是让他震惊不已,怎么这世界上,还有这种情况发生?过了大概一刻钟,周星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继续大叫:平指长老,求您帮帮我!我刚才就想说,小伙子,你打算找人帮你治病?平棋长老苦笑道:小伙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平指长老,我是平棋长老,你认错人了。
什么?周星猛然坐起,瞪大眼睛看着平棋长老。
平棋长老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道:我是平棋,匠门平棋,并不是丹门平指,丹门平指是我的师兄。
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你给一名修士治病,他练功岔了气,你药到病除……只是简单的医术而已。
平棋长老道,我们机巧宗虽然分丹匠奇杂四门,但其中也有共通之处,一些医术上的小手段,我还是会的。
怎么这样?周星张口结舌,他没想到会搞这样一个乌龙。
那平指长老在哪里?周星问道。
平指师兄到上京去访友去了,并没有来载天府,他大概会在几个月后直接到应龙宗参加面仙大会。
平棋苦笑道,小伙子,现在你知道认错人了,该放我走了吧。
不行……周星却是不肯罢休,他道:我不相信你是平棋,你一定是在骗我……除非你治好我,否则我绝对不会放你出去。
对周星的固执,又或者说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肯放手的表现,平棋也很无奈,他现在修为被封,完全不是周星的对手,只能道:既然如此,小伙子,把你的病情说一说吧,我的医术虽然没有我师兄那般高明,可也算是有些造诣,你放心,医者父母心,若是我能帮你,我一定会帮你的。
周星瞪着平棋,道:你必须发誓,不把你今天听到的事情说出去。
好吧,我发誓……平棋长老耸耸肩,我现在修为被封,没办法发道心之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周星已经完全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把自己的遭遇和苦恼说了一遍,平棋长老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说……有人在你的胸膛里放了一颗道心?片刻之后,平棋长老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是在寻我开心吧,我活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道心能够放到别人胸膛里去的,你确定自己不是在说胡话?周星苦笑,却也有些失望。
这些年来,他也找了许多的人,但是每一个人都像平棋长老的态度一般,对他所说的话,完全无法相信。
正所谓久病成良医,周星病了这么多年了,对道心的了解,也已经很深入,他也知道,他所说的一切,确实非常无稽,但这是事实,如果不是事实的话,他胸膛里的东西又是什么?他曾以为若是丹王平指的话,定然能够有不同的见解。
现在却是完全失望了。
第四〇三章:一棵水晶碧玉树平棋长老失踪,对机巧宗的影响非常大。
每个宗派都有其行事风格,就像是印记一般,影响了每一个宗派中的人。
若是应龙宗,怕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管他是不是子柏风,先打上门去要人再说。
不过机巧宗这个宗派里,更多的却是思维缜密的技术宅,盘桓利弊的商人,他们第一个反应,不是直接找子柏风要人,而是下意识地去想办法调查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夜,就有人到了子府之外监控,并把监控到的情况汇报给平商长老。
子柏风昨晚回家之后,一直在后院,子府灯火彻夜未息,没有见到平棋师伯的影子。
平商长老指示:继续监视。
而后,到了白天,又汇报:子柏风的父亲子坚前往了人力市场,或许是打算雇佣工人。
平商长老指示:把合用的人都雇光,提高价格签长期合同,别给他们机会。
和他们的收益比起来,普通工人的工资算得了什么?就算是加上十倍的工资也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要把这些人绑住,不能够让他们到子柏风的手下去干活。
于是,到了中午的时候,子坚一脸疲惫的回来了,身边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跟着回来。
市场上一个合用的人都没有了,都是些歪瓜裂枣的,做的东西还不如小石头做的好……子坚对子柏风道。
这个机巧宗,竟然做到这种地步?子柏风道,不过还好,我还有备用方案……老爹,没办法的话,就用那个吧。
子坚点了点头,子柏风所说的那个,其实他一直随身带着呢,不过这里是载天府,子坚一直没有拿出来,免得太碍眼,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
子坚走出了房间,打开了自己的工具箱,把工具箱向外一丢。
和子柏风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却不只是斧锯刨凿四个小妖成妖了,子柏风他们身边的东西,其实大多都已经成妖了,不过这些本体为非生物的妖类受制于本性,大多数情况下,更喜欢保持原来的形态。
譬如青石叔,譬如金剑妖、束月等,就喜欢一直以本体的形式存在着,极少化成人形。
而子坚,也有这么一群小妖在身边。
子坚丢出去的工具箱,在空中一个翻转,射出了四道白光,斧锯刨凿四个身穿银光闪闪的衣服的小童就已经出现在了院子里。
然后又是一阵叮叮当当,却是几十上百道金色光芒射出,落在地上,化作了一个个豆丁大小的小人。
子坚的手艺惊人,他不用尺子,不用墨线,也能把家具做的规整无比,各类工具在他的手中,已经化繁为简,基本上只有斧锯刨凿四个不同用处的工具在。
但还有一样东西,他是必须要用到的,那就是钉子。
除了钉子,还有螺丝——事实上,这个世界的螺丝是子柏风发明的,之前因为受限于铸造工艺,精确的螺丝根本就没办法铸造出来,后来刀刘村的技术突飞猛进之后,才有了一批铸造合格的螺丝,但是价格非常昂贵,堪称和黄金等价,老爹实在是不舍得用,这么一包螺丝,老爹也放在了自己的工具箱里,没想到久而久之,也成妖了。
这些钉子和螺丝,化作了一个个不到一米高的小人,有的直发有的卷发,看起来就像是一群吃得太好的小胖子。
这些小人出现之后,子坚的那工具箱在地上滚了一滚,也化作了一个身高四尺,腰围也是四尺,横着差点比站着宽的四四方方的矮胖子。
子坚的工具箱也早就已经成妖了,而那些螺丝钉子妖严格来说,也是它的附属妖类,和它的关系近似于金剑妖之于青石叔。
斧锯刨凿、箱子加上一群更矮小的螺丝钉子妖,便是现在子坚手边的所有人手了。
子柏风唤来了鸟鼠观的那些外门弟子们,给他们分配了任务,每个人配合一个钉子妖,全部到街上去采购材料去,而子柏风自己,则和子坚一起前往他们所得到的地块去实际勘察。
机巧宗监视者汇报:子府突然出来了一群矮胖子,和鸟鼠观的弟子一起到各处买材料去了。
平商长老立刻指示:立刻和各大材料供应商联系,抬价购买,让他们买不到材料!不过这次,子柏风也在不惜一切砸钱,两边互相抬价,却是肥了载天府的供应商,一时间,整个载天府物价飞涨,连带着生活水平也搞了好几分。
这是后话。
且说子柏风和子坚等人来到了从武运侯那里得到的地块处。
这处地块是子柏风最早看中的几块地块之一,距离子府并不远,直线距离顶多两三公里。
看着这块几乎是突然从繁华城市变成了空场的地块,子柏风微微摇头,这载天府压根就没有什么规划,若是有规划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地块都没有利用起来?不过也正因为载天府的利用率不高,这才肥了子柏风啊。
子柏风一踏入那块空场,就有一种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是踏入一块全新的,已经成为他的领地的感受,似乎整个土地,都在呼吸,在呐喊,在为他欢呼。
但同样的,子柏风也能感受到这片地之下所传来的虚弱、无力,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死气。
因为四周没有人类活动,没有建筑,甚至连草木都很少,所以这里算是整个载天府的灵气最稀薄之处。
子柏风也大略知道了为什么这地方没有人活动,因为这里恰好是载天府三个大型的聚灵阵外围交汇之地,这里就像是一个灵气真空井,灵气已经完全被抽空了,留在这里的就只是死气了。
就算是曾经有人在这里定居,也会因为受不了死气的浸染生病或者离开。
这也是平棋长老答应把这块地给他,并且愿意和他打赌的原因,盖因为这里压根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想要改造的成本实在是太高。
但是,这只是相对来说。
子柏风既然敢接下这里,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子柏风的养妖诀既然进阶到了第六阶若织网,有了编制法则的能力,但同样的,子柏风的法则并不完善,在第六阶不断向第七阶进阶的路上,子柏风的法则也在不断完善。
现在子柏风对自己的法则,也是在进行摸索,他发现这法则也有着限制,并不是万能的。
譬如子柏风的卡片,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所有曾经都被他变成了妖怪的都应当留下一个镜像卡片。
但事实上,并非是所有的妖怪都留下来,子柏风现在还没有发现其规律,但是他所拥有的卡片,必定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生物、工具或者同伴。
目前,子柏风的卡片分为了技能卡、随从卡、武器卡三种,技能卡就是万剑雨,天火坠日箭这类;随从卡又分为镜像卡和生物卡,镜像卡就是小狐狸的镜像,而生物卡就是被网捕捉来的各种生物;武器卡就是束月和金剑这种武器。
而这几天,子柏风在洗牌时,又洗出来了另外一种卡片,这种卡片子柏风称之为:资源卡。
这种卡牌没有攻防,一旦使用了就会产生固定的资源给子柏风。
譬如这张卡片:丹木神树的恩赐。
丹木神树的恩赐,速度50,每日产生五十单位灵气,五十单位木火双属性玉石。
这张卡片,子柏风从来没有机会用过,子柏风还是在某一日洗牌的时候,发现有一张卡牌生长的特别慢,都半天了也没长出半片叶子,才意识到这张卡牌的不同。
子柏风发现,自己的卡牌是一种高度概念化的存在,它并不仅仅是对现实的简单复制与模拟,其中很多存在,都被拆分成了不同的卡片。
譬如青石叔,他留下了一个镜像卡,可以每秒召唤一个拥有一点攻击力的金剑妖,还可以化身流星,使用天火坠日箭。
而同时,他还产生了万剑雨和天火坠日箭两个技能卡。
子柏风同时也在怀疑,青石叔是不是也会产生资源卡,每日给他贡献灵气、玉石什么的。
迄今为止,子柏风还没看到,也只能期待一下了。
相比其他的卡片,资源卡刷出来的几率非常低,子柏风洗了无数次,也没有洗出来另外一张资源卡,所以这张丹木神树的恩赐子柏风就一直留在那里,没有舍得用。
现在,却是用的时候了。
子柏风移步走到了那片贫瘠土地的中心,伸出手去,轻轻从眉心摘下了那片叶片形状的卡片。
然后,他向外一甩手,丹木神树的恩赐飞了出去,化作了一道流光地面。
轰一声响,大地似乎都为之震动,一道炫目的光芒亮起,一个透明的,宛若水晶雕刻,却又比水晶更晶莹剔透的虚影从地面上拔地而起,从幼苗,到参天大树,眨眼之间,水晶的树干就笼罩了整个空场。
一道道灵气缓缓逸散开来,滋养着四周的土地,此时已经是盛夏了,地上的草木却好像是枯木逢春一般,由黄病,变得碧绿而生机勃勃起来。
子柏风吸了一口气,空气里似乎也有着丹木神树那特有的温暖而清香的味道。
子柏风抬头看着那虚影,阳光透过虚影照射下来,投射在地上一个淡淡的影子,一道道绚丽的光彩在虚影内部流动,那是丹木神树体内的脉管,输送着不知道是养料还是灵气的什么东西。
每一片叶子,每一根树枝都是那么精致,就像完全是真的一般,但是它们都是透明的,别有一番韵味。
子柏风还好,跟在他身边的子坚已经完全呆住了,张大着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一只透明的毛毛虫垂下丝线,差点落在他口中,他才反应过来,慌忙后退。
丹木神树的恩赐并没有真正的丹木神树大,这整块土地,都容不下丹木神树的树干,它像是一个缩小版的丹木神树,而丹木神树有的东西,不论是树上的鸟巢,还是虫子,都一一映照了出来。
子柏风突然觉得,或许它只是一条联通丹木神树的通道,又或者只是丹木神树的一个真实的虚影——它归根结底,还是一个镜像。
子柏风突然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正在顶自己的脚,他蹲下身去,就看到了地面上正在长出一根火红和青色混杂的水晶,那就是卡牌的说明之上所说的玉石了。
随着子柏风的养妖诀不断提升,由第六阶若织网的初级向更高的层次迈进,他的卡牌也越来越完善,会自己附带说明,再不像最早的时候,需要子柏风自己去猜测了。
子柏风很期待,若是到了第七阶孕性灵,那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想想,就让人万分期待啊。
地面上,一根根木火双属性玉石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生长出来,而灵气更是迅速逸散出去,如同不断涌出的泉水,淹没了四周的土地,直到这片土地的边缘,这才停住。
子柏风的养妖诀所产生的灵气,完全被他所控制,被限制在这片区域之中,不论是四周的聚灵阵,还是其他什么,都别想从他的领地上,把这些灵气吸走。
我要修改一下设计,在这里设计一个巨大的花坛,或者是喷泉。
子坚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一下那粗大的水晶树,手却穿过了虚影,摸到了空处,他叹了一口气,道。
子柏风抬起头,看着阳光下绚丽的水晶树,幻想着如果这里有了巨大的喷泉,水珠在水晶树的虚影里喷射,飞溅,化作一道道彩虹,不由痴了。
许久之后,两个人才反应过来,围着水晶树开始实地勘探,子坚和子柏风对这种工程都不算是陌生,他们造了好多城镇了,甚至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子坚点头道:我们之前的图纸,基本上不用修改,等材料采购来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等到子柏风他们把这里完全勘测完,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了,这片土地已经和最初完全变了样子,变得生机勃勃起来,吸一口气,虽然距离蒙城还很遥远,但是却已经和最初不可同日而语,基本上达到了武运侯府的水平。
这个五十单位的灵气,不知道如何计算,但是不到半天时间,就有如此神效,让子柏风对此更加期待。
这边子柏风等人正在勘探,那边负责监控他们的人,也在拼命向机巧宗发讯息,汇报这边的动向。
子柏风和子坚到了他们的地块,子柏风做了什么,地块里突然多了一棵树。
那棵树长大了,看起来像是装饰的障眼法。
奇怪,那块地的植物开始长起来了,是否入内探查一下?平商长老接到这个讯息的时候,皱眉沉思了一会儿。
一颗水晶树什么的,其实并没什么稀奇的,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办到,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又或者只是一种什么特殊的喜好,并无意义。
但是地面上的植物开始生长,所代表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那代表灵气变得充裕了。
那水晶树或许是什么可以储存灵气的法宝,寻机查探一番。
平商长老道,这世间法宝万万千,虽然威力大的法宝绝大多数都已经随着仙人们离去而消失,可省下的法宝里,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存在,其中有能够储存和产生灵气的,也并不奇怪,像传说中的镇元宝珠,就是一种内部储存着极其庞大数量灵气的存在。
子柏风他们到了日头偏西时,才离开了这地块,等到子柏风等人一走,那负责监视子柏风等人的机巧宗弟子立刻悄悄进入了地块之中。
此时的地块灵气还没有浓郁到子柏风完全掌控天地的地步,子柏风也不能控制是否让机巧宗弟子感受到灵气,所以他一进去,就感受到了浓郁的灵气浸染全身。
这种浓厚灵气,他到了载天府之后,就再没感受过了。
机巧宗弟子站在那里呆呆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仅仅是这种手段,就已经超过了他们机巧宗。
来了个小老鼠。
子柏风对子坚说道,子坚有些疑惑:什么?子柏风笑着解释了一下,子坚点头,道:不用管他。
其实他们也派了人探查机巧宗的进度和各种活动,明争暗斗早就已经开始。
子柏风地块的灵气,完全被束缚在一块土地之中,几乎不向外散失,水晶树疑为某种高深的阵法,可以聚集和束缚灵气,效果极好。
这位机巧宗弟子发出讯息。
这消息终于让平商长老坐不住了,几分钟之后,他就已经亲自赶到了这里。
只是第一眼看到那水晶树,平商长老就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都是无稽之谈,这水晶树绝非是什么法宝,更像是阵法纠结灵气所产生的效果。
不同的阵法,会有不同的外观,甚至一些庞大的复杂的阵法,可以形成有自己的智力的活的阵法。
之前曾经出现过的丹木宗的阵法就是这种。
这个子柏风,到底做了什么?平商长老立刻上前查看,却是什么也看不出,他虽然是杂门的长老,但是对阵法也有一定的造诣,此时竟然看不出这里是怎么运转的。
莫非,这位妖仙子柏风,真的已经到了可以言出法随,凭空造物的程度?他内心震惊。
第四〇四章:一叶障目术法道言出法随,已经不是一般的人仙所能做到的了,能够做到这点的人,早就已经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定然早就已经飞升仙界了。
人世间,有无数种道理与规则,人老了会死是一种规则,人肚子饿了要吃饭也是一种规则。
平商精于杂学,在修行一道上并不算强,他距离人仙还有一段很远的距离,但是他曾经见到过的人仙,却多不胜数。
世间有五仙之说,鬼仙、人仙、地仙、天仙、大罗真仙。
其中鬼仙最为特异,乃是死去的精灵未灭,成为鬼仙,这是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经典有云:人仙者,五仙之下二也。
修真之士,不悟大道,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术,信心苦志,终世不移。
五行之气,误交误会,形质且固,八邪之疫不能为害,多安少病,乃曰人仙。
这里面说的清清楚楚,人仙,就是在大道之中得到了一法,法中得到一点雕虫小技的术,而掌握了这一点点的术,就是人仙。
法与术,或许看起来低端末微,但事实上,这里的法与术,与平日里使用的法术,却又有不同。
这里的术,是一个大规则里一个分支中更小的分支。
所以,道又分了三个阶层:大道,法道,术道,换言之,就是大科目,小分类,小分支而已。
整个世界是运行在一个规则树上的,中国的哲学里认为世界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而现代科学则在追求一个大统一理论,将强相互作用和弱相互作用统一起来,最终找到一个可以解释整个宇宙中一切的唯一理论。
不论这棵树是正着的还是反着的,又或者,这个世界就像是一棵树,上面是枝杈,下面是树根,当找到了那个唯一的理论之后,却又会无尽地发散出去。
又或者,子柏风之前的世界和现在的世界,就是这颗规则树上的树根与树枝——或者没有那么大的差距,仅仅是不同的树枝的区别。
但无论如何,所谓修道,所谓求长生,不过是在这颗无尽伟大的规则之树面前,虔诚地取下一片叶子,便以为自己得到了整个世界。
一叶障目而已。
人仙所能掌握的,就只是这样一片小小的树叶,譬如周星,他的道心全盛时,就能够掌控一个小小的术,当别人先入为主时,就会被他的幻象所迷惑,不管是谁,都不能免俗,除非可以在术道之上,比他有更高的成就。
但是想要言出法随,至少要达到法道的程度,正所谓言出法随,就是如此。
这个时候,已经掌握了一完整的法则了。
平商长老在那里浮想联翩,却慢慢觉得,或许子柏风真的有其妖孽之处?即便不是言出法随,却也定然强悍万分,如若不然,怎么可能让平棋长老毫无反抗地被掠走?人总是更容易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之前平商不觉得子柏风会是掠走平棋的人,但是此时,他却又觉得,或许子柏风真的就是掠走平棋的人。
这中间微妙的变化,如何言述都只会让人觉得荒诞,但是身在其中的平商长老,却觉得这种想法理所当然,他站在水晶碧玉一般的树下,抬头看着那大树,皱起了眉头。
子柏风并不知道平商长老的想法改变,他只是和子坚来回忙碌着,马不停蹄。
平商长老回去之后,却是越想越觉得自己现在的判断才是正确的,他叫来了自己的徒弟井信,这井信,就是经常跟在平棋长老身边的一人,也是目睹了周薪抓走了平棋的一人,他询问了一番当时的具体情况,皱眉沉思了片刻,对井信道:既然如此,你就去见见子柏风。
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平商生性谨慎,宁愿循序渐进,也不愿意直接就产生冲突,所以让自己的弟子先去,做个缓冲。
平商的弟子井信虽然是他的弟子,性格上却不是太讨他喜欢,在师门长辈之中,井信反而和平棋的关系更近一些。
听到平商允许自己去找子柏风要人,井信顿时面上一喜:真的?他早就想要去找子柏风要人了,不论子柏风在哪里,他都是最担心平棋的安危的人。
……水晶树下,子柏风和子坚父子俩都在忙碌着,一辆辆马车从远处驶来,拉来了一车的物料,然后众多修士就上前卸下,把建筑材料搬到子柏风指定的地方。
这些修士们虽然不怎么擅长木匠的工作,但是干些粗活之类却没问题,此时他们也一个个换上短打装扮,挖坑夯地,忙的不亦乐乎。
子坚到底还是雇佣来了一部分人,再加上他的那些螺丝工匠,忙着对各种材料进行预处理,把这片空地,化身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二黑指挥着几个修士把地面上挖出了深深的沟渠,一转头,看到郭大力正蹲在地上,把一块木料利落地分割开来,刨光。
干得不错啊。
二黑夸奖了一句。
在老家经常干。
郭大力抹了一把汗,连忙叫住旁边的郭小鱼:那样不行,会伤了手……歇歇吧,我来。
哥,我不累。
郭小鱼抹一把汗,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哥!郭大力就笑了笑。
最初的心理落差之后,郭大力和郭小鱼这兄弟俩的感情并没有受影响,他们没有忘记,他们已经是整个村子最后的希望,村子里的人和小狐狸,都等着他们去救。
去,一边玩去!燕老五把一把大锤从小石头手中夺过来,然后又扯过一旁撅着屁股正在帮忙的燕小磊,去边上看着,这里不用你们干活。
小盘都在帮忙!小石头不服气。
燕小磊虽然不说话,可也一样的表情。
去吧,帮忙去送送水什么的。
燕老五伸出大脑袋摸了摸这俩小家伙的脑袋,这也是他们燕家最有出息的后人了,他老人家不回护,谁来回护?小石头梗着脑袋,不高兴地走了。
燕小磊却是跑过去,转脸捧着水给燕老五送了过来,乐得燕老五哈哈大笑。
这个地方继续向前挖三米。
子柏风正指挥着几只金剑妖挖地。
哥!小盘突然叫了起来,子柏风猛然转过头去,就看到小盘扶着子坚,正慢慢坐了下来。
怎么回事?子柏风连忙奔了过去,就看到子坚面色煞白,一只手捧着胸口,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
老爹说他心绞痛……小盘道,刚才就痛的说不出话来。
没……没事……扶我坐会……子坚坐在大石上,身体拼命蜷缩起来。
爹,爹……子柏风吓坏了,恍惚之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爹把好东西给自己吃了,自己却只吃了一些发霉的东西,那一场大病,子坚差点死了。
不论子柏风再强大,他的领地再广阔,他的内心,最重要的人依然是子坚。
怎么回事?这时候子柏风乱了方寸,非间子却飞奔了过来,伸手抓住了子坚的脉门,一股柔和的力量输入了进去,却被一股无形却强大的力量顶开了。
这……这是……非间子大惊,柏风,你看看子叔的胸口!看?怎么看?子柏风心中乱糟糟的,一时间什么也想不出来,非间子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你冷静点!子柏风终于略微冷静下来,他的灵力视野之中,子坚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释放出庞大而性质奇特的灵气。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子柏风问道。
子叔,你这样多久了?非间子问道。
有两三个月了……不过这次格外厉害……子坚咬着牙道,看得出,他的疼痛在慢慢缓解,或者他适应了这种疼痛,变得不那么痛苦起来。
呼吸放平缓,尽量减少活动,别激动……这种时候,一个人的底蕴就表现出来了,非间子毕竟在山上修炼了三十多年,所涉的杂学比之子柏风却要多得多,这些却并不是子柏风这种只看各种典籍的人所能了解的。
许久之后,子坚猛然长出一口气,面色渐渐变得不那么苍白了,似乎是疼痛终于缓解。
就在此时,有人来报:宗主,机巧宗派人来了,说有要事询问。
这里连个遮挡休息的地方也没有,子柏风想要说不见,井信却已经来了。
……我师伯是不是被你抓走的……井信说了什么,子柏风压根就没在意听,只是听到了这么一句,立刻就否认。
我亲眼看到你抓走了我师伯,刚刚约定了赌约,我师伯就失踪了,你说,如果不是你,那又是什么人?井信怒喝道。
滚开,我现在没时间理你!我管你去死!子柏风不耐烦地挥手:滚,或者死!井信终于看出了子柏风的表情不对,他目光扫了一下,就看到了子坚坐在大石上,靠在子吴氏的身上,双手捧心,面色煞白。
还以为妖仙子柏风有多了不起,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井信冷笑道:把我师伯交出来,说不定能救你父亲一命……你说什么?听到井信这么说,子柏风身边的空气,似乎瞬间就凝固了,他一把抓住了井信的领子,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井信在子柏风的手中,宛若小孩子一般,竟然毫无反抗之力:快说清楚,否则我杀了你!第四〇五章:一旦碎心是死期子柏风真想杀人,现在别说是杀一个井信,就算是把整个机巧宗全杀了,他也干得出来。
井信真的被子柏风的杀气吓住了,整个人都僵了,一动也动不了。
说!子柏风怒吼,我爹到底怎么回事!是……平棋师伯……平棋师伯看出来子坚他道心已经膨胀到了极限……他想要收子坚为徒,不过子坚拒绝了……什么叫做道心膨胀!子柏风怒吼,快说,说!现在的子柏风,比一只疯狗还要狼狈。
柏风,你放开他吧……非间子苦笑,这种事情,其实我也经历过……道心破碎,道心膨胀,都是一般的痛苦,到了极点,都会导致道心毁灭。
非间子握住了子坚的手,输送进去了一道柔和的灵气,帮他疏通身上的经脉,让那从道心中释放出来的庞大灵气,有一个可以暂时缓冲的地方,不至于立刻就爆掉。
道心膨胀,就是道心不受控制地发展,超出控制,最终会……非间子顿住没说,他看着子坚,道:当初我道心破碎时,也是如此,差一点就会死掉,好在我还是撑过来了,重新凝聚了道心。
非间子的道心和别人的都有所不同,他所拥有的是一颗破碎的道心,打碎了,又重新生长起来,这种破而后立,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不可能的,对很多人来说,道心破碎,就意味着身死道消。
每个人都有一颗心,每个修士都有一颗道心,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的道心,都是凝聚成功了的。
道心是每一个修道者的发动机,但同时它又是如此精致易碎的存在。
仙路漫漫,上下求索。
在这个过程中,稍有不慎,都会导致道心破碎。
走火入魔会,练错功法会,悟性跟不上也会。
这一切,其实别人都做不了什么。
一切都要靠自己,每走一步,都要如履薄冰。
有时候,非间子格外羡慕子柏风,他似乎根本就不需要修炼,就可以轻易越过一道道障碍,达到别人永远也达不到的程度。
但是,这个世界上,如此幸运的,也就只有子柏风一人而已。
其他人,不论和子柏风的关系再亲密,也脱离不了这天地的法则。
你刚才说,平棋长老被人掠走了?平棋长老能够救我父亲?子柏风问井信。
是……是的,师伯就是这么说的……井信道,他说,子坚是道心超出了自身的控制,这种时候,需要有适合的功法修炼,收拢和控制住道心。
他还说,子坚的道心是百灵之心,最适合修炼我们机巧宗匠门的七巧功,绝对会有事半功倍之效,不过子坚拒绝了。
爹……你……子柏风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当然知道子坚为什么会拒绝,因为他们和机巧宗是站在不同的力场上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什么利益能比得上老爹的性命?而这个世界上,竟然能竞争,那就能合作,就算是和机巧宗合作,那又能怎么样?爹啊,难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什么最重要吗?这天下,这世界,再广阔又能怎么样?若是没有了可以陪你一起去发现,去探索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子柏风心中,家人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其他的一切,都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这对相依为命的父子,已经习惯了把对方看的比自己重,那么多年了,两个人内心最深的记忆,却还是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
子柏风放下了井信,问道:平棋长老到底去什么地方了?当时到底怎么回事?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一点细节也不能漏掉!井信真的是被吓坏了,而且看情况,似乎子柏风真的没有见到平棋,如若不然,这个子柏风就太可怕了,竟然可以置自己父亲入危险而不顾。
就算是如此,看着现在冷静下来的子柏风,他也觉得这个少年真可怕。
不愧是被称为妖仙的人物。
他当然不知道,此时的子柏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子坚被非间子挟持的那次,中毒的那次,还有他自己被抓走,被毒蛛王注入毒素时,他都是如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
他所经历的一切,是井信所不敢想象的。
如果他不能冷静下来,怕是早就死了好多次了。
你说一开始你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子柏风皱起眉头,你记得那个人是什么样子吗?是……很年轻,有点胡茬,面色不是特别好……井信努力回忆着,想要用语言形容出来。
但是,他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就被带到沟里,陷入了周星的幻境里了,一时半会,怎么能说得清楚?拿纸来。
子柏风伸手出去,旁边燕小磊立刻把自己的纸笔递了过来。
子柏风刷刷刷在纸上画了几笔,问井信道:很年轻,脸型是什么样的?这样、这样、还是这样?鼻子呢?随着井信的描述,子柏风的手妙笔生花,渐渐涂出来了一副非常近似的画像。
没错,就是这个样子……井信揉了揉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子柏风。
他当然不知道,子柏风这是借鉴了前世刑侦常用的人像师技巧。
这个人……我见过!燕老五突然叫了起来,是他,没错,就是这个混蛋骗了我的银子!周星!是他,周星!周星?子柏风手中的笔啪一声化成了碎粉。
啊,我的笔!燕小磊瞪着两只眼睛,快要哭出来了,这笔还是子柏风送给他的,他很珍惜。
抱歉,我……抱歉……子柏风连忙道歉,燕小磊就是瘪了瘪嘴,挥舞着拳头,道:先生,去抓住他,抓他!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子柏风深吸一口气,咽了口吐沫。
虽然他心中万分激动,但是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一把抓住了井信,周星是在什么地方把你师伯掠走的?带我去看看!走。
柱子叔把手头的活丢了,背上了自己的弓箭,走了过来,郭大力一看,也连忙跟上。
两个小童从后面狂奔过来,化成了一黑一白两只小狗,在柱子的脚边转悠。
子柏风一家子经常来回奔波,大山小山却是柱子叔帮忙照顾的多些。
这画像……能不能给我一份?我带回师门去。
井信弱弱道,他要回去发动师门的力量,寻找平棋长老。
爹,您好好休息,我一定会把平棋长老找回来的。
子柏风对子坚道,子坚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子柏风等人急匆匆去了,非间子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巡查簿,刷刷刷写了几笔。
万一子柏风找不到平棋长老怎么办?或者平棋长老已经遇害了怎么办?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非间子此时能想到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现在的师父先生,不过先生远在几十万里之外,也不可能赶过来。
另外一个就是他现在的上司高仙人了,高仙人见多识广,或许能够找到什么办法。
不过高仙人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能不能赶过来。
跟随船只来的,有颛而国的御医,我去求颛王。
何大人也在现场指挥,此时他也挺身而出,匆匆去了。
这种时候若是不出力,日后子柏风怪罪起来,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再则,他也希望能够为子柏风出份力。
不多时,御医就赶到了,颛王甚至带着众多大臣一起赶过来,御医诊断一番,得出的结论,却是也和非间子相同。
真是天妒良才。
颛王苦笑道,就算是他,现在都没能做到道心完全凝聚,而听闻子坚的道心竟然已经显现出了特殊的一面,被称为百灵之心,不由感叹。
从年龄上来说,子坚不过是三十多岁,这也堪称是天才了。
……平棋长老被劫走的地方,本就是繁华的街道,连续的人来人往,早就让气味变得混杂,大山小山绕着四周嗅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找到可疑的味道。
若是细腿在就好了。
柱子叹了一口气,却又摇了摇头,住口不说。
郭大力看了一眼柱子,心中疑惑,这个细腿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柱子叔每次提到她都唉声叹气?莫非是师娘?听名字可不像。
柱子把心中涌起的难言情绪压下,继续查看着地上的蛛丝马迹。
在下燕村,柱子是首屈一指的猎手,在九燕乡,柱子也是人人望而生畏的捕快,单说刑侦方面的经验并不弱,不过这次对手是一个能够掠走人榜高手的存在,想要发现蛛丝马迹,又谈何容易。
子柏风也在来回走动着,他的灵力视野的敏感度放到最大,仔细看着四周的一切。
从这里,到这里……他在井信所说的马车停下的位置和被掠走的位置徘徊着,渐渐地,他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灵气。
那灵气就像是笼罩在空间中的一层极其淡的紫色薄沙,若隐若现,几乎难以发现。
似乎……有一种特殊的灵气。
子柏风不敢确定,他眯起眼睛,来回走着,探查着边界,等找到边界之后,他又开始寻找那灵气的痕迹。
似乎……到这边去了……第四〇六章:一向英才遭天妒周星坐在椅子上,平棋伸手把脉,却是又摇摇头,道:不行,这个办法恐怕不可行……平棋长老是一个技术型的修士,他和别的修士最大的差别就是他追求的是解决不可能解决的问题,而非是提升自身的实力。
他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科学家,而不是格斗家或者是思想家。
即便他所擅长的不是医学,但是面对这样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难题,他也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了,他竭尽所能地回忆自己的医术学习过程中所积累的一切经验与知识,想要把这些知识串起来,形成一个可以解决问题的理论。
当然,这并不那么容易。
周星沉默而期待着,说实话,他对平棋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这种信任来源于平棋的态度,之前他所见过的那些人,或许在医术的造诣上比之平棋要高,但是他们却没有平棋的态度,那种不论摆在眼前的是什么,都要去解决的态度。
突然,周星神色一动,看向了门口的那只风铃。
窗户没有开,房间内也没有风,风铃却响了。
看来你有客人。
平棋看了眼那风铃,道。
这风铃的作用,其实是预警。
这种法宝所化的房屋,其阵法自成体系,能够为修士提供一切生活、修炼所需,如果一个修士携带者这样一个法宝房屋前往凶险之地,他修炼之时,敏锐性降低,这个时候,房屋就可以提前对进入警戒线的生物做出预警,让他早做准备。
而预警的级别,也可以做出设定,普通人通常不会激活这种预警机制。
很明显,周星来客人了,而且不是好打发的客人。
周星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反手把门掩上,听到咔嚓一声锁上,这才放心。
抬头看去,一个人正站在院子里,站的如同一把利剑,出鞘的利剑。
周星?那人问道。
我是,你是谁?周星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论到哪里,都是以周星这个名字示人,这是他的习惯,但同时也是因为他的道心,他必须让别人知道是谁骗了他们,这才能够让他的道心满意。
周星对这个流程并不陌生,被他骗了的人,或许会找到他,让他付出代价,或者别的什么。
但不论是什么,周星都没有时间去满足,他如果心情好了,或许会耗费点时间,再去骗他一骗,给自己的道心积累点能量,如果心情不好,则会直接打发了,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体味道心所带来的痛苦。
血杀楼,詹顺。
血杀楼……好直白的名字。
做我们这一行,就要简单直白。
詹顺这个名字,却不太像杀手。
周星笑了。
詹顺没有回答,他上下打量着周星。
南天一星,果然名不虚传。
詹顺看着周星,你并不好找。
他顿了顿,看着周星:我的雇主九个月前向我们血杀楼买你脑袋,一年为期。
我的脑袋值多少?周星笑了笑。
不太多。
詹顺道,所以,我有点亏了,九个月的时间,你在我杀的人里面可以排到第二。
或许我不会进入排名。
周星又笑,他其实见过很多杀手,但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血杀楼的杀手,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话多的杀手。
你似乎应该刚才就闯进去杀了我,而不是现在在这里和我说话。
我是杀手,不是刺客。
詹顺道,你或许不太理解,但是我有一个规矩,我喜欢让死在我手下的每个人,都死的明明白白……顺便看看他们临死前的挣扎,他们为了翻盘所做的一切挣扎,都让我欲罢不能。
两个人在对话,却都已经提高了警惕,周星甚至感受到了四周弥漫的丝丝杀气,詹顺和他说话,自然不是无聊,或者给他机会,又或者是像他自己所说的,看他挣扎。
他只是在布局,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正如同周星道心的特殊要求。
我从上京开始一路跟踪你,寻找你的踪迹,从上京到了南荒,然后又从南荒到了机巧宗,你在机巧宗附近住了两个月,再然后,我找到了这里。
他顿了一顿,十天前。
你在这里做了不少事,我猜你的爱好很特殊。
詹顺眯起了眼睛,看着周星,你在这里到处留下了很多踪迹,但是因为整个城市都是你的踪迹,反而让你变得更难找,我用了三天的时间,锁定了你的三个行动中心,然后又在这里找到了你。
你的效率可有点慢,做杀手这行,定然会很辛苦。
周星惋惜地摇摇头,一副很可惜的样子。
如果是别人,或许真的会让你逃了去,但是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我能用九个月追踪你,就绝对不会让你逃走。
詹顺瞪大眼睛,看着周星:现在你应当知道,你是逃不出我的追踪的,安心受死吧。
不,我能逃得掉。
周星笑了,如果他的道心教会了他什么,除了如何忍受和适应痛苦之外,就是有些时候,语言是很强大的力量,你不能轻易顺着别人说,一旦你落入了别人的语言陷阱,说不定你的小命也不保了。
周星自己就是这样的力量,所以他不会轻易让别人套住自己。
詹顺笑了,周星很机智,不过这只是让他多费一点功夫。
受死吧!詹顺伸手,一把长剑在手,剑很细,细得像是一片针叶,没有丝毫的重量,上面那碧绿色的,自然不会是叶绿素,而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他是杀手,不是刺客,可谁也没说,杀手不能用毒。
周星!突然之间,又有一个人的声音从围墙上传来,周星抬头看去,就看到了子柏风。
子柏风站在围墙上,冷冷地看着庭院里的两个人,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周星的面上。
没错,是周星。
好热闹啊。
周星笑了,你是谁?你又找了我多久?四十三分钟。
子柏风回答道,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像是一天那么长,你很难找。
周星对子柏风摊摊手:你也是来取我性命的?不好意思,你可能要排队,这里这位也要取我性命。
不,我可能会取点你的银子,还要一个人。
子柏风道。
银子我有,人……我不好那口。
周星笑了,你要找的是平棋长老?我可以把他给你,不过如果我死了,就没办法把人给你了。
我不急,我可以等你要到了你要的东西再动手。
詹顺道。
呃……看子柏风又看了过来,周星有些无奈,道:如果我明知必死,我就不会把人交给你了。
子柏风打量了一下周星身后的房屋,这法宝房屋隔绝灵气和绝大部分的探测手段,其中也包括子柏风的灵气视野,从外面看来,这房屋就是一座普通的房屋,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简单家具。
换个条件如何?周星指向了詹顺,你帮我解决这个麻烦,我就帮你解决你的麻烦。
鉴于你的名声,我本不该相信你。
子柏风道,不过我现在没时间多说废话,所以我接受你的条件。
子柏风看向了詹顺,他两只中夹着一张叶片一样的卡牌,周星和詹顺两个人的目力都非常好,他们都看到了那卡牌上流转的金色光芒,和在卡牌内部如同活着一般流动的剑光。
抱歉,我赶时间。
子柏风詹顺道,然后他抬起手来,手中的卡牌化作了一道金色的流光:万剑雨。
刹那间,天地变色,天边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一朵金色的云,金色的雨滴从天而降,每一滴都像是刀子一般锋利。
不,那本就是剑的雨。
万剑雨,每一把剑攻击力1。
而詹顺的生命只有10。
周星看着被钉在地上的詹顺,看着他的血宛若小溪一般流出来,看着天空中暴雨一般降下的万剑雨,面色完全变了。
这个詹顺,简直就是猴子请来的逗逼,但是他……在子柏风的眼中,似乎也只是一个逗比而已。
万剑雨……妖仙子柏风?周星看着地上的詹顺,摇头叹息,道:你不该杀了他的,他是血杀楼的杀手,血杀楼会找你麻烦的。
我的麻烦已经很多了,不差这一个。
子柏风看着眼前的周星,这位传说中的少年高手,也曾经会成为他的麻烦。
好吧,你赢了。
周星转身指了指身后的房屋,我去叫平棋长老出来,说实话,我本意不是想要抓平棋长老,我只是找错人了。
说着,他转身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平棋长老抬头看了他一眼,周星对他微微一笑,转首对外叫了一声,道:平棋长老这就出来了,稍等。
然后,他整了整衣服,转身又走了出去。
无形的力量已经笼罩出去,他走到门口,反手把门关上,抬头看着门外的子柏风,声音放缓,道:你找我做什么?其实他并不在乎自己所说的是什么,因为他确信子柏风会听到他自己想要说的话。
这个世界上的人,总是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不管那是不是事实,他的道心,就是这样一颗顺理成章地欺骗别人的道心,那甚至不叫欺骗。
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我找的不是你。
子柏风一脸你是猴子请来的逗逼的表情,然后他恍然大悟,显然周星要用他的特殊的法门来欺骗他。
那一瞬间,子柏风的眼中寒光闪烁,杀意凌然:平棋长老到底在哪里?不灵了?周星栗然一惊,他没想到子柏风竟然那么强。
他的道心是一种规则,是术道。
而如果别人也拥有自己的规则,自己的术道,那么两者碰撞,定然有一个会失效。
毫无疑问,子柏风的术道比之他的强,让他的规则根本就没有发挥的余地。
战?逃?一个念头闪过了周星的脑海,然后他转身就跑。
他自问,就算是他全盛时期,也不可能一瞬间秒杀詹顺这种级别的人,但是子柏风做到了。
更何况,他现在并不在全盛时期,他的道心力量已经消耗了不少,他也刚刚才从道心的剧痛中摆脱出来,所以他只能逃。
他化身成了一道流光,转身飞射而去,身后一道剑光闪过,天空中还有几道万剑雨凝而不发,此时已经追了过来。
呃……一道剑光从他的背后射入,从身前穿出,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谁想到却只是一阵剧痛而已。
这种疼痛和他所经历的痛苦比起来,屁都算不上,他的动作都没变慢,反而跑得更快了。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第十二道时,子柏风犹豫了一些哇。
周星只有十二点生命值,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高手,他的真正实力比之仙君这一级别还相差很远,顶多算是破元长老那个级别的。
如果就此杀了周星——彼此并无仇怨。
但是周星逃跑的速度,实在是超出他的想象。
这些年,周星一直在过打了就跑的生活,在逃命之道上,自然造诣非凡。
他是你的了。
子柏风转头对倒在血泊中的詹顺道。
金色的光芒渐渐消失,詹顺惊讶的发现他身上的伤口也在消失,除了他确实失去了很多血之外。
刚才那一瞬间,他被剧烈的疼痛所折磨,几乎无法动弹,无法反应,而此时,他终于清醒了过来。
却发现自己没死。
多谢阁下不杀之恩,来日必有所报。
詹顺这句话,不知道是威胁还是真心实意,但是子柏风不在乎。
他的眼中就只有一个人,平棋长老。
刚才周星打开房门的时候,内外的隔绝就已经被切断,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平棋长老的气息,他就在这房子里。
飞奔中的周星停了下来,他看到,刚刚追杀他的那些金剑,在大概百米之外,就遇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一般,停了下来,他又向前狂奔了几百米,这才停下来回头看去。
平棋长老是我的。
周星嘿嘿一笑,伸手一招。
那房屋是他的法宝房屋,在这个距离,他依然可以操控。
咦?法宝房屋纹丝不动,他愣了一下,又招了招手,那房屋还是丝毫不动。
怎么会这样?周星愣了一下,却看到一个人追了过来,他也无暇看到底是谁,转身就跑。
什么都比不过自己的小命。
平棋长老。
子柏风看着平棋。
平棋长老看着子柏风,摇摇头,我却没想到,竟然是你来救我,想来是我的那些笨蛋同门,把我失踪归结到了你头上?对了,你怎么不问我怎么逃出来的?看子柏风沉默不语,平棋长老又问。
你怎么逃出来的?子柏风无奈,问道。
哈哈,这个笨蛋小子,还南天一星呢,他连着房屋到底是谁炼制的都不知道。
平棋长老一招手,那房屋化作了一道光芒,落入了平棋长老的手中,他随手就收入了怀里。
市面上八成的这种随身宅邸,都是我机巧宗的产品,而这其中八成,都经过老夫我的手,这小子竟然想用我炼制的法宝来关我?啧啧。
这老道士兴奋地摇晃着脑袋,似乎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挺值得炫耀的。
子柏风哪里管他这个,他一把扣住了平棋长老的脉门,道:快跟我走,我父亲的道心失控了!什么?平棋长老愣了一下,然后面色一变,道:快走!……子府,子坚躺在床上,旁边是子吴氏和红鼓娘,两个人都曾经哭过,两眼已经有些红肿。
子坚躺在床上,却还在安慰两个人:不要哭,我没事,很快柏风就把人带回来了……爹,我回来了!我把平棋长老带来了!子柏风旋风一般冲了进来,子坚看了子吴氏一眼,那意思是,看吧,咱们的儿子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从子柏风决定去找平棋长老,到真正找到他,却不过是多半个时辰而已,这个效率极为惊人。
子柏风已经拼命了,自然很快。
道长,请您救救我父亲。
子柏风转身让开路,他极少对人服软,此时却是完全放低了姿态,赌约一事,我可以认输。
一码归一码,你看不起老道我怎的?平棋长老走到窗前,按住想要坐起的子坚,皱眉道: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我上次见你时,却还没有这么快……你修炼了多久了?两年多。
子坚回答道。
平棋长老顿时瞪大眼睛,两年多?两年多就能够道心凝聚,这是什么样的妖孽啊,这位妖仙子柏风的父亲,也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啊。
可是……只有两年多,难怪道心膨胀那么快,却是平棋长老估计错了时间。
他伸手搭上了子坚的脉门,面色突变,然后他趴在了子坚的胸口,听了听子坚的心跳声,一张老脸顿时变得煞白。
长老?子柏风小心翼翼问道。
我……平棋长老露出了一抹难言的惋惜,晚了……如果再早一天,如果那天我坚持不让你离开……对不起,我……无能为力……他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你们……好好说说话吧。
第四〇七章:一如死去死又生多则两日,少则一日,最后的时间就只剩下这些。
赌约的胜负,可以等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再比,你好自为之。
老道已经不打算再在这里掺合了,这最后的时间,还是留给子坚和他的家人吧。
走到门口,他从怀中取出了那法宝房屋,放在桌上,道:这个便作为你救我出来的报酬,也让你看看,为何我自信定然能胜过你。
子柏风那里还来得及管听那些?他整个人都已经懵在了那里,任由平棋长老飘然而去。
柏风,柏风,这老道长他怎么走了……他……他……子吴氏还有些难以置信,轻轻推着子柏风,兀自不肯接受子坚竟然已经没有了希望的现实。
却只有子坚比较平静,他躺在床上,轻轻抚摸着红鼓娘的脑袋,红鼓娘却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嚎啕大哭,他低声劝道:别哭,别哭……期间,高仙人拍打着双翼匆匆赶到,却是得出了和平棋长老同样的结论。
子坚召集了很多人过去,对他们殷殷叮嘱,显然是在和他们告别。
其实,有时候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怎么死,却无能为力。
那种内心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柱子、燕老五……村子里的人一个个聊过,叮嘱过,所有的人,都已经退了出去,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了这一家子。
就连红鼓娘都强忍着眼泪离开了,子坚一手握着子柏风的手,一手扯着小石头,子吴氏趴在他的胸口,叮嘱了很多。
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子坚躺在床上,喘息着,胸膛上下起伏,却一时间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了。
就这样默默等着死亡降临?这却不是子坚的风格。
他有着满心的不甘心,也依然有着想要做,却没有完成的事。
看着天花板上细微的蛛丝,一只小小的蜘蛛正在无休止地编织着似乎永远也织不完的网。
柏风。
子坚突然伸出一只手:扶我起来。
大哥?子吴氏伸手想要按住挣扎着的子坚,子柏风却是压根连问都没有问一句,伸手就把子坚扶了起来。
子吴氏,毕竟还是不如子柏风了解子坚。
子坚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这样什么也不做地去等待着,安心接受命运。
我想要做点木工活。
子坚喘息着被子柏风扶起身子,子柏风把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背上,扶着他站了起来,道:爹,我带你去做木工活。
子家的男人,就是如此,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不论是在什么样的绝境,不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有这样的子柏风,自然也有这样的老爹,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师父?二黑正蹲在院子里默默垂泪,看到子柏风扶着子坚从屋里走出来,顿时瞪大眼睛。
二黑,给师父打个下手。
子坚笑了笑,放开了子柏风,自己站直了,走进了隔壁小屋里去。
一个真人大小木头人正坐在那小屋里,他的下半身还没完全成型,若是有闲的时候,子坚会来到这里,做些精细的雕琢工作。
那酷似子坚的五官转过来,看着子柏风,有些诡异,也有些怕人。
子吴氏不怎么喜欢来这个房间,她总觉得那个机关人有些可怕,但是子柏风却对他很是好奇,经常过来敲敲它的脑袋,逗逗他。
柏风,咱爷俩好久没一起做木工活了吧。
子坚招招手,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看我做木工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有了自己的事,再不愿意蹲在我面前,看我锯木头,拼板子了。
我还是喜欢看,爹。
子柏风带着点哭腔,看着那酷似子坚的面孔,子柏风总有一种奇特的错觉,子坚是想要在最后的时刻,把自己的精气神,都传递到这个机关人的身上,让他代替自己,继续活下去。
但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代替子坚,过去没有,现在不会有,未来也不可能有。
但是子柏风能说什么?你啊,不知不觉都这么大了,弹指一挥间啊,二十年前你就这么大,就在襁褓里……我的儿子,我子坚的儿子,哈哈……子坚伸手摸了摸子柏风,然后一指旁边的一块木板,道:让我看看你的手艺,我教过你的,不知道生疏了没有,把那个给我锯开,我要给他做大腿骨。
知道了,爹。
子柏风忍着哭,走过去,开始加工那块木板。
二黑,你拜我为师,我其实也没教你什么,不过你现在也出息了……子坚又对二黑道:把你的手艺拿出来,让我看看,我也好跟你父亲说。
提到自己早逝的父亲,二黑不由又悲从心来,那段艰苦难熬的日子,若不是有子坚,如师如父,他又怎么能够熬过去?想想往昔的一切,不知不觉已经过了那么多年。
师父,您教了我已经很多了……二黑嘴笨,就低着脑袋,咔嚓咔嚓地锯木头。
木头啊木头,我也不知道你是否真的懂得我的话,若是懂得的话,就一定要记得,以后,一定要帮我照顾好他们,别让他们任何人受伤害……子坚抚摸着木头人的脑袋,然后对子吴氏笑了笑,道:他娘,我做活儿的时候,你若是想要看着,就帮我递递家伙什吧,若是害怕的话,就去做点饭,我有点饿了。
我去做饭,就做大哥你最爱吃的扣肉,肥肥的肉,香香的肉……子吴氏不敢再说下去了,她怕自己哭出来。
爹,我给你递家伙什。
小石头道。
好,小石头也中用了。
子坚笑。
小屋的门敞开着,对面就是厨房,子坚、子柏风和二黑三个人忙忙碌碌,小石头在旁边偶尔帮点倒忙。
若是没有笼罩在头顶上的死亡阴云,这将会是多么幸福的一个场景,如果可以的话,子吴氏真想付出一切换来这个场景的延续。
但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什么都可以换的来的。
子吴氏强迫自己不去瞎想,手中切菜的手却一直在颤抖,好几次都差点切了手。
那边的子坚、子柏风和二黑,却渐渐变得越来越认真,越来越投入,俨然忘记了一切。
他们在做一个伟大却精细的工程。
人类的身上每一个骨头,都被细致地模拟了出来,然后再用牛筋、滚轮和各种传动装置连接起来,模拟出人类的筋肉。
子坚的胸口依然传来一阵阵的剧痛,甚至更痛了,但是这种痛却已经无法再让他去分心。
一股股的热力从他的心脏中传递出来,传到了他的手中,让他做出来的一切,都拥有了一种特殊的灵性,宛若有了生命一般。
人体有206快骨头,最复杂的莫过于手脚。
一边做,子坚心中一般感叹着,造物主的神奇。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无所不能的造物之主,不论是什么,是女娲,是上帝还是什么,他制造人类的时候,绝对不会像传说中的那么容易。
而现在的子坚,就像是在重复那造人的过程,他灵巧的双手做出了前人从未做出过,或许也不会有后人能做到的奇迹。
生命。
由无到有,由简单到复杂,又呆笨到灵异的生命诞生的过程。
终于,最后一块骨头被摆放到了它应该呆的位置,和其他的地方连接在一起。
木头人木头活动着自己的手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啪一声摔趴在地上,就像是蹒跚学步,第一次摔倒在地的小孩子一般,发出了啼哭一样的声音。
片刻之后,他却又高兴起来,如同游泳一般在地上滑动着,不亦乐乎。
他并不知道怎么样才是真正的人应该有的姿态,他只是一个初生的婴孩,脑海中没有该有的知识。
木头啊木头,我可以造出你来,我可以让你活动,却不可以给你一颗真正的心,你必须自己去学习,自己去寻找。
子坚抚摸着木头光溜溜的脑袋,叹了一口气,道:木头啊木头,抱歉,造出了你,却就要离你而去……我快死了……子坚看着身前的几个人。
子柏风是他生命的延续,他的血脉。
二黑是他技艺的延续,他的木工技巧都已经传授给他。
小石头是他最爱的延续,那是子吴氏的孩子。
而木头,则是他的梦想的延续。
一个从小时候就有的,荒诞不经的梦想,总是迷迷糊糊,抓也抓不足,却总是不小心冒出来的梦想,而三十多年之后,他终于实现了这个梦想。
死而无憾了吧。
子坚伸手摸向了胸口,那胀痛的感觉被压抑久了,突然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剧痛就像是胡乱打下的大棒,打在他的胸口。
呃……子坚突然捧住了自己的胸口,蹲了下来。
大哥,我把饭做好了……子吴氏端着一盘菜走了过来,却看到子坚猛然倒了下去,她几乎是把手中的菜丢了出去,直接扑了上来:大哥!爹!子柏风也扑上来,扶住了子坚。
柏风……子坚伸出手去,想要再摸摸子柏风的脸,眼前却已经陷入了黑暗之中。
爹……爹!子柏风嚎哭的声音,穿透了载天府的夜色,也穿透了每个人的耳膜,无数人惊疑不定地从家中走出来,抬头看着天空,惊恐无比。
子柏风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之前所追求的一切,突然没有了意义。
有些时候,人会为了很多的东西而努力。
追求、梦想、力量、领地、权力、金钱,一切的一切。
但只有在失去真正最重要的东西的时候,才会突然惊觉,原来以前所追求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那一切,和子坚的性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如果可以,他可以放弃一切,和子坚依旧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在不知道哪个小山村里挣扎求存。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机巧宗的驻地,平棋长老低下头,轻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见到子坚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子坚的天赋太好了,但也正是那优秀的天赋害了他。
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够救他。
这一刻,死亡沙漠,蒙城,子柏风所有的领地,突然黑云压境,电闪雷鸣,如同子柏风失控的心情。
这一刻,子柏风忘记了一切,他紧紧抱着子坚,不让任何人靠近,不让任何人夺走,就像是疯了一般,拼命大叫着,就连小石头和子吴氏,都不能从他手中夺走子坚。
任何人都不能。
没有经历过那样的颠沛流离,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相依为命,就不可能了解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没有经历过子柏风的穿越,没有经历过子柏风的彷徨,就不会知道,其实子坚是子柏风和这个世界之间唯一的联系纽带。
没有了子坚,就没有了这个世界的子柏风,他下意识地就开始否定一切。
天下如何?民生如何?仙人如何?地脉如何?与我何干?我不过是遥远的另外一个时空的小小大学生一个而已,只有子坚在,这一切才有意义,没有了子坚,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再逼真,也只是一场漫长而虚无的梦而已。
而现在,梦该醒了。
子柏风把脑袋埋进了子坚的胸膛,撕心裂肺地大喊:爹!子坚的身体猛然一颤。
子柏风猛然一愣,他惊喜地叫起来:爹,爹,你没事?你没事?柏风,你别这样,大哥他已经去了……子吴氏哭着道,她知道,就算是她再爱子坚,也比不上子柏风和子坚之间的感情。
他真担心子坚去了,子柏风也垮了。
不……爹他没有……他没有……子柏风把耳朵贴在了子坚的胸膛,听着他胸膛里的声音。
声音似乎已经超出了人耳的极限,却依旧能够听到那声音。
就像是次声波,振幅极大,却频率极低,让子坚的身体都在颤抖。
那声音,就像是巨龙的心脏在跳动,如同地震一般雄浑。
哥……哥……小石头吓的哭叫起来。
小石头,别哭,别哭……子柏风渐渐冷静下来,理智也慢慢回来了,当一切已经绝望,希望却突然而来的时候,子柏风不敢让他溜掉,一点大意也不敢有。
嘘,嘘,别动,别出声,听。
子柏风伸手阻止别人出声。
他现在满脸鼻涕泪水,表情还带着悲痛,却又带着惊喜,说不出的诡异。
柏风,你爹他已经去了,他……子吴氏哭道,那只是你的错觉。
嘘,别说话。
子柏风道,我知道悲痛的几个阶段,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我会否决我爹已经死了,但这不是……不是……从极端的悲伤到极端的冷静,那一瞬的子柏风,冷静的可怕,可怕到了极点,似乎现在在他的躯壳里,是另外一个人。
子柏风本来就是两个人。
一个已经超出了承受极限,崩断了理智之弦,另外一个就浮出了水面。
娘,你准备点水,二黑,你帮我扶着点我爹。
子柏风把子坚打横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了床上,然后他再让众人静下来?你们听。
但是,除了子柏风,依然没有人能听到什么声音。
只有木头,他挣扎着爬起来,以可笑的姿势走到了子坚的身边,靠在床边,似乎在倾听着什么,然后对子柏风胡乱点头。
看,木头都听到了。
子柏风道,真的,真的有声音。
众人都静下来,仔细听着,除了偶尔的抽泣声,整个房间里静悄悄的。
渐渐地,似乎真的有了声音,轻微的,每隔十多秒才有那么一下,低沉的,如同远方有巨人在踩踏地面。
有,我听到了!小石头尖叫起来。
嘘!众人都把手指凑到了嘴边,让他闭嘴。
子吴氏向前两部,凑到了子坚的胸口。
咚猛然一声响,吓了她一大跳,然后她后退了两步,差点倒在地上。
爹,醒醒,该醒醒了,爹。
子柏风轻轻推了推子坚。
子坚的手动了动。
该吃饭了,晚上了,爹。
子柏风道,声音中还带着几丝悲伤,却也有了一些希望。
其实,子柏风并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这声音,他真担心这只是他的幻觉,来自他对子柏风死讯的下意识否定。
悲伤的第一个阶段,不就是这样的否认吗?不肯承认亲人去世的事实,总觉得是在骗他。
啊?一个声音传来,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肯定,这是不是子坚发出的声音。
吃晚饭了,娘做了扣肉。
子柏风道。
娘打翻了。
小石头纠正。
锅里还有。
子吴氏道。
扣肉?我想要吃扣肉。
啊?众人又在面面相觑,他们确实看到子坚的嘴巴动了,但是,谁都不敢相信。
那爹你起来啊,我们快去吃饭。
啊……吃饭……子坚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
诈尸啦!小石头尖叫起来,却被子柏风一记敲在脑袋上,顿时抱着脑袋委屈地蹲到一边去了。
呼……就像是一场大梦初醒,子坚渐渐睁开眼睛。
双眼之中,奇特的光晕流转。
他看着站在面前的泪痕满面的子柏风等人,问道:我这是怎么了?我刚刚好像是睡了一觉……爹,你死了,又活了。
子柏风心说。
第四〇八章:一列人仙八方贺我死了。
子坚摸着自己的胸口,似乎能够感受到那里的不同,刚才他确实是死了,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的波动与情绪,和睡着完全不同,就像是被埋在了最深的土地里,一片死寂。
但我还活着。
子坚活动了一下手掌,他确实还活着。
子坚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柏风?外面传来了高仙人的声音,柏风,别太悲痛了,我们……准备一下后事吧,让子坚他放心的去……我现在出去会不会吓到人。
子坚问子柏风。
子柏风摊摊手,那意思是老爹你惹出来的麻烦,你去搞定。
子吴氏背过身去,默默擦去了眼界的泪,心中默默感谢诸天神佛,不管是存在的还是不存在的,都感谢了一个遍。
爹,哥打我。
小石头蹲到了子坚的膝下,开始每日日常,告黑状。
高巡查,老爷子,你们进来吧。
子柏风对外面道。
众人就都走了进来,很多人其实一直都等在外面,哪里都没去。
就等着最后的消息传来。
此时众人的脸上,都也难掩悲伤,子坚为人忠厚,待人和善,乐于助人,不知道帮助过多少人。
燕老五走在最前面,下燕村的各种丧事,都是他负责的。
柏风,节哀……进来之后,他先说了一句,然后就看到子坚坐在那里,正看着他,顿时整个人呆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燕老五都不会走路了。
高巡查抢上一步,一手摸住了子坚的脉门,面色瞬息万变,最后张大嘴巴呆在那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片刻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道:恭喜,恭喜子坚道友道心永固,位列人仙。
那一刻,他心中真有一种一头撞死的冲动。
他本以为非间子是他所见过的修士所最具有天赋的人,非间子已经在道心凝聚的后期,所差的只是寻找到自己的道。
而他修炼几百年了,还在道心凝聚的门槛,他私底下对非间子不无嫉妒。
但是现在,他才知道,他还是别嫉妒了,他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子柏风年纪轻轻位列天地人榜也就罢了,这家伙本来就是妖孽,诸般手段没有一个是别人能看懂的,自成一道,只能说是名不虚传。
但是……这事怎么回事?人家这位,修炼了两年多,就已经道心永固了。
道心凝聚到道心永固,是量变引起质变,到了道心永固的阶段,就代表已经真正是人仙了。
境界之上,甚至已经超越了子柏风。
天地人榜里,已经可以进入地榜,毫无争议。
道心永固?位列人仙?子柏风还有些茫然不解。
非间子却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我爹现在是人仙了?子柏风向非间子求证。
嗯。
嗯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啊。
你别理我,我现在不想说话。
何止是非间子不想说话。
颛王不想说话,其他的那些官员们也都不想说话,看子柏风想要过来,一个个转过脸去,不想理会他。
我颛而国和子家不共戴天,不共戴天啊,没天理,太没天理了!就算是大家都是合作伙伴,此时此刻,众人也都实在是忍不住要怒骂几句。
友尽了!可恶,绝对友尽了!打脸不带这样打的!可惜房子只有四个角,不然大家都要各自寻一个角去画圈圈了。
道心永固?子坚自己也愣住了,他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胸口。
子柏风都不太懂,他自己更不太懂。
咚一声,他胸腔之中的那颗心脏,似乎也有自己的意识,此时猛然跳了一下。
像是在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到来。
无形的波动扩散出去,如同天人敲响了仙鼓,震慑整个载天府。
咦?刚刚还在扼腕叹息的平棋长老愣住了。
已经是夜晚,天空之中,却突然有了一道道的光芒。
宛若天空垂下了七彩的幕布,又像是仙女撩起了七彩的长裙。
极光?子柏风知道这种现象,是高空中的粒子被激发,发出了光线,和荧光灯一样的原理。
激发了这高空粒子的,又是什么?子柏风抬头看去,他的灵力视野之下,看到子坚的身上,一道浓郁到极点的灵气冲天而起,气冲斗牛。
万剑宗无妄仙君恭贺道友道心永固,位列人仙。
东方,一个声音隆隆传来。
东皇宗大过仙君恭贺道友道心永固,位列人仙。
南方,也有一个声音隆隆作响。
应龙宗需仙君恭贺道友道心永固,位列人仙。
西方,却是应龙宗的需仙君。
天朝巡抚旅仙君共和导游道心永固,位列人仙。
这位也是从西方传来的。
在载天府西方不远处,需仙君和旅仙君正在一艘巨大的云舰之上把酒言欢,旅仙君是天朝上国皇族子弟,同时也是六十四仙君中的一员,他提前来到应龙宗是来为天朝上国的皇帝出行打前站的,需仙君前来迎接,两人恰好刚刚路过载天府不久,却看到了气冲斗牛。
这几日,位列人仙的人已经有好多个了。
旅仙君道。
面仙大会临近,许多修士都借机突破,出山求缘了。
需仙君道,想来六十四仙君的位置,又会有许多易主了。
他们两个都是资深的仙君了,并不担心有人来挑战他们,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子坚抬头看去,他头顶上定然是天花板,但他却好像是看到了天空之上的无尽极光。
蒙城散人子坚,见过诸位仙君。
子坚道。
他的声音隆隆传出去,传到了无尽远方,向整个世界宣告自己的到来。
修道,修的是道心,只要道心已经达到了这个级别,其他的法术之类的,都只是末节,道法运用,存乎一心。
子坚不用学习,自然而然就会了很多东西。
这本就是道心之中的规则。
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关于资质,这个世界有一种说法。
下等修术,上等修法,特上修心。
资质只是下等的,只能从微末之术开始修炼,由术修法,由法修心,慢慢由外及内。
非间子的资质就是特上,所以他早早就开始修道心,他的师兄非阳子也不过是修法而已。
平棋长老又等待了一会儿,没再有其他的仙君再向子坚道贺,这才提气开声:机巧宗平棋,恭贺道兄道心永固,位列人仙。
仙君们可以称呼子坚为道友,他却只能称呼子坚为道兄了。
想之前,他还想要收子坚为徒。
机巧宗平商……武运侯武运……应龙宗银翼……确认没有仙君恭贺之后,四面八方才响起了其他的声音。
子柏风等人一边听着,一边感慨,原来载天府及载天府附近,有这么多的修士在。
而够格发声的人,至少也是各大宗派长老这一级别的。
声音时多时少,有的时候两三个人同时发声,有时候又片刻没人说话。
等到众人差不多了,颛王也提气开声,恭贺一番。
子柏风觉得这就像是子坚发了一个微博,众人纷纷转载,留下爪印。
马克!转发!存!这样子。
直到最后,子柏风听众人不说话了,他也吐气开声,道:蒙城子柏风,恭贺老爹道心永固,位列人仙!子柏风那个得意啊,他转脸又看了一遍四周,大家都一副友尽的样子,不愿意理他。
不过也仅仅是对子柏风而已,大家都知道子柏风不拘小节,对子坚,却是一个个笑脸相迎,颛王最先上前,一抱拳,道:子坚兄,恭喜,恭喜啊!同喜,同喜。
或许是心理上的变化,又或者是实力上的变化,子坚在颛王的面前,也没有了丝毫局促,他笑着对颛王拱拱手,不卑不亢。
恭贺之后,众人就退了出去,让这一家子再说句话。
大喜之后的大悲固然伤身,大悲之后的大喜,却更让人疲惫。
一家人今天哭过,叫过,痛苦过,也狂喜过,此时却是觉得疲惫不堪,众人走了之后,就都一个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只有子坚,他却是精神奕奕。
几个人胡乱吃了点东西,子坚看到了平棋长老留在桌子上的那件法宝房屋,伸手拿了起来,道:趁时间还早,我们研究一下这法宝房屋,赌约……他说着,转过头去,就看到子柏风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石头歪在子吴氏的身上也睡着了,子吴氏茫然地睁着眼睛,看得出来,早就已经神游天外了。
子坚心中,就觉得暖暖的,像是整个都要化了。
什么百灵之心,什么道心永固,都比不上这浓烈的感情,即便是百炼精钢,也能化成绕指柔。
管他呢,现在要做的,就是睡觉。
一家四口躺在一张大床上,月光肉肉洒下,洒在法宝房屋之上。
那房屋就像是一座格外逼真的模型,四四方方的小小庭院,院子里应有尽有,窗户却完全封着,不论从任何地方,都找不到一丝缝隙。
像极了死亡沙漠中的鸟鼠观南院。
第四〇九章:一间房屋蕴神奇清晨,清脆的鸟鸣声在窗外的树枝上响成一团,院子里,非间子正在教授曲鱼子剑法,几个外门弟子也在旁边观摩,而子柏风的房间里,却是一片严肃甚至压抑。
子坚、子柏风、小盘三个人趴在桌子上,正在研究着那法宝房屋。
三个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
修炼之中,元素很多,子柏风现在所接触过的就只有修炼和阵法,对法宝,却是一窍不通。
而眼前这个法宝房屋,他们甚至怎么用都不知道。
非间子。
子柏风打开窗户叫了一声,非间子走了进来,子柏风指着那法宝房屋,道:你看,这像不像我们看到的鸟鼠南院。
非间子拿起那法宝房屋仔细端详着。
不过是巴掌大的小小东西,装在一个小小的匣子里,庭院之中,一草一木都精致无比,门窗都有,却完全看不到内部。
没错,确实是和鸟鼠南院一般。
非间子道,所不同的是,鸟鼠南院比之大上无数倍。
果然,鸟鼠南院应该也是一种类似的法宝房屋,我们之所以进不去,是因为我们不知道打开的方法。
作证了子柏风的想法,子柏风又是喜悦,又是无奈。
他们忙活了一上午,连个小小的法宝房屋都打不开,更不要说鸟鼠南院了。
这种空有宝山而不可得的感觉,却是让人不爽。
非间子看几个人拿着那法宝房屋无处下手的样子,转身又去叫来了高仙人。
这种法宝房屋,也有地方叫它随身宅邸,可是修行界的高端货,咱们巡察司这种穷衙门,至少我们颛而国分部是没有的。
高仙人拿起那法宝房屋端详着,据说它集合了法宝、阵法、防御、收纳和隐蔽于一体,乃是机巧宗所发明的一种量产型法宝。
虽然是量产的,但是现存数量不超过二百个,所拥有者非富即贵,或者一方霸主。
当初机巧宗大肆贩卖的时候,宣传的就是,只需要一个法宝房屋,就可以满足一名修士一切日常所需,不论到哪里,都能够拥有和在山门中一样的生活方式。
修炼,房屋自带聚灵阵,效果超卓;躲避强敌,法宝房屋本身强度极高,可以暂避危险;内部空间很大,可以把任何东西装在里面,随身携带;一旦放出来,外观看起来就是一座普通的房屋,关键时刻能够骗过强敌。
这一连串的好处说出来,子柏风都愣了,他道:机巧宗给了你多少广告费?实不相瞒,我很多次想要出钱订做一个,却一直都没凑够钱,研究了也不知道多少次了……高仙人苦笑,别看他是风光的巡察司的一个地区的总巡察,事实上,他不过是个穷逼……那你可知道这东西如何打开?子柏风问道,现在连打开都没办法打开,更别说去研究了。
每个法宝房屋的打开方式都不同,是由定做人指定的,不过通常有三种打开方式,一种是密语,一种是密钥,一种是灵力激发。
高仙人一边解释,一边拿起来端详着,半天之后,才道:我没有看到有插入密钥的地方,也不像是密语的,或许是灵力激发的。
灵力激发的最难打开,比之密语的还要麻烦,这个恐怕是打不开了,或者去问问平棋长老。
子柏风才不是那么轻易服输的人,他和小盘嘀嘀咕咕了半晌,又和子坚商量了一下,就开始了破解工作。
所谓灵力激发,就是一种灵力的密码,通过输入不同强度的灵力来激发内置的阵法,启动法宝房屋。
子柏风取出了一块玉石,将其切片,然后以刀子在桌子上划出了一道复杂的阵图,法宝房屋放置在中央,把切片之后的玉石,放入那阵图的节点之中,然后倒入了茶水,作为灵气的通路。
以玉为节,以水做媒,然后一片片向上增加玉石,然后调节灵气的强弱。
子柏风张大双眼,看着那房屋,在房屋被放入阵图中时,子柏风就看到房屋之中逸散出了一道灵气,灵气盘绕成了特殊的形状,就像是一个缺了齿的齿轮。
简单……子柏风和小盘两个人细致调节了片刻,模拟出了那缺少的齿,将里面那团灵气包裹起来,顿时就是咔嚓一声,法宝房屋瞬间胀大。
小心……子柏风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这茬,他们几个人狂冲出去,逃离了房屋。
但是想象中的坍塌并未出现。
子柏风回头看去,房屋还是那个房屋,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是子柏风伸出手去,打开房门时,发现房屋内的格局已经变了。
好神奇……子柏风只觉得,这压根不科学嘛,这法宝房屋竟然还可以判断是不是在其他房屋内,如果是的话,就取代原来的房屋,就像是在原来的房门上附加了一个通往法宝房屋内部的任意门。
难怪平棋长老那般自信。
非间子叹息道。
术法道三个层次,这位平棋长老怕是已经掌握了某种特殊的精髓,至少掌握了一术,并懂得了如何将其使用在法宝之中。
他只是道心并未突破,所以才无法位列人仙,而其他方面,说不定比普通的人仙要强得多。
子柏风等人进去探寻了一番,仔细研究了一上午,出来时都面如死灰。
如果这就是机巧宗,是平棋长老的真正实力,而机巧宗只要能把房子建成这法宝房屋的十分支持,他们这赌约,怕是就输定了。
法宝房屋之内,灵气充裕而浓厚,虽然比不上蒙城,却也相差不多。
单论阵法,小盘的阵法别具一格,或许不会输,但是综合起来,却是差了机巧宗几十里远。
机巧宗无数代人的心血,岂是等闲?修士们需要的一应所需,子柏风只能提供灵气,而这法宝房屋里,有丹房,有药圃,有炼器室,有修炼室,其他地方的灵气或许稍弱,但是修炼室的灵气,却是极为充沛。
子柏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塞满了灵气再说。
但是机巧宗,却是把灵气合理分配,不同的地方不同浓度,满足日常所需,实际使用时,其实完全没差别,灵气的需求却降低了好几十倍。
更不要说每个修士都需要安全性,隔绝灵气,隔绝别人的探查,拥有卓越的防御性等等。
这些子柏风都只能通过阵法来做到,可是机巧宗却直接融入了材料之中,墙壁的特殊构造,就不是子柏风所能模仿的。
难怪机巧宗对工匠的要求那么高,普通的大工只能当小工用,对各种加工精度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不能输,不能输。
子柏风神经质地唠叨着,必须想个办法,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呢?但是一时半会,他怎么能够想到呢?先不要着急,我们先按照原来的计划来,至少灵气这一块我们是完全胜出的。
子坚道,其他的东西,我们慢慢琢磨。
子柏风心知子坚只是在安慰他,却也暂时只能如此了。
同样的科技树,人家机巧宗已经点了几百点的技能点了,他们这边,却只点了一个灵气树,虽然点的更多,但是其他方面差的一塌糊涂,又有什么用?子柏风苦思冥想,却毫无思路,这本就是从来没接触过的领域,现在想也没用了。
不过,子柏风向来有个好习惯,那就是不懂就要问,而不懂就要问的对象,就是他心目中无所不知的先生了。
子柏风心意一动,蒙城书院之中,立刻凝聚了一个灵力分身,去找先生去了。
先生听到子柏风的询问,却是哭笑不得,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无所不知的人吗?我也只是在阵法一道上有所造诣,这些建筑杂学,别说是我,除了机巧宗,这世界上懂得如许多的宗派都没第二个了,或许那些大宗派里有些积淀,但也不能和机巧宗相比,你可知道,许多宗派的宗门,都是机巧宗帮建的。
子柏风无奈回来了,理智上其实他也知道,他对先生无所不知的印象,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正如燕小磊对他,也存有类似的崇拜与幻想。
先生这边断了门路,却也给子柏风指了一条可能的门路,先生说大宗派或许有积淀,而所谓的大宗派,现在和子柏风有联系的,就只有一个。
应龙宗。
龙爪长老等人作为他的内应,就在应龙宗呢。
爹,看来我要去应龙宗走一趟了。
子柏风道。
去应龙宗?子坚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子柏风和应龙宗的恩恩怨怨,却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揭过的,现在面仙大会还没开始,众多宾客都还没到来,这个时候去应龙宗,应龙宗会不会暗中下黑手?我陪你一起去。
子坚道,现在他是子柏风阵营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虽然刚刚晋升,还没出过手。
不用,我乔装打扮一番,自己去。
子柏风道。
子柏风谢绝了众人的好意,找了向岸白,让他寻了一个和子柏风身形近似的应龙宗弟子,伪装成那弟子,和向岸白一起,乘上了云舟,向应龙宗飞去。
第四一〇章:一路所见皆荒凉向岸白的云舟是应龙宗的制式云舟,应龙宗的云舰技术算是独步天下的,其他宗派的云舰多是机巧宗所产,只有应龙宗的云舰是他们自己制造的。
子柏风和向岸白两个人登上云舟,一路向西方飞驰而去。
大人,您现在的名字叫做墨光,是龙爪长老座下的入门弟子,入门才刚刚三个月,所以其他人都不太认识你,您可记好了。
向岸白一边操作着云舟,一边对子柏风叮嘱道,子柏风现在去应龙宗,还是太危险了,若是别人识破了他的身份,他就有危险了。
就算是他再强大,也是双拳难第四手,在应龙宗里,若是遇到了危险,怕是连逃都来不及逃。
我晓得。
子柏风默默念诵了墨光两字几遍。
应龙宗的云舟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飞出了载天府之外。
大人,我们现在已经飞出了载天府,载天府地处天朝上国的西方边陲,越向西就越加荒凉,城市也就越来越少,从这里向西,直线飞行的话,路上会经过三个城市,分别是长留、定水和望东三城,这三个城市,因为在载天府到应龙宗的必经之路上,所以还算是繁华,不过和天朝上国其他地方的城市比起来,却还是小得多,民众的生活,也颇为辛苦。
向岸白是个合格的向导,他把路上经过的一些地点都一一告知了子柏风,他知道子柏风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修士,他同时还是一名地方官,执掌一方,他对这些修士们不屑一顾的城市,也有着好奇之心。
从载天府飞出来,飞了大概三个时辰,就遇到了第一个城市,长留。
从长留开始,再向西就没有官道了,这个城市叫做长留,就是奉劝往来的商人,不要再向西去了,因为再向西就荒无人烟了。
向岸白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总是有人不信邪,他们前仆后继,用自己的身体铺就了一条在荒漠中延伸的道路……子柏风顺着向岸白的手指看过去,长留是一个很荒凉的小城市,它延续了载天府的风格,占地庞大,房屋杂乱,城市之中有大量的空间留白,像是被人胡乱泼在地上的灰褐色颜料。
云舟很快就越过了长留,向岸白对子柏风道:大人,到下个城市,肯定是到了晚上了,您先休息一下,若是等我们到了,我会叫醒您。
子柏风点点头,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这即便是在应龙宗内部,也算是稀有品的小云舟内部布置非常舒适,有点像是子柏风前世所坐的高档轿车,虽然没办法躺下,但是座椅却极其舒适,躺在上面,子柏风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这几日,他真的是累坏了,他不像是其他的修士,早就已经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他却依然要睡觉,要吃喝拉撒,除了更强大之外,他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迷迷糊糊之中,子柏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前方的向岸白正在专心驾驶云舟,尽量让云舟避开气流,让子柏风睡得安稳一些,子柏风突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他皱了皱眉头,对向岸白道:你有没有发现,灵气比之之前稀薄了?灵气?向岸白愣了愣,摇头道:大人,或许只是因为我们飞的太高了。
子柏风摇摇头,他从侧面的舷窗里看了出去。
窗外,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月光洒在云层上,如梦似幻。
云层在月光下翻腾,像是无声的海,涌动的浪。
到云层下去。
子柏风道,向岸白没有说话,只是操纵着云舟降低高度,穿过了厚厚的云层,子柏风运气灵气视野,向下看去。
这是……他看到天地间的灵气,正在向西方流动,就像是被无形而庞大的力量牵引着。
他皱起眉头,灵力视野更努力地看向地下,他隐约能够看到,地下有一道粗大的地脉,地脉之中,灵气如同水流一般涌动着,向西方奔流。
而大地之上,土地干裂,江河断流,万物枯萎,看不到一丝生机。
这……我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子……怎么会这样?向岸白吃惊不已,他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回去应龙宗了,这还是最近几个月第一次回应龙宗,眼前的景象,和之前所见的完全不同。
我上次来时,这里虽然也很荒凉,却也有很多的草木。
向岸白道,他皱眉思索了片刻,猛然道:是了,是应龙宗全面开启了聚灵大阵。
面仙大会……子柏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应龙宗要招待那么多的修士聚集在一处,对灵气的消耗是极其庞大的,所以他们已经开始提前开启大阵,聚集灵气了。
当初鸟鼠观全力开启聚灵大阵,就让整个鸟鼠山附近民不聊生,更何况这应龙宗了,此时看来,应龙宗的聚灵大阵,甚至会影响整个载天州,乃至附近的几个州。
这里距离应龙宗还有一大半的路程,数万里之遥,就已经受到了影响了。
大人,前方就是定水城了。
向岸白向前眺望着,片刻之后,对子柏风道。
定水城是附近游牧民族们聚集的城市,这个城市不大,附近生活着很多大的游牧部落,他们自称应定族,据说有应龙的血统,极为好斗。
向岸白又为子柏风解释道,应定族有一个大统领,也称为可汗,他比较有远见,几百年前就在定水城这里建了城,和往来的客商交换一些商品。
说起来,虽然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但听他的口气,这位有远见的可汗现在还活着,显然也是修士。
定水城之所以叫定水,是因为有一条大河到了这里就流入了地下,看起来就像是河水被定住了一般……那条就是定水河……咦?说到这里,向岸白猛然顿住了,他所指的地方,确实有一条河道,但是河道漆黑一片,没有丝毫波光,显然河流已经干枯了。
怎么回事……前方就是定水城了,希望定水城没有什么变故。
果然,云舟又向前飞了片刻,就看到了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帐篷。
奇怪……向岸白却是愣了一下,他们在杀马?子柏风顺着向岸白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也是有些疑惑。
虽然在高空飞行,速度也快,又是在夜色中,但是他们还是看得清楚,几个牧人点起了篝火,正在杀马,一只只马匹挣扎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应定族的马是应马,据说也有应龙的血统,他们对马匹以兄弟相待,就算是马死了,也会厚葬掉,怎么会……子柏风的目光逡巡着,却看到这并不是特殊的孤立事件,肉眼可见,地上点满了篝火,宛若点点繁星,每一处篝火处,都有人在屠宰马匹。
这些牧人泪流满面,念念有词,似乎不是在杀马,而是在祈祷。
速度慢点。
子柏风道,子柏风的灵力视野之下,很容易就看到了一个穿着毛皮大衣的大汉站在一个巨大的帐篷外,满脸悲悯地看着帐外,一名青年正含泪杀死一匹神骏的战马。
这是……向岸白的速度又放慢了,云舟带起的厉啸声惊动了地上的人,那杀马的青年抬起头来,满脸愤怒与憎恨地对着天空挥舞着武器,跳着脚,似乎在骂着什么。
那穿着皮毛的大汉面色一变,立刻拉住他,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云舟在大帐之旁停下来,那大汉面带讪笑,高声道:应定可汗胡扎尔不知道贵使经过,有失远迎,请贵使入内歇息,由胡扎尔好生招待一番。
会经过这里,又有这种高速云舟的,就只有应龙宗的高级人士了,他可不敢得罪应龙宗。
他就是那位有远见的可汗?子柏风问道。
是的,他就是。
向岸白叹了一口气,从云舟中探出头来,道:胡老,是我,小白。
小白,是你?胡扎尔嘘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汗,道:还好是你……哈森,快过来,是小白来了。
大人……向岸白转头看向了子柏风,子柏风点头,道:可以稍微歇息一会。
他也想要知道,这里到底在做什么。
谢大人。
向岸白转身从船舱里搬出来一个大桶,对子柏风羞赧一笑。
子柏风摇头莞尔,原来向岸白早就打算在这里停一下了。
我是你师弟。
子柏风提醒他,不要轻易透露他的身份。
是,大人。
向岸白点点头,从云舟上跃了下去。
胡老。
向岸白对胡扎尔打招呼,胡扎尔看到向岸白身边还跟着其他人,面色一变,刚才胡汉森骂的可是很难听,若是这人和向岸白不是一条心,回去嚼舌根的话,不但会给他们带来大灾难,还会影响向岸白。
看胡扎尔的表情,向岸白连忙又介绍身后的子柏风,道:这是我师弟墨光,放心,自己人。
那就好,那就好。
胡扎尔哈哈笑道,向岸白把怀中的大木桶递过去,道:胡老,载天府带来的好酒,云舟太小,带不了太多,就只有这些了。
哈哈,有心了,有这些就好。
胡扎尔哈哈笑道,可他虽然在笑,眼中的忧色却没有被驱散,反而衬托的更加忧郁。
白兄弟!被称为哈森的青年丢下了手中的刀,冲了过来,对向岸白一个熊抱。
向岸白身材纤瘦,身高中等,哈森却是一个粗壮的汉子,这一抱,差点把向岸白抱没了。
墨光兄弟。
哈森又上来抱了一下子柏风,子柏风连忙大呼受不了,这大汉身上一股血腥混杂汗臭,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了。
胡老,我刚才经过天上,看到定水干枯了,还有……这事怎么回事……是的,定水河干了……胡扎尔摇头一叹,我们在祭祀应龙神……应龙是龙类,龙类掌管雨水,传说中向来如此,应龙也不例外。
从上次你走了开始,就再也没下过雨,定水河的水也越来越少,一个月前定水河的水也干枯了,我们的水井也都没水了……胡扎尔语气低沉。
应定族是信奉应龙神的,此时此刻,他们只能以他们的方式来祭祀应龙神,希望应龙神能够眷顾他们。
其实在子柏风看来,更像是他们已经无力再养活这些马匹,只能以祭祀的名义,把这些牲畜杀死,至于牛羊之类的,估计早就已经杀了。
怎么会这样?向岸白大惊,然后他看着胡扎尔和胡汉森的眼神,顿时明白了:是应龙宗?我……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向岸白下意识地开始自责,胡扎尔摇头道:不关你事,你虽然现在也是应龙宗弟子,但是这种决策,却不是你能决定的。
胡扎尔没有胡乱怨怼别人,子柏风对这个粗豪的可汗心生好感。
来,难得今天有好酒,我命人准备一些酒菜,今天不醉不归。
胡扎尔收起了忧色,哈哈大笑道,即便是面对这样的困境,他依然不改本色。
不,不用了,胡老你知道我不怎么吃喝的,你们把更多的东西留给族人吧。
向岸白曾经游历过很多年,见多识广,自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修士,他知道现在每一分食物对整个定水城都是非常宝贵的,自然不可能再去吃喝。
我们这里还有些食物,还有最后一口水井。
汉森道,西边的望东城才艰难,望东城的那个老顽固都低头来求我们了,反正我们也养不过那些牲畜,就让他们拉走了一些……望东城的那个子老头?向岸白大惊,他竟然会向胡老低头?望东城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啊……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仔细算算,现在那些食物早就已经吃光了,不知道现在的望东城还有几个活人。
胡扎尔苦笑着摇摇头,他和那子老头斗了一辈子,本是敌人,此时却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兔死狐悲的感觉。
此地已经不宜久留了。
向岸白对胡扎尔道:胡老,带着他们向东迁徙吧,我路上看到其他地方还有一些水……迁徙?能迁到哪里去?胡扎尔笑得更苦了,现在马匹大多已经饿死了,就算是没饿死的,也几乎都走不动了,我们不得不杀了它们。
你们乘坐云舟,瞬息之间就能越过数千里,可是对我们现在来说,怕是一个月也走不过一千里地。
向岸白看向了大帐之外,在大帐守卫的都是可汗麾下最勇猛的猛士,可是这些猛士,现在也都两颊深陷,面黄肌瘦。
我早该想到……子柏风心中也很不是滋味,自从死亡沙漠被治理好之后,他本以为这世界上再不会出现这种景象,谁想到竟然在天朝上国,又见到了这民不聊生,饿殍遍地的情景。
面仙大会是应龙宗的盛会,是整个修仙界的盛会,但是对普通的民众来说,却是一场巨大的浩劫。
子柏风单纯想到了数量庞大的修士对灵气的消耗,是一个可以赚钱的良机,却从未想过,这种所谓的大会,会给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普通民众们带来什么。
什么时候,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都会被我忽略了呢?什么时候,我变得那么功利,竟然会为了那些钱财和身外之物而劳心劳力,却把真正重要的事情置之脑后,不管不顾呢?子柏风陷入了自责之中,直到向岸白推推他,道:墨……师弟,我们走吧。
小白,你若是路过望东城的话,去帮我看看望东城的情况吧,我想知道那个姓子的老顽固是不是还活着……你说什么?子柏风猛然一惊,从自责之中清醒过来,瞪大眼睛看着胡扎尔。
什么什么?胡扎尔被他吓了一跳,一惊一乍的,做啥?你刚才说,姓子?子柏风抓住了胡扎尔的手。
是的,姓子。
胡扎尔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小兄弟你认识那个子老顽固?大……师弟……向岸白看子柏风那激动的神色,猛然醒悟过来,那老头姓子,而子柏风,也姓子。
师弟,望东城的城主姓子,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大家都叫他子老头,望东城有大概三四百人姓子,子在望东城也算是大姓。
向岸白对子柏风道。
你怎么不告诉我!子柏风心中大惊,他从小的时候,经常会在家祠里玩耍,村子里的老人就会给他唠叨,他们子氏祖先的伟大事迹。
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了,那时候他毕竟实在太小,但是其中有些却记得清楚,譬如他们子是上古君王的后裔,后来流落天下,他们是从东北方向迁徙过来的,迁徙过来才不过十多代,现在在其他地方还有他们的同族。
天下无二子,只要是姓子的人,便是我们的族人,柏风,你可记住了。
他依稀记得当初那老人,这么对他说。
天下无二子。
那些人,是我的族人!子柏风心中回荡着这个想法。
其实子柏风对宗族的认识并不深刻,也不是特别在意,但是子坚却不同,他从很多年之前,就很想要找到其他的族人,他的这种执着也影响了子柏风。
而子柏风心中更多的是愧疚,蠃鱼淹没了子村,是因他而起,他的心中,也一直想要补偿一些什么。
小兄弟,你……胡扎尔看子柏风激动的样子,有些疑惑。
墨光是我的道号,我本名姓子。
子柏风道。
原来如此……那你们可要快点去看看!一句话,胡扎尔就明白了前因后果,连忙道。
走,立刻去望东城!子柏风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