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宋嘉茵这么说, 莺儿也放心不少,但是她还有一个疑问:小姐,您都进宫了, 为什么还没要个名分, 如果您开口的话,皇上是肯定会同意的,您这样住在宫里是不是有些……莺儿的话没有说完, 她怕宋嘉茵听了不高兴, 越说到后边, 声音越小,有些胆怯。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宋嘉茵并没有因此生气,反倒是露出了笑容。
她当然知道自己怎么住在宫里没名没份不太合适,郑容汐在一日, 她就一日不能安心,她必须要把郑容汐除掉。
萧邺对郑容汐没什么感情, 但她也不能放心,并且郑容汐还占了皇后的位置, 郑容汐在她的眼里,就是眼中钉肉中刺,若是郑容汐不除, 她永远只能屈居于郑容汐之下,她又怎么会甘心。
而且她与萧邺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她从小就喜欢萧邺, 只是因为一些事没能入宫, 让郑容汐钻了空子, 倒是便宜郑容汐了。
不过, 如今她来了,郑容汐绝不会再有机会了。
从她安插在郑容汐宫里的人汇报的情况来看,郑容汐似乎很惧怕她,恐怕也是那些一直缠绕她的噩梦起了作用。
郑容汐似乎已经相信了,这是将来会发生的事。
这么久以来,萧邺也未曾主动去找过郑容汐,郑容汐落水之后。
他也没派人去问过,更别说亲自关心一句了。
这让宋嘉茵很满意。
萧邺不在她这里过夜也正好与她的计划一致。
她必须要除去郑容汐才能彻底地安心。
但是,以郑容汐家世出身,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便只能让郑容汐自己退出。
把她逼疯或者让她彻底绝望,这才是真正的办法。
如今看来,她的计划正在稳步地实施中。
让一个人精神崩溃的前提,让她被噩梦缠绕,每日睡不好,总是胡思乱想,这就是成功的关键。
郑容汐如今已经有些这样的征兆了。
之前小芸差点被郑容汐发现的时候,她曾经想过要抛弃小芸这颗棋子,但是,若重新再安插一个人进去,又不能很快获得郑容汐的信任。
不过好在郑容汐也是心思简单,并没有真正怀疑到小芸身上,所以那事也就不了了之,小芸也才能继续在郑容汐宫里待下去。
但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就已经警告过小芸,告诫她一定要谨慎行事,如果再出差错,那她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这么久以来,小芸倒是安分守己,而且她吩咐下去的事也都很好地完成了,所以她才留了她一条命。
小芸有什么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
一边帮她做事,一边还有意勾引萧邺,妄图爬上龙床,从此而翻身做主人。
但是她了解萧邺,小芸这样的姿色这样的出身,是绝对入不了萧邺的眼的,她根本不必担心。
看到郑容汐日渐憔悴消瘦,她知道吩咐小芸下的那些药已经在起了作用。
要不了多久,郑容汐就会越来越虚弱,精神不济,越发的憔悴,到最后,加上她的一点刺激,郑容汐可能就会彻底地崩溃,这一天应该已经不远了。
、第二日,宋嘉茵起了个大早,早前吩咐宫里人熬好的汤已经准备好了。
她比丽妃这样的人要聪明得多,虽不是她亲手做的,但也是做足了功夫,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早已经问过熬汤的宫女这其中的食材以及步骤,以防萧邺问到的时候露馅。
莺儿将汤中放进食盒里,提在手中,跟着宋嘉茵一起往昭阳宫去。
到昭阳宫的时候时辰还早,但萧邺已经起来了。
宋嘉茵未经通传,径直便要往殿内走,但是门外守着的太监还是将她拦下了。
他们一直在萧邺身边伺候,自然也是见过宋嘉茵的,但是还是道:皇上正在忙,您还是先别进去了,要是打扰了皇上,皇上会不高兴的。
宋嘉茵脸上带着笑,说道:那就麻烦公公帮忙通传一声,说是我来了。
太监看了一眼宋嘉茵,犹豫了一下,委婉说道:皇上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准打扰,奴才看还是……莺儿有些气不过,正要说话,便被宋嘉茵制止住了。
那也行,我就在门口等着吧,什么时候皇上忙完了麻烦公公叫我一声。
见宋嘉茵这么深明大义,太监十分感动地点了点头:那就劳烦您先去等一会儿,等皇上一忙完,奴才立刻就来通知您。
好,有劳公公了。
宋嘉茵走到一边,莺儿也跟了上去,直到走到角落里,见四下无人,与守在门口的太监也离得很远了,莺儿这才道:小姐,一个小小的太监都敢拦你,你这脾气也太好了,还那么跟他说话,要是奴婢早就……宋嘉茵笑了笑,打断了莺儿的抱怨:你懂什么?莺儿看事情就是看得浅得很,萧邺就在里边,她若是对一个小太监都大吼大叫,为难他的话,萧邺看到了会如何想,她在萧邺面前一直维持的形象也都瞬间毁了。
不过是一个小太监而已,以后收拾他的机会多的是,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奴婢就是不懂嘛,小姐您何时受过这种气,居然让一个奴才拦在门外的……莺儿还想继续说,宋嘉茵瞪了她一眼,她立刻就闭上了嘴。
反正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她又何苦急于这一时。
在萧邺看来,她如今还是病中,这么一大早便拿着亲手熬的汤来送到他面前,这么用心,萧邺能不感动吗?而且来了之后也不强行闯进去,被人拦下就默默在外等着,等上一两个时辰,萧邺看了,肯定是有所触动的。
不过她也不是这样傻等着的人,若真要等上几个时辰,她可是受不了这样的苦的。
站着站着,宋嘉茵突然向旁边倒去。
莺儿立刻扶住了她,忙大叫道:小姐!小姐!您怎么了?这一声声的呼喊惊动了殿内的萧邺,萧邺心烦,问道:谁在外面大喊大叫?常进保也不知,回道:奴才这就去看看。
说着常进保就往殿外去,一出殿,随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了似乎是昏倒在柱子边的宋嘉茵。
他赶紧跑上前,见莺儿扶着宋嘉茵,十分着急地不停呼喊,忙问道:这是怎么了?莺儿抬头,望见是常进保,立刻道:常公公,小姐今日一大早便起来熬了汤给皇上送来,但是门外的奴才说皇上正在忙,让任何人不得打扰,小姐便就在门外等着,说是等皇上忙完了再送进去,不想让皇上分心。
但是小姐昨夜突发腹痛,吃了药才好了一点了,这么站久了,肯定是受不住的。
奴婢早就劝过小姐,让小姐先回去,但小姐不肯,说是现熬的汤要趁热喝了才好。
没想到站着站着,小姐就突然昏了。
见到这种情形,常进保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萧邺向来讨厌后宫妃嫔出入昭阳宫,干扰政事,但是如今宋小姐突然昏过去了,若是不管,又不太合适。
你先在这照顾着,我这就进去回话。
莺儿感激地望向常进保,点了点头:多谢常公公。
萧邺听着殿外的一片混乱,心下烦躁,见常进保进来,问道:怎么回事,为何吵吵嚷嚷的?常进保答道:回皇上,是宋家小姐来了,说是送汤给皇上,但是没能进来,就一直在外等着,好像还在病中,多站了一会儿就晕过去了。
让人将她扶进来。
是,奴才这就去。
宋嘉茵再次睁开眼,已经躺在了一处床榻上,她四下看了看,有些陌生,不是自己平日的住所。
她往床边看去,萧邺就坐在不远处。
她立刻坐了起来:皇上您怎么在这儿?先躺下,好好休息。
宋嘉茵看上去有些不安,继续道:不敢。
这是皇上平日休息的地方吧,我不躺在此处。
说着宋嘉茵就要找出自己的鞋子,从床上下来。
萧邺却道:朕说了,躺下好好休息,你昨夜腹痛还没全好,今日又站了那么久,好好休养。
说到这里,宋嘉茵面露自责:都怪我,给皇上添麻烦了,若不是我那么坚持非要在殿外等着也不会晕倒,也不会让皇上担心了。
我心中念着皇上,怕皇上忙于政事未及时用膳,所以才自作主张熬了汤送来,皇上不会怪我吧?怎么会,你又没做错什么。
皇上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不会。
谢皇上。
这时候,有奴才送来熬好的药。
宋嘉茵伸手要去接,被溅出的药汁烫到了手,她惊呼一声将手收了回去,细眉轻蹙,忍着痛意,但又不曾跟萧邺抱怨,在外人看来是十足的楚楚可怜又让人怜惜的模样。
萧邺看到这一幕,等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把药给朕。
送药的奴才听到这话,心头一跳,低着头将药送到了萧邺手边。
原本他将药递给宋嘉茵的时候,也是十分小心,不知为何药会突然洒出来还烫到宋嘉茵,连他自己手上也洒了几滴,不过他是不敢出声的。
将药送给萧邺的时候,生怕萧邺会呵斥他,但还好,萧邺接过了药,往床边去了。
见萧邺在床边坐下,宋嘉茵一脸惊讶:皇上,这怎么行,怎么能让您亲自喂药给我?宋嘉茵说着便要去接萧邺手里那碗药,但萧邺却坚持:行了,让朕来,你躺着就行。
宋嘉茵还想推辞:皇上这于理不合,您怎么能亲自做这些事呢?没什么不可以的,朕愿意就行,来吧。
萧邺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有些生疏,但宋嘉茵十分体贴,自己更是主动,即便被磕到烫到,也默不作声,一并忍下。
一碗药就被这么喝完了。
常进保立刻来接萧邺手中的空药碗,接着又拿出帕子给萧邺擦手。
宋嘉茵则是含情脉脉地望着萧邺。
好了,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朕去忙了。
都这样了,宋嘉茵也不好再说让萧邺留下来陪她的话,点了点头,十分乖巧:知道了。
萧邺走后,莺儿拿出手帕帮宋嘉茵擦了擦嘴边还残留药渍:小姐,你没事吧?因为还是在萧邺的宫中,她自然不敢把话说得太过明白。
只是方才宋嘉茵突然就昏倒,没给她一点准备,她差点就露出马脚。
她此番问宋嘉茵这句话也是意有所指。
没什么事,不用太担心。
莺儿听到这话这才安心。
想必小姐又是装的。
小姐,咱们要一直待在这里吗?宋嘉茵斜了莺儿一眼。
平日夸她聪明,这时候又这么蠢笨了。
这么好的机会,她为何要离开?留在此处过夜不是更好。
如今她在病中,萧邺也没有理由让她离开,这简直是绝好的机会,能让她与萧邺独处,与萧邺增进感情。
莺儿没想到这一层,有些无辜:奴婢说错了吗?有些话是不方便在这里说的,宋嘉茵也就没再说什么,拉起被子又重新躺了回去。
郑容汐昨夜回到宫中后不久,小芸前后脚地出现在宫中,郑容汐觉得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你一人回来了呢?小芸有些慌张,但当时郑容汐心里也想着别的事,也未曾注意到。
她在后面的,奴婢急着小解,所以先回来了。
郑容汐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小芸便匆匆地离开了。
过了不久,兰心回来了,见到郑容汐在,松了一口气:娘娘,奴婢可找着您了,不是说好在那等着,奴婢过去找您的时候您不在,奴婢可急坏了,还以为您又去哪里了。
郑容汐笑了笑:怕什么,怕我又不小心掉进河里了。
放心吧,我这么大的人了,不会那么粗心的。
说到落水的事,兰心突然走到郑容汐跟前,压低了声音:娘娘是,说起来,您昨夜落水的时候,奴婢,好像看到了……兰心的话没说完,看上去吞吞吐吐,似乎是难以开口。
郑容汐问道:看到什么了?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按理来说,她根本没必要这样做,奴婢也不懂。
郑容汐听着她像打哑谜一般地自说自话,忍不住打断了她:停一下,你说什么呢,好好说。
兰心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就是那晚,奴婢不是跟在您后面吗,过桥的时候您都走到桥中间了,奴婢还在下面呢,您落水的那一刻,奴婢好像看到那个宋小姐似乎是动了一下,然后您就落水了,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了,总觉得当时她的那个动作有点问题。
这倒是跟郑容汐之前的猜测对上了,她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说详细一点。
兰心回忆起了昨晚的事。
当时奴婢不是在桥下吗?您从桥上过的时候,经过皇上和她身边,您是靠着桥边走的,本来那桥上应该不会有什么珠子之类的东西,但是当时您经过她身边的那一瞬,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掉下来,然后然后您应该是踩到了那个东西,脚下一滑,就掉到湖里了。
你看清楚了吗?是从她身上掉出来的?说到这个兰心又有些不确定:当时没什么光,四周都很暗,奴婢也不太确定。
但是您无缘无故地滑倒跌到湖里,奴婢总觉得这件事十分可疑。
奴婢当时确实看得不太真切,只是觉得好像是颗什么珠子,当时四周不是很昏暗吗,那好像是个能反光的东西,有很弱的光反射出来,晃了奴婢一下,就一闪而过,所以奴婢才有所发觉,但是后来您落水了,当时场面十分混乱,奴婢也就没往这方面想。
听兰心这么说,坐实了郑容汐心中的猜测。
她就觉得自己不可能无缘无故滑倒跌到湖里。
可是她不懂,她与宋嘉茵无冤无仇,即便宋嘉茵要跟萧邺在一起,她也从来不是他们之间的障碍,她又为何要害她?她不会水,还好昨夜周围有人,能及时将她救上来,可万一当时没人发现她落水,那她就要溺毙在湖中了。
这种心思真的不可谓不歹毒。
她一向秉承着不主动惹事也不会有害人之心这样的想法在宫中生活,但是没想到宋嘉茵一进宫就对她使这样的手段。
如今看来那个梦更是一种预兆,宋嘉茵才进宫就能做这样的事,那以后真的被册封之后,又受萧邺宠爱,在后宫中,恐怕是为所欲为,无人敢挡。
萧邺眼睁睁看着她赐她毒酒白绫让她自戕的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会发生的。
想到这里,她有些担忧。
原本有些好转的被噩梦所困的现象,自宋嘉茵进宫来,又开始加重了。
她几乎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直到白天听着外边的人声,她才能入睡。
第二天,郑容汐又是被噩梦折磨,直到清晨才勉强入睡了。
起来后,整个人浑浑噩噩,头昏脑胀,特别难受。
不过兰心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娘娘,公子来了,就在外边等着呢。
什么?哥哥来了?是啊,在外边等了好一会了。
立刻带我去。
听到郑韫来了,郑容汐的脚步都要轻快不少。
远远地看到郑韫站在那的背影,她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两人坐下后,郑容汐有些奇怪:哥哥你怎么突然来了?许久未见你,想来看看你了。
皇上同意你进宫来看我?说到这里,郑韫想起了前些日子被萧邺召进宫的事情。
他以为萧邺是有急事要与他商议,没想到进宫后,萧邺问了他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最后嘱咐他,让他就有空进宫来看看郑容汐。
他也觉得奇怪,不过也是许久未见郑容汐,便点头应下了。
不过这些事情郑韫没有给郑容汐讲:你我是兄妹,进宫来看看你也没什么不可的,皇上怎么会不同意呢?说的是这个理,但以郑容汐对萧邺的了解,他哪里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以他对她的讨厌。
怕是越顺她心意的事情,他越是不会做。
这么容易就同意哥哥进宫来看她,真是奇怪。
郑韫看着郑容汐的脸色,有些担忧: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精神不好,是不是没睡好?还瘦了这么多?是没睡好,也没什么胃口,吃的有些少了。
为什么没睡好?一直做噩梦,也不知道为什么。
总是被噩梦惊醒,醒来后就睡不着了,一直要到早上才能睡过去。
什么噩梦?具体是什么噩梦,郑容汐没跟着郑韫讲,只是说是鬼怪之类的幻象。
郑韫却不觉得,郑容汐所说的这种现象,他总觉得似曾相识,绝对不是偶然。
太医来看过了吗?看过了,也说不出原因,只是开了些安神养气的方子,我喝了许多,也不见什么用处。
郑韫又嘱咐了几句,无非是让郑容汐注意休息好好吃饭这样的话,但是他心中却有疑虑。
郑容汐被噩梦所困吃不好睡不好,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我还是第一次来你这里,带我在你宫中看看吧。
郑容汐觉得奇怪,哥哥从来都不是会对这些感兴趣的人,更不像是对后妃寝宫好奇的人,但是郑韫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拒绝。
好啊。
郑韫跟在郑容汐在她寝宫中四处走着,郑容汐很有精力地跟他一一介绍,郑韫看着听得认真,心里却是在想着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