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门外的萧邺,除了恐惧之外,郑容汐心中还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心脏跟着抽了一下, 郑容汐缓缓地将眼神移开, 重新又低下了头。
她知道,自己害怕是因为这些话被萧邺听到又不知会如何想她。
如今她深陷谣言之中,此刻传出有孕的消息, 正好被萧邺听到, 萧邺肯定又会误会了。
甚至还那么巧地给了其他人拿这件事做文章的机会。
但除了这种情绪以外, 她竟然生出一种心虚来。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更难受。
郑韫看向直朝着郑容汐走来的萧邺,鬼使神差一般地挡在了萧邺的面前。
萧邺的声音很冷,仿佛淬着寒冰:滚开。
郑韫不敢让萧邺与郑容汐独处。
连他也不知道萧邺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知道萧邺不会相信郑容汐与别的男人有染,但是, 男人的自尊心可能会让萧邺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郑容汐本就没向萧邺解释清楚,萧邺在此刻听到这个消息, 恐怕误会郑容汐的几率又大了许多。
皇上,您可能是误会了, 这个孩子……郑韫的话没有说完,萧邺怒吼一声:朕叫你滚开!不是跟你开玩笑。
皇上,臣知道您现在很生气, 但是还是该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情不是皇上您想的那样,让她解释, 好吗?萧邺冷笑一声, 不再跟郑韫废话, 朝身后的随从吩咐道:把他扔出去!郑韫离开以后, 屋内便只剩萧邺与郑容汐两人。
萧邺死死盯着靠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郑容汐,半响没有说话。
郑容汐虽然面上看着十分镇静,但紧紧攥着被子的手,发白的指节,这些细节都暴露了她的紧张。
她不知道萧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会如何处置她。
她也不清楚,为何明明她一直在喝药,却还是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萧邺讨厌她这件事人所共知,而且已经明确说过很多次不会让她有机会怀上孩子的,更不会想要她生下来的孩子,带着他们郑家血脉的孩子……可是……郑容汐想,这毕竟这是属于他的孩子,他的骨肉,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怜惜呢?毕竟也是活生生的一条命。
刚才大夫所说,她已经有快三个月的身孕了,不知道是否已经成形了,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天性,看着萧邺一步步地走近,郑容汐下意识地就将手放到了小腹上,有些戒备地看了萧邺一眼。
这个动作刺激了萧邺:谁的孩子?如果是他的,他又在害怕什么,又怎么会有这么心虚的表现,这么防备地盯着他。
他记得他已经有许久未去郑容汐宫里了,这个孩子又是怎么来的?郑容汐没想到萧邺竟然真的会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跟别的男人有关系,她有过很多种猜想,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她想过或许萧邺会让她打掉孩子,或许会震怒会厌恶,但是她从没有想到,萧邺竟然会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郑容汐有些悲凉地低头看向自己手捂着的小腹,那里现在有一个不知道是否已经成形的孩子,而这个孩子的父亲如今却在质问她,问她这个孩子到底是属于谁的。
真是可笑。
郑容汐忽然释然一笑,答道:不知道。
她知道自己这个答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也不重要了,反正这个孩子是留不住的,反正她已经没有什么念想了。
萧邺几乎是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问道:你说什么?臣妾说不知道,皇上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这是这么多年来,郑容汐第一次用这么消极的语气跟萧邺说话。
几乎是撕破了一直努力维持着的平和假象,一点脸面都不留。
这么说完以后,郑容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不知道以前自己是在假装什么,反正萧邺从来不信任她,从也不可能喜欢她,她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只是为了保住性命,可是如今宋嘉茵进宫了,不管她是否有害人之心,反正事情都会落到她头上,她躲也躲不掉,既然如此,不如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至少心里爽快了。
皇上没听清楚吗?那臣妾再说一遍,我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反正已被皇上抓到与别的男人私下往来,皇上愿意怎么想,臣妾不能干涉也无力控制,那皇上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任凭皇上处置。
屋里传来的巨响,让常进保哆嗦了一下,他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皇上,怎么了?您没事吧?听不到萧邺的回答,常进保十分着急,正要推门,却只听屋内传来一声怒喝。
滚!常进保原本伸出的脚立刻又缩了回去。
屋内震耳欲聋的响声持续了许久,像是要将整个房子都掀翻。
常进保在外边听着心惊肉跳的,又不敢再多说一句,听着屋内传来的萧邺的声音,想必这一切混乱的来源就是萧邺。
明明来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才说了没几句话又成这般。
萧邺很生气,是从没见过的生气,郑容汐看着屋内的混乱场面,一地狼藉,再看向是没事人一样的萧邺,突然心生恐惧。
到如今她才清楚地认识到,这么多年,萧邺从未在她面前从未表露过真实的自己,原来他一直是在克制着自己。
此刻的萧邺像是换了一个人。
虽是一脸平静,甚至还带着隐隐笑意,但这就是这样才更让郑容汐害怕。
萧邺似乎是在努力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戾气,已经在爆发的边缘,越是这般,越是让人恐惧。
看着嘴唇几乎是不自主发着抖的郑容汐,萧邺笑了起来。
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刚才那么有底气地跟朕说那一番话,想必是做好了任由朕处置的准备,怎么朕还没做什么,你就开始害怕起来了?萧邺缓缓朝着郑容汐走去,每一步几乎都像是踏在郑容汐心上,都让郑容汐更害怕一分。
郑容汐蜷缩着,往后靠去。
身后是坚硬的墙壁,她无路可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邺向她走近。
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郑容汐瑟缩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这样的萧邺让她感到害怕。
怎么不说了?刚才好像很有气势的,要不要朕帮你回忆一下?朕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的孩子?如果不说的话,也很简单,那朕就就一个个地查。
跟你有过交集的所有男人一起算上,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反正总有一个是对的,你说是吧?你从小到大接触过的那些男人,朕可是一清二楚。
还是不肯说?那谁来当第一个?萧邺像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才道:不如就一直在你身边伺候的那个丫头?朕知道你跟她感情很好,她从小就在你身边伺候。
你说朕要怎么处置她呢?挖眼睛还是将手脚都剁掉,或者又把她丢进窑子里,让她……郑容汐突然哭起来,大喊道:不要!现在肯说了?郑容汐的眼泪如泉涌一般,停不下来,一边哭着,一边抽噎着大声道:皇上想听什么呢?我说了皇上就会信吗?我说我从来没有跟任何男人有过别的关系,可是皇上会相信吗?这个孩子从来就不被期待,不知为何为什么会出现,但从没有机会降生。
萧邺伸出手,抹去了郑容汐眼下的泪水,近乎温柔地说道:还有什么?郑容汐脑子一片混乱,说起话来也跟着颠三倒四,全无逻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不想待在皇宫里的,我不开心,我一点都不开心,我想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即便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怎么对我?刚进宫来的时候,我很开心的。
我知道皇上不喜欢我,我也就不再去打扰皇上,但是,我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还要让我受这些折磨?那你想怎么样?郑容汐摇头,脸上全是泪水,继续哭道:我不知道,我想走,我想离开,我不想继续在这里。
在萧邺的身边太累了,太辛苦。
太煎熬了,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她只希望萧邺不管是因为厌恶她还是可怜她还是别的原因,只要能让她离开,她就满足了。
离开?你想去哪里?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离开宫里,你又能去哪里?郑容汐几乎是崩溃地大哭起来,只是摇头,说不去话来。
哪里都可以。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煎熬,只想找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
她爹不会同意,朝中的那些人也不会同意,连萧邺也不会允许。
唯一的方法就是她去死或是萧邺将她废了。
对了,现在她不就是被萧邺以她与其他男人有染的名义被关进大牢的吗?萧邺大可以用这个理由废了她重新立宋嘉茵为后,她也就可以解脱了。
你想让朕怎么做?皇上不是喜欢宋嘉茵吗?她也喜欢皇上,你们两情相悦,我退出可不可以?不要再折磨我了。
这是你真正的想法?你真的这么想?你就这么想把皇后的位置让给她,看她跟朕在一起?是,是,是……我就是这样想的。
郑容汐胡乱地点头。
她承认,自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死的。
萧邺原本和缓了一点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后又冷了下来。
不是说朕讨厌你,就是看不得你痛快吗?那朕告诉你,你说对了,所以朕不会让你如愿的。
想离开,除非你死。
嘴上说着绝情的话,可手上的动作竟然还带着几分柔情,萧邺用手指擦去郑容汐脸上的泪,但像是怎么也擦不干净一样,刚擦干泪痕,郑容汐的眼中又立刻涌出眼泪来。
哭什么?忘了自己如今的境况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
皇上怎么会要我生下的孩子呢?打掉吧,不应该生下来的,不应该存在的。
皇上相信这是你的骨肉吗?如果我骗了你呢?萧邺眼中一寒,声音还是十分温柔:如果你真的骗我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朕相信你,你该高兴,不是吗?萧邺知道郑容汐这不过是一时的气话,故意来刺激他,想让他打掉这个孩子。
可是,明明知道是假话,听到的时候,他还是遏制不住升起的怒火,脑中仿佛真的出现了郑容汐与其他男人亲亲我我的场面。
萧邺甚至真的开始考虑,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郑容汐跟其他男人的,他又该怎么处置郑容汐。
想到最后,他竟然发现着急无计可施。
他甚至舍不得真的对郑容汐做些什么,只能把那个孩子和那个野男人处置掉,把郑容汐关起来,让她再没有机会接触外人。
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不然遭殃的是你身边的人知道吗?如果想让朕拿你没办法,你就不要暴露自己的弱点。
只要你善良一点,那么你全身上下都是弱点,只能任朕拿捏。
连一个小小的宫女你都舍不得,又怎么来威胁朕?想让朕答应你的要求,那就想一想朕最怕什么,最在乎什么。
好了,跟朕回宫。
萧邺起身,见郑容汐还是没有动作:怎么还不动,要朕来抱你?那也行。
萧邺说完便俯下身子,伸手去抱郑容汐,郑容汐缩了一下,躲开了萧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