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 郑韫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赵正初还算是有点眼力见的。
他都已经把话给递到嘴边了,赵正初终于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时候,郑韫瞥了一眼萧邺, 只见萧邺的脸色果然比方才好了许多。
他暗自庆幸, 若是赵正初再像之前那样就着那个话题说下去的话,恐怕他与赵正初都会惹上麻烦。
趁此机会,郑韫又补充道:臣与皇后娘娘都见过赵大人的未婚妻, 两人感情甚好, 过些日子就要成亲了。
赵大人的未婚妻是个得体大方、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与赵大人十分相配。
赵正初听着郑韫的话,都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是郑大人过奖了。
她哪有郑大人说的这么好。
这是事实,赵大人不必过谦。
你与何家小姐是天作之合,天赐良缘。
说到这里, 郑韫又看了一眼萧邺,继续道, 今日恰好有此机会,皇上也知晓了这一喜事, 到成亲之日,若皇上也能到场,那赵大人真是三生有幸, 府内上下都蓬荜生辉。
赵正初自然是喜出望外,把郑韫的话当了真,望向萧邺, 有些不太确定:若皇上能到场, 那真是臣的荣幸!臣与未婚妻以及全府上下都恭迎皇上的到来!萧邺看了郑韫一眼, 郑韫是什么意思, 他如何会不明白。
如此一来,既解释了赵正初与郑容汐的关系,又保住了赵正初,顺便还为赵正初讨了个赏。
不过,既然如此,萧邺也没有要揪着此事不放的想法,就由着郑韫去了。
常进保。
奴才在。
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了。
常进保心领神会,立刻点头,道: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赵正初谢恩,道:臣谢皇上隆恩!臣这就回去好好准备,恭候皇上驾到。
说完,赵正初起身,又向萧邺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在赵正初走后,萧邺凉凉地瞥向郑韫,幽幽说道:郑大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连朕都算计进去了。
郑韫不卑不亢,解释道:皇上,赵大人为人正直,为官清廉,兢兢业业,虽然人有些不够圆滑,但这种人正是皇上所需要的,不是吗?若皇上只因一时的儿女私情就将赵大人定罪,这岂不是太过……不合适了……赵大人将来可为重用,皇上也清楚这个事实,即便皇上要将臣治罪,臣也会这么做的,不光是为了皇后娘娘,也是为了赵大人,更是为了江山社稷,牺牲臣一人,臣也在所不惜。
郑大人的话说得是真漂亮!连朕都找不到反驳的点,按郑大人的想法,朕就应该让此事就这么过去了,不了了之?郑大人是在指挥朕应该怎么做事?臣不敢。
臣只是大胆猜测这是皇上心中所想,给了赵大人一个台阶下罢了。
赵大人与臣为同僚,臣只是希望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你们郑家倒是只有你一个人会说话。
不管是你爹还是郑容汐,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让朕听着顺耳的,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即便已经知道你们没有血缘关系,朕觉得,郑容汐还真跟你爹挺像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耳濡目染,被你爹熏陶得多了,好的没学到,只学到了你爹的那种怪脾气。
不过你跟他们很不一样。
这么说起来,你倒才像是真正的外人。
按理来说你在郑誉身边的日子更长些,要被熏陶也该是你才对,不知道郑容汐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郑韫笑了笑:不管是我爹还是皇后娘娘,他们如何对皇上,他们对皇上是什么样的心,皇上比臣更明白。
到如今,郑韫也不想跟萧邺兜圈子了。
如今我爹被囚在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都在跟自己较劲,他在想什么,臣能猜到,皇上应该更能猜到。
其实皇上心里是最清楚的吧。
郑韫注意到萧邺面上露出的那一点浅笑,更加确认了心中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爹从未有过谋逆之心,皇上一直都知道。
不过是他爹为人迂腐古板,深得先皇重用,先皇离世前曾将皇上托付给他爹,所以他爹才这么尽心尽力地辅佐皇上,全心全意,没有一点私心。
但,皇上又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受他爹的摆布。
皇上年纪还小时,他爹把所有的事情都一手包办了,不让皇上插手,并自以为这是对皇上的好,但是随着皇上年纪渐长,有了自己的想法,又怎么可能一直听从他爹的安排。
皇上有自己的抱负,有自己的雄才大略,想要自己去实现,但是他爹的存在对于皇上来说就是一个阻碍,即使知道他爹是一心为了朝政,为了萧家的天下,可是,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身为皇帝,怎么可能一直容忍他爹对他指手画脚,替他安排这些事情,怎么可能允许他爹骑在他的头上。
两个人的矛盾就此产生了。
郑韫心里很清楚,直到此时此刻,他爹恐怕都还在不甘。
明明自己一心为了天下,为了朝政,却得不到萧邺的一句好,甚至还要将他当成敌人。
他爹对于他一直在帮皇上的这件事心知肚明,可即便是如此,到了如今这种境况,还是要嘱咐他,让他效忠皇上,不得有二心。
在郑韫看来,在他爹的心中,最重要的,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萧邺,其次是朝廷,后边才是他与他娘还有郑容汐。
想到这里郑韫自嘲地说道:在我爹心里皇上才是第一位的,连我这个当儿子的,都要往后排了。
说实话,臣实在是有些嫉妒。
连让蓉蓉进宫,也是一心为了皇上,想让她陪在皇上左右,好好伺候皇上。
所以,其实蓉蓉心里对我爹是有些埋怨的。
我们兄妹二人的存在更像是为了皇上服务,完全不能有一点自己独立的意识,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说这话是在埋怨朕?臣不敢,为皇上尽忠,是臣的使命,臣不敢有异议。
朕看,你跟郑容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倒是比朕想象得还要亲近,你来的这一会儿,嘴边时时刻刻都挂着她的名字,还真是情深意重!说到最后一个词‘情深意重’的时候,萧邺加重了语气,像是刻意在强调这几个字。
郑韫自然听出来了,解释道:皇上,臣与蓉……说到这,郑韫注意到萧邺微变的脸色,立刻改口,臣与皇后娘娘,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绝对没有别的其他感情,皇上不必担心。
你一口一个蓉蓉倒是叫得亲热。
郑韫觉得冤枉:皇上,这是她在家的小名,臣叫习惯了,一时没能改口,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小名?朕还不知道她有什么小名。
这么亲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呢。
自孩子没了以后,郑容汐大病了一场,卧床休息了好些日子。
这一日,宫中突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郑容汐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宋嘉茵竟然还能出现在她面前,这么堂而皇之,毫不避忌旁人的目光。
兰心一脸戒备地挡在了宋嘉茵面前:你干什么?娘娘正生着病,身体虚弱,不想见客,你回去吧。
莺儿见兰心这般举动,立刻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挡在我家小姐面前,真是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家小姐告诉皇上,让皇上砍了你的脑袋。
兰心豁出去了:有本事你就去啊!反正今天你们不能进去。
兰心防备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上下打量着宋嘉茵,生怕她们又有什么坏心眼,要对郑容汐做些什么。
没想到,身后竟传来了郑容汐十分虚弱的声音。
兰心,让宋小姐进来。
兰心十分诧异,有些难以置信:娘娘,这,这怎么可以……郑容汐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了,让她进来。
兰心无奈,最后又瞪了一眼莺儿,这才让开了路,没好气地对两个人说道:进去吧。
宋嘉茵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兰心,这才往里走。
莺儿见状,也想跟着上去来,兰心一把将她的袖子扯住了:你干什么?你不能进去!莺儿不满:凭什么我不能进去?我家小姐都进去了。
兰心猛地用力,一把将莺儿扯了回来,把她往外推着,大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见我家娘娘?快出去!滚出去!两人你推我搡地走到了屋外,谁也不让谁。
郑容汐的寝宫中便只剩宋嘉茵与她两人。
郑容汐十分憔悴。
虚弱得紧,听到脚步声,知道是宋嘉茵进来了,连眼皮都没抬,轻声道:随便坐。
宋嘉茵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郑容汐,十分不屑,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伪装的必要了。
不知道宋小姐突然造访是有什么事?我如今这番样子也该是称了宋小姐的心意了。
宋小姐此番来是作为胜利者来嘲笑我这个失败的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宋小姐想看便看吧,想笑的话,当然也是可以的。
反正,我也奈何不了宋小姐。
宋嘉茵拧紧了眉,问道:你都知道了?郑容汐一脸平静:知道什么?如果你说的是皇上说的那些话是你故意想让我听到的这件事,那我确实知道。
你是故意引我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听到那些话,也终于能让我下定决心。
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你没关系,话不是你说的,药也是我自己喝的,你的目的达成了。
没想到,宋嘉茵却冷笑着说道:不,我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郑容汐这时候反应过来,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说道:对,还没有完成。
你想我消失的。
宋嘉茵没有说话,等着郑容汐继续说下去。
郑容汐说话的时候很慢,几乎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说出这些话来。
这一次,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你不想再看到我,我也想离开。
所以。
我们可以合作。
宋嘉茵盯着郑容汐,像是在判断郑容汐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她不敢轻易相信郑容汐的话。
万一这是个陷阱呢。
郑容汐笑了:你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