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残局心下有了计较,便问清天玄韵到达的准确日期以及途径,两人又自聊了会别的后,刁钧才告辞离开。
天玄门守望宫设计的两人碰面和交集几乎让他忍不住想笑。
接壤白昼门仙境入口山峰往东南百二十里外是片背离大道的荒僻之地。
附近连稍大些的城镇都很难见着,但居住散步在附近山林的乡野居民人数却不少,他们都靠采集和种植药材生存,每年那固定的几个月份,都有白昼门弟子专程前来成批收购。
有些商客尽管有心,也不敢当真插上一脚,况且若激怒了白昼门,这附近的气候必然大变,能种植和生长什么,那全是白昼圣门的恩赐。
兰帝门下近日紧急筹备下终于完成药殿的组建,共有三百二十名醉心炼制丹药的弟子组成。
白昼很快划归了一片区域交由邪剑尊殿负责,此刻一干浩荡人群就是去交代下季种植具体事宜的。
葱郁挺拔的林木间,风过沙沙,当中夹杂着节奏不一的脚步声响,兰帝及一干弟子身上那洁白长袍,全然不同于山中村户穿着的怎洗都干净不起来的布衫。
随在一脸沉静之色的兰帝身后那群弟子,各自交头接耳的对那颗颗树下生长成熟的紫红植物评头论足着。
两向对比下,倒让人不由觉得他到很有些作为师尊的稳重气度。
当然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真相,他压根不知道身后弟子谈论的这些药材都是些什么玩意,都有些什么作用及用法,为避免他们上前攀谈出丑,还是摆摆架子来的好。
渐行渐深,众人从崎岖不平的狭窄山路中缓慢前行,步步艰难的爬上一个陡峭小坡,又行一阵后,从另一面山坡上滑落下去,便进了片密林。
这般山路,一干弟子罕有走过,不少人拿不住下滑势的险些狼狈摔倒。
虽不明白师尊为何不悬飞前行,却也没有人敢多问。
初次跟师尊外出,他那深沉的眼神不由的让他们内心生出敬畏。
下了山坡,道路逐渐平坦起来。
几名机灵的弟子手执魔剑主动抢在左右,将经过处那些繁密易挂钩着衣衫的枝叶尽数斩断,一时间让其它不曾想到去做的弟子们心下暗暗懊悔,却也免不了有人心里鄙夷他们的‘表现’。
这般又走一阵,林间深处突然出现鸟雀惊慌而匆忙的展翅扑腾声。
抢的前头的弟子面带几分凝重的眺望着深处,口中道:师尊,前面隐隐似有山精气息,弟子前行去探探如何?兰帝淡淡开口允了。
那弟子匆忙执剑奔出,同样负责开路的另两个弟子见状忙请求一并前去,也好有个照应后,也自提剑追赶着去了。
这附近山林原本根本没什么可能出现山精鬼怪,处于白昼门仙境能量的影响,长年都有白昼门弟子出没或是巡查,断没有形成精怪危害乡民的可能。
偏偏众尊就安排了这么一出戏,不知从哪里找了只道行不高的山精,再逮了附近本就住着的无辜乡民,装作被山精害死,而他们那丝毫不懂仙法又美丽可怜的女儿,则幸运的在逃脱中碰上他们这干恰巧出行的白昼门人而获救。
兰帝听刁钧道出剧本时就暗自好笑,这附近山林里,稍微吸收天地灵气年代久些的妖精,都早被白昼门带回去炼化了。
这般安排还不如干脆制造个天雷劈死人还来的更有可能。
他心里当然不急,不过是出戏剧,天玄韵还能真被区区山精害死了不成?自那两名弟子赶过去不久,林中深处便吹出来阵阵阴风,随即更传来连绵不绝的金铁交击声响,还夹杂着来往不绝的愤怒呵斥声。
一干随行的弟子中,大多根本不曾经历过实战,更不曾见识过山精鬼怪,虽说有师尊随行并不致担心安全问题,却仍旧免不了的绷紧着神经,生出莫名的紧张和恐惧。
兰帝仍旧好整以暇的迈着悠闲步伐,不禁让身后弟子们心下敬佩起来。
就是只顾着好奇的,也不得不维持着缓慢的前进速度,选择了从众。
待得看清前头情形,一干弟子不禁被那山精模样惊出声来。
实在丑陋的可以,竟是只人高的巨鼠。
大好的粗壮腿脚伴随着毫无气势的唧唧声响,接连不断的踏踩横扫着围攻它的四人,只见剑光错综飞舞,不断划破它的毛皮,绿色血液早溅满一地。
距离激战数丈外的地上,有个不深的土坑,从那坑底的痕迹看来,似乎那巨鼠精本欲遁地逃逸,却在四柄剑的拦截攻击下没能成功。
身上不断增添着伤势的鼠精三角脑袋上那对放大多倍的眼睛满是焦急和惊骇的看着一群浩荡走近的人群。
四个它都应付不过来了,若再涌上来一群,明显死定。
察觉到师尊以师兄弟妹们的到来,围攻的那四个弟子更见卖力拼命,似乎交战这么久没能把这丑陋残忍的精怪拿下已让他们倍感难堪,怎都不想最后还得其它师兄弟们出手助战。
师尊,要不要去帮四位师兄一把?一干早就跃跃欲试的弟子中,一个眼睛尤其圆滚的女弟子忽闪着眸子忍不住求战起来。
尚未听到答话,就听一个男弟子惊恐之际的叫喊道:死人骨头!一干同门不禁将注意力顺他手指处望去,就见一根血肉翻飞残破不堪的死人大腿,两头处的森森白骨上尚连着些新鲜血肉,初次看到这等血腥场面的年轻弟子们哪里受的了?当场便有人不及跑开的干呕起来。
那还有个女人!一个心理素质过硬的女弟子不禁没有反胃,甚至丝毫没有被那跟血淋淋的腿骨惊住,反倒有心情的扫视别处,发现距离那腿骨不远的大树下,一个屈腿抱胸,吓的瑟瑟发抖,惊恐失常的女人。
只见那女人此刻眸子惊恐的失了常态,仿如崩溃般。
但那细眉衬托的凤眼,细腻精致的五官,仍让人一见惊艳。
好漂亮的女人……一干弟子便自赞叹边自紧盯不放的看着她,就是方才忍不住的反胃呕吐的几个弟子,也逐渐因为发现她的惊艳而转移了注意力,连反胃都给忘了。
兰帝看都不朝正在装模作样的天玄韵看过去一眼。
心里莫名冷漠,也不知是否在地魔门呆久了的缘故,这些日子想到她必是大帝为防他起异心而安排过来的夺命之剑,就再无法想起过去曾有过的那些温情,浑然对她生不出丝毫关心和注意的兴趣。
那只丑陋的巨鼠精头脸也布满了剑伤,但强韧的护体真气却让四名围攻弟子根本不能真正对它造成重创,若要等到它血液流干,就凭那四人,真不知得磨蹭到什么时候。
那几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本事的弟子,终于得到出击助拳的命令,当即呵斥一声,提剑加入战圈。
这一来,本就没有多少杀伤防守抵御能力的鼠精就只见不断添伤了,除却几个嫌它污秽恶心而实在不愿接近它的弟子外,其它人也都忍不住请命出手,或是被调动了战意也想去刺上几剑,或是希望尽快结束战斗了解那漂亮而又可怜女人的详细遭遇。
在众人齐心合力的围攻下,任那巨鼠精生命力如何顽强坚韧,全身被刺劈的再寻不着一块完整皮肉后,终于倒下。
成功将如此‘让人害怕’的山精除去,一干参战的没参战的弟子均都洋溢着自豪,声如罗雀的交谈起来。
一阵热情过了,终于有人首先忍不住走近那仍旧瑟瑟发抖的女子,试图同她交谈。
却不得回应。
师弟,看来她时惊吓过度,稍微到前面有人出配个简单的安神方子熬了喂她服下再说吧。
一干人忍不住好奇的七嘴八舌问起那最先跟鼠精交战的四人,逐渐知道了大概。
四人感到时,女子就已是这般模样了,只见鼠精正在吞食着一个乡民打扮的男子尸体,任四人飞快上前抢救,却也仅仅夺下尸身上一截大腿。
师尊,看来这鼠精该是修炼成精不久,突然跑出来害人。
这女子如今惊吓过度,不如带着同行吧。
兰帝冷冷淡淡的允了,又吩咐道:稍后见着人烟,问问她身世。
倘若是这里的人,就找个人家交托过去。
先把残骸就地入土了吧。
顿时有些弟子心里禁不住一阵失望,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兰帝还是不去看她理她,待几个弟子将那残骸入土了,就着两个女弟子左右搀扶着她一并上路了。
路上,不知多少个男弟子忍不住频频朝她望去,竟都被她的艳丽吸引住了。
反正他心里打定了主意,绝不会同意让她跟着他们回去,更不会同意她之后的入派请求。
倘若如此明确表明了态度,天玄韵仍旧要坚持往白昼门里钻,那他权当根本不认识她,若她有本事生存下来,自便。
可怜天玄韵哪里知道他心思,尽管心里对他那不闻不问不看的冷淡感到很有些失落,却只道是为避免有人生疑而必须的伪装。
第二节 落花意,流水情直到日落西头时,一干邪剑尊殿的弟子终于忙罢了对百多分布或远或近药户下季药物种植的交待叮嘱。
集合待要出发时,负责照顾天玄韵的那名女弟子才敢来回报。
话中极为同情的诉说着天玄韵那可怜的身世和遭遇,好一阵子添油加醋的渲染后,才道出她受此遭遇刺激,眼见父母惨死在那鼠精腹中,决意从此拜入白昼门用心法术,他日方能除尽天下妖精鬼怪。
这种因为某种伤害而遭受刺激拜入魔门的事情在其它弟子心里或多或少都有感同身受,当下引得一群弟子齐齐请求邪剑尊将她收入门墙。
早料到会有这场面,兰帝毫不动摇的出言拒绝了众人请求,一众弟子竟变得极有勇气,个个坚持不懈的一再恳求师尊将她留下。
此女仇恨心过甚,不宜修学本尊法术,纵使你们再求也是多余。
兰帝说罢拂袖离去,再不理会一干弟子的苦苦哀求。
这变化不禁让还‘带伤’在不远乡民居室修养的天玄韵为之错愕非常,这才隐隐明白过来,他根本不是在避免嫌疑而故作姿态,而是明确告诉她,不要妄想在白昼门他身边留下。
这般离开,更是说的明白,她若不走,他绝不会管她。
这一来,她心里不禁又酸又苦,两人一别至今,当中她一直放心不下,才在知道他消息后非要来了这里,怎想他竟会这般无情?见师尊离开,一干弟子中便有部分犹豫着还是很快的跟了上去。
更多人心里却有些恼师尊的冷酷无情,拉在后头帮着劝慰可怜的天玄韵。
半晌,她脸色才好看些来。
便有人帮出主意道:师尊既不收你,大可随我们去白昼门,或是拜入其它人名下,或是依了门派规矩,还是能记在了师尊门下的。
这其间相差当然以万里计,若兰帝答应的,便能带了回邪剑尊殿附近居住修炼,否则虽是在他名下,却也不过是在山脚随同其它连面都见不着他的后辈弟子一起修行。
天玄韵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既明白他的暗示,勉强这么留下各方面均得不到照应,凭她自己能否当真渡过诸般难关考验,还当真没有把握。
地魔门的情形风气她也不是丝毫不知,那时候还有花自在等其它人一并照应,平日注意些言行,旁人也不会多想。
如今只得她一人了,怎么应付的过去呢?如果她现在选择离开,自当顺势谢绝众人的好意。
然后怎么来的,在怎么离开。
但就这么离去,她又如何能够甘心。
但就这么勉强进去,又如何生存呢?心里这么想着,不由想起离开前,那个在忘情门养伤,跟她颇是谈得来的男人于她临行前说的话。
倘若遇到什么意外,你可设法见上白昼门主一面,将这个东西拿给她看,就说你是我结拜义妹便是。
天玄韵当时虽觉得用不着,但那人虽为邪魔,但性子却十分温和,也不见有邪魔的诸般不良本性,平日时常交谈来往的,多少有些交情,也就谢过手下了。
如今想起,似也仅有这条路可走。
当即便承了众人好意,一并回了白昼仙境。
心下琢磨过后,就直接道出编排出来的来历,问起如何才能见着白昼门主。
就有弟子笑开了道:那当真太好了。
我们还正愁以后难以照应你呢。
倘若你义兄当真跟门主很有交情,门主自会有好安排于你。
咱们快些上山,此刻想必门主该还在跟师尊商议剑选之事没离开呢。
天玄韵当即心花怒放,哪想到会凑巧的这般容易。
事情有了转机,一众人不由都高兴起来,一路说笑着赶回邪剑尊殿,路上虽有人询问,却也没有什么留难。
邪剑尊殿里,兰帝正自听白昼细说着剑选诸般事宜,突然有弟子来报,那群落在后头的徒弟带了人来求见门主,道有急事。
白昼不由疑惑的朝他望来,他却也同样面露疑惑的迎了向她。
两人禁不住一并失笑出声。
白昼本以为是他授意,他本以为是白昼私下遣了弟子去做什么了。
两人都莫明其妙,便只有等答案自己送上门了。
不片刻,便有两名女子陪着看起来十分紧张拘束的天玄韵走了进来。
兰帝完全理不出头绪,她即使强要留下,也没理由跑来求见白昼啊。
到底是要干什么?她总不会天真的以为求了白昼就能呆自个殿里吧……便在猜测间,白昼已开口询问她们来意,天玄韵就从怀里取出块寄附着法力的玉佩递上,白昼尚未接下,就已脸色大变。
启禀门主,义兄前不久突然来寻我,说是要暂时一段时间,并交了这玉佩与我,道是若他不在,遇到什么困难需人帮助,可执它来求助门主。
听得她这么说,白昼那咬的发白的下唇,才渐渐恢复些血色,暗自深吸了口大气,才艰难开口问道:呵,原来他认了你做义妹。
尽管白昼十分努力,却仍旧未能让语气维持如常,说着就不得不停下片刻,却也就这机会细细将天玄韵打量了遍,自觉情绪平静多了后,才又道:倒也难怪。
似你这般资质,本就难能可贵。
略顿了顿又道:他可曾给过你旁的信物,或是让你去寻别人?兰帝当下猜到那玉佩主人是谁,也猜到天玄韵如何得到它的,便也知道白昼所以这么问,指的根本就是邪雨而已。
天玄韵却不知道这些,但却很机警的道:义兄不曾叮嘱过其它。
问起他日后事时,他只是沉默,再三追问也就只是说日后也会来白昼门,自会有许多再见之期。
白昼本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因这些话又再翻腾起伏。
嗯。
他与我过去交情极深,你既是他义妹子,便如同是我妹子无异。
你且先去我殿里歇息,稍微再来与你说话。
端的好声气暂时安抚了天玄韵后,便着人领她先去了白昼殿。
待得厅里只剩她和兰帝时,才忍不住道:那玉佩是当初送他的。
末了又补充道:原本听说他去了天玄门试图恢复残疾,突然知道他竟打算伤好后来白昼门,既诧异又有些难以相信,这才失态了。
兰帝自然明白她为何会说这些解释的话,但心里其实毫不介意,也根本不想她误会而继续说下去。
就插开话题,将遭遇天玄韵的过程细细说了。
见她仍旧有些心不在焉,便顺势道:剑选事宜大概都已记的清楚了,那女子这般可怜尚需安顿,在这里又陌生的很,门主不若先回去安顿了她吧。
白昼心里其实早就想回去了,但又担心他多想误会,听他这么说得了个台阶,却又有些放心不下的问道:剑选的事情当真没有问题了么?这可是你门下弟子的初次剑选,若出了差错,必然惹人笑话非议,影响可不小。
兰帝一再肯定保证后,她才终于起身走了。
她一走,兰帝就将剑选之事扔之脑后。
这番意外变故,让他心下生起不安。
如今看白昼对那人无法割舍的余情,必将十分照顾的将天玄韵安顿下来。
这些本不算的是麻烦,但那人倘若不久后当真回来了这里,岂非轻易掌握了他的背景?雷在离开是就曾交待过他千万小心此人,不禁让他对日后自处问题倍感烦恼起来。
随后变化果不其然,白昼公开对外称说天玄韵是她新认的妹子了。
不仅直接随她学习修炼,更允许她可随意出入白昼门各殿堂。
也不知天玄韵怎般编排了跟那口中义兄的关系,让白昼如此不遗余力的优待照顾。
过了不久,白昼陪她熟悉了环境以及门内诸尊长后,终于如常开始忙碌开事务。
天玄韵就在兰帝预料中,登门上来问罪吵架了。
她罕见的怒气冲冲。
你该当给我个解释!竟没想到你如此狠心,若不是有那人的玉佩帮助,你就忍心把我一个人扔进邪魔堆里?忍心看我被那些邪魔作践糟蹋?我简直不能想象,你会这样对待我,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兰帝忍着心里不耐烦的情绪听着她的问罪宣泄,换做是过去在天玄门时,定不会多说。
如今却不同了,带着愠怒道:你既然知道这里的情况,还过来做什么?在山下时对你说的明白,让你怎么来,怎么回去!守望宫里一干尊者的打算你以为当真使得?又或是以为这白昼门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留下你在身边,等若一起找死,你既然非要坚持,就自己想办法应付麻烦。
兰帝关起了殿门,两人就这么在封闭的房厅里争执开来。
算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发生争执。
天玄韵委屈的不成,他却不以为然,反觉得她任性胡为,没事添乱。
于是,这场争执便就难有结果了。
第三节 燃眉之急这场争执最终以有人请见划上句号。
天玄韵气鼓鼓的走了,心里气恨他的自私无情,更气恼自己过往对他的过分宽容,才让他如此不怜惜她的情意。
却不知兰帝心里感受却相反,暗觉过往太过无所谓的态度让她变的难以把握,在这种明知不可为的形势下仍旧如此肆意任性。
这般恼火下,一众为剑选之事前来的弟子叽叽喳喳的说了半晌,他才完全将情绪整理过来。
看着眼前一张张压忍不住内心期待和激动的脸庞,他不禁暗自叹气,竟有股冲动想要告诉他们,如果真有了实力,哪怕不在门派,哪怕没有机会在这种剑选里一展风采,声名也终究会拥有。
但这不是一个白昼门剑尊应当说的话,这等大事,需要的就是这种情绪,让门下弟子都相信在白昼门,他们将拥有更多和更容易出头的机遇,他们将更容易获得肯定,将不会被埋没于茫茫人海之中。
这般想着,说出来的话却用带着微笑的脸,细细讲述着剑选的诸般规则,最后又满是期待的叮嘱了一干弟子半晌,才将一众人送走。
才自松了口气,又有弟子通报道白昼来了。
兰帝连忙起身相迎,见她紧锁的眉头下一副杀气腾腾的怒容,不由诧异问起缘由。
白昼将那尚未泡罢茶水的弟子招呼走后,才细细道出原委。
地魔门各派从来都不放过那些下落不明的厉害法宝消息,见识过火云邪尊之宝让鬼邪门一举倾覆大敌威力后的兰帝自然也认为这十分必要,那等异宝的威力倘若使用得当,真非如今各派高手所能抗衡。
白昼门如此,别派自然也如此。
为这类法宝发生在暗地里的争斗从来都不少,但这趟,事情却有些不寻常。
前不久,在无悔城外一座小村子里,一个农户因为搬迁造屋之故挖掘土地时意外获得一批珠宝。
欣喜若狂之下便小心翼翼的选了日进城,找了间珠宝铺将那些财宝一咕脑儿的全套换成现金。
兰帝听到这里心下一紧,不禁想起那时候为让轩辕小帝和天玄韵有个不被人怀疑的出身而屠杀的那商贾,当时他那妻妾就曾道出他收藏财宝中便有颗自个怀里忘情玉确实的能量珠之一。
莫非……白昼似乎来的匆忙,情绪激烈状态下说着便已口干,顺手抄起兰帝的茶水喝了大口后,也不顾得尴尬便又继续道:谁都没想到那里头竟有颗昔年妖后赠与剑帝的心之轮上一颗能量极珠……兰帝这才知道猜了个正着,更晓得如今情况必定极为不妙。
这等异宝哪里是世俗里负责区区珠宝铺的人所认得的?党中其它尽为财宝,那人见那珠子光泽奇特,虽认不出是何物,却也只标了个高价放铺里出售。
无悔那地方本就商业繁荣,来往过客骆绎不绝,天南地北的哪里都有。
不少修炼中人见着那东西,为其蕴含的深沉而能量波动起疑,不多久功夫,诸多门派都得到了消息。
距离无悔颇近的一个地方门派门主,恰巧要制作柄新佩剑,缺了颗宝珠做装饰,听门下弟子说的那颗宝珠如此奇异,便着人买了回去。
这当口,已有不少门派查知那东西的来历,闻讯而去的中小门派不计其数。
一夜之间便将那地方门派屠了个干净,那珠子自然也被人夺走。
偏偏不巧的是,那购得珠子的地方门派门主竟是鬼邪门主一个故交之弟,那门主的妻子又是黑夜门主一结拜妹子的堂亲。
原本得知讯息的也仅是附近来往无悔混讨生活的中小门派,各大门派虽有听说的也知之不祥,只道是寻常宝物而已。
却因那地方门主和门主夫人背景之故,惹的鬼邪门和黑夜门大怒搀合进去。
鬼邪门近些时候接连吞并数个在地方上影响极大的门派,正值势大,哪里容的那些夺珠的小派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
盛怒下便在黑夜门派遣的人未及赶到时便已将数个主要参与夺珠的小派全都灭了。
偏不巧的是,那几个地方小派中一个跟北方的地方大派黑火教有着密切干系,一个跟黑夜门里的护派剑尊有密切干系,还有个跟白昼门恶剑尊有极深交情。
这番一闹,尚未知晓珠子具体事情的几派全都卷了进去,争吵打杀了好一阵子,事情也没能折腾出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
白昼本就因为邪雨下嫁到鬼邪门的事情决意将鬼邪门视为敌人,听得恶剑尊请求,当即只恨闹的不够马上便将门里高手派将过去一堆。
得她支持,恶剑尊更不愿罢休了,非要将当时鬼邪门派遣过去屠了金兰兄弟门派的人交出来不可。
鬼邪门哪里肯?这时怕是不够热闹般的黑火教又遣了人大老远的赶赴过来,眼见几派就要冲着鬼邪门大闹起来时。
鬼邪门突然得知了那珠子的事情,更知道那珠子辗转落到黑火教的事情。
这般一来,鬼邪门更是得理不饶人了,又再动用火云邪尊之宝,偷偷将黑火教总坛烧成堆黑灰。
并通过邪雨指示邪雨门乘着几派不知缘故跟他们打得厉害时,派人去黑火教总坛废墟里搜寻珠子下落。
待得后来,黑夜门和白昼门后知后觉的晓得珠子之事后,才后悔莫及,其中干系诸多的数派参与弟子都怕遭怪罪事先忽略珠子之罪,只得咬牙推波助澜的将事情进一步闹大。
便把过错全归咎编排成鬼邪门的诡计,将两派及相助的数个大派里更多位高者全都拖将进去闹腾。
原本得了便宜打算息事宁人的鬼邪门因此之故,干脆明拜了跟两派撕破脸,通过邪雨跟邪雨门结了盟,硬对硬的跟山派斗了起来。
不多久,事情就真正闹大了。
彼此各砸对方城镇生意,骚扰修理各地分派弟子。
到这时候,黑夜门和白昼门的剑尊才硬着头皮到处事情真相。
他们本以为两派联合下鬼邪门会迫于压力将息事宁人,让他们落得交待,不想鬼邪门竟选择宁愿两败俱伤也要明知难敌的硬干。
几派间这般折腾,让其它许多门派都不得不搀合进来,各地的生意几乎都有或与这个,或与那个门派共同经营,这般损失下来,双方都闹的旁人埋怨不断。
成了骑虎之势。
更麻烦的还是黑火教总坛的覆灭,牵扯诸多门派都不肯轻易罢休,更别说那些残余的黑火教弟子的誓要复仇了。
现今状况,旁的门派都难以调和过来,已有许多门派打算联名请大小姐出来料理残局。
但各种牵扯的诸多损失谁又能负责的起?更麻烦的是那珠子,倘若鬼邪门如今还交的出来倒也好说了,让白昼门和黑夜门有个台阶下去,不准能收场。
可是那珠子却早已被鬼邪献到七小姐手里,让七小姐如今即使愿意也不可能真在拿出来打开调和缺口,那样岂非落尽地魔宫威严脸面?听白昼这般说罢,兰帝也觉得这事乱糟糟的难理头绪,珠子各派都没可能在得到手,而事情起因偏又是它。
各派闹腾中各都损失极大,谁都落不下脸罢手,但若想一方惨败收场又难有可能。
便也想不出个解决办法,反问道:那门主现今有何打算?白昼恨恨道:现今最想把恶剑尊脑袋给拧下来!愤愤说罢,才缓了口气继续道:想要收场,珠子是根本。
若本门和黑夜门得了台阶,鬼邪门又肯稍微低声下气些让我们颜面好看,那之后黑火教方面的人独木难支下自然也闹腾不得多久。
但七小姐绝不可能不顾地魔宫颜面的将珠子拿出来,唯今之计只能通过圣魔仙和你的关系了。
她自这么说了,有些抱歉又有些尴尬的望了眼兰帝,后者已明白言下之意。
七小姐自不可能把珠子这么交到任何一个门派手里,却能转赠了给同是地魔宫的圣魔仙,而她与你之间的暧昧情感,诸多门派都知道些,她若将珠子转送给你解决难题,谁都不会有话说,也不会让地魔宫被人说道。
两情相悦者互赠什么东西不行的?兰帝知道难以推托过去,也知道没迟一日,各派及白昼门的损失都将多一笔天文数字。
况且,这也干系到邪剑尊殿的财务。
便点头答应了。
白昼喜形于色道:此事不宜拖延,你最好即刻就动身亲去地魔宫一趟。
剑选之事我自会亲自去替你主持,绝不会让你门下弟子心觉不满。
白昼魔剑可先借于你,如此倘若顺利,来回最多两三日便成,到时候你便以听闻此事后觉得那珠子于你得圣魔仙馈赠那颗十分相似的态度突然拿了出来,其它事情自不需烦你料理。
兰帝一一答应了,知道白昼心里已急成怎样。
连镇派魔剑都拿了出来给他当代步工具,可见这些日子来,白昼门的损失实在不得了。
当夜,便驱使着白昼魔剑朝地魔宫去了。
第四节 感恩戴谢散发着白色炙光的白昼魔剑不过半日功夫便已停在进入地魔宫的地魔山峰顶,盘膝虚坐在剑身的兰帝一跃落地,将剑收入背后鞘内。
几乎同时,看似无异的峰定响起声音,却是地魔宫里看守的盘查。
得知他的目的后,里头的人通报请命片刻,便打开了地魔宫异境的入口,放他进去。
远远看到圣魔仙殿大门时,就已看到那早侯在门外等着的人儿了。
却见她今日着身白裙,盘起的长发上星星点点的缀满泪珠大小的宝石,放射着闪亮光芒,却不及她脸上的笑容更引人注目。
殿门外平日过去那两个看守的侍女竟不在,只她一人双手别背静静站着。
领路的魔宫巡守远远行了个礼,便先自告退走了。
这失礼的举动才让兰帝想起曾听她说过的特殊迎接状况,既表示这里便如同来着自个家般,迎接他的人呢,则是他至亲不可替代的那个。
才这么想时,突又察觉殿外两侧的道路转角一头,分明有着数个强大的能量波动气息,似是曾经见过的那几个魔卫。
不由暗自嘀咕‘莫非这般凑巧,依稀竟也在这里……’七姐来啦。
终于走近了后,她便语气自然的这般说道。
仿佛这是两人家似的,来了个外人,第一时间就先知会他声。
兰帝却没这般细心的注意到这话的味道,只是因此将原本的客套话吞回肚子里,便随她进去殿内。
转入厅里,就见着正座着的依稀,不知何故,今日竟来这里仍旧穿一身劲装,只是没戴着那顶帽子而已。
见到他来,也不多客套废话的便道:你来的正好。
仙妹,这颗风神珠就送了你,至于你是否转赠给他,就随便了。
我尚有旁的事情要做,先告辞了。
说罢,便自起身,谢绝圣魔仙的送行,自顾离开了去。
若非兰帝心里早有打算,此刻必定无地自容。
大老远跑来为的就是这目的,不料被依稀这般直接的摆到台面上。
尽管圣魔仙言辞十分委婉,反道说是外头的事情让依稀也头疼苦恼,方才就正考虑着借两人之手平息风波,又道此事要麻烦他之类的。
但兰帝心里自是清楚,依稀或许有些头疼,但也绝不如白昼那般急切到非解决不可地步。
接过了那颗风神珠后,便又从怀里取出早已备好的忘情玉,其实他本来只想从上面取出一枚珠子赠予圣魔仙,权当是跟地魔宫做个交换,但是,无论他如何想办法,都没法将已经镶嵌进去的珠子在拔出来。
无技可施之下,只好将整块忘情玉一并送出来。
心里虽有些不舍,倒也不至难受。
这东西不齐全也没作用。
圣魔仙见着忘情玉果然十分惊奇,接在手中把玩半晌,才问道:白昼门竟收集了此心二分之一了?不是,这是我私人之物。
听他这么说,圣魔仙轻咬着嘴唇半晌,脸色越渐红晕,终于轻声问道:那你是将他送与我,还是送与地魔宫?兰帝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本意是为作为风神珠的交换,想来也只有它才换得来此珠。
圣魔仙听罢顿时不掩失望之态,默默将忘情玉收了起来。
两人沉默半晌,她才肯开口道:其实不必如此。
它们本就难以分割,如此一来无论谁都只会觉得遗憾。
再说,此事方才七姐也说过,当真算是麻烦你。
其中有些别的缘故,七姐还希望白昼门能设法察探些情报的。
兰帝不由奇怪,便问起缘故。
原来鬼邪门此事的作为和态度根本不曾得到过依稀支持,相反,在事情眼见闹大前,还曾被依稀直言警告过,但让人没想到的却是,鬼邪门不仅没有收敛迹象,反而违背她意愿的将事情退至更难调和的地步。
将风神珠献上,也是那时候的事情。
如此一来,让地魔宫都不便干涉了。
圣魔仙说罢,又道:七姐还托我请你帮忙到禁地惩处走一遭。
兰帝不由皱眉,凭地魔门的人力,依稀怎会让他这个天玄门的人帮忙做事?未免太过奇怪可笑,当下便追问缘由。
禁地惩处从当初建造结界时就属天玄门独立所为,目的也有针对地魔门的意思,哪里虽说关押限制的人都是两门所共同不容之人,但实际上,大多还都是出自地魔门的。
因此,事实上只有深悉天玄门仙法的人才能不受结界影响而自由出入,便是地魔宫也无法出入外围布置的结界。
七姐知道你懂得忘情门法术,故而才有这请求。
她想查什么?这又要说到这次的事情了。
鬼邪门强硬的态度太过反常,他们虽得七姐扶植,但如今才方起步而已,怎敢又怎会拂逆七姐态度呢?更奇怪的是鬼邪门让人惊讶的战斗力,他们的邪法虽有独到之处,却修行极难,更不易速成,弟子门人数量更远不及白昼和黑夜两门。
但这此却偏偏跟两派为首的数个大门派斗了个旗鼓相当,虽说有邪雨门帮忙,但真实情况却是邪雨门根本没有为此派遣太多人去支援,这是否很奇怪?兰帝听着,想着,点头。
这确实很奇怪。
她便神色凝重的道:后来七姐才知道,鬼邪门突然拥有一批诡异的战斗力,这批人目前信息估约在近两万左右,所以说他们诡异,是因为他们参与多次大战时从来都以特制皮夹包覆全身,连眼睛都以附法晶片遮挡起来。
个个凶悍的厉害,诸多混战中,这些人里竟然连一个都没有抛尸当场的。
有别的理由肯定这些人只可能来自禁地惩处?天玄门的南部天狐族绝不会参与世俗争杀,否则数千年前就已遭玄门灭族。
除此之外,北虎,东海宫,古木林蟒,红猿等均没有这等人力战力,要则就根本不能上陆地生活作战。
全都可以排除再外,禁地鬼门关等别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这等人力,唯独禁地惩处才可能具备这等数量的战斗力。
而且,这些人虽然个个藏头遮脸,但也不可能毫无踪迹可寻,战斗中有个别门派弟子有人认识他们身怀的奇异罕见功法,这是一条线索。
此外,鬼邪门附近的前不久曾有大量女性失踪,诸多青楼女子频频不能如常见客,据查全都被鬼邪门定期接走。
她自说罢,见他皱眉思索整理着这些信息,便等了片刻,才又开口道:大姐认为,这些人都来自禁地惩处,如今哪里,很可能根本已成罕无人烟的荒芜之地。
里头的人,极可能全都离开出来了。
兰帝想起不久前刁钧曾对他说过的东方神起门神仪的预兆,便答应这趟差事。
同时想起黑夜城外那次碰面后再没音讯的雷,一个念头不由浮起,脱口而出道:可否安排让我见七小姐一面?圣魔仙笑笑道:七姐好生厉害。
她便说过,你定会想要私下见她,托我回复你说‘他去了哪里。
’道你必定明白,我却是不知道,那人是谁?兰帝当下明白禁地惩处何以会有这等变故,果然如他猜测般,依稀那时候当真留下雷性命,将他放逐去了禁地惩处。
雷有心休息玄门诸般法术,惩处之地的邪魔突然得以离开并安身鬼邪门,根本就是因他而起。
吾……我明白了。
定会尽快将察探结果告之,此事不容拖延,我这便回去。
圣魔仙见他神色焦急,便也不敢挽留。
兰帝心里如何能不焦急,禁地惩处的妖魔到底有多邪恶他不知道,但却知道必定胜过堕落城那些人许多,更何况,所谓魔神体的黑水毒素根本来自哪里,自哪里出来的人无不拥有超越常人极多的坚韧体魄,又哪里是寻常能对抗的?那般混乱的大战都留不下这些人一具尸体,可见魔神体的厉害。
况且,黑水毒素对于入体的深浅对于最终体现的能力影响也有关系,那些人的体魄坚韧程度根本不是无情真尊所能比拟,怕连他自己身怀的黑水毒素,都无法相提并论。
返回白昼门后,兰帝将风神珠交与白昼后道明原委,便再不理会此事,随后又托付照将得到的消息传递给刁钧转达天玄门后,就又匆匆忙的带着白昼仍旧借于他用的白昼魔剑独自朝堕落城赶去。
半路,遇上依稀遣人送来的印信,以便随意出入堕落城内外,以及应付路上某些地方的盘查。
不一日功夫,暮色下,堕落城前那条横跨宽广河面的桥,已清晰可见。
诸般回忆,不由浮现脑海。
那遥远记忆里的故事王,仿佛又一如当初般,对着夜空茫无目的的喃喃自语着:那时候我们没有选择,不是太害怕,也不是有希望,只是只能这样停留下去,延续生命,慢慢麻木的等待天亮,生命就是一场梦啊,生命就是一场梦……‘师父还活着的吧,会愿意随我离开这里的吧……’第五节 惩处之变带着对故事王那几乎被遗忘的感怀,兰帝自空中落下,驻立在那桥头,直至阴云密布高空,细雨蒙蒙时,他才被那落雨凉意惊醒。
踏向桥的另一头。
他身上的门派服饰,让城门口的两个懒散守卫骤然精神抖擞起来。
若是逃亡到这里的人,不会仍旧穿着门派衣服,更何况,外袍胸口的纹章,稍有些见识的都知道那是长尊才能有的穿戴。
重返故地,兰帝心里莫名紧张起来,那根植在心里的对这桥,对这城市的恐惧,一隔多年竟都不能完全消散。
随后便又自嘲起来,如今,出入该可自由,这里的城主本是地魔门的人。
打发走那热情的欲领他前往城主府的守卫后,对方临走还不忘提醒他一切要小心注意些,目光淫荡的窃窃道:若对哪个女人感兴趣,回头自会送上,就这么搭讪上去,必定危险。
其实这些事情,他怎会不知道?却仍旧受领过对方心意,独自在街区漫步走动。
一别多年,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多少变化。
但兰帝很快注意到街道以及各处角落的异常状况。
倘若惩处之地当真有变,那么堕落城必然是最适合他们藏身的所在。
这本也是他游逛的主要目的。
许多地方的人,明显稀少太多,对比记忆竟有种荒无人烟的感觉。
这绝不合理,就是这般天候,也不该只有这么些眼睛看得到的人四处活动。
走不多久,在一见敞开大门的酒楼前,恰巧见着里头匆忙朝上层走去的人,仅见的背影完全被衣裳包裹起来,手足丝毫露出肌肤。
这里不会有这等装扮的人,将自己如此遮挡,外出活动旁人哪里知道他是谁?闹的不好就生出无谓麻烦和争杀。
有此发现后,他便开始特别留意起街道两旁的商铺以及住宅窗口,诸多本当聚着打量和看他热闹的地方,竟都不见人影,如同鬼城。
一个念头,不禁从心里浮起,禁地惩处的人真的出来了,堕落城里那些人极可能大量遭遇杀害,那些人都躲藏在屋里,等待一个不需继续隐藏的契机同时,一批批的在鬼邪安排下离开此地。
他知道从街道两旁的店铺问不出任何消息,同时也急于尽快感到东门外,看看过去那件简陋木居里故事王是否尚在。
此外,若要打探消息,也只有到那条街上,呼唤其它如故事王般落魄的人回忆,才能对他说些什么。
出得东门行出不远,路上树下或多或少的围聚着一些人,其中有些隐约认得,更多的却是新鲜面孔。
那些人党中,也有些目光似被他容貌勾起回忆,正在努力搜索着记忆。
过去那间木屋已经不在了,故事王的身影也搜索不着。
过去临近他们居处的一个靠算命为生的小摊子,仍旧摆放在大树下。
只是那过去还年轻的摊主,如今脸上已写满岁月留下的风霜,那老而不浑浊的目光,一直锁在他身上,分明是想要搭话,却又有些顾忌。
直到兰帝走近过去,他才有些不能肯定的问道:你是小兰帝吗?来找故事王?是。
你还记得我。
那年过半百的算命先生脸上疑惑终于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欣然笑容,末了又强自摆出来个黯然模样,叹气道:你总算回来看他了。
不过你该也知道,他不可能还活着。
其实兰帝早已知道,故事王或许曾经很厉害,但修为早已失去,根本不可能长寿至此。
但当真知道他已经逝世,内心仍旧忍不住有些触动。
忙追问起来。
那算命先生便道:自从你突然不见后,故事王就不再讲故事,大伙都猜测你出事了。
只有他变得非常高兴,总说你终于离开这里,到了外面美好的世界中。
还说什么他也快去了,终于能跟她相聚。
大伙都知道他脑子有些不对劲,也不在意,谁想当真没过几天,他就在睡梦中去了,脸上仍旧挂着幸福甜美的笑容。
那老先生说着,偷眼打量着兰帝神色。
后者却想起故事王过去常念叨的话,总说生命就是一场梦,在这场梦里他孤独而痛苦,但在未来的梦里,将会获得相聚的幸福。
那时候兰帝并不太相信轮回之说,如今早已完全相信了。
联系过往的蛛丝马迹,他早就明白,他的重生背后必有人施展秘法,故事王所以会那般让他修炼,也必定来自旁人授意。
如今听说他逝世时仍旧挂着的笑,便明白他过去的念叨,想来该是那人给予他的承诺和恩赐。
相通这些,来此之前的满腹唏嘘竟一扫而空。
故事王生活的希望就是他的离开,当他离开就是他步入另一场甜蜜之梦的时刻。
只是,那背后授意的人是谁?恐怕再不可能知道,会是逍遥黑心?有或是太上真尊?他也实在想不到除此两人外还有谁拥有这等逆转轮回的本事。
那算命老先生见他逐渐回过神来,便又道:不过你放心,他的后事当时就已替他办妥,就葬在靠海的那座山坡里。
你也知道,我也没有多少钱财,只能草草处理,你如果早些回来,就能让他去的风光体面了……兰帝自然知道他这番话的意思,更知道这根本是瞎编。
那处地方压根是堕落城处理尸体的乱坟岗,确实也有不宽裕的人会后事被人料理在那,如此漫长的岁月,无人料理下不知多少简陋墓碑被风雨侵蚀的看不清原本字迹。
这压根是个难以分辨真实的谎言,他又怎么可能舍得花钱为这么个所谓同邻办理后事?堕落城里,好心的人除了当年城主千金的梅若外,早就死完了。
但兰帝还想要探听别的消息,也就故作相信的道了两句不咸不淡的感激话,从怀里掏出锭银子递上,那算命先生毫不推辞的迅速接过收入怀里,眼角还不忘打量四周,看是否被人看见。
见周遭的人似乎都顾着埋头睡觉或闲聊,才放心下来。
兰帝心下叹息一声,谎言的代价他其实已经支付,那些人岂会当真看不见?只是故作不见,让他释疑,待自己离开后,他若不将那金子豪爽的拿出来分赠,也就甭想活下去了。
这趟来奉命察探些事情,自有重酬,反正这钱也得送出去,与其让别人赚去,不如让给你赚,毕竟师父的后事还全凭了你帮忙。
听他这般说,那算命先生忙连连答应承诺一定知无不言,并招呼着他转到大树另一头,从地形和两人站立的位置,恰巧将旁人的视线全部遮挡住。
显然,深悉这里状况的他,还是防备着的,知道方才那锭金子保不住,只想努力将接下来的赏赐收入私囊。
两人一问一答的说了半晌,兰帝终于得到想了解的情报。
两个月前,东海岸陆续出现大批全身包覆着的诡异人群,但这些人进入堕落城后,就再没多少人见到过。
后来城听说城里活动的人越渐稀少,其中自由些他认识或熟悉的竟都见不到了。
连城里的姑娘都没剩多少在做买卖的,许多专程过来享乐的各派弟子,前不久还对堕落城主抱怨过。
但也不见有什么结果和动作。
他自将所知都说了,笑吟吟的接过兰帝递上的金子后。
见他要走,又忙叫住道:还有一事。
前些日子有个来这里不久的地魔门高手,说曾经见到过一个极像鬼邪门门主的男子和几个身覆长袍的人进了城。
兰帝听后,谢过后便走了。
心里暗自盘算片刻,决定还是不往城主府邸去,如此大变故,倘若说堕落城主丝毫不知,那绝对没有可能。
但地魔门至今不得消息,他也不见查证此事,向来已加入了那伙人里。
他这般前去,得不到任何有价值信息不说,反倒可能将自己陷身险地。
当下便驾起白昼魔剑,越洋过海的朝惩处之地方向飞去。
如此飞驰近一日,才终于隐约见到那仙阵结界环绕隔离的诺大孤岛,待得更近后,那遍布孤岛大半范围的黑色森林已然清晰可见。
黑色的森林,黑色的土地……兰帝不禁想起当初在玄门,初次与会天玄韵时那一闪而逝的幻境场景。
‘我前世就是在哪里生存的吗?就是在哪里娶了天玄韵,娶了依云?’渐近孤岛,当穿过仙阵结界终于脚踏实地后,那充斥孤岛无处不在的黑水毒素气味,竟让他隐隐有股亲切熟悉感受。
当下,他便运转真气,将封印体内黑水毒素的法术解开,层层黑色,迅速渲染着他肌体,眨眼间,就成了一个肌肤黝黑如夜的‘妖魔’。
他虽没想到,但很快就知道,他的这种变化让他面却了危难,更让此行情报的获取变得容易。
第六节 二公子禁地惩处的荒凉让他预料不及。
双足踏在白昼魔剑上,一路贴地滑行飞驰个把时辰,竟都没寻着活人踪迹,路上倒是见着过不少林间野兽生物,其中就有黑色的狼。
尽管如此,兰帝却不灰心,心知此地必然也有些不修炼或时修为低微的人,绝没有道理会全部离开出去,向来那些荒废的村庄中许多居住该是被集中到某几处地方去了。
如今的状况最让他不能想通的却是,雷何以敢由此想法?禁地惩处以及堕落城的人都是不可能被外间饶恕的群体,鬼邪门如此作为等若同时在挑战天玄门和地魔宫的无上权威。
随即又不禁哑然失笑,他见过地魔神的神之遗体,自然知道这种作为是在跟不可战胜的魔神挑战,但雷又哪里知道这些?惩处之地的人们又哪里知道这些?东奔西走大半日,始终不能寻着人烟的他不禁被磨的没了耐心,当下驾剑高飞,自高空搜索下方显眼建筑,如此一来,就在孤岛中东南西北中地理位置各见着一处极其显眼醒目的地方了,当下也不多想,便朝那中央位置占地最大的地方飞降下去。
不料他尚未降落多少,便有数个肌肤黝黑的妖魔仗剑飞起拦截在前,对方似因他肌肤色泽之故便误会成自己人,并无太多敌意的远远喝问着道:天道主指令未达,何以私自走动,你是哪里的?喝问间,双方便已接近,兰帝察觉对方并无敌意,当下也不发作,只是冷眼打量着几人模样,心里正自计较着如何答话时。
那领头之人却一脸震惊的瞪大眼睛盯着他,突然失声叫喊道:二公子!那人身旁三个人本是后辈,并不知道二公子是何人,倒有一人因这话而仔细又将兰帝打量一遍,而后同样惊骇的开口道:当真是二公子!兰帝想起丰物和黄予他们总如此称呼自己,料想对方果然不知自己轮回忘却前世之事,当即便有了对策。
他却不知道,当年他前世离开后,那些追随兰傲的人才终于相信主子的话,二公子确实从无争夺天道主之位的心思,过往的敌意也就消散了,有的只是对他的惧怕和那因他个性造成的恨意。
他更不知道,当年若非继任天道主后的兰傲一再假兰长风遗书之命为他正命,此刻他仍旧惩处之地的半个敌人。
只听最先认出他那人有些口吃的问道:二,二公子……你怎么回来了……如今留在天道主谷负责后事诸人俱都是兰傲心腹,当年有几个不曾在他拳头面前吃过大亏,即使事隔多年,也没有冲淡他当初树立的无敌战神形象。
兰帝曾听说过不少自个前世在此地的事情,对于性情大致也有些了解,当即冷沉着脸轻喝道:也需你过问?那人果然不敢发作,连连恐慌的道歉着,还是另一人插话道:二公子可是见过道主才赶回来的?如今正值……那人话尚未说罢,兰帝便狠心抬腿一脚将他踹飞,故作愤怒道:哪到你们来冲我问话!这一脚运转起破天飞溅气之力,劲道自然非同小可。
原本不识他的那三人,见两个领头对他如此畏惧小心,本已有些忍不住想要发作,见着一脚之威,又见领头只是骇怕的连连赔罪,也就不敢说话了。
二公子息怒!夫人仍在谷中主事,请随在下回谷里说话。
那人说罢,见兰帝不置可否,便连忙负起领路之职。
却不知道他心里正乱想着别的,这般故意摆着前世恶霸嘴脸,心里竟觉得十分痛快,不禁想到今世的狼狈,竟有些羞愧的无地自容之感。
世间本有许多话不需要多说,沉默不说当然是种方式,但若拥有骄人力量,遇到非让你浪费口舌之人,也大可用拳头让对方学着别那么多废话。
这何等痛快简单?他自这般胡乱想着,就随那人朝谷中那座诺大殿堂飞降下去。
心下同时也就有了计较,前世之威,在这里当真好用极了。
待得到了天道主殿,便更多人识得他了。
这些人长年负责守卫,难遇着什么厉害凶险场面,自然也就活的久些,再说兰傲的管理下,惩处之地早已不存在第二个声音,那些当年只惧怕兰长风的人全都被他铲除,声威早已胜过兰长风任天道主的时期。
哪里还有什么太大的争杀事情发生。
兰帝初入天道主殿,就被那抬头难见尽头的长蛇般蜿蜒阶梯惊住,暗道幸亏有人带路,否则不露馅才奇怪,那么多的楼层和门,如何晓得那个谷主夫人到底在哪?路上遇着认识的冲他恭敬招呼,他却都装着冷淡全不回应,如此一来倒也让那些人视之理所当然。
对于他相对众人孱弱的真气修为,便是那些不认识他的心有疑惑,也自旁人嘴里得到解答。
当年的他,平日身上还连一丝半点真气修为都没有呢!随那领路之人东折西转的走了半晌,终于在地六十七层处的门道后一间布置华丽的房子里见着旁人嘴里的谷主夫人。
他却压根不认得。
却也恭敬的行了见礼,他记得天玄韵诉说过去事情时曾说过,他对兰傲及嫂子父母极讲究礼节,态度也十分尊敬。
他以为对方会认得他,哪里想到对方竟也有些慌乱和着意热情的迎了他起身说话。
这才明白,这个谷主夫人莫非根本不曾见过前世的自己?事实上这女人是兰傲在他离开后娶的第二个妻室,确实不曾见过他。
也就细细将她打量了遍。
见她眉目间不需着意就自藏风情,体态婀娜,丰韵有致,十分让人赏心悦目。
尚是头次跟二弟见面。
但却从傲和大姐口中不知多少次听说过二弟风采,如今亲眼见着,才知道不假。
兰帝自然晓得她是客套,现在的他自己都觉得当真愧对二公子之名,跟丰物口中那个所过之处天惊地撼的不可一世形象不知差到哪里去了,还有什么威势可言?一番客套说罢,面前的‘嫂子’便小心问起他回来缘由。
事先编好的说辞就顺口而出道:前些时日,无意中自旁人口中听说大哥已离开这里的事情,心有怀疑,便亲自回来看看。
这谎话果然有效,尽管所谓的旁人只口让面前这女人很想探根问底,却也不好当真问出口,两人初次会面,就如此语带质疑,自会让人不快,当着嫂子的她,只得将这疑惑往心里压压了。
反倒认真回答了他的询问。
原来不久前雷带着李真到达这里后,凭借一身蛮横的生死轮回接连打败此地诸多高手,其中有些人认得他使的功法似极当年二公子所用,于是惊动了兰傲得被召见。
雷本就机警,当兰傲问起时,就马上想起兰帝,当下将他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又道出两人结义之事,更说他早已成为忘情门大弟子,就只等着继任真尊之位。
兰傲及一干亲信听说他在外面如此有作为,自然心里欢喜,更因他之故,又因雷确实很有本事之故,厚待留下了他在天道主谷。
后来的日子里兰傲不时听雷说起外间的事情,他本来就早想离开惩处之地到外面的世界作为一番,却为如何将所有人带离的问题作难。
雷初来这里,根本不能很好适应,修炼得一身生死轮回心决,本就不能甘心未来如此埋没。
顿时一拍即合,有精通窒息忘情门诸般轻易不传秘法的雷相助,很快就解决仙阵这个大难题。
随后,就如兰帝猜测般,惩处之地的绝多数战斗力全都迅速转移离开,不知兰傲使什么手段,竟让堕落城主甘心服从加入,通过堕落城为媒介,鬼邪门全力以赴的运作下,战斗力迅速得以在转移至鬼邪山。
如今惩处之地里,就只余天道主谷,东,西两道主殿还留有些人,但也马上要全部离开出去的。
谷主夫人说了这些,却不着痕迹的避免谈及兰傲离开以后的打算和计划,反告诉他如今兰傲仍旧在堕落城里负责着人口转移的事情,道他若要寻他大可过去。
末了又留他暂时在天道主谷里暂居几日。
兰帝拒绝道:多谢大嫂好意,我这便走了。
说罢这话,他才发觉周遭守护的几人神色似都松了口气。
倒是我忘了。
听傲说过,父主生前就曾禁令,他不在后二弟便不能入主这殿。
那嫂子也就不多做挽留了,日后在惩处之地外面,自有许多相见时候。
兰帝不禁暗道好险,若非急着离开一口答应下来,还不知旁人做何反应,他压根就不知道有这种奇怪的禁令。
此刻哪里会明白兰长风昔年对两人不同道路选择的培育思量呢?当下便告辞离开,一刻不停的驾剑又朝堕落城赶去。
路上心里却有些犹豫难决,早前在堕落城现身的事情,绝对不可能瞒过那个前世大哥,当时没有直接抓个人来问怕就已经让他们起疑了,如今过去,能否瞒得过他?但如果明知不去,恐怕更让他起疑吧……这么思量着,堕落城城墙远远已出现在视野尽头。
第七节 死亡与生还兰帝尚未完全理清头绪,双足已稳稳踏落在堕落城东门外海滩。
片刻后,他那拖长的身影覆盖着一串深达寸许的脚印,一颗心躁动而又沉重。
他自然觉得如此入城绝非好事,无论会否被人看穿他早已不是那个二公子,兰傲怕都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一旦他们的秘密泄漏出去,便可能遭遇正邪双方的全面打击,立足未稳,人手毕竟不足的他们必将全军覆没。
怎可能猜不到他去过他们的大本营?怎可能猜不到他收获的信息呢?但他此刻心情却又躁动的不能平静,早先的那番装模作样融入前世性情,如同勾起他内心那潜藏的欲望之火般,仿佛他当真是那个无所畏惧,目空一切的二公子。
仿佛他真能这么走进去,问道想知道的一切,再无人可阻的安然离开。
带着这两种矛盾的情绪,他终于还是踏进堕落城里,步子缓慢的在街道上漫步走动着。
果不其然,不过半刻钟功夫,远远便有一队堕落城主的巡守急急而来,在他面前成两列排开,带队那人走近见礼着道:城主有请!细雨霏霏的街道上再没有旁的行人,大半日前尚在经营的部分商铺如今都已关门上锁。
兰帝随着一行人穿过雨幕,行足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三人高黑色城主府邸大门。
不待守门的人通报,他已跨步行出,双掌狠狠将厚实沉重的金属门推将开来。
内心那丝源自理智而生的不安和退怯之意虽着动作的宣泄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领路的巡守见之露出些许诧异,哪里见过这种‘尊贵’的客人,心里反道他莫非有‘开门’怪癖,却也不多言率先进门朝正厅方向行去。
踏上台阶,早已见着蓄意未以护体真气隔离细雨的狼狈兰帝而备好擦拭巾布的侍女及时凑近,同时便有人朝里通报着打开厅门。
身后隔着两栋建筑的府邸大门此时传来沉重而清晰的关闭声。
本以为开门便能见着那前世的亲生大哥,不料里头竟只坐着个肤色暗灰的女人,从那通报之人嘴里称谓中才得知她竟是这里的城主后,踏入大厅的他身后厅门,随即关闭。
此刻已完全融入扮演角色的兰帝不待她开口,脸色就那么一沉,冷喝道:大哥便让你来见我么?那女城主闻言同时默然起身,退站到座椅一侧,抬手启动个机关后,大厅尽头的墙壁便缓缓沉入地下,露出后头的空间来。
道主久候多时,二公子请。
说罢,她便自维持着请势,低垂着头脸,再没有多说半个字的打算。
兰帝也不再理她,自顾走了进去后,背后沉没的墙壁又缓缓升起。
走道里有两侧墙壁上的能量焰火照耀,光线倒也不减多少。
行过一条长达百丈的纯粹同道后,再顺着台阶走了九十九级,才终于穿过珠帘,见着那房厅里坐着的一男两女三个人。
居中的男人有着张英俊的脸,威势逼人的眸子,一身超凡脱俗散发蓝白柔光的衣冠装束,衬托的他仿佛似个天上仙境中的帝皇一般。
简直就让兰帝忍不住觉得,若将他放进天玄大帝殿,再合适不过。
兰帝仍旧装模作样不带任何感情的恭敬见礼,暗自大着胆子的识别那两个女人身份。
那右首的红色一群女人气质显比左首那个沉稳得多,看他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份故亲相见的温和。
左首那个着身金装的女子,却就差得远了。
坐姿轻佻且不说,单是见到他进来时匆匆将盛装酒液的杯子放落台上的动作就失却太多稳重,看他的眼神全是好奇。
这般简单推想之下,却竟没有认错。
那兰傲神色不动的看着听着他的见礼,直到身旁两个妻妾都自回应过了,才自缓缓开口道:二弟,这条长廊和阶梯如何?原本在这里讲究不来这些,但知道你要来,就专门耗费百余真气丹以仙法临时建造出来了。
兰帝实在不明白他怎会见面就问个如此古怪的问题,心里方才来时就只觉得他太过摆架子,在这种地方建造条这样的通道和阶梯,明明片刻就能到达的这里,因此一来硬生生多余耗去旁人时间。
予人见之不易的感受。
但听他这么说起,显是别有含义,专程为他而筑,心念急转,开口答道:大哥庙堂之高,已是身不由己。
看来我是不该来的。
才自答罢,就见兰傲右侧那当是正牌大嫂的女人神色蓦的微变,就已心知不好。
却见兰傲神色仍旧不变,接话道:父主当年曾道‘我们兄弟所走之路虽似不同,却又并无不同。
道路如长廊阶梯,步步稳妥方能行上高处。
’小时我甚贪恋美女,正值那般年纪时,就曾在家中大殿的龙梯上因偷窥美侍乍泄春光而险些失足摔将下去过。
他自这么不着边际的扯着这些,末了,又缓缓摇头道:二弟一定已忘记父主当年对我们兄弟说出这话后又说过些什么吧!兰帝才要开口诈作日久忘却,兰傲已自接着道:二弟当然不会记得。
只因二弟早已忘记前世。
父主后来告诫我们兄弟道‘情之近,在于信;情之远,在于疑。
’自那之后,二弟每逢来见我,无论任何理由都不能让你稍等片刻,便是底下的人以天大事情为理由,也不过是挨二弟一阵掌嘴。
而我,却总不减恶作剧之心,总喜欢看手下人多受这些无端体痛,总喜欢感受二弟排除那诸多可能生出积累的猜疑,如此总让我日渐多疑的心得有依凭。
似这种多余的道路,二弟当然会拆了它,岂容这等障碍横于其中枉增疑虑?兰帝内心那最后试图蒙混过关的希望,就此被打的烟消云散。
在诧异他着让人没有空袭可钻的高明试探同时,又隐隐的对那已遗忘的前世父亲兰长风生出莫名敬佩感受。
世人间的感情生疏,与其说是被诸多事情影响改变,与其说是被时间冲淡。
不如说是因这些而生疑,而不能再那般信任对方,但这本身似有因旁人总怀着欺骗而起。
若信任永在,若疑惑永不存,任何感情又岂有淡却改变的可能?亲情如此让人信封,只因人人都知道且相信,绝大多数的父母永远都不会害你。
既然已经被试穿,再硬装也是多余,兰帝也就坦然了,干脆就不待招呼的坐下,平静的开口问道:不错,我根本就不是你前世的那个弟弟。
打算如何发落我?这里想来该埋伏不少人手吧。
兰傲沉默不语的端起酒杯,自顾饮着。
一旁那红衣女人神色黯然的叹气道:父主生前总在教导你修行时道人生往往如梦。
过去我尚不懂,如今却明白了,一个人一旦失却记忆,变化竟可这么大。
连如此不可能的想法和话都生的出来。
我十四岁便嫁入兰家,也算的是你看你长大,真难以接受……兰帝听她说得真切,哪怕丝毫不记得她,心里竟也有些被触动,仿佛无意伤着极不该伤的人心一般,生出悔意。
兰傲此时才缓缓开口道:二弟,留下三年吧。
我自会替你恢复遗忘的前世记忆。
兰帝才方生出的些许悔意,顿时没了。
不屑道:说到底,还是要将我囚禁,这恐怕得看你布了多少厉害人手。
说话间,已暗自凝聚运转起生死轮回,静放扶手上的那只右手随时准备拔出腰间的血冷吟,心下丝毫不敢托大。
一直好生气的兰傲,突然愤然起身,那随之迸射扩散出来的强大真气,让兰帝不禁为之汗颜,几乎怀疑前世他怎么能当得惩处禁地战神的。
面上却好不动色,随之立起,冷然道:一偶之地的妖魔之主,以为当真能闹得天地大乱,称霸为尊么?区区人力何以抗衡正邪之神!本已眼见要发作的兰傲听他这般说,反倒又突然没了怒气,双手缓缓负在背后,浓眉一挑,淡淡道:说起来,二弟此来是为探询情报,如今你尽管问吧。
倘若真能离开,也不致让你空走这一趟。
见他如此沉着自信,兰帝不禁对周遭探询不到的埋伏更忧心了。
嘴上却道:又有什么好问?目的已昭然若揭,我自出去后,你们的白日梦也就彻底告结。
兰傲听了反倒笑道:那你又何必来?想来便来,一如想走便走。
这话前面一般道是真的,所以会来这里,主要原因却是因为那种被唤起的性情带入感作崇,换着平日,绝不会如此涉险,直接驾起白昼魔剑走人回去了。
二弟,父主过去告诫我们,绝不要轻易纵容自己放弃希望,尽管为兄不知你失忆后到底遭遇过什么,却仍旧要坚持唤回你失却的过往,至于那之后你将如何自处,会否仍旧如此这般,我也绝不会为今日决定后悔就是。
但你要知道,也许你会因此疯掉也不定,就看造化了。
知他出手在即,兰帝不由凝神警惕。
只见兰傲说罢,抬手使个开启仙阵的法术,身后那面附上强大阵力的墙壁便自缓缓打开,本以为里面藏着帮手的兰帝,感受到那里头散溢出来的能量波动,看到里头那附加法术的棺木,禁不住一呆,内心更生出曾相识的莫名惊畏。
那是……兰傲缓缓道:二弟,现在就让你知道,大哥我将凭何对抗正邪之神……那是——如地魔宫中尊奉的不灭神之体!‘这怎可能……’棺木打开,自从散出的彩色能量,如天上炙阳,众星皆不能比。
兰傲双目同时失去神采,变得如同死人一般,兰帝顿时惊醒过来,知道他的精神已通过脱窍法术进入那棺木里的神之体内,哪里还敢犹豫?当即不顾一切的拔剑出手,身形化光,全力以赴的朝那棺木扑去,只盼能阻止兰傲与那神之体的完全融会。
他反应已然及时,出手更是极快,几乎可说,他自有记忆以来,就从来不曾有过如此自认完美的出剑。
但是,当他扑近时,内心也同时陷入绝望。
无坚不摧的血冷吟,刺在一层七彩能量光罩上,只激起阵阵波纹般的涟漪,根本不能穿过。
不可逾越的能量差距现实,瞬间让他想起当日的火栖云,顿时放弃继续攻击的念头,便要抽身退逃。
凭空而生的能量光雾已将他整个包裹其中,那强大的仿佛能轻易将他强韧身体撕碎的拉扯力道,让他根本连一个指头都不能自控动弹。
在这等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面前,恐惧和绝望油然而生。
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棺木完全打开,眼睁睁看着里头那容貌跟兰傲有七分酷似,紧闭着的双目缓缓睁开。
就只能听着那神之体发出的缥缈声音,无处不在又让人不能认为是从那身体里发出。
以神之力,自冥冥天地中召唤那丧失的虚妄……以神之力,破除那凡尘孱弱而狂妄的无情意想……以神之力,召唤天地万灵内心那真情渴望……兰帝终于知道了,终于知道太上真尊口中那堕入情孽魔障而万劫不复的大弟子是谁,也终于知道这神之体何以被兰傲所能驱使拥有……兰长风就是太上真尊的大弟子,就是那个修成神之不灭的‘非人’,这具神体便是他留给兰傲最不可替代的无价‘遗产’……棺木中的那具环绕七彩亮光的神体,缓缓飞出,近至兰帝面前时,那只右手逐渐太高,中指轻轻点落在他额头,无数似杂乱似有序的意识波疯狂涌入兰帝脑海,伴随着的如强劲的电流冲击瞬间将他击晕过去,霎时没了意识……静静作罢了这一切的兰傲,沉默看着兰帝软倒在地上,又自驱使着神之体缓缓倒退着飞回棺木中,意识脱离那躯体回到去本体。
那对失去活人光彩的眼珠,同时回复色彩。
他右侧那一身红衣的正妻一脸黯然之色,无声探出右臂,轻轻搭放在他手臂上。
左侧那金衫女人,从一脸惊骇的失神中恢复过来,兴奋而又激动的挽着他道:果然还是道主无敌天下,道主道是说的二公子如何厉害,实际上在道主面前哪里堪得一击……她自说道这里,原本神色静默的兰傲,突然冷眼瞪将过去,骇怕之下那后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心里只觉得莫明其妙,无端的怎这般看人?兰傲见她闭嘴,也不再理她,自道:着人安置好二弟住处,若他醒来挺不过已疯,就好生照料。
若挺了过去又非要离开,不要阻拦;若愿意留下,无论他想要什么,都不允许有人说给不得。
那红衣正妻闻言轻轻应了。
才受冷眼的那金衫女人忙想唤回兰傲温柔,故意撒娇问道:道主,当真什么都给得吗?连切身都舍得给吗?本不过是过往常说的撒娇玩笑话儿,不过想听兰傲说几句好听话的,却不料换来兰傲更寒冷的冷眼。
她自被惊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喏喏道:道主,你……怎么这般看着……兰傲打算她说话,冷冷道:方才忘记告诉二弟,原本并未曾疑他,这走到和阶梯也不过是昔日的恶作剧心情。
所以察觉有异,只因他若还是他,绝不会称呼你为嫂子。
说罢,起身拂袖将她因紧张而紧拽他衣袖的手甩开去。
再不看她一眼的大步朝一侧的门行去。
完全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翻脸无情的金衫女人,骇怕惊慌的追上,紧拽他衣袖抽泣发问道:道主,妾身说错做错了什么,一片痴心却换得道主如此无情!兰傲哪里还理她,一把甩开她后便自离开走了。
她见如此,只得转而跪坐红衣女人面前,抱着她腿哭喊着追问,恳求她替自己说上几句好话,便再不济,也需让她知道错在哪里,好至补救。
红衣女人自顾通过房厅传音设施交待过兰傲的话后,才一脸不屑的着了她道:一片痴心又怎不能体会傲那满心伤痛,如此两兄弟竟遭今日处境,亏你还能笑的出来。
傲本已原谅你一次了,却仍旧不知所以,如何还容得下你?说罢挣脱她的纠缠,自顾走出几步,又背对她停下道:劝你若不想后半生生不如死,还是自绝吧。
至少能落得体面后事,若不然,你当知道下场。
说罢,便自穿过侧门去了。
跟随被人从里关紧的门,让金衫女人最后的希望都失去。
诺大的空旷房厅,四个迅速进来的侍女小心翼翼的扶抱着昏迷的兰帝离开,没有人看她一眼,平日那份不会少缺的恭敬也都荡然无存。
彻底空旷无人的房厅里,让她那颗心几乎被绝望折磨的疯狂,念及眼下明知不可能改变的境况,念及那可怖的未来,便就那么催动体内真气,自绝了。
本该死的人却没有死在这里,本好活着的人却死在了这里。
第八节 若疯若常昏迷的兰帝被安置在深处一间地下法术幻境偏殿里,一连数日都不曾清醒。
当中自有人每日按时替他擦拭清洗实际上未沾尘埃的身体,清澈水液自也不缺。
今世的他当然不知道兰傲这般决定寄托多少不可言表的厚重感情在里头,只是,连兰傲他自己,如今都不敢断言这个二弟若当真挺过去后,影响他更大的会否是惩处之地的前世种种。
是故,他便下令身在鬼邪门的雷倾尽全力也要将带来人手的转移进程加快。
同时授意堕落城主出台一系列政策以加剧加快堕落内外之间的矛盾,以更快促成矛盾的爆发。
更在派人对正邪两门边缘古林无人区域居住的诸般妖族发出联盟意向,自身更以魔人族自居,同时通过鬼邪门在各地的影响,暗中推波助澜的尽量对这些根本没有理由出现共同反抗声音情绪的妖族施加诸多迫害行动,以加剧它们内部不满情绪,挑起他们仇恨人类的情绪。
此外,更以自惩处之地带来的诸多珍贵资源财宝,于正邪两派各地收买市井恶霸刁民,肆意散步各种耀眼。
加以鬼邪门情报网搜索正邪各大小门派,商贾可利用或妖邪之违背两地禁令的‘不可赦罪证’,可能者更以莫须有之名捏造强加。
一时间,正邪两地主要城市莫名的天翻地覆起来,诸多修炼弟子突然大量挖掘出诸多宝藏,其中必附带各种似是年代不一的‘秘卷’,当中自有一段有板有眼的‘秘事’,‘秘史’之类的记载。
其中有揭晓天玄门诸多邪恶可耻过往的,有揭晓地魔门所谓‘真实’过往的,更有提及某个曾经惨遭迫害,被迫迁移海外人类群体一份子的。
花样类别之多,不足一一道。
诸多此类秘密文献,自有无数好事起哄者谈论流传,自也有诸多人对此全然不信,两种态度的争执,为增加可信而添油加醋甚至无中生有,谣言也就变得更离谱过份,也更让不知就里大众容易相信,更闹的人人皆了。
诸多或是受挟制,或是在兰傲神迹面前而信服的地方中小门派在暗中推波助澜下,不少地方舆论动向几乎被完全主导。
初时未料及事态严重,待察觉诸般巧合优异匆匆应对时,竟已迟了。
兰帝自昏迷中醒转,已是个把月后,外头的巨大变故全然不知,兰傲也早已去了鬼邪山。
双目睁开后,周遭景象半晌才自模糊变的清晰,他也逐渐记起昏迷前后之事。
房里两个百无聊赖说着闲话解闷的侍女见他欲起身来才慌忙抢近,扶他起身后,就又各自忙开张罗去了。
本待叫住她们说话的兰帝,脑袋一阵剧痛,诸般杂乱场景画面纷飞叠至。
混乱的几乎让他精神当场崩溃过去。
月余昏迷间做的那场如真如梦的景象,梦里自个以及旁人的言语,一一清晰涌现……年幼的他与年幼的兰傲同站在兰长风面前,听他道出给予两人未来道路的快则。
兰傲的眸子里透着些许黯然,稚嫩还不善伪装的脸上却勉强挂着皱眉模样,轻描淡写着道:父主,我向来对修炼之类不感兴趣,二弟最是痴迷这些,哪里还需选的?……当两个稚嫩的身影并肩离开去了殿外,心里早知道兰傲是故意成全的他,握紧着拳头道:大哥,我知道你是故意成全,日后哪怕父主责罚,我也定将学到的一切告知大哥!小兰傲故作潇洒的一扬手道:哪有此事。
再说,父主早曾说过,你这方面资质远非旁人可比,若不潜心修炼岂非可惜了?父主既对我们各有禁令,必有道理。
怎能置若罔闻?你修炼便如同我修炼,难道旁人打我时,你会不帮么?……阴沉天空下,暴雨连绵。
兄弟两人在原理天道主谷外的林地冒雨步行。
小兰帝这时八岁,随兰长风修行仅两年,竟已大有成就,谷中诸多高手都已非他之敌,前日终得兰长风对其修为做了肯定。
两兄弟高兴之下,便约好今日外出捕猎,不料天候竟这般恶劣,但兰傲决定的事情,岂可因风雨便更改?一路上,自然却找不着野兽踪影。
但两人谈论着未来,说说趣事,倒也不甚在乎这些。
不料突然遇上一群在崖下避雨的孩子,年岁跟两人约摸。
似是附近山野村里的人,见兰傲一身打扮甚是华贵好看,便围将上来想要硬夺。
两兄弟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兰傲虽不曾随天道主学习,但也修炼着谷里旁的仙法,当即哈哈大笑,扬言不许兰帝帮忙,看他收拾这群小混蛋们。
兰帝料想这群山野孩童也厉害不到哪里去,也不想坏了大哥兴致,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不料动起手来,那群孩子修为竟很是高明,足见教授他们之人的非常本事。
兰傲孤拳之下根本不是对手,不片刻就已遭了数脚数拳。
愤怒之下,他又不愿坏去承诺,边招架着拳脚边道出自个身份,本望对方能就此罢休。
谁知那孩子中却有人道:好个小骗子,堂堂天道主长子哪可能如你这般窝囊没用!这话可将兰傲激的不行,一旁早已看的大怒却又碍着大哥面子的兰帝当下再不能忍着。
便怒喝道:好一群犯上的贼子!兰傲一则独立确实不敌,二来也被对方气的不行,也再不管之前的大话,便喊叫着让兰帝将他们全杀了。
他一出手,便是杀招,根本不同层次的交手,只那么几个眨眼功夫,就将那群孩子杀的哭喊奔逃。
两人追赶着打倒几个,其它的便逃得没影。
兰傲兀自生气难消,恨恨跪在烂泥地里,狠狠以拳击打着泥地。
一旁的兰帝心里难受莫名,若非当年兰傲将机会让他,有父主教授本事怎可能被人如此嘲笑!兰傲自顾宣泄一阵,怒气渐平才爬将起来,脸上还留着方才‘战斗’中留下的淤伤。
嘴里却笑道:父主果然没错,想我这两年也一直勤奋修学,却跟你差这般远,还是你更适合走修炼之道。
下回我可不傻了,再遇到这种人,可需你替我收拾。
雨幕中,他那抬起的脸庞模样一如那伪装般稚嫩不成熟,眼里藏着的自尊受伤痛苦,兰帝全都看进心里。
……两兄弟渐渐又长大些后,兰长风之妻,两人生母便建议择一人与他们收养跟随已数年的兰韵成亲。
得知此事后,两小无猜的兄弟均都皱起眉头,两人谁都知道对方对兰韵的喜欢和爱恋,早知终要面对的一日来了,纵有心里准备,却也不知该如何快则。
那日后,兰傲就将自己关在房里数日不曾出门一步。
兰帝几番想要上门见他,却到了门前,又还是没能伸手将门推开。
他自幼随兰长风修炼后,便只对更强的力量充满兴趣,舍此之外若说还有什么梦想,那就是长大后能娶了兰韵当自个妻子。
如今,如何能狠下心来推门对兰傲说:大哥,你娶她吧!但他又知道,兰傲对兰韵的喜欢,绝不在他之下。
两人过去曾多次说笑争执,抢着一定要自个娶了她。
四日后,兰傲终于从房子里出来了,脸色有些惨白。
他一出房门,毫不理会旁人休息进水的劝阻,径直去了兰帝那间可怜的小石屋,推门道:二弟,谁让我是你大哥。
我既选了如今的路,日后自不可能给得她平静安逸,自给不得她太多柔情时间陪伴。
我还是不与你争,你娶她吧。
我知道,她心里其实喜欢着紧的也是你。
脸色同样惨白,思索多日,多翻要狠心放弃的兰帝,这时便道:不。
大哥,我醉心修炼,对旁的事情已日渐没有兴趣,说不定哪日就丝毫不再喜欢她了。
再说,父主说过,我既选择修炼之道,便要看破荣华于贫穷的虚幻缥缈,日后都不可追求奢华生活。
她跟着我,岂非要一辈子住在这种地方?兰傲惨然道:二弟,你不必说了。
我知道你心思,此事我都装不完全,何况是你?此生不得她为妻,你是不可能受得了的。
其实父主早已问过她意愿,她想嫁你。
但父主和母主都怕她受不得苦,又知她也不讨厌了我。
便有心让她随我。
所以,今次我确实是将她让你,旁的事情我们兄弟无需计较,但此事你永远都休要忘记,日后你若负他,便是对不起我今日,你一定要答应!……那以后,兰傲任何时候见到兰韵,都再没有任何一个作为大哥不当有的举动,言语,甚至眼神。
坦然的让旁人都以为他彻底放下想开了,但兰帝心里知道,大哥只是懂得且做到将不当有的完美藏进心里……因为他一直记得,在他和兰韵成亲的前一天,作为大哥则必须先行成家,那日,兰傲娶了本该嫁给兰帝的一位道主爱女,但成亲那日,兰傲强做的笑颜下,写满苦楚。
……混乱的记忆,潮水般的喜于痛,折磨的清醒后的兰帝欲哭,欲狂。
头痛愈裂,身心俱痛的他,浑然不理会侍女及兰傲留下护从的阻拦,奔出堕落城,漫无目的的在野外乱闯,野兽般疯狂而肆意的乱喊。
满心苦楚不能诉,一脑混乱不能理。
谁道前世便非今生了?第九节 轮回千百仍不变的那个人谁道前世便非今生了?荒山野岭无人地,情绪混乱的兰帝哪曾还顾得运起护体真气来?一路乱闯,最后头痛剧烈下滚到尘土中闹的一身狼狈,但那自记忆中而来感同身受的喜与痛,却丝毫不见消停。
那如崩塌堤岸汹涌而至的记忆,仍旧不顾他那几近崩溃的神经状态,源源不绝的刺激着。
‘那前世的一切怎会是这般?那前世的他怎会有个如此的家庭,有个那般睿智的生父,有个那般样的大哥兰傲……’……成亲不久,又至兰长风指导考核他修行时。
他兀自未能从与兰韵的婚事喜痛中走出,那对愁痛的眸子,又如何在兰长风那对炯炯有神的注视下藏住什么?兰长风抬手重重拍了拍他肩头,几乎让他双足完全陷入土里,他回过神来。
解不开的心结便也毫不隐瞒的对面前父亲说了。
父主,我是否太过自私。
大哥如此喜欢韵,我却不能果断割舍退让,让他如此满心痛楚,暗自舔伤。
父主曾一再告诫,天道无情,其无情非绝情,乃海纳百川之大无情,乃包容善恶忘却自我立场之大忘情。
我却连这等儿女私情都不能自理……兰长风一脸严肃之态,缓缓抬首仰天道:道儿,你母亲和我便是两情相悦,誓言永恒。
我们又岂会当真违逆韵儿心意,让她嫁了傲儿?傲儿的选择从开始就是为父予他的历练,那悲痛的希望本身就是由为父之手制造而生。
霸者肩抗天下,以一己之身御千万之人,自然也需承受得起千万伤痛。
他如今的选择,就是他必须的选择,他所行并没有枉费为父自幼对他的教导。
兰帝闻言不禁诧异愕然,实没想到真相竟是这般。
兰长风微微一笑,脸色又复严肃道:你们两兄弟何来谁比谁更苦之说?同为亲生兄弟,他日傲儿继承为父之位,出入所过之地,跪拜万千,一言可决万千人生死未来。
锦衣玉食,妻妾无数,受尽人间荣华。
而你,自幼起便离开殿堂,如寻常乡野孤孩一般自力更生,便是一件衣裳也需自寻自制,堂堂天道主之子,身旁连一个服侍的侍女都不曾有。
这些你心里认为的理所当然,在傲儿心里又是何等的可怜凄惨?他眼见你如此,心里又能舒坦么?兰帝便道:可是,父主。
修炼之道,便是要自知,自持,人之生存所需衣食本就不需太多,吃穿好坏一样过活,这些本没什么,何必多做想法计较?更算不得什么苦楚,便是大哥吃穿的好些,也不过是得了旁人羡慕,让沉迷虚幻的世人迷途追逐罢了。
说到主宰他人,岂非更是无聊,我自强横天下时,欲伤我者纵有千万,也不过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孱弱之蝼蚁命运生死主宰着又有什么意思?怎比得大哥所受诸多苦痛?怎比得他那一心哀伤。
兰长风认真听着尚未当真长大的兰帝这番不甚成熟的言语,并不急于去纠正当中的片面和天真。
有许多东西,在成长的道路上自会逐渐充实完善,他所需要给予的,仅仅是不致他迷途偏离的大体方向而已。
待他说完,便抬手指天,兰帝顺其所指朝天上黑云望去,听他道:你们两兄弟懂得彼此替对方想,这很好。
我曾对你说过修炼之道,今日便再告诉你,大无情,大忘情之道非是自我泯灭的绝情之道。
包容着世间万物的天地冥冥,它默默看待着世间万灵的善良互助,无私付出;也默默看待着世间万灵的弱肉强食,歹毒算计。
天地不杨善,亦不助恶。
这便是海纳百川包容万千的大无情。
然无论善恶正邪,在终要步入轮回灭亡之时,天地同样不因其所行予以分别对待。
这便是自制自持的大忘情。
然天地便默默迎接万灵任何作为么?非也。
天地间自古便有追逐修炼者面对逆天之罚,诸般违逆自然之道,摧毁天地冥冥规律者,莫不要面对天地自然之怒。
因何?逆天之力便能毁天,冥冥自然之道亦留有自存自保之定数,而追求神道天道的人呢?自非是要追求泯灭。
傲儿必不可能娶得韵儿,这本就属定数,便纵他不放弃也莫能奈何改变,你心下既不能舍却韵儿,又何尝不是定数?大无情,大忘情之道非是泯灭,你需切记,无论它日将面对什么,该如何行,如何抉择,一切因随你心。
便如若有人欲毁你,你自会将之毁灭一般自然。
修行之道,看透世间虚幻,舍弃繁华,换得的应是随心所欲的自由,追求的是那接近甚至超越天地自然的无穷永恒。
你需记得为父今日所言。
兰长风的字字句句,如重锤般狠狠敲打在兰帝心中,那恍然大悟,心结尽去的舒坦畅快感受,无比真切的充斥着他的身心。
让混乱的几近疯狂的兰帝,莫名的冷静下来。
那仍旧蜂拥而至的记忆,竟因此之故似突然变得温和起来,仿佛崩塌堤岸的水流势头已尽,虽仍连绵不绝,却已不在其势汹汹。
于是,便看到了兰韵……看到每每他自外修行或是捕猎归去时,她在院中缝制皮衣的恬静安详神情,看到她那双手从嫁他前的细腻光滑变得粗糙不平;看着她卸去锦衣绸缎,着上黯然无光的乡野皮装,看着她舍去自幼颈项,发上,指间的闪亮饰物,一件件深藏的小匣子里……看到她每每凝视他的幸福满足笑容,看见她平静面对生活的快乐知足……‘那就是兰韵么……’那就是兰韵。
如潮的记忆,流动间就又让在随意漫步时,冷眼看着骚动人群聚拢,将他围拢在摩肩接踵的人潮里头。
那远远的大道上,奔驰而来一驾黑虎拖带的华丽大车,车门敞开着,里头坐着两男一女,显然这车子的主人是那少女的,甚是注意声名,为避嫌而故意这般。
那两个男子极是殷切,爱慕之意写满一脸,兰帝认得似是哪两个道主之子,至于具体是哪个,他却不记得,因为从来就不曾在意和关注这等事。
于是,便又瞧见了那车里的女子。
微昂着的脸庞上,那对眸子透出的神采骄傲的目中无人,在体内真气的改变下,皮肤色泽变的灰白。
便纵是在车内,仍旧驱使着真气让整个人以屈腿而坐姿态处于悬浮,赤裸着的双足交错放着,妙曼的身材丰满而匀称,梳理的一丝不乱的一头黑长发直披洒铺落在了身下的软塌,妖魅的不似人间生物。
那对美丽的凤目,乍一看透出的全是淡然的平静,当中藏着彻骨冷漠自傲,对于车厢里的两个爱慕的男子,竟连假以一丝客气的微笑都欠缺。
车子又匆匆疾驰过去。
兰帝却被那匆匆又短暂入眼的美丽震撼愣住,好一阵子才回过了神。
听得旁边人道:依云大小姐真是一年比一年美丽动人了……当下也没多听,便自从逐渐疏散的人群空隙出去了。
世间自有诸多美丽,他二公子非是头一次为美丽女人霎那颤动,虽过往远不及此次这般强烈,但也不过是处于自然欣赏之心,哪里需要多想?不料,自此见过后,依云那模样竟如刻骨铭心般不能挥之淡去。
每每想起时,总有股难以压忍的强烈情绪,就仿佛,她与他早已相恋多少年,有着仿佛更胜过与兰韵的深厚感情一般,绝不能割舍。
于是他才知道,他遭遇到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终于,他寻上父主兰长风。
道:父主,那西道主长女依云,我要娶她。
韵儿可知道?韵非接受不可。
兰长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沉默半晌,道:你母亲若知道,定会不高兴。
孩儿自会亲自与母亲说。
只求父主应允。
兰长风自顾在房里踱步半晌,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如此一阵,才缓缓道:我本打算替你大哥提亲迎娶她。
兰帝不太明白父主何以不甚愿意点头同意他的请求,却已决意不肯放弃,便问道:可是大哥之请?不是。
既然大哥未曾见过他,非是大哥之请。
我已先一步提出,父主便当将她许了我。
兰长风听他这般说,又自沉默的自顾踱步半晌,才又抬头问他道:你当真决意无论如何都要娶她?如此女子,你大哥定会想要拥有。
她依云非嫁我不可,大哥那里,我自去说。
此女非大哥可能娶得,更非大哥所能拥有,放眼惩处之地,也只有我才能娶她,她也非嫁我不可!兰长风闻言叹了口气,不知想着什么,自顾失神沉默了片刻,才终于点头同意道:既然如此,便许了你吧!……便又看见,听见前世的他逃离惩处之地时,在月黑之夜,和那已为他妻的依云偎依而坐情形。
我是你的妻子?废话。
因此不惜跟兰傲翻脸?语调下意识的提高几分。
血浓于水,兄弟之间哪有隔夜仇?这点小事算什么。
依云一时无语,一阵寒风吹过,她下意识的靠进身旁男人怀里。
气氛沉默半晌,那倦缩着身子的人才又开口道:去了外面,我可能就嫁给别人了。
有兴趣成为名满天下的扫把星?依云闻言失笑出声,旋又道:这不是威胁么?你该说些好听话温暖我的心,让我感动之下决意永远跟随才是。
对你好的男人会有非常多,但能让你成为扫把星的男人只有我一个。
所以,除了你外谁又能娶我,又敢娶我?黑夜中,他清楚看见依云那对闪烁发光的眸子。
……纷飞的记忆,带着他听见那在堕落城的誓言。
三年。
第十节 轮回千百仍不变的那个人总有人称他作二公子。
兰帝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丰物他们总是称他做二公子,仅有无情真尊不会这样。
因为这缘故,他对前两人那种自意识生出的亲近之心一直要弱些。
纵使两人过往尤其给他颜面,却也不能改变这种状况。
因为他总认为,他们假以颜色的不是对他,而是那个二公子。
现在他却明白了,也只有二公子才能让这两个颇重身份又对自身颇为满意的人折服记得。
因为不在二公子面前折服的敌人唯有死路一条。
他也突然明白,无情真尊所以不这么称呼他,并不是因为将他视作另一个人,而是认为他还不配被她唤作二公子。
记忆中的她被依云强迫收归为婢女后,从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后来的几乎理所当然转变,便已可知她大概心理了。
他自从尘土中爬起,略做整理便又漫无目的前行,脑子中不禁想起另一段过去以为全然不同的记忆。
……堕落城东门外那条喧哗大道上依于那间木屋之后的树上,时常坐着一个翘首期盼的女孩,她那单手托着下巴侧脸凝视朝海道路尽头的模样,清晰如昨日。
……那与轩辕小帝,雷,风露水穿梭风雨奔走的过往历历在目……年纪尚小的依云骗走他绝响的情景清晰如昨;不久前她在他面前道着是如何那般喜欢折磨怕死之人又突然说不下去的神态,及那灰色的话语‘你太让人失望了’仿佛又自耳旁响起。
火栖云那一脸神圣之色,以火神般姿态于结界中自焚湮灭而绽放的火花光晕,燃烧跳动着的蔓延开来,将他记忆完全充斥。
……耳旁,狂风呼啸。
当中夹着个男人满是哀愁的低沉喊叫声兄台,喝几杯再跳崖吧……他骤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这才发觉,竟已步上陡峭的峰顶,身后逆风处大石上坐着两个男人,脚边摆着十几坛上好佳酿,两人手里还各自抱了一坛。
说话的是个装束打扮十分体面的男子,正拿眼看他,眼里写满哀愁;他身旁坐着个乡野打扮的长发男子,头低垂着让人根本看不清面貌。
见他回头,叫住他的男子手里施展个隔空取物的小法术,将大石头旁的一坛朝他扔将过来。
笑容有些惨然的道:这般凑巧,来自杀竟也能碰着两个沦落人。
兰帝这才知道对方误会,但他此刻心情复杂沮丧,想必脸上神态不必两人好看到哪里去,也难怪被对方误会,也就不想解释,接过酒坛便自坐了过去。
他才坐下不久,那一直低垂着脑袋的男人猛然扬手将酒坛子摔个粉碎,酒水洒一地,他亦跟随着从大石上跳下,一张脸既愤怒不平又痛苦不甘,一声大喝道:酒他妈的也喝够了。
死也该死了,但老子不当个明白鬼,不甘心啊!他自这么喊叫着,又道:恰巧碰着你们两个一块赶死的鬼,就帮我说说,我与她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在家里那一块,从小就数我拳头最大。
她向来都说我有本事有志气,可是最后竟然跟我同穿一条裤子的拜把子兄弟勾搭跑了。
女人心变了就回不得头了,我千山万水的寻着她,就他妈的想问问到底是为什么。
她却说我没有本事没有志气,就知道在乡野里当个地痞恶霸,根本不及那混蛋王八蛋般志向远大。
这他妈的算哪门子事?兰帝尚未有念头,那衣冠楚楚的男子闻言惨然一笑,竟被他的话勾起本没有的倾诉欲望,不答自顾叹息道:小弟却是不同。
小弟出身修仙世家,家中在守护城一带颇有声望。
后来得遇良缘,她虽非出身修仙名门,然数载婚后生活却融洽赛似仙侣,不料前些日子风云突变,她自出了趟远门,路逢恶徒,幸得一侠者出手义助,那地人烟稀少,自不能报信与我,便在外自行疗养。
岂料月余后返来,便逐渐与我争吵不断,总道我虽胸有才学,却不知奋发,苟安一偶之地。
一次断处城中凶莽武夫后,她更闹得厉害。
责备小弟惩处太过不近人情,不知市井疾苦,不知那些凶莽之途生存艰难,更不知他们暴力背后怀带的侠义。
那之后便与我罕有言语,不久后便留书一封走了。
信中道我苟且安逸过活,从无大志,世间疾苦众多,却不思尽力改变,虽凭借家中势力在一偶之地得了权势名望,却根本不及世俗凶莽情节高尚。
情性又自无主见,事事顺从诸多本不合理完善的规章,处事思量顾虑诸多,从不能自主行事。
然这些小弟实难苟同,她过去总道小弟善解人意,体贴备至,才学出众,处事公正明理。
那些凶莽,便纵是心怀侠义之心,如此胡乱杀伐妄为便算得对么?玄门律法规章,虽不尽完美,然世间诸多制度何有完美?若连不完善的规则都不去遵循,事事但凭义气,玄门岂非乱如魔门去了?又于那对面的堕落城何异?处事若要俱无遗漏,自当细虑周全,人性复杂难辨,一面之辞岂可轻信?怎就成了毫无主见。
人生在世,岂能好高骛远,修得仙法本事高明便自想着凭此扬名立万,便自觉得能除尽天下不平丑恶之事?小弟若能理得一方之事已是万幸,怎能不切实际去想如何改变玄门规律,创造完美?他没有回答那人的话,那人却自己想出了答案一般,失态大笑道:好笑啊好笑!说着,大笑半晌,才又仰天怒吼道:我知道那背叛的王八蛋所谓志向,无非是离开乡里,到城中有一番作为。
像你这种在城里有权势的人老婆一样不满跑了,那什么才算是大志向?变成天玄大帝?变成地魔宫宫主?老子算是明白了,狗屁的什么本事志向胸怀,就是他妈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没有的就是最好的!说罢,又嘲笑似的瞧了眼那文绉绉说话的男子道:亏你一嘴文绉绉的话,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妈的,你们两个自己死去吧。
老子不死了!他们两个王八蛋寻欢作乐的正快活呢,我他妈的还为两个王八蛋要去死?不就是城里吗?算个屁,老子一身异人所授本事,到哪里拳头不必人厉害!我他妈就打出个名扬天下,让那两个王八蛋羡慕妒忌到骨子里!那婆娘到时候自然知道她有多蠢。
那人自这么说罢,纵身从崖顶跃出,于顺着狂风方向御空飞行远去。
这不禁倒让兰帝和吃了一惊,一个乡野恶霸竟能修得御空飞行境界,倒果真很有些本事。
那着装体面的男子,听了离开那人的话后,怔怔出神半晌,突然有失斯文的将一坛酒仰首往嘴里没命的倒,直到坛中酒水几近滴尽,才扬手学着那离开男人般将酒坛摔个粉碎。
突然振作起来一般道:兄弟,小弟也决定不死了。
虽至今不能苟同她信中所言,却同意一点,过往小弟确实太过看不起凶莽之徒。
今日那离开的兄台一番言语,虽粗鲁,却极在理。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倘若如何处事都不免照顾不周有得有失,又何必为失却过份介怀?这般死去,她若知道也不过笑我果真无用而已。
不如放开手脚,作为一番,日后自有事实证明她认识对错,既不能说服她,又不同认同,便当用事实告知她是非对错真假。
言罢,便自从大石上跃下,轻手拍去衣裳上沾着的尘土,抬手以指代剑,在石面刻下三子‘姻缘石’。
末了抬手抱拳冲兰帝道:兄台,各人自有伤心事,小弟也算识得愁惨,自不会劝兄台放弃消沉之念振作求生。
然我们三人可算是姻缘际会,倘若当真日后各自一番作为后,还能相遇相约重回此地把酒谈心,也算不枉相识一场。
小弟告辞。
他自说罢,运转起兰帝认得的北冥门紫焰飞云于双足下,逆风飘然飞走去了。
两个真正想要死的人各自活着飞走了,兰帝自顾坐半晌,脑海中两段记忆冲击矛盾处竟渐渐消逝了。
兰长风前世对他的诸多教诲,两世共识之人的诸多作为,方才听到看到的一切逐渐联系在了一切。
豁然贯通明悟。
便也在石上以指刻字道:‘生虽为人之本,理想却为人之根。
命运予人喜悲磨难伤害,便为人心成长之精粮。
道之悟在大亦在小,人之行在心在得在失。
莫强求,是谓莫对所行之所必失强挽留。
道之根本为人之遥不可及完美理想,然其本非自然,所谓自然之道,是谓自知,故明自持自行。
天地万物既本属自然之理,任一生灵之所为所行本就是谓天之道,自然之真义,所谓修道,不过在修缥缈,不过在修遥不可及之梦想。
人道本便是天道,本便是自然之道,本便是极致之道,一切所修,只贵自知二字而已。
’他自刻罢这些,便留下年月时辰,略作思量后,才在之上补名两字:‘剑帝’末了,将腰间血冷吟抽出,插于石上,借此剑于天地能量贯通融会之强大能力,脑海中回忆思量着离去两人意识波动运走特性,布下一忘情门阵法。
如此,便不怕此石头此山日后有意外被毁却的可能,除却他自己和方才那两人及其他们本身的轮回外,也在没有人进得阵内。
作罢这一切,便自施展起忘情门虚空飞剑阵,闪没远去。
心里想到,倘若那两人日后死去轮回,这座旁人近不得的山必成附近鬼怪传说神话,他们的轮回若幸运入此,必让忘却前事的两人为各自的有缘既好奇庆幸又莫名无头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