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总管的危机意识总是来的莫名其妙, 但每次,都会带给他正确的预感。
就如这次,他就出去了一小会儿, 就有人现出了原形。
他一回到乾清宫,李德全就靠上来跟他说:干爹,刚皇上叫茶,儿子正要进去伺候呢, 小喜子抢着进去了。
梁九功心里一咯噔, 这个小喜子, 他是知道的,平日里很是勤奋,嘴也甜, 也曾有一段时间接近讨好过他, 只是,他知道康熙最是讨厌结党的,他身边又有了李德全, 他便没有接受他的示好。
他这是打算直接越过他,去讨好皇上了?他正打算进去向皇上复命呢, 小喜子就拿着空托盘出来了。
看这样子,皇上是很满意他泡的茶了,是个有心人, 可惜了, 他们注定要成为对手了。
呦, 梁总管回来了, 皇上刚刚还念叨您呢。
您先忙, 奴才去茶房再给皇上沏杯茶。
小喜子说完正要走呢。
梁九功笑着说道:你不知道皇上喜欢的茶平日都收在哪里, 这样, 小李子,你去跟喜公公仔细说说。
李德全立刻应道:是,喜公公,这边请。
哼,如此,咱家便多谢梁公公了。
小喜子昂着头往茶房的方向走去,李德全看了眼梁九功,见他点头,便跟着去了。
干爹的意思他明白,是想让他尽量跟着小喜子,看看他背后有没有人。
梁九功进到乾清宫,先复命,然后仿若不经意地说起:皇上,奴才去永寿宫的时候,这天热得不行,好在娘娘体恤人,赏了奴才一杯蜜水,这才没觉着被晒化了。
康熙放下手中的朱笔,说道:今年是特别热,朕原想着,等选秀过后再去畅春园避暑的。
他沉思了一会儿,站起身,说道:走,去永寿宫,朕也去尝尝你僖主子的蜜水。
梁九功忙跟上,笑着说:娘娘不定给您准备了什么消暑的饮品呢,奴才这儿,只是娘娘看着您的面儿,体恤罢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梁九功在康熙面前称呼瑾华已经直接叫娘娘了,这在梁九功这儿是将近半主的状态了,这个称呼其实是因为康熙总是在梁九功面前称呼瑾华你僖主子。
然后,有一天梁九功就汇报事情的时候,嘴一秃噜,直接喊成了娘娘,康熙竟也知道他说的是瑾华。
此后,梁九功有意无意地又试探了几回,这称呼就定了下来。
有时候,梁九功也很迷惑,自己这样居然还没有失去康熙的宠信。
只能说,康熙如今对自己非常自信,也是,年富力强,手掌乾坤的皇帝,总是自信自傲的资本的。
只是,他们这次永寿宫之行,注定无法成行了,半道上,就被启祥宫的宫女给截了。
这次倒不是故意的,而是——皇上,您去看看襄嫔娘娘吧,她动了胎气,就要生了!康熙一听,就直接往启祥宫去了。
娘娘,启祥宫的襄嫔发动了。
琼樱进来禀报。
瑾华站起身:本宫去瞧瞧,等胤祀下学回来,你看好他,不要让他去启祥宫,免得被惊到了。
胤祀由康熙安排了很多先生,只是后宫女眷众多,先生入后宫不便,就在阿哥所提前给了他院子,他现在在那边上课,不过作息还是在永寿宫。
是,娘娘放心,奴婢会跟小主子说好的。
瑾华换了身衣服,带着高洋往启祥宫去。
她到的时候,佟淑毓还没有到,看样子她与这庶妹的关系的确很僵。
往常宫里有什么事情,佟淑毓都能很好地履行自己作为掌权皇贵妃的职责,今日却迟迟不来,瑾华心下叹息。
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不好对佟淑毓的行为指手画脚,只是,这样下去,佟淑毓在宫中的权威多少会受到些质疑。
瑾华向着康熙行礼后,说道:今儿天太热了,臣妾走在路上的时候,都觉得烫脚。
是提醒康熙,佟淑毓素来体弱,来的这样迟,可能是身体不适。
康熙的神色好了銥嬅一些,他再是怜惜佟淑毓,也不可能无限容忍她挑衅他的权威。
启祥宫的产房里传出声声痛叫,康熙很沉得住气,一来,这样的情况他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了,二来,他如今不是从前急需子嗣稳定朝堂的时候了。
若不是这孩子是佟家与爱新觉罗血脉的延续,一个嫔的生产,他未必会坐镇。
佟淑毓姗姗来迟,与众人见完礼后,瑾华率先说:佟皇贵妃是被热着了?身体可还吃得消?佟淑毓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瑾华是想在康熙面前帮她将迟到的事情圆过去。
她自然是不会驳了瑾华的好意的,她对康熙请罪道:适才要出门的时候,觉得有些不适,便在宫里又喝了些凉茶,这才觉着好些,还请皇上恕罪。
不管事情是不是这样,佟淑毓给了合情合理的解释,康熙自然不会再与她计较。
只是心中却觉得瑾华太过厚道,他从来只见后宫相争的,没见还特意递梯子给人的,他是知道的,瑾华与佟淑毓并没有什么私交。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只听见呼痛声,康熙便有些不耐,郭络罗·雅怡见此柔柔地说道:皇上,这儿离臣妾的翊坤宫不远,不如您先去臣妾宫里休息一下,等襄嫔生了再过来?有其他掐尖的见状,也开口道:皇上,嫔妾屋里一直沏着您最喜欢的茶,不若,您去嫔妾那儿吧。
康熙挥挥手,心中有些烦躁,都什么时候了,还争宠。
恰在此时,产房内传出一阵婴儿啼哭声,生了生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襄嫔娘娘生了个小阿哥。
接生嬷嬷抱着个大红襁褓喜气洋洋地出来道喜,康熙接过襁褓端详了一下小阿哥,笑道:好,赏!原本这孩子,他是打算直接记在佟淑毓名下的,只是看佟淑毓的态度,她是不打算养的。
他看了眼佟淑毓,她正不咸不淡地站在不远处,完全没有要看孩子的意思。
康熙心中叹息,将孩子交给接生嬷嬷:好好照顾小阿哥。
说完,也没有要去看襄嫔的意思,跟瑾华交代了一声就走了。
众人见此便知道,这襄嫔母凭子贵的想法怕是要落空了,这嫔位大概就是她最终的归宿了,便也没有什么兴致与她叙什么姐妹情深了。
瑾华见大家都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便说道:大家都散了吧,宫里有喜事,皇上很是开怀,之后去畅春园避暑,大家也都一起去。
众妃嫔听到这话都很高兴,紫禁城热得不行,能去畅春园避暑是再好不过的了。
等人散了,瑾华与佟淑毓并排走在宫道上。
佟淑毓说道:今日多谢你了。
不必客气。
瑾华原想劝两句的,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不是佟淑毓,不知道襄嫔的事情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但她始终记得,她刚进宫时见过的,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康熙的女子。
轻叹一声,两人终究是沉默着在宫道上分开了,她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回到了永寿宫,胤祀已经回来的,她不关心襄嫔生的是男是女,只关心瑾华是不是热坏了。
瑾华只觉得儿子贴心,哪哪都好。
你皇阿玛过几日要往畅春园避暑,你想想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可以先收拾起来。
胤祀很高兴,他从出生起还没离开过紫禁城呢,倒不是对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奇的,只是,一个地方呆久了,换个环境待待,总是件开心的事情。
康熙也是想起了瑾华产子时的艰难,怕她心里不好受,这才在离开时对她说了避暑的事情,谁知道,瑾华嘴这么快,就这样将事情说了。
康熙知道的时候,失笑了一下,他笑着对梁九功说道:朕倒不知道,你僖主子还是个急性子。
娘娘估计是高兴坏了,南巡回来后,就没有再出过门了呢。
梁九功笑着附和。
康熙一想也是,便说道:胤祀也大了,明年木兰围场也可以一起去了。
是呢,听说十阿哥已经开始收拾要带去畅春园的行礼了。
哈哈哈,这小子。
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刚好,太子在这时候进来,见康熙笑得畅快,便顺嘴问了句。
得知是为了十阿哥,他也笑笑,没有放在心上,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在慈宁宫因为不想离开额娘儿撒泼打滚的孩子,这样的弟弟对他的威胁不大。
太子过来是因为康熙之前说给他定好了太子妃的人选,让他过来看看的。
康熙与太子细细讲了选定的太子妃瓜尔佳·斐鸾的背景,还给他看了画像。
太子对太子妃还是很满意的,他是知道的,他的这个太子妃是皇阿玛选了很久,看了很久才定下来的。
他这几日看胤褆那憋屈的脸,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连饭都能多吃几碗。
到底,他才是皇阿玛最疼爱的儿子。
等太子离开的时候,小喜子殷勤地送了很远,原本他这样的行为也是正常,储君嘛,谁不巴结着。
只是,谁让他的对手是梁九功呢,他可是叮嘱过李德全的,不管这小喜子要做什么,他都要留意的。
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被李德全看在了眼里,小喜子在无人处,左右张望了一下,低声说道:皇上常说起僖皇贵妃,言语之中颇为赞赏,对十阿哥也极为喜爱。
说完,他又大声说道:奴才恭送太子殿下。
胤礽点头离开,心中对瑾华与胤祀终于起了丝防备,他原本是没有将胤祀放在眼里的,毕竟他门之间年龄相差较大,让他跟个小娃娃计较,他自觉自己不是这样没品的人。
但叔父几次在他耳边说,让他防着些永寿宫,如今又知道皇阿玛这样在意她们母子,他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有了些危机感。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