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5-03-28 10:09:09

平安夜的摩天大楼,灯火通明,似披星巨塔傲踞于城市最繁华的黄金地段。

社会各界名流、媒体以及摩天高层在富丽堂皇的穹顶宴会厅汇聚一堂,当数道光线落在拱柱型门前铺着深红色地毯的走道上时,全场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众目翘盼中,一身黑色制服的摩天总裁在四男一女的随同下姗姗来迟,立时成为冠绝全场的焦点。

男人轮廓深刻的五官在闪光灯下折射出冷峻的辉芒,颀长身躯昂立在主席台前,沉稳致辞:今天要向大家展示的是即将在四大区中心投入使用的粒子银幕。

通过粒子千变万化的组合形式来向观众展示悬浮于空中的立体影像世界,并且市面上任何一款手机都能同步显示,这项技术是摩天电子耗时两年研发的新成果。

晚七点整,东区的飞马广场、南区的汇元中心、北区的新街口、西区的音乐广场上空出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璀璨晶点,犹如拼图般组合成巨大的三维粒子屏,整个宴会厅清晰地浮现在画面之中,通过环点反射定位的扬声技术,广场上皆能听到男人波澜不惊的磁性声音……街边的休闲椅上坐着一名奇怪的女子,她穿着立领皮外套,扎着马尾辫,前额留海下一副宽大的紫色墨镜将脸遮去了大半,依稀可见清瘦的下颌轮廓。

整整一小时,她始终垂着头,看着掌上电脑里的一段文字:沈时久,现年二十八岁。

三年前,还只是南汀最大社团南菁会会长的他以沈氏第一继承人的身份拿下了摩天财团38%的股权,以此打败另一家族继承人时任摩天银行总裁的北堂皓,正式成为这个双家族财团的第一大股东,并接任财团总裁之位。

其中自然不乏反对的声音,称他动用社团势力以卑劣手段胁迫一些股东在不甘愿的情况下出让股份。

这样的说法虽未得到证实,却使他一跃成为最受争议的风云人物。

不过,这些年他在摩天的成绩有目共睹,特别是由他主持的地产与电子一直在业界独占鳌头,至今已算是坐稳了财团的第一把交椅。

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快步走过来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而后挤在一块激动地交谈起来。

天呐,你有没有注意看他的眼睛?像是会放电一样!是啊是啊,帅呆了,要是笑起来肯定迷死人。

可惜他要结婚了,郁闷。

那个叫霍思倾的女人是谁啊?从没听说过。

好像是个老师,家里蛮有钱的。

再有钱也没19有钱,不知道看上她什么。

少酸了,人家可是个大美人。

你我望尘莫及。

啊啊啊!为什么人家的命这么好!戴墨镜的女子终于有了动静,她侧过头,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盯住在她身边喋喋不休的两个女孩。

最终,她关上掌上电脑,塞进挎包中,朝前方走远……男人的面孔像是一道道的咒语缠上脖颈,无殊的身体在床上猛地弹了一下,惊醒后双目一动不动地瞪着头顶苍白的天花板,直到梦中的影像慢慢地淡去。

她转头看看时间,已是凌晨六点多。

起床刷牙洗脸,趁厨房煮着稀饭的时候换衣服,并简单地打扫下房间。

这时候,晨光也亮了起来,于是为自己盛满一碗米粥,就着一小碟酱菜吃得干干净净。

以前还是南菁会大小姐的时候,有个不好的习惯,早上不管吃什么一定会吃一半倒一半。

因为喜欢赖床,八点上学她七点被人叫醒,每次都要在床上思想斗争半个小时才能起床成功,吃早饭自然成了大问题,又不能不吃,只好趁父亲不注意将吃不完的统统倒进同桌吃饭的任何人碗里,后来沈时久跟着她回了国,她就只往他的碗里倒了。

别看他现在高高在上,一呼百应,那时候让他走东绝对不会爬西,让他走路绝对不会坐车,让他帮忙把功课做出九十分的成绩绝对不会做成九十一分。

但他太聪明,不论做什么事一遍就过,又从不出差错,父亲向来看重人才,没多久就将他带进了南菁会,等到他成为社团大红人后就再也不是她可以欺负的混混了。

圣诞于无殊来说是冷清的,并非是因为无处可去,事实上小是她们一直想将她拉出去狂欢一把,但她固执地选择了独自静处。

整个上午,她都坐在阳台上的躺椅中翻看约翰弥尔顿的《失乐园》,一直看到眼睛发酸,她才放下书,望向远处的风景。

在国外的几年,她一直住在乡下,早就习惯了远离喧嚣的生活,回到南汀后便想找一处偏静的地方,靠山靠水最好。

没想到小是泼她一头冷水:大姐头,这里哪还有真正的山水之地?就算有也被夷为平地盖房造楼了。

不过沈时久那幢市价高达3.2亿美元的山顶豪宅还是很不错的。

无殊笑笑,那是自然。

上景别墅曾荣登世界名宅榜首,非同凡享。

她见过照片,白色建筑主体周围绿林环绕,整幢豪宅将现代化的设计理念完美得融入到了大自然之中——这是她喜欢的风格,更是英国建筑设计大师David目前为止最为满意的作品。

有人说过,在我们国家,你的富裕要让别人看得见,否则没人会相信你真的有钱。

据说沈时久近些年多了个收藏癖,有时候为了几件突然看上的珍品,他会扔下手头的工作坐上私人客机来往世界各地的拍卖会。

有人收藏是因为真的喜欢,有人却是因为单纯的想得到,他便是后一种人,而这种人对已到手的东西通常不会再多花半点心思。

对比分明,无殊自从离家后就没有过属于自己的房子,现在她住在东郊一套租来的房子里,离开不远有个不大不小的天然湖,风景还算不错,附近也有山,虽然看起来顶就是个大土坡,但还是能看到几处峭壁。

在家闲呆了半天,下午跑去爬山,一鼓作气到了峭壁顶处,才知道此地已经被人征服过。

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乍看人模人样,上面用红色喷漆喷了四个字:山顶冻人。

无殊看着自己手里的喷笔有些无奈,只好在右下角喷上已阅两字。

只当是仅有的一点恶趣味吧。

别说是冬季,就是春秋时节站在这个风口位置也还是很冷,她自出了事故后一直畏寒,在顶上呆了没多久,就找了一条较缓的坡道往下走。

不过天公不作美,偏偏在这时下起了雨,雨点打在山树上,啪啪作响。

她低咒了一声,想赶在山路全湿前下山,好不容易近了山脚,却踩到一虚坑,脚踝扭过,身体不自觉地失了重心,差点就从坡道上一直滚进马路上驶来的雷克萨斯车的轮子底下。

车子停了,一个女人从车上走下来,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男人替她打着伞。

小姐,你没事吧?好听的声音问。

无殊蓦地抬头,四目相对,两张脸两副表情,有点滑稽。

你怎么会到这种乡下地方来?……我去了趟灵安寺。

几年不见,霍思倾显得有些拘谨。

无殊了然地点点头:要结婚了,去寺里求个平安符也好。

霍思倾不是没有听出她话中的讽刺意味,可说到底都是自己活该,她不能也不会和无殊计较。

见她的脚似乎崴到了,便说:你要上哪,我送你。

不用了,我就住在附近。

再说你这种高档车也没法开过去,几个泥坑一过,就不是雷克萨斯,而是雷死傻死了。

霍思倾一时没了主见,后面像是保镖一样的高大男人开了口:霍小姐,快5点了,再不走沈先生那边怕是会迟到。

无殊朝一边移了两步,让开道:来日方长,总有机会再见的。

那你多保重。

坐进车中,霍思倾透过车窗看后方。

依旧矗立在原地的宁无殊被笼罩在朦胧雨丝下,就像江中飘摇的一杆孤芦,叫人不忍多看。

她心头泛起阵阵酸楚,可前尘往事无法更变,未来幸福无法言弃,这一生欠无殊的,注定是还不了了。

回到住处,无殊先进浴室洗了个澡,处理了一下肿起的脚踝,随便弄了点吃的糊弄完肚子,然后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两个在她生命中曾占据着重要位置的人,如今就要喜结连理。

听起来就像是三流小说里最俗套的故事情节:一觉醒来,发现初恋情人竟然是只狼,不但将她吃干抹净还侵占了她的所有;昔日好友不顾朋友情谊毅然倒戈;她在他们手下输得一败涂地,最后惨淡出局……若结局只是这样,未免有些不尽人意。

她按捺着性子沉默了三年,等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有足够的力量去向那个人讨回自己所失去的一切。

而这,即将是一个新的故事。

桌上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有了反应,屏幕亮起,跳出只有一个省略号的短信。

无殊看看它,抓起手机将电话拨了回去。

刚接通,一个很大的声音就劈头盖脸而至。

电话打不通,上门没人应,我以为你被火星人绑架了!别胡思乱想了,火星和地球友好着呢。

她叹气。

这个家伙叫闻奇,热情得好似七月里的大阳,在她身边转悠时总是说:哎,你要是行星,我就是恒星,行星不绕着恒星转,这也太不像话了!若再不理他,他就会理直气壮地叫:那只好让我这颗恒星绕着你这颗行星转了啊。

还知道开玩笑。

闻奇馁下声:算了,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能有什么事。

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早该练就金刚不坏之身。

真的,没有什么好希奇的。

我和小是在酒吧,你要不要过来?你们玩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做。

又在忙……闻奇毫不掩饰他的失落,却又无可奈何:那我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