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2025-03-28 10:09:10

做什么?她睁眼瞅他。

他低下头,冰冷的嘴唇按在她的额头,说:这样。

往下移,亲了亲她的鼻子,又说:这样。

她眼皮子一跳,思维竟出奇地清晰起来,想要开口骂他趁人之危,他却咬住了她的嘴,一把沙哑的性感声音在齿间轻颤:还有这样……真是奇怪呵,两个人全身冰冷,这个吻却像是火一样的炽热。

他反复辗转着舌尖,搅碎了她此刻的心理防线,贪婪地汲取彼此的温度,就像两条相濡与沫的鱼。

但,随着体温逐渐回升以及心脏跳动的力度加大,有一种叫郁闷的情绪也开始像毒蛇的汁液一样慢慢沁入无殊的血管。

还有那么一点点火气。

等到他的双唇开始在她耳根处流连,并且滑至脖颈时,无殊咬牙道:沈时久,你舔够了没有?他想要充耳不闻,鼻子便被她好像练过铁头功的脑袋重重地撞了一下,这才别开脸去深深地喘气。

可惜刚才一点旖旎的气氛,就这样随着她的觉醒而消弭殆尽了。

无殊缓了缓脸色,说:温度回升了。

沈时久点点头:想必陈意明在一边也看够了。

无殊气结,一股脑儿从他腿上爬起来,拿脚重重地踢了踢门,叫道:game is over!沈时好心地纠正她:发音不是很标准,应该是……嘘!她眯起火冒三丈的眼睛,拿食指碰了碰嘴。

要是他继续让她出糗,她不介意现在就让陈意明见识一下窝里斗!他挑起眉,识相地闭嘴。

头顶的数字跳得正欢,才一会的功夫,已经从8度跳到了20度。

她不可置信地瞪上方:他该不会想继续吧?看样子……他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是的。

无殊随即从衣服里摸出一把瑞士军刀。

沈时久一手撑地站起,既然他想到把我们困在这里,这里肯定没有其它可用的出口,而且电梯的结构是一体式,除非使用电锯,不然很难破坏。

我知道。

她指了指东北角上方的弧形微孔说:冷热气是从那个地方进来,刚才是制冷不好处理,但要阻止制热有个办法,搞一些毛发从那些微孔塞进去,运气好点的话可以将里面四通换向阀的毛细管和活塞上的泄气孔堵住,这样想要制热都难了。

哦?你准备上哪弄这些东西?沈时久神色变化微妙,有种不好的预感。

无殊抽出瑞士军刀上的剪刀,转身问他:我的头发和你的头发,用谁的好?果然是要就地取材。

沈时久见她目光炯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不禁莞尔,如同受蛊惑似地低声道:那就用我的吧。

放心,我理发的技术绝对过关。

她倒是一点也不懂得客套。

真的?至少不会让你变成斑秃。

她想了想说:大不了剃光头,那样看上去更像黑社会大哥。

真想再去堵住她那得理不饶人的嘴……他按了按太阳穴,有些不死心地说:也许还有别的办法?什么办法?无殊上上下下地看他:难道你想在被监视的情况下脱光衣服洗桑拿浴?她刚才又脱掉了身上的毛衣,现在只剩下一件紧身的白色背心。

沈时久不小心瞥了一眼她的小背心,无殊便举着小剪子喝道:低头!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手起刀落——手指夹起他不算短的头发,一刀一刀往下剪,速度之快如同在薅羊毛。

其实沈时久也有死磕时候,就像他不喜欢别人剪他的头发,感觉像是任人宰割,让人很不舒服。

有些习惯,在无殊离开南汀后改变。

包括剪掉了留了多年的长发;只抽特制烟;喜欢呆在空旷的房子里听音乐;心血来潮时来往世界各地将名贵藏品收入囊中。

而最珍贵的那件藏品却始终与他无缘。

记得去年秋冬,他独自来到法国巴黎,在这个时尚之都的街头,见到了一个与无殊相似的背影。

惊鸿一瞥后,他穿过熙攘的人群,一路追至偏僻街巷,却在对方转身时藏到了墙的另一边。

最终也没能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她,因为那时能为她做的仅仅只是松开自己的手而已。

直到她说结束了,他才回过神来,只见她掌心里抓着一把刚刚剪下的头发。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发梢和头顶,察觉出发型发生了变化,但并没有出现像她所说的斑秃,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斜眼嗤笑一声:臭美。

他拍拍掉落在颈边的少许碎发,勾起嘴角说:技术的确不错。

好了,我现在要踩着你的肩膀上去,你悠着点。

然而这一次,沈时久决定化被动为主动。

他站在她的身后,凑在她耳边说:我抱你上去。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一把箍住了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就将人给举过了头顶。

骤然高升令她一声惊叫,一只手胡乱抓了两下子就扯住了他的头发,尖声叫道:快放我下来!沈时久被她揪得头皮发麻,抽着气提醒她:我的头发已经所剩不多。

其实她想抓也抓不牢,掌心全是汗,他一歪头,那几簇不长的头发就溜掉了。

无殊没好气地说:再高一点!才靠近出风口她便狠狠地出了一身热汗,背心被洇湿大半,整张脸更像是被烤熟似地发烫。

接下来是细心活,她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那些小孔上,一边屏住呼吸,防止热气被直接吸进肺里,一边将头发一点一点往里面塞去。

出风口一瞬间失去了反应。

她有些茫然地拿手背试了试温度,制热的确是停了,可这并非是她的方法立竿见影,而是有人将暖气给切断了。

紧接着电梯猛地一晃,上下两人险些因为重心不稳倾倒,好在沈时久即时抽手扶住了墙。

只是没想到这一举动如同触动了某个开关,电梯四周的那些凹点突然间缩了进去,露出一个又一个黑漆漆的圆孔。

霎时之间,几十道水柱‘卟卟卟’地喷射进来,才一会的功夫,冷水就灭了两人身上的火气。

无殊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水,发呛道:这才是陈意明给我们准备的大餐!见沈时久依旧抱着她不松手,她丧气地说,还抱着我干什么?前段时间,我陪思倾看了一部灾难片。

他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令无殊觉得才下去的火又有上窜的迹象。

水灌得很快,才一会的功夫就没到了沈时久的膝盖处,但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气定神闲地给她讲剧情。

男人和身怀六甲的妻子因为躲避洪水慌不择路掉进了地下水道,没想到唯一的出口被一辆翻倒的车封死了一半。

男人身材瘦长,想要从那一半空隙爬出去并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他的妻子却不行,所以他决定留下来。

外面的洪水开始渗进他们藏身的地方,当水一直淹到了他们的胸口,男人把妻子抱了起来告诉她说,亲爱的,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

最后他妻子发现,自己被抱起来的高度正好是那个出口的位置。

听到这里,无殊猛地仰起头,那些喷洒出来的水落在她的脸上,又迅速滑了下去。

这部电影她也看过,虽然当时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可是现在再想起,却有一种既酸又痛的触动在胸口蔓延开来,难道是因为有了切身的体会?不,她竭力否认。

在这种刻意安排的环境里所发生的事情并不代表什么,一旦走出这间电梯,一切都会变成过往云烟,谁也不会去记得,甚至不会去回想是真还是假。

但他又说:让我再抱你一会吧,也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了。

她忍不住问:沈时久!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他轻松地扬起嘴角,说:我是故意的,那你有没有一丁点的感动?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骗我了。

好。

他也不辩解:以后不再骗你。

不要装出一副为我好的模样。

那装着对你坏一点?不要再管我。

他拿头抵着她的腰,嗓音变得低沉而感性:这个,不行。

可惜沈时久并没有机会体验完整个凄美的过程,自然也没能如愿地让她见证爱情的伟大和无私。

电梯四周的出水口突然间又闭合起来,电梯里积聚的水也从地面快速下渗,不知通向了何处。

直到梯门有了动静,他俩才如同重见天日一般吁了一口气。

回头,却都怔住了。

一双哀怨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悲伤的眼泪顺着女人美丽却苍白的脸庞静静流淌下来,一滴、一滴地打在电梯前的镜面地板上。

霍思倾……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无殊惊讶之余,有种被人撞到丑事的难堪。

此时,两人的湿衣已呈半透明状态,抱在一起等于是肌肤相贴……她暗暗拧了沈时久一把,这才得已离开他的胳膊。

而他,倒像是意料之中,一脸平静。

有意思。

全场,唯独陈意明一人最满意这样的结果,他一边鼓掌,一边笑着走到霍思倾身后,不枉我大费周章请大家过来一趟。

只可惜霍小姐沉不住气,没能看到最精彩的地方。

他吩咐助手:小朱,带两位客人去更衣室换套衣服。

朱小姐正要应声,霍思倾却一脚跨进了电梯,动作之快,与她平日里娇柔的作风相去甚远,无殊见状一言不发地绕过她走了出去。

霍思倾没有看她,只是上前牵住了沈时久的手,说:时久,我们回去吧。

我有话想对你说。

沈时久摇摇头,语气柔和得像是极有耐心的家长在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你又犯错了。

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霍思倾有些焦急起来。

告诉我,文件调包的事是不是你告诉他的?他眯起眼睛问。

霍思倾有些迷茫地瞪大了眼珠子,忽咬住下唇,委屈地摇头:我没有。

哦?那你怎么会在这里?霍思倾欲言又止,事情虽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却仍是难以启齿。

那天在乡下遇见无殊,她本想瞒着时久,可到底有些不安,终于还是把这件告诉了他。

原本以为,他的无动于衷是因为已经对她彻底放下了,可自从一个多星期前,他推迟了定做婚纱礼服的时间,她就莫名地感到了恐慌。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无殊回来并不简单,她虽对她有愧,可仍不希望看到她去伤害时久乃至他和她之间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

她并不知道陈意明来学校找自己的目的,他只是问她:霍小姐,想不想知道你和宁无殊最终谁输谁赢?她不想理会,陈意明却一直缠着自己。

有时请她去明月酒店顶楼吃饭,有时包下演唱会最好的五排位置邀她一起看偶像的演出。

她怕招架不住,便搬出时久来,陈意明就会不以为然地说:傻姑娘,你的未婚夫现在正和旧情人纠葛不清,怎么还有精力来陪你?每当被他说中心事,她就会像现在这样无地自容。

虽说她不像无殊那样傲气,可也是正常的女人,面对时久的冷淡,也会想要闹点小脾气,所以才会让陈意明有机可趁。

然后今天,他突然打电话告诉她,说是时久和无殊在一起,问她想不想知道两个人会发生什么事。

一旦关系到时久,她便会失去主张,心急燎燎地跑过来,却没想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她的爱人,终于要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了么?可是,叫她如何才能甘心?当学生跑过来对她说:老师你好了不起,居然有个这么厉害的男朋友。

她就会为此开心整整一天。

不是因为虚荣,而是这份幸福被别人证实了它的存在,告诉她并非是自己的臆想。

可是今天发生的事却在告诉她,她的幸福其实是建立在沙子上的城堡,有人轻轻一推,它便会有倒塌的危险,而她能做的,只是尽最大的力量去守护住它,哪怕只是一分一秒的时间。

霍思倾忍住一拨一拨往上涌的酸楚,紧揪着沈时久的衣袖,用极低的声音说:我们回去好不好?求你了。

一个求字脱口,泪水竟又不自觉地滑出了眼眶。

然而,沈时久依旧冷漠地抿着一双犀利的薄唇,就像在故意给她难堪。

这种压抑同样搅得无殊不能安宁,她不想留在这里,双足却像被灌了铅一样,无法往前迈动一步。

昔日的好友和她走到今天这样尴尬的地步,她不是没有怨过,而现霍思倾的痛苦却没有让她觉得解气,反而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心头。

女人应有的尊严,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丢下了男人的脚下,仅仅因为她的爱情比他的卑微?她既恨她不成钢,又怨他是天生祸水,害了一个又一个。

陈意明在旁看戏尚不过瘾,油腔滑调地插了一句风凉话:霍小姐,这沈老大是为宁小妞而来,你倒不如成全他们,还能显得你大度。

霍思倾如遭电击般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是啊,只有我是多余的。

她抛开尊严想要托住的只是一点即破的假象,为什么不能清醒一点!为什么?她在心里痛哭,可是再也不想掉一滴眼泪被他们看到。

惨笑着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前冲了一步,沈时久却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面带诧异地回头看他,只是见到一脸苛责的冷酷。

他是在怀疑自己串通陈意明算计无殊吧?即便她否认,他也一样会认定这是个事实。

这便是她和无殊最大的区别。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追逐着他的脚步,他怎会在意她的想法与感受。

霍思倾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苦笑,说:时久,以前我的确做错了许多事,如果不是我鬼迷心窍叫人陷害无殊在你车里做手脚,我们三个就不会有今天……谢谢你一直没有揭穿我,并容忍我的存在,让我有机会可以呆在你身边三年——尽管这三年,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也值得我用一辈子去回忆了。

她吸了一口气,这一次,该走的人是我,放心,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请你把那株兰花草留在身边,就当作是我对你们的祝福。

一点细微的异样情绪在沈时久的眸底稍纵即逝,他虽没有表态,却干脆地松开了手。

霍思倾死死地咬住嘴唇,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再在大家面前丢脸。

毅然转身,离开电梯间顿了顿后走向无殊,一双手交握垂在双腿前,像是虔诚的教徒一样,对她说了句:对不起。

无殊只是看着她。

如果没有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她会对自己说出真相吗?人总是在逼不得已的时候才肯承认自己错了,那和没有承认又有什么区别?她相信,就算时光倒流,所有事情都重来一遍,霍思倾依旧会做出当初的选择。

在爱情面前,有人就是可以做到不顾一切。

霍思倾得不到她的回应,便知她是不肯原谅她了。

她不再坚持,对一旁的陈意明说:陈先生,可不可以请你不要为难他们?陈意明痞气地挑了挑眉,既然是霍小姐开口,当然没问题。

他扬手叫来一名黑衣保镖:打电话告诉赤头,把那个叫小是的女孩子放回去。

事情的发展越发诡异了,无殊来不及松口气就又蹙起了眉,一转头,捕捉到沈时久的神情里有她所熟悉的隐忍。

也许陈意明也发现了,所以当着他的面,毫不掩饰对霍思倾的爱慕之意。

霍小姐,赏个脸,让我送你?霍思倾看了眼沈时久,终是绝望地跟着陈意明离去。

二十四章再说陈意明制造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怎会轻易放过霍思倾。

他将伤心不已的她直接带回了自己的别墅,一番甜言蜜语却始终打动不了美人冰封的心。

她只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里没有焦距地怔望着自己的十指指尖。

一手筑起的堡垒在一朝间轰然倒塌,再坚强的女人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改变。

对她来说,失去时久,就像是失去了一个世界。

于是,什么都没所谓了。

陈意明自认天下没有攻克不了的女人。

他打了个响指,朱小姐捧着一只硕大的丝绒盒从二楼走了过来。

那盒盖边缘镶嵌着一圈红色的宝石颗粒,一看就知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

思倾,该有的荣华富贵,我一样不会少地给你。

他说着将珠宝盒放到霍思倾面前:你打开看看。

霍思倾恹恹地看了它一眼,声音苍白无力:我不需要。

陈意明撇了撇嘴:不是你不需要,而是沈时久从来没有给过你这些。

是啊,他是没有给过她这些,可陈意明同样也给不了她想要的爱情。

时久,他现在应该和她在一起吧?一想到他们,霍思倾的晶色眸瞳便泛起了浅浅的雾汽。

身旁的陈意明看在眼里,心思一动,一只手掌覆上她紧握的手背,口气颇轻佻地说:像你这么美的女人,只做沈时久的花瓶太委屈你了。

若是我,一定将你含在嘴里,捧在手里,放在心里。

他每说一句动作便亲昵一分,几乎就要亲上她的面孔。

霍思倾再迟钝也忍受不了这样过分的举动,再者听到他将自己比喻成花瓶,满心悲伤霎时化作了一腔恼怒,同时惊觉,她怎么会跟着他来这里。

她从沙发上站起,有些紧张地说:我想回去了!陈意明的表情僵了须臾,继而笑道:怎么?还想回沈时久那里?告辞。

霍思倾不愿多话,正要跨出步去,陈意明一把箍住她的腰,转瞬将她压进了沙发。

你让我很生气。

宝贝。

她惊愕地叫出了声,惶恐地挣扎换来的只是男人粗暴的对待,他一手将她死死地摁在靠垫之上,滑腻的舌尖顺着她的脸部轮廓游走,另一只手伸进了她的丝质上衣。

不要!女人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声音。

朱小姐从外厅走了进来,对着在沙发上纠缠的两个人,面不改色地汇报:陈总,有客人拜访。

陈意明撑起身子,一双凤眼斜过来,看得朱小姐冒了一头虚汗。

因极度羞愤和惶恐,霍思倾的全身都在瑟瑟抖动,如同秋风里的一片残叶。

听到朱小姐的话,她更是紧张得不能呼吸,明知不可能仍是忍不住地想:是时久来了吗?可是,就算是他又能怎样?自己这副模样说什么都不能被他看到!她捂着脸缩在沙发里,好像这样就能隐藏自己。

陈意明整了整衣服,吩咐道:带她上楼休息。

朱小姐赶紧绕到沙发边扶起霍思倾,温声说:请跟我来。

霍思倾本想抗拒,可看到朱小姐眼里并无恶意,便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虚软的身体在她的掺扶下,走得艰难。

一直到二楼,她都不敢回头去看一眼陈意明,更不敢去看门口。

来人却是北堂皓,一身浅灰色西服的他看起来仍是玉树临风,但眼神不复往日的温润,带着几分不可抑制的怒意。

我们的计划并不包括要让无殊去坐牢!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将一份材料扔在了案几上。

陈意明打算将宁无殊盗取摩天机密文件的相关证据转交给老爷子,作为牵制沈时久的新行方案。

以老人家的脾气肯定会同意这么做,好在这份材料被他半路截住。

陈意明坐在沙发上,吊儿郎当地翘起腿:北堂兄,这样就沉不住气了?北堂皓沉声道:我早就提醒过你,无殊是我的未婚妻!呵呵。

陈意明咧了咧嘴,成大事者,理应不拘小节。

北堂兄饱读诗书,应当比我更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陈意明,不要触动我的底线。

北堂皓架在鼻梁上镜片微微反着寒光:今天我们可以是朋友,明天也会是敌人。

没想到北堂兄这样痴情。

陈意明伸手点了一支烤烟,说:怕只怕你的宁妹妹现在没法领你的情。

你的怀疑是对的,沈时久早就把我们合作的事情透露给宁小妞了。

我看他们两个现在打得火热,说宁小妞是你未婚妻似乎为时过早了点吧。

见他眉锋微拢,陈意明夹烟的手指朝他的方向虚点了一下,信心十足道:北堂兄,我赌他们两个就算合好,以后也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

到时候,还怕宁小妞不死心塌地跟着你?他直起身,从丢在案几上的包里抽出一张光盘,玩味一笑:这个,拿回去慢慢欣赏。

相信到时候你也会有不同的想法。

无殊坐在车里,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离开天信的电子机械实验大楼,她并没有坐沈时久的车子,而是找了个理由拦下了路上的计程车。

沈时久送她上车时再三叮嘱:回去后拿柠檬泡茶,多喝两杯预防感冒。

她含糊地答应着,匆匆离去。

事实上,两个人的沉默并不仅仅因为陈意明的算计,还因为霍思倾。

虽然沈时久一直强调对她没有半分感情,可到底是守候在身边三年的习惯,若说对他没有一点影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从出让6%的股份助他取得摩天大权,到辛苦求得大唐凤语送他作生日礼物,最后还为他们欠下陈意明一份难还的人情。

思倾,就像她的名字,为沈时久倾其所有在所不惜。

相比之下,自己只是一个被动而任性的女人。

从认识沈时久到现在,只有他时常为她的冲动行为善后,而自己为他做的事情却屈指可数。

或许潜意识中,她一直有一种优越感,认为自己是给过他恩惠的人,理应受他的回报和无条件的信任,所以才容不得他在自己眼里掺进半点砂子。

无殊细细想来,觉得陈意明此举可谓高明。

表面上是在撮合她和沈时久,其实是为了加深他们三人之间的矛盾,如此一来,沈时久便有了更多的顾虑。

攘外必先安内,这个道理谁都明白,而以情牵制,最是叫人防不胜防。

到底还是成了别人的棋子,并且已是骑虎难下……无殊觉得头有些发沉,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没多久,沈时久给她发来一条短讯:事情处理好后给我打个电话。

她没有回复,因为车子正好到了小是的住处。

她拿出一张被水泡得起皱的五十元旧钞,耐心地等司机找零,结果小伙子拿着钱磨叽了半天才腼腆地回过头对她说:小姐,不好意思,能不能换一张票子?怎么?你怀疑我给你假钞? 她心情不佳,因此看起来很不友善。

没有没有。

司机小伙一怔,赶紧将一把零钱找给她了事。

无殊下车,看着一溜烟跑掉的计程车,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果真是恶人生恶相。

她有什么好?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所以,她怀疑沈时久看上自己的大概只是一种感觉。

佛洛伊德曾经说过:雏鸟在破壳而出的那一刹那,对第一眼见到的事物会有超越一般的依恋,心理学上称之为非客观性自我暗示。

小是的住处无殊只来过两次,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条堆满杂物仅留出两条腿宽的走道,连着四户人家,清一色的廉价防盗门。

小是曾得意地说,开这种门,她一分钟四个,还能进去借根葱再走。

高亢的DJ乐透过隔声效果不佳的门墙一直传到了外面,无殊正要抬手按门铃,邻居的门倒是开了,一个脸上贴满黄瓜片的中年妇女嘴里叫着要命的探出头来,看到她站在小是家门口,也不管是什么人就喊:拜托叫那个死丫头把声音开小点!一天到晚吵死人了!无殊下重手拍了拍防盗门,过去十秒,里面音乐声依旧。

她只好改打手机,响了近半分钟后,门终于有动静了。

既是客厅又是卧室的地方,一套组合音响正在床头发出振聋发聩的噪音,小是身上裹着被子,开完门后又一跳一跳地跑去拔插头,这才回头发出自己的声音:大姐头,你怎么来了?我刚刚才想小睡一会。

无殊沉默地看着她,而后对着厕所的门说:别躲了,出来吧。

宋西一双眼睛在门缝里眨巴了两下,听到无殊这么说,只好走了出来,讷讷地叫了声:大姐头。

小是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闷头不语。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无殊问宋西。

宋西小声嘀咕:小是不让说。

我让你说!……她在酒吧碰上一伙流氓,有几个就是上次被我们教训的那些闵南人。

他们把小是给认出来了,就把她拖进面包车一直带到郊外,还让她打电话把我们都叫出来,小是不肯,那些流氓就说要给她拍□……小是狠狠瞪了宋西一眼,宋西哆嗦了一下,说得更小声:后来他们的老大收到一个电话,才把小是给放了。

无殊心有余悸,这件事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她见小是极不情愿说出来,不由斥声问:发生这种事,你还打算瞒着我?我有自己的想法。

小是顶嘴道。

关心则乱,无殊被她无所谓的样子挑起了火气,冲她低吼道:你的想法就是逞能蛮干?是啊,我是逞能。

小是一扭头说:我跟着你,并不是因为你有多么厉害,而是因为你曾经是南菁会的大小姐!你有我没有的机遇,我有你没有的技术,所以我们可以成为一伙。

虽然现在我叫你一声大姐头,可并不代表我需要你来罩着我!在某些地方,我们是一样的,她一咬牙,挤出四个字:比如骨气!小是!无殊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不满?今天不妨说个清楚……是因为闻奇对不对?小是喜欢闻奇,闻奇喜欢无殊,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大家心知肚明,死结一样的三角关系,再聪明的人都没有办法圆满地解决,所以才一直避口不提。

可几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事情撂在这里就像脸上长了颗暗疮,挑破了会觉得疼,不挑破就会让人一直郁闷下去,并在心里也冒出一个恶心的疙瘩。

是啊!我受够了!小是的声音因为情绪大变显得有些扭曲,就因为你在他心目中是特别的,是和我这种人不一样的,所以你做什么都觉得好。

你要是不在,他就拿我发泄脾气,你要是在,他一双眼睛就只会跟着你转,半点也看不到我,凭什么我要被他这么对待?她黑黝黝的眼睛有些飘忽地望着无殊,那明显带着嫉妒的表情竟令无殊感到一阵心悸。

大姐,她咧开嘴,缓慢地、如同在用唇语在一字一字地说:他连抱着我的时候都在叫你的名字,你说他可不可恶?浓浓的讽刺意味透过她敌视的目光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无殊的心里,她震惊而愤怒!一股恶寒更是侵袭了全身每个细胞,那感觉像是却被迫扒光了衣服站在熟人的面前,脸面无处搁放。

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放任闻奇的感情。

就像对第一棵杂草视而不见,换来的只会是整片的野草地,结果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宋西拽了拽小是的胳膊:你要睡就赶紧睡,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小是甩开宋西的手,唯恐天下不乱:要不咱们现在就打电话找闻奇对质?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无殊见状反倒稳住了情绪,她弯下身替小是将被子拢得更紧了一些,语气如常道:我知道你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所以我不怪你。

刚才你讲的我权当没有听见,从今往后,也不要在我面前提半个字!知道吗?她表情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信:对我来说,你们每一个人都很重要,所以除非大家已经决定一拍两散,否则绝对不要再有刚才那样幼稚的想法!说完,她径直走向门口,手落在把手上时又停下了动作,补充了几句:我的老师,也就是阗一对我说过,要学会欣赏对手,而不是敌视。

因为前者可以让你了解对手,后者却只会蒙蔽你的眼睛。

我一定会让闻奇喜欢上我的! 小是冲她背影叫道。

无殊开门走了出去。

想要说服一个女孩子不要去喜欢一个人,就像天方夜谭,而在旁人看来,拼命强求不存在的感情也一样是天方夜谭。

下楼时,宋西追了过来,竭力为小是说话:大姐头,你别生小是的气,她不是故意要这样说的。

发生那种事情,她受了不小的刺激,所以才会语无伦次……我明白。

无殊摸摸她俏皮的短发,唯一叫她欣慰的是几个人中还能有一个不需要她操心。

宋西是个宝,正因为心灵通透,才会乖巧懂事。

哦,对了。

被一个又一个的麻烦搞得人晕头转向,她现在才想起前两天在网上发过招聘信息,周一会有人去公司应征前台和后勤,到时你过去处理一下,看到合适的人就留着。

我得跑一趟工商局,可能下午才能到。

好的。

宋西点完头马上又露出关心的表情:可是你的脸色不好,要不要休息两天再忙这些事情啊?别担心我了,你去陪她吧。

无殊对她笑了笑,转身下楼梯时又绷住了脸,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