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餐,两人手拖着手离开俱乐部。
他驾车,带她去平时不常去的地方看电影,本以为是唯美的爱情片,没想到是无厘头的喜剧片,她坐在最后一排,笑得前俯后仰,一边抓住他的胳膊说:受不了,真是太搞了,我们怎么会来看这个的?沈时久比较好奇的是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笑,并且一笑起来就掐他手背上的肉,咬牙切齿似的。
他们坚持把片子看完,结局有些伤感,女主角选了傻头傻脑的小子做丈夫,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不管对她怎么好,终究因为是反派被导演三振出局。
对这样的结果,沈时久显然很不满意,出了电影院,连话也少了。
陪我逛街,我想买东西。
她假装不在意,开始享受作为他女朋友的特权,不必征询意见,只需要决定。
她现在的样子,像是回到了年少不知愁的岁月,只不过在以前,那是属于宁家大小姐对跟班的任性。
他说好,并体贴地为她将外套上的钮扣扣上,以免春光外泄。
她拉他去普通人的世界,没有夏奈尔,也没有卡地亚。
敞亮的商场内,他和她独树一帜,成了往来目光的焦点,很多人一眼便认出他是谁,少不了背后的议论,还有拿出手机偷拍两人的。
到这边来。
无殊玩心忽起,拉着他钻进了一座投币式大头贴房。
两人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电脑显示契合度为95%,他终于展霁,反被动为主动,拖着她拍了两套才肯罢休。
照片打印出来,她捧在手里左看右看,啧啧有声。
怎么样?是不是郎才女貌?他亲昵地凑了过来。
她哧一声:我看是狼豺虎豹。
有一张两人原本做好了一个姿势,最后关头,他突然转过脸,欲吻住她的嘴,哪知她早有预料,抽出五指迅速盖在了他的脸上,并冲屏幕露出得意的奸笑。
他哈哈大笑:虽然偷袭没有成功,但是效果不错。
这一张笑得最好。
她指着他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的那张说,你看你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怎么说得我好像很老似的。
眼神代表一个人阅历的深浅,如果按这个来算,你已经40岁。
她说。
他露出自信的笑容:40岁可是成功男人最有魅力的年龄。
也许他并不喜欢自己的年轻,尽管与人前他有着足够的震慑力,可一提到年龄,很多人还是会不服气。
一个三十不到的男人,被光环笼罩在寻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他必须做得比别人更好,才能封住那些人的嘴巴,而一旦被超越,等待他的就不仅仅只是失去。
这便是高位者和寻常人的区别。
看她发呆,他问,被我迷住了?是啊是啊,迷住了。
她回神,把照片收进自己的包包,恶狠狠地说:照片统统归我,哪天你要是惹我生气,我就把这些拿出去印成传单到处发。
威胁我?胆子可真不小。
强势的语气背后是不羁的温柔,他抬起她的下巴,偷偷往投币孔里塞进硬币,亲一个,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无殊几乎是顷刻间被剥夺了说NO的权力,他终于成功得到了最想要的一张照片。
商场二楼入口处上方挂着一块很大的广告牌,广告的风格古典优雅,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一半脸沉浸在黑色背景中,深邃的眼睛如能看透人的心灵。
他一手撑着下颌,露出手腕上的造型典雅大方的银色腕表,与他古铜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时间幻化成流光,在他指间徘徊,久久不散。
我去趟洗手间,你在这等我一会。
无殊忽对沈时久说。
她撒了谎,绕了一圈后找到手表专柜,指着广告上的那款腕表对营业员说,把这个给我,不用包装了。
他正在接电话,看到她回来,说了声:就这样吧。
便挂断了电话。
她两手后负着走了过来,好奇地问:跟谁打电话这么神秘。
是沅其,我让他去办点事。
很急?对。
我是不是耽误到你的工作了?要不,下午你去忙吧,晚上的聚会可以推迟一点。
不用。
他弯起唇,说:我想陪你……你背后藏着什么东西?她但笑不语,抬起他的左手腕,将他那只Patek Philippe的名贵手表卸下,替换成她刚刚为他买的那款。
这块表的牌子名不经传,价格也只够你在俱乐部吃上一餐,要是觉得有失你的身份,随时都可以丢掉,或是来换回你的这块。
他垂首望着她,想让我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你,是这个意思吗?她笑了笑。
时久,我想留住这一刻的时间,如果可以,希望是天长地久。
她说:我们回去看看吧。
一月的梅花盛开洁盈如雪的花簇,灰蒙蒙的宁家大宅沉寂在旁,与世隔绝一般。
闲置已久的庭院并不像无殊所想的杂草丛生,干净得恍若昨日寻常。
我以为这里已经没有人了,你将它卖掉了?看着四周,她怔了一怔。
我每天都会叫人来这里打扫。
沈时久说着,交给她一把古铜色的钥匙。
她垂下头,眼眶有些湿润。
推开大门,熟悉的一切跃进眼底,她伸出手,轻轻拂过每一扇窗,每一件家什,难以名状的酥暖自心头涌上。
二楼她的房间,仍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
只是光阴荏苒,留下了一室淡淡的、青涩的气息。
属于这里的记忆随着这种气息汹涌而至。
她仿佛看到从前的自己坐在窗台前,嘴里咬着铅笔,懒洋洋地望着屋外的天空,桌上的摆钟发出滴嗒滴嗒的声响,每过一段时间,她就会转过头去看它一眼,只觉得指针转得太慢。
那种陌生而新奇的烦燥令她无法安心学习,她就在笔记本上写sean的中文名字沈时久,有时候是一笔一划地写,有时候是各种草书,占满了整页整页的纸张。
一个三年,两个三年,她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能将那份青春的萌动埋藏得极深,就连她也开始佩服自己。
直到他对父亲说出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某个一直盘踞在心底的、不被承认的期待终因见不得光,开始一寸一寸地枯萎。
那一天,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了打火机和笔记本。
她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自己曾经那样焦急地恋着他,傻到令她自我厌恶。
划开火苗时,他推开了她的门,她赶紧将笔记本丢进了床底,冷冷地问:你来干嘛?他只是站在门口,想看看你在做什么。
她怪声怪调地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因为你的话躲在被子里嚎嚎大哭,所以过来安慰我?你在难过?他就像没有听到她的话,自说自话。
如果之前只是失望,那现在她是真的生气了,她走过去将他狠狠地推离门口,他不走,她用脚踢他,口不择言地大声说:我是难过,我难过的是我养的狗居然不对我摇尾乞怜!那句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脸色变得煞白。
其实他并没有错,他只是不喜欢她。
这世上并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甲喜欢乙,乙就必须无条件地喜欢甲。
错的是她,她明明知道,却忍不住要恨他,恨他怎么不喜欢自己。
但她最恨的是自己,这么没出息地喜欢上一个人!她看到他露出嘲弄的表情。
对,就应该这样。
在外面没有人敢对他大呼小叫,何苦回来受她的大小姐脾气。
她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他仍像以前那样,早出晚归。
他还是会和她同桌吃饭,但是眼神不再停留在她的身上。
有好几次,她都想拍着桌对他说:走吧,离开宁家吧,反正你的翅膀早就硬了,何必在这省房租钱,每天看到你,我头疼。
她一直没有说出口,是因为这么大的餐桌上,快要只剩下她和他。
深秋的凌晨,一直卧病在床的父亲带着些许遗憾走了。
也许是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她安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除了哀伤,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布置灵堂的时候,外面刮起了疾风,枯叶从枝头瑟瑟地败落,在庭院里铺了一地都无人问津。
父亲生前喜欢讲排场,自然也不会喜欢死后一片凄凉。
她拿起扫帚,一下一下地扫,但是扫完了又掉,扫完了又掉。
他在堂内看着,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来阻止她。
别扫了。
他一直蹙着眉,眼神阴郁。
她将扫帚往地上重重地一扔,冲在堂内忙碌的人吼:砍了!把这些树统统给我砍了!来不及砍了。
几百号人陆续前来吊唁,车子排了几条街,花圈无处可堆。
灵堂里全是黑衣黑裤的社团成员,人人唯他马首是瞻,她这个正牌少东家倒没了半点份量。
知道她当时怎么想?你们欺负我,我就欺负你们老大。
现在想来,未经历风雨的自己到底是幼稚,连好强都是极没水平的。
她又怎能欺得了他,不过是仗着自己从未被他欺负过罢了。
从出殡到下葬,他一直站在她身边,多少给了她一点支撑的力量。
但他们之间的沉默,一直没有真正打破。
心境这种东西矫情得很,发生过想当没发生,太难。
夜深,人静,应该说整个宅子静得可怕。
虽然自从父亲病后就一直如此,但这一天,犹为明显。
她坐在秋千架上,仰头望着无边的夜空上寂落的星辰孤零地闪烁,耳边响起他的话: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
她没有看他,站起身,与他擦肩而过。
无殊。
他温柔而歉意地叫她的名字:对不起。
她本来已经走开,听到那三个字却不可抑制地回过头来咆哮:谁要你说对不起了?所有的忍耐在这一刻宣告失败,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有泪不轻弹的她终于也尝到了那种涩得发苦的滋味。
他叹了一口气,走近她,将她环进臂弯里,低低地说:只要你转身,就会看到我一直在这里。
可是她不甘心啊!她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的胸口,还将眼泪鼻涕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的那个力道,就是块铜板也会被敲得咚咚直响,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可他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任她发泄。
这样的他,终是让她无力地垂下手去,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暖意。
无殊蹲下身,在箱子里找了半天,才从一堆旧书中找到那本皮子已经磨成青灰色的笔记本。
那天,她终究没有狠下心将它烧掉,而是塞进了不被人看到的地方。
她离开的时候,因为思维一片混乱,竟怎么也想不起被她藏在了什么地方。
在看什么?沈时久走过来。
很久以前的东西。
她抬头,问:后来,你一直没有进过我的房间吧?这里,一直是我的禁地。
他挨着她在床沿坐下。
翻开第一页,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2019年,春。
这么久了?他诧异。
瞧你这表情,可见你当时一点也不重视我。
她故意拿话堵他。
他作投降状,以前连进你的房间都难,何况是翻你的东西。
她笑:算你有理。
翻开第二页,发现上面除了他的名字,什么也没有。
他评价道:字很丑。
她看着他,很严肃地眨了眨眼。
他又翻了一页,上面还是他的名字,再翻一页,仍是他的名字,一直翻到最后,他思忖着问:写了这么多,怎么字都没有一点进步的?沈时久你这个赖皮!她气极,狠狠夺过笔记本站起身。
他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她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被吻住了双唇,浑身陷入无力。
良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知不知道有一种爱,累积到无以复加便会让人陷入疯狂?就算你后悔求饶,也已经晚了。
你本来就是个疯子。
她的脸变得滚烫,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宝宝,他褪下她的外套,轻轻丢在一边,随即含住她因体温骤升而变得异常柔软的耳垂,啮咬间吐出低到骨子里的糜音:我怕你会受不了。
像是喝下了纯度最高的烈酒,她力不可支地醉倒在床上,软软地道:受不了,逃就是了。
你还想逃到哪里去?他一手撑在她的肩侧,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扯开礼服的拉链。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的手指慢慢划向他的心脏:逃到这里,好不好?她抗拒得太累,情愿让他俘虏,是生是死,全交由他决断。
好。
这大概是他所知道的最动听的情话了,俊美绝伦的脸上缓缓漾出如晨曦般明柔的光彩——他的女孩,终于还是长大了。
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他得寸进尺地诱哄道,手掌覆上她胸前的柔软地,温润的唇开始探索她身上最敏感的地方,努力地去挑起她体内最原始的渴望。
时久……别这样……一声哼吟,她被迫绷直了足背。
快说。
他抬起身,温柔地催促,手掌揉捏的幅度慢慢加大。
怕是开到荼蘼的韶华,胜极过后便是结束。
她不敢妄下承诺,只是将脸颊伏在他宽阔的肩窝,汲取他身体的馨香。
情动的枝藤在血液里蔓延,绽开了妖娆的花朵,紧紧缠绕着他腰肢。
他本来就在拼命忍耐,哪里经得住她这样刻意的厮磨,再也不肯等待,他用力撑开她的双腿,男人最炽热的武器缓缓地嵌入她身体最柔软的地方。
她搂住他的脖子,承受着他的侵入给她带来的强烈的震撼。
他低头吻着她眼、她的鼻、她的唇,与她十指交缠。
空气里因着情动的味道,一再升温,两个人的身上都渗出了细密的薄汗。
这是他们这么多年来第二次结合,初夜的疼痛还历历在目,而现在却只剩下无尽的欢娱。
一次次地深入腹地,一次次地被抛上浪尖,喘息在午后明媚的阳光里,交织成旖旎的乐章。
这一次好乖。
他的声音已变得沙哑,望着全身瘫软伏在他身上的她,心脏打鼓似的急跳不止。
她动了动身,脸上霞色一片。
他深深地笑了起,伸手捋开她颊旁的发丝,轻声说:再来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