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随着太监尖声细气地一阵阵吆喝,卫聆风在十几个侍卫、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走进三个月前刚刚改建的落影宫(原谅我不会取名,这些不重要的就随便它了)。
两道的侍女屈膝跪下正要三呼万岁,却见宫殿尽头急匆匆跑出一个紫色长衫的清秀女子,脚步飞快地到卫聆风面前,福了福身,却没跪下,低声道:参见皇上。
卫聆风淡淡点了点头,问:莹若呢?小姐,沐浴完便睡下了。
紫衣女子垂首回复,面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她忙敛眉低首,假咳了一声掩饰过去,才继续道,还吩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许吵醒她。
是吗?卫聆风有些无奈地笑笑,随即绕过那紫衣女子继续向前走去。
紫衣女子有些慌了,忙退后几步,拦在他面前,躬身叫道:皇上……卫聆风脸上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让两旁跪着只敢拿眼角偷瞥的宫女一个个都忍不住脸红心跳,却听他道:她只说不能吵醒她,可没说不能去看吧?说完,他笑容淡淡地拂了拂袍角,独自往殿内走去,徒留紫衣女子在一旁,又是惊又是恼,却又无可奈何,心道:难怪连小姐都会被设计了,这皇帝可真够聪明又无赖的。
卫聆风半负着手,缓缓走进宽阔华美的殿内。
他的步伐慵懒闲适,却落地无声。
等发现这个无意识的举动时,他不由举起晶莹修长的手指抚过额角,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
转过一根龙凤柱,便看到,白色雪纱的锦帐下一个少女侧身静静躺着。
风拂过耳,雪纱轻轻扬起,少女却依旧睡的安然,或者可以说是死寂。
只是,卫聆风不知何时已经微微眯起了眼,凝视着眼前这明明有些不协调,却意外融合地恰到好处的景象。
他走前了几步,撩起雪纱,在少女身边坐了下来。
长发仍滴着水披散在枕畔,印象中原本就有些瘦弱的身子,此刻却仿佛更瘦了几分。
想起成忧的报告,他不由露出一丝淡笑,似乎这女孩身子越弱,做的事就反而越大。
卫聆风将贴着她耳畔的一撮头发轻轻拢到脑后,以前见她总被她眼中的光彩所吸引,此刻却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少女的容貌。
她的睫毛很长,与他身边任何一个妃子相比都是,微微向上卷起,随着匀称的呼吸轻轻颤动,投下一道道剪影。
印象中她的脸色太过苍白,唇型很漂亮却少了些血色,其他……也没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这么想来,眼前的少女确实,远没有他那些妃子来地妖娆美艳。
可是此刻,少女身上只穿了一身素白的单衣,侧身睡时颈畔白皙的锁骨隐隐可见。
可能由于刚沐浴过后的关系,她的脸颊隐隐浮现桃红,嘴唇也变得水润光泽,全身都洋溢着沐浴后的清香,混杂着少女特有的气息。
他心中微动,忍不住曲起纤长的食指,轻轻抚过那如丝缎般柔滑的面颊,随后停留在淡粉的唇上,指腹浅浅摩挲过那唇瓣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袭遍全身,竟让他隐隐有些心跳加速。
卫聆风皱了皱眉,露出一丝淡淡自嘲的笑容,收回手。
连着两个月的千里迢迢外加奔波忙碌,我的身体是真的到达极限了。
匆匆洗去一路的尘埃,我倒头便睡。
虽然第一眼见到这宫殿的时候我便暗叹:这要是一个人睡跟鬼屋有什么区别?不过身体的疲倦还是容不得我认床,更何况此刻还是白天。
不知是不是多了祈然内息的关系,有人接近的时候,身体是能隐隐感觉到的,偶尔也能分辨来人的气息是恶是善,当然这顶多只能算是警觉,不可能到祈然那般变态的地步。
沉睡间是真的感觉有人接近了,至于是谁在做什么我却一点也不知道,或者说是懒得去感觉。
不过……我睫毛颤了颤,微侧了个身,还无法准确聚焦的眼睛勉力睁开,正好对上卫聆风有些错愕和……什么的表情。
卫聆风?他来干什么?我眉头微微皱起,迷糊中的脑子不太好使,想了半晌才一脸恍然地道:啊!那些礼仪我晚点会学的,反正……明天婚礼不让你丢脸就是。
呐……就这样,我现在很困……讲完这些,我侧回身,再度闭眼睡觉。
身体的疲劳是真的到极限了,有人便有人吧,反正我睡我的,他坐他的……一声低笑轻轻溢出喉间,卫聆风嘴角噙着优美的浅笑起身,轻轻放下雪纱走出殿外。
这大话是说下了,可非常丢脸的,第二天的婚礼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我却是浑浑噩噩,完全不知所谓。
这一个月照顾病人,常常是几宿都没功夫合眼,当时强撑着便也撑过来了。
可是如今一旦睡了个开头,却是怎么也不想停下来。
所以第二天,加上顶着那沉重地凤冠,我几乎是一步一点头地被架到卫聆风面前的。
他从无夜和心慧手中揽过我,手紧紧圈在腰侧以防我倒下,语气颇为嘲笑地问道:睡了一天一夜还没睡够?恩。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往他肩侧靠了靠,隐隐有檀香的气味,恩!还挺好闻的。
罢了。
卫聆风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圈在我腰侧的手却紧了紧反正前面的仪式朕都与你在一起,在拜见太后之前你便先这么偷懒吧。
我这眼睛睁不开,耳朵却还是听清楚的,忙高兴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那些礼仪我还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现在有皇帝保驾,正好。
也不知是卫聆风刻意不想铺张,还是祁国的皇家婚礼本就不复杂,总之比起我以前在五中看到的那些以纳采、大征、发册、奉迎,悉遵成式为主的大礼,实是简单上百倍。
以致于我这么一个浑浑噩噩的人,在卫聆风低声指导下,还是挺了过来。
臣等祝皇上、娘娘百年好合,泽被天下!(原谅偶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贺词)如轰雷般地齐呼声猛然间响在耳侧,我猛地一惊,这一吓倒真是睡意全无了。
抬头刚好对上卫聆风有些戏谑的笑容,而我的头还靠在他肩上,不由面上一红,站直了身体。
幸好我和卫聆风站在宫殿的上阶,朝下众人看不到我们的小动作。
身边的太监高声唱道:礼毕!我刚想舒一口气,却听卫聆风暗含笑意地声音响在耳侧:朕没想到,你还真睡到结束。
我扯出个有些尴尬的笑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出了大殿。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皇宫中到处张灯结彩。
各主要宫殿,都备足了鞭炮、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大蜡烛。
御路上都铺了红毡子。
我和卫聆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一个比落影宫还大上一倍的宫殿,抬头瞟了眼,只见正中央的牌匾上用苍劲的隶五写着风吟殿三个字,心道:这应该是皇帝的寝宫了。
忽听一太监唱道:合卺宴开——!外面顿时热闹了起来,鞭炮声喧哗声,仿佛不当这里是皇宫一般的放肆。
正纳闷间,卫聆风扶了我在床沿坐下。
一个宫女端了一壶酒和两个金杯半跪到我们面前,笑吟吟道:请皇上娘娘喝交杯酒。
交杯酒?我差点没跌倒,眉头微皱向卫聆风求救:这古代的交杯酒是怎么喝的?总不会也是手绕过手吧?卫聆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用唇形向我说了两个字:照做。
随后他取过酒壶斟了一杯,递给我。
我见那宫女露出有些诧异的神色,我不由更是心中惴惴,不会本该是我先开始的吧?抿一口,递给朕。
卫聆风的声音传到耳畔,那宫女看样子却没听见,我不由三怪,难道是传音入密?来不及想这些,我唇沾杯口,一股清淡的梨花酒香在舌间晕开,忙递给卫聆风。
只见他轻轻一笑,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我学他斟了另一杯酒,递给他。
他轻抿了一口,又递还给我,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一个极古怪的笑容。
我倒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里的交杯酒喝的可真三怪,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梨花酒的花香多过酒香,如饮甘泉般,很是享受,也不怕醉。
请皇上、娘娘稍息片刻。
半个时辰后,奴婢来伺候娘娘更衣。
说完,将酒壶和酒举过头顶,半蹲着身子退了出去,后面自然地跟着一群太监、宫女。
于是乎,顷刻间这偌大的寝宫就剩下我和卫聆风两个人。
他挪了挪身子,闲散地靠在床沿,漂亮地不象话的一双眼中流转着淡淡的水波,看着我却不说话。
他不说话,我便也不开口,这寝宫中的气氛不由有些沉闷和……诡异。
其实这个婚礼还真有点古怪,我睡觉没注意的那段就姑且不论了(汗!),哪有喝了交杯酒却不洞房,反而先去拜见太后的?原来卫聆风上面还有太后,那是他生母还是……你叫什么名字?正胡思乱想间,卫聆风有些慵懒的声音传来。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已脱口道:水冰……心中猛地一惊,警戒地向他看去,蓝莹若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卫聆风身体稍稍倾前,一把拽过我的手腕,脸贴近我只余寸许,嘴角扬起一个邪魅的笑容,道:你确定要在朕面前玩这种小把戏?这个变态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啊?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肯定我不是蓝莹若的?我用力地想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可是反而被他越拽越近,忍不住在心中低咒,偏偏又无可奈何。
如果刚刚那两个字没脱口,还能随便胡诌个名,算了,反正不过是个名字,水冰依死了这么久,通缉令也早该取消了。
而且,我毕竟是水冰依,而不是蓝莹若,每天被人这样叫下去,我怕我自己都会忘了这个事实……你先放开我。
卫聆风爽快地放开手,退回身子依旧斜靠在床沿。
我揉了揉酸痛的手,有些不情愿地道:我叫水冰依。
他轻轻一笑,流转着水波的眼中闪过一丝荧荧的亮光,那笑竟出三的温柔和美丽,我不由有些呆了。
只听他道:以后独处的时候朕叫你冰依可好。
好。
我脸上在笑,淡淡地回答,心却生痛。
到底有多久没听到那个人喊我的名字了?久到我对这两个字如此陌生,久到我几乎要以为当初的美好不过是个梦,而事实……也真的只是个梦。
时间慢慢流转,我们两个似乎都想着自己的事,没再开口,直到他问:拜见太后的礼仪你都会了吗?啊?我傻眼。
果然。
他有些头痛的笑笑,道,坐过来些,朕告诉你。
二十分钟后。
卫聆风!你还笑!我气得发狂,看着某个笑得毫无形象可言的皇帝,濒临暴走中。
我都说了那只是好三!好三!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卫聆风言简意赅地讲了大概的礼节,随后道:等太后赏赐了新婚礼物,你就可以回落影宫了。
耶?我听着好三,也没多想,脱口问道,那不用洞房吗?话一出口,我真想狠狠煽自己一个耳光,面上烧了个通红,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好三……天哪!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卫聆风先是一楞,随即乱没形象地笑了出来。
我强烈郁闷加腹诽中,这人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吗?什么时候转性了?直到伺候的宫女端着我的衣物进来,他的嘴角还噙着浓浓地笑意,偏偏他这种级别的帅哥怎么笑,都是帅得一塌糊涂,楞是把一众宫女看得面红耳赤、不胜娇羞。
皇太后的寝宫在皇宫西面的最尽头,卫聆风已先行过去拜见。
我换下了新娘的凤冠霞披,左边扶着心慧,身后跟个无夜,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往西而去。
到了殿外,无夜和心慧却是不允许进入的,我抬了抬头,独自一人款步而入。
长青宫——同样是用隶五所写再纂刻而成,看得出来与风吟殿出自同一人手。
几乎是一进到长春宫内,彻骨的寒意就伴着阵阵混杂的香味直袭而来,我放眼望去……好多美女啊!——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再看她们从原本的怨恨转为惊愕和鄙夷,我暗暗好笑,他们脸上鲜明地写着跟我完全相反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美女?!回头的瞬间刚好捕捉到坐在上座的卫聆风脸上一丝讥笑,我视而不见。
视线飘过,落在他身边侧卧着慵懒而躺的女子身上,下一秒——天哪!这就是太后?!我在心里惊呼一声,微张了嘴,脑中竟一片空白,只不断重复着问自己一句:这天底下,竟真有美到如此极致的女子!我在古代见过的美女也不少,远有蓝烟、紫宣和尹国公主,近有蓝莹玉和眼前这些妃嫔。
可是从没有一个女子能美到如厮震撼。
什么倾国倾城、闭月羞花这种词套在她身上简直不够看,岁月只带给了她成熟的风韵却没有削减她一分魅力。
她的美绝不会随着时间流逝,是那种能够美一辈子的人。
她的眉眼有点熟悉,应该是象卫聆风的关系。
但不知为何,还有种类似亲切的莫名感觉。
我猜我此刻的表情肯定很花痴。
咳~卫聆风一声轻咳唤回了我所有的思绪,我回首看到他眼中的戏谑,面上一红,忙屈膝跪下,叩头行了个谒见的全礼,道:臣妾参见太后。
抬起头来哀家瞧瞧。
她的声音软绵好听,不过这话……我心中暗叹,可真破坏她极品美女的形象。
我依言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无波无谰的丹凤眼。
她扫过我时的眼神很让人不爽,简直不象在看人,而象在看一件物品,然后漠然地评论一句:长得倒也干净。
皇上,虽说如今还没正式册封为后,礼数却还是不能免的。
她缓缓撑起柔弱无骨的身子,懒懒道:这便去扶了起吧,也好让一众妃子行叩拜礼。
至于那些品级较低的,便明天再行拜见。
是。
卫聆风应了一声,走到我旁边,先是露出一个超级欠扁的笑容,随后才伸手扶我起来。
我一边起身,一边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头却刚好对上太后探究的视线,不由心中一惊忙暗自收敛。
不过她的反应……只见她微微一楞,露出深思的表情,随即又轻笑着摇了摇头,道:皇后也一同坐到哀家身边来,让她们几个好好见个礼。
以后管理后宫的事,就要辛苦你了。
管理后宫?我一个趔趄差点再度跪倒,幸好被卫聆风紧紧扶住。
真是欲哭无泪。
不知现在毁约赔补偿金可不可以啊?。
所谓的拜见无非就是一个个轮着过来行礼,自报品阶和姓名等等。
这些美女吧,若说是单独摆到面前来,我肯定是印象深刻的。
可是如今她们一个个燕环肥瘦,莺莺燕燕,象走马观花似的在我面前晃了一遍,各种脂粉香、花香一阵阵扑鼻,直晃得我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有个印象的,是个穿黄色纱服的绝色美女,望向我时眼中的愤恨之焰简直能将我活活烧穿,望向卫聆风时却马上化为一江秋水恨不能将人融化。
感叹于美女眼神变换的速度,和卫聆风面对如此柔情都波澜不惊的神色,一时太入神便记住了有这么一个人,却还是漏听了她的名字。
结果很不幸的,到最后,我还是连一个人名都没记住。
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是完成了所有该完成的大礼,我接过太后赏赐的新婚贺礼,叩谢拜别正待离去。
却听太后绵粘好听的嗓音响起:皇上,你且留下,哀家还有话要问你。
是。
卫聆风声音无喜无波的回道。
于是,我便随着众妃子先走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