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不过个医童,竟敢威胁本相,未免自视过高?不过片刻震惊,郑颖马上恢复常态,抚抚八字胡,轻蔑笑道。
黎子何随手擦去桌上字迹,淡笑道:子何不敢威胁,只是与丞相大人做笔商量而已。
本相为何要与黄口小儿商量?劝还是安守本分,否则,哪冤魂归西本相可是顾不到。
郑颖不屑地瞥眼黎子何,又回到自己的太师椅上。
黎子何轻轻摇头,状似随意道:子何条小命而已,可若因拉上丞相府上下……听闻当年季府可是灭九族,如今皇上若是想要收权,又恰逢令郎劫囚,那囚犯还试图毒害皇上,不知罪名……本相之事,无需来担忧,顾好自己便是。
可是若大人无法告之晚生想要知道的事情,事,便与晚生有关。
郑颖腾起股闷气,八字胡抖抖,硬是没吐出句话来,且不论那账本真假,单单他将君儿劫囚事抖出来便能让皇上抓到把柄治罪。
当年季府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随便找个朝廷大臣便知道,季宁府被屠,是因为谋逆!谋逆罪,既已定罪,便要有证有据!黎子何毫不退让,直视郑颖逼问道。
郑颖也不在乎出来,笑道:当然有证据,季府手下培植门人无数,当年朝中官员近半数皆是季宁门下,处处压制皇上,如果称之为辅佐朝政,那也便罢,可季宁之子季曲文刺杀平西王,铁证如山,连平西王都敢杀,季府还有何事不敢?黎子何紧紧咬住牙关,嫁与云晋言之前,曲哥哥的确出过趟远门,接着传来平西王暴毙的消息,只是从未将两件事联系在起,可是,就算平西王是曲哥哥所杀,用得着灭季府满门诛九族?分明是有人借此生事!丞相大人也当年季宁门人无数,又如何能轻易被擒?大人莫不是在骗晚生吧。
笑话,本相还不至于如此。
门人再多,也是些文人墨客罢,当年顾将军主持正义,率手下将领捉拿逆党,稍有权势的季派官员举家被困,任他季宁权势滔,也不过任人宰割罢,哈哈……郑颖得边着边斜睨黎子何,故意放大声音,得慷慨激昂。
黎子何只是轻轻垂眸,嘴角滑过丝轻笑,果然,季府事与顾家脱不开关系。
小兄弟,看也是死里逃生吧,既然躲过劫,又何必再往刀口上撞?趁早离宫安生过吧。
郑颖狠狠瞪眼黎子何,若非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带他出宫,又听闻沈墨日前进宫,定容不得他走出丞相府。
子何想与丞相大人商量的事情还未,又怎能走?黎子何恢复脸的轻松,拿着茶杯浅浅抿口。
想如何?想与大人起,对付顾家。
哈哈,当真可笑!本相为何要与合作?又为何要对付顾家?郑颖突地大笑,好似看小丑般盯着黎子何。
黎子何面不改色,放下茶杯缓缓道:如今朝廷局势,皇上的心思,大人该是比晚生更加清楚,更何况,如今妍妃肚中已有龙种,若是产下皇子……晚生言尽于此,先行告辞!郑颖派与顾家势力相争,比起往日季家独揽大权,云晋言个皇帝当然是要好做许多,可毕竟不够,他若真想集权,必定慢慢削去顾家手上的兵权,至于郑颖……转身离开前,黎子何不着痕迹地瞥眼,个人,恐怕是云晋言有意纵容的吧,纵使他如今在朝廷如何嚣张,势力如何庞大,要抓他的把柄,太过容易,扶植他来压住顾家,削弱顾家之后再来处理他,便容易多。
黎子何抬起头,轻笑着看蓝白云,云晋言啊云晋言,心机深沉,藏而不露,若非此次重生,身在局外,恐怕永远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当年,若是对他哪怕有丝毫的防范,季府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往事已矣,追悔莫及。
黎子何闭上眼,顿觉轻松,困扰自己六年的谜题终是解开,与的猜测无二致,除云晋言给季府定罪的所谓证据。
平西王,是云国唯藩王。
当年先帝与结拜兄弟谢千影合力打下江山,统下,先帝封谢千影为王,管辖云国西南部,允其自治,自佣军队,只需每年入宫朝见,进些贡品即可。
平西王暴毙,由其弟谢千濂继位,当年并未掀起多大波澜,却在三年后旧事重提,以此为由灭季府满门。
思及此,黎子何呼吸加重,极力保持的镇静又有土崩瓦解的迹象,如有刀片绞心,曲哥哥为何会去刺杀平西王?黎子何紧紧闭上双目,不愿去想,不能去想,不敢去想,再多想分,便会万劫不复……公子,可否移步让?温和的声音,轻柔地将黎子何拉出泥潭,蓦地睁眼,眼前尽是片雪白,白色的衣,白色的皮肤白色的唇,甚至那头黑发,在阳光反射下都发着白光,轻轻飘起,勾勒出子唇角温和的笑意,只有那双眸子,黑得干净彻底,看清黎子何的瞬间抹惊诧抹黯然闪而过。
黎子何努力维持平静的心湖再次浮起涟漪,圈圈愈来愈大,直直拍打心墙,怔怔看着子的脸,扫到他不得动弹的双腿,久未湿润的双目涌起股热流,几欲喷涌而出。
抱歉,打扰。
白衣子笑意未散,垂下眼睑,双手推动木制轮椅,向着来时的方向拐个弯,缓缓离开。
轮椅前行,长廊上响起细碎的嘎吱声,重重压在黎子何心头,顾不上阳光的刺眼,黎子何睁大双眼直直看着前方,急速离开,不记得如何穿过拥挤的人群,不记得如何通过禁军盘查,不记得如何回到太医院,只知道瘫坐在小屋的桌边时,自己耳边仍然响彻如风般滑过的轻声吟唱,梧桐雨,树下栖,爹娘弃,梧护汝……沈墨见到黎子何面色苍白,神色恍惚,步伐急躁地回太医院,连忙跟上,刚在身边坐下,手臂便被拉起来。
黎子何又闻到梦中那丝熟悉而温暖的药香,毫不犹豫抓住,靠过去,鼻尖触到丝柔软,黎子何双目紧紧贴上去,压抑欲要汹涌而出的眼泪。
曲哥哥会去刺杀平西王,是因为。
那个干净温和的子,会失去双腿,也是因为。
蓦地想起沈银银曾经问过的话,之爱,股骨断裂,曾是季黎时对郑颖的解,好色,养娈童……想起那个孩子曾经拉着的手:为什么不话呢?曾经将护在身后大喊:不许们欺负!曾经用手擦掉脸上的灰尘:以后扮作孩子,跟起,来保护!曾经紧紧抱住:们要打就打!替受!衙门里的哭喊,雪地里的血色,冰冻入骨的寒冷,早已封尘的记忆洪水破堤般汹涌而至。
沈墨见黎子何将脑袋埋在自己手臂中,浑身颤栗,心中疼惜,不由伸手扶住黎子何的肩,欲要将揽入怀中。
冯宗英进门时,便刚好看到幕,把白胡差竖起来,大声喊道:黎子何!黎子何如从梦中惊醒,倏地抬起头,满目通红,茫然看着冯宗英,不知他意欲如何。
冯宗英瞪着沈墨,本来师徒之间,两人关系较好也比较正常,可想着前阵子太医院内风言风语黎子何有断袖之癖,今日再看到两人副模样,心里像是堵团棉花,怎么看都不觉得黎子何哪里不正常,那不正常的就是个沈墨,师父是歪的徒弟如何能正?黎子何定是受他影响!大人何事?黎子何反应过来,见沈墨垂眸不语,便开口问道。
跟去看看皇上。
冯宗英剜沈墨眼,对黎子何不满道,真想教训他不分好坏,哪能什么都学师父?有机会得教育番才是!是。
黎子何颔首跟在冯宗英身后,瞥见沈墨也直跟着,正欲开口,便听到冯宗英斥道:跟着作甚?沈墨并未回答,从袖间拿出包东西,拉住黎子何的手,塞在手心,别有意味地看眼便转身走。
黎子何瞬时明白纸包里的东西是什么,粟容花瓣,风干的粟容花瓣,沈墨不清楚到底要将云晋言如何,可是给个,让有两个选择,救,或不救。
作者有话要说:哇咔咔,今日三更,这素第一更~随后两更咱晚上一起发吧,免得大家一章章订得麻烦~飘下去码字,俺尽量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