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热交替,郎中一进门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时唾沫四溅,直惹得慕容璟和黑了脸。
他竟还没自觉,又找清宴要了件裘袍穿上,喝了碗热茶,这才慢吞吞地开始。
大约也看出此人与其他浪得虚名的家伙不太一样,若非胆大包天,便是真有点本事。
等对方的手指按上腕脉时,慕容璟和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俺就说是个行家嘛。
不过是一触即放,瘌痢头摸着下巴,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慕容璟和垂眼,清宴已经代替他问了出来。
先生此话何意?依先生之见,我家王爷的病该当如何?癞痢头摇头,就在屋中另外两人心一路往下沉的时候,听他说到:王爷自己能接断脉,不是行家是什么?慕容璟和长眸微眯,看出自己接了断脉,眼前之人是第一个,而且是在一触之间便断定,可见确实有些能耐。
他心中虽为此微微有些激动,但也能听出此人之前的话还有别的意思。
瘌痢头像是没看到他刀锋般的目光,扭头找清宴要碗热面片汤吃,等清宴无奈离开去安排之后,他才笑嘻嘻地道:俺跟那位姑娘说,让她用地根索和曼陀罗止疼的人,是个行家。
可见是被俺说中了的。
慕容璟和脸色微变,但却没否认。
瘌痢头对此事没说什么,接着道:王爷这病俺弄得了,但必须让那位姑娘心甘情愿地养脉玉。
没有脉玉,经脉就算全部接起来了,也不能活蹦乱跳。
只能治个半拉子好,俺是不干的,白白砸了招牌。
养脉玉要什么样的人?我这里多的是给你挑。
慕容璟和压住心中的浮动,淡淡问。
瘌痢头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姑娘体内有君子蛊,你到哪里给俺再去找一个活的来?君子蛊?就算是以慕容璟和的博览群书,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东西。
瘌痢头不耐烦多做解释,只是说:活死人体内才有的玩意儿。
沾上的如果不是尸骨无存,就是躺在那里,长长久久做个鲜活的标本。
君子蛊能生发脉气,养脉玉最好,由它养的脉玉不仅接脉接得快,还有加强坚固经脉的作用。
那位姑娘体内的君子蛊没有万年也是几千年的,王爷要能另外找一个活的出来,俺等等也成,只要找到前别再把俺关进那又冷又黑又臭的地方就是了。
听他这样一说,慕容璟和立即想到那地宫中的活尸,难道眉林就是在那时被君子蛊侵入而不自知吗?若是这样,便能解释她本已被废去的功力怎么又自己恢复了。
就在他沉思的当儿,清宴从外面回转,亲切有礼地说事情已经吩咐下去了,等大夫给王爷看诊完就着人端上来。
他要表达的意思很含蓄也很委婉,说白了就是癞痢头有能力治好慕容璟和的话,那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但是如果不能,那就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瘌痢头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手摸进新穿的皮裘下,摸出烟杆,拒绝了清宴让人上烟丝点火的举动,就这样干抽起来。
慕容璟和回过神,看到他这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又是一阵厌烦。
清宴,好生款待……大夫贵姓?他开口,这才发现他们连瘌痢头姓什名谁都不知道,忙抱歉地问。
瘌痢头大咧咧地摆了摆手,不在意地道:乡亲们都喊俺老瘌痢头,名字早八百年就忘记了。
慕容璟和窒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喊出瘌痢头郎中这几个字,只是道:清宴,给大夫安排一个住处,别怠慢了。
就在清宴引着瘌痢头要出去的时候,他突然问:大夫,她……你为何会跟她在一起?她若要去寻访大夫,又为何要瞒着他?所以,她会跟这位大夫在一起,或许只是巧合。
也或许只是为了她自己……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瘌痢头回头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各种猜想,找俺还能干嘛,不就是去给人看病嘛,总不会看上俺老瘌痢了。
慕容璟和没有再说话,清宴见状,不敢打扰,忙引了瘌痢头下去。
等安顿好一切,再回转,见慕容璟和坐在榻沿,赤着双脚踩在地毯上,似乎想靠自己的力气站起。
明明天寒地冻,他却是大汗淋漓。
王爷?清宴知他脾气,也不阻拦,只是走近了些,以防他摔跌在地。
把找到神医的消息传出去。
慕容璟和没有看他,淡淡道。
是。
给她换一个地方,让人好好伺候着,只要不逃走,她欢喜怎样就怎样。
是。
清宴应了,微顿,有些迟疑地问:爷,可要让眉林姑娘住到后院?荆北的王府只是几个粗糙的大院组合起来,无论是规模大小还是华丽程度都远远无法与京城的相比。
慕容璟和住的是中院,两翼侧院安置宾客以及地位比较高的侍仆,后院则是内眷所住之处。
清宴这样问,其实有试探的意思,想弄清楚情况再决定要如何做,那样才不容易出岔子。
慕容璟和放弃下地的打算,平稳了气息,做出要侧身躺下的意思。
清宴忙上前为他调整好靠枕,直待他满意了才垂手后退一步。
去侧院。
他闭着眼,缓缓道。
朝廷定然会派落梅过来,尽量别让她俩撞上了。
以牧野落梅那性子,若再看到眉林,非要想方设法杀了她不可。
是奴才考虑不周。
清宴连忙陪笑道,手心不由捏了一把汗,幸好没自作主张。
看来,王爷的心终究还是在牧野姑娘身上。
否则,以他之能,想保谁不能,又何须让人避着让着。
还有,你从现在开始准备一场简单的婚礼需要的一切。
慕容璟和摇动,无责怪之意,但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清宴着实大吃了一惊。
本王已经等了十年,不想再继续等下去。
慕容璟和决然道,脸上没有任何即将面临完纳心愿的激动和忐忑,只是说不尽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