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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三十章 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下)

2025-03-28 12:56:20

李恩华低头看了看孤零零的自己,又看了看站在对面的两位年青的容光焕发的师弟,不禁叹着气,点了点头。

他站到窗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的盘算了一下。

回头道:我不得不说,你说的很有几分道理。

但是……也希望你理解,我们在这个计划上坚持了这么多年,现在距离目标这么近了,却突然要退出……哪怕明知道可能退出才是理智的选择,但是,我还是……李恩华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这使这位富豪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易青理解的点了点头,在心里默叹了一声。

人,都有侥幸心理,奥斯卡的诱惑力,身在局中的人真是很难抗拒的;更何况李恩华从素年时代开始,心里就默默的带着这个使命,在异国蛰伏了二十多年,要他在一席话中把整个观念转变过来,谈何容易。

所以我希望……李恩华又接着说道:我们分头进行,两边都不要放弃。

你们两位,继续去忙你们的电影,希望今年在美国拿下一个好的票房成绩;而我们李氏国际,则代表《花木兰》的支持方和出资发行股东,带着《花木兰》去参加今年的奥斯卡运作,其中的所有费用,全部由李氏国际来负担。

不用华星出一分财力人力,你们只需要给我授权就行了。

易青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反对道:这不是钱的问题。

华星地钱和你们的钱,还不都是中国电影的有生力量吗?难道我们之间还要分什么彼此?我知道感情上很难释怀和甘心。

但是明知道是白白浪费钱,为什么还……易青还要继续说下去,孔儒在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制止了他。

这个一直沉默着地男人简短的说道:让师兄试一下吧。

这是必须的代价!李恩华点头道:不错。

这也是一种论证嘛!只不过如果失败了,代价可能稍微大一些,我们就当花上一亿多美金,亲身体验一下,中国人究竟距离奥斯卡有多远?既然李恩华和孔儒都这么说了,易青也不好再有什么异议。

他无奈的点了点头,心理默默的叨咕了一句:一亿?笑话!十年前2005年时的价码还差不多。

想当年《指环王2》参加一届奥斯卡,个月花了42亿美金。

这还是将十年多以前的价码——奥斯卡小金人,是那么好拿的吗?同体积的钻石恐怕都换不回来那么一尊小人儿吧?相比之下,张一谋。

冯小刚这些国内的大腕儿们,把一年赚得钱全掏出来,在奥斯卡上也不过是高级一点儿地穷光蛋罢了,怎么跟派拉蒙、福克斯这些国际大豪争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

皆为利往。

有时候人生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当利益大到了一定地程度之后。

即使如李恩华这样成熟睿智的人都会感情用事——当然,这里的利益不仅仅是指金钱,更有信仰理想和一份对师尊的崇拜在其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利令智昏’吧?其实在奥斯卡的问题上,想不开地又岂止李恩华老师兄一人而已?张一谋、陈凯歌、冯小刚……这些人在国内来说,哪个不是人中龙凤,才华能力都远在普通人之上的成功人士,但是他们一年年也做着同样的事——巨大地利益前景驱动之下,人的理智真是不堪一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头脑发热,也是可以原谅的吧?在利益面前,很聪明的人也会做出愚蠢的事情来。

这些口口声声平常心看待奥斯卡的国内大腕儿们,他们所谓的平常心说白了根本就是侥幸心作祟。

总想着两头不耽误,期盼着人家能够良心发现,顺便给自己发一尊小金人,结果当然是两头都耽误了……这世上哪有什么救世主?把成功的砝码押在别人手里,希图侥幸,不如奋起努力,自强不息!只有强者,才能赢得尊重!自强自尊者,人恒重之!……当易素等人完成了《地狱方舟》地后期制作时,已经是2015年的五月中旬了。

刚刚出关的易青立刻从孔儒那里获悉,李恩华已经在金球奖委员会那里花下了七千万美圆的巨资。

尽管花的不是华星的钱,尽管知道李氏国际家底厚实,花上十个七千万也动不到筋骨,但是易青听了之后还是心疼的不行。

奥斯卡的味儿还没闻到呢,这就砸进去几亿港币了,这钱拿来投资的话可以好好的拍一部大制作了。

孔儒在结束了《星际黑帮》在美国的放映之后,代表公司和剧组跟赛拉扬签了一个海外DVD的发行合约,剩下的时间,他就代表华星集团以《花木兰的制片人身份,陪伴李恩华一起出入各种纸醉金迷的奢糜交际应酬场合,象个政客一样进行这场烧钱玩的奥斯卡大选。

易青详细询问了这其中的情况,一边听孔儒的叙述一边感叹不已。

奥斯卡花钱就花在攀比上。

今年好莱坞十大联盟有四家公司参加奥斯卡的角逐最为上心;而李氏国际有史以来第一次从幕后技术支持走到台前,算上是第五家。

这下五国交兵大混战。

今天你请评委们出海,明天我邀评委们酒会,后天他就请评委们去赌城;今天你搞全美覆盖性广告,明天我把宣传做到欧洲亚洲,后天他就来个全球性造势……更不用提买通媒体影评单位大肆吹捧自己的作品,使劲贬低攻击对方的参选电影,连同人身攻击、挖掘对方创作者的隐私等等手段,恨不得把所有可能的阴招都来一遍……说白了,跟美国政坛大选搞得那一套没什么区别。

孔儒最后道:最近五家公司和一些非主力选手都在盯着马上要出炉的奥斯卡评委名单,估计今年光是评委就要有六七千名,等正式进入奥斯卡大战了,花费可能还要更大。

这能不烧钱吗?一番话直听的易青连连咋舌,照这样攀比下去,到年底奥斯卡正式提名的时候,别说一亿多了,翻两番都未必刹得住。

易青不禁对孔儒笑道:你这次可算是见了世面了。

孔儒摇头叹道:老人说,富过了三代,方知道穿衣吃饭;依我看,见识过了奥斯卡,才知道什么叫‘视金钱如粪土’!没想到孔儒也能有如此幽默诙谐的时候,易青忍不住哈哈大笑。

闲谈过后,孔儒连忙递上了《星际黑帮》的成绩单。

《星际黑帮》作为孔儒的国际大片处女作,虽然票房不见得高得吓人,但是国际国内好评如潮。

上映四周,加映五天,总计票房一亿八千多万美圆,DVD全美发售良好,近期已经陆续在香港和中国内地上映了,成绩相当好,口碑也相当不错,总体来讲,是笔赚钱又赚名的生意。

其中,发哥和布莱特彼得的精彩表演,加上小马修的人小鬼大的形象,几乎风靡全球,叫好声一片。

易青之前已经看了孙茹从香港发过来的报表了,现在再听了孔儒一些有关的汇报,更是为他感到高兴,笑道:改组后的第一次香港金像奖马上要在香港开幕了,我看青星际黑帮一定能拿下几个奖项来。

孔儒感慨的低下头,随即突然抬头望着易青,诚恳的道:虽然这么说很俗气,但是……还是谢谢你!孔儒说着,自己也有些赧然,回想当初事业失败,穷困潦倒的时候,何曾望有今天?若不是华云丰的当头棒喝和易青的妙语点化,他哪能有光环罩体、名满全球的一天?……在这期间,香港的李想和单少玉已经在采风和收集素材,准备下一部作品了,孙茹回到香港华星坐镇,在她和宁倩华的打理下,华星一切运作正常,投资部那边今年炒了几支外汇,基本盈亏持平。

华星这个商业年度下来,总计已经有两三亿美圆的盈利,而重轴戏《地狱方舟》还没有上映,可谓前景一片大好。

易青和孔儒商量了一下,由孔儒继续留在美国协助李恩华玩那个金钱游戏,易青则把杨娴儿等后期人员送上飞机,然后迎来了依依、小意等演员部的艺员。

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联系程龙大哥和詹姆斯等美商,开始为期一个多月的全美宣传,把《地狱方舟》顺利的送进全美的各地电影院。

然而,易青真正忧虑的并不是有关《地狱方舟》的事情,而是……纸是包不住火的。

当詹姆斯和其他美商知道了华星集团决定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退出每年的奥斯卡角逐,不将作品选送参加奥斯卡评奖的消息后,将会如何反应呢?第五卷 第三十一章 吾爱吾师,更爱真理 (上)此时,左在易青对面的詹姆斯的表情,简直就象一个个刚在拉斯维加斯输了钱的高尚赌徒一样——努力的想保持风度,却带着气急败坏的一腔郁闷。

嘿,易!詹姆斯见易青好整以暇的坐坐在他的对面,好象根本不知道他来此的目的为何一样,终于沉不住气大声问道:我真没想到,在北京跟你说了那么多居然全白说了!上帝作证,可惜了我的圣诞节!你知道,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和自己的家人、教友一起过圣诞节!呃......等等,老伙计......你是说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易青继续装傻。

奥斯卡!詹姆斯恶狠狠的说道,不过语气中又加了几分无奈的说道:看在上帝的份上,相信我,易!我们需要奥斯卡!哦,见鬼!没有人会不需要它,你明白吗?原来是说这个。

易青轻松笑道。

他顺手把自己面前茶几上早已准备好的一份文件仍了过去,就仍在詹姆斯的大腿边、沙发上,然后慢条斯理的道:看,伙计,我为你准备了一个好东西,我相信你会喜欢的。

詹姆斯急得大叫道:得了吧!我发誓,现在处了那该死的小金人象。

我讨厌所有地东西,我讨厌!真难以置信,象你......中国易,你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会做出那样愚蠢的决定......你知道......我......呃......啊?呃......这......这是什么?詹姆斯忍不住拿起那份东西,仔细的看了起来,才刚看了几行就情不自禁叫了起来。

道:上帝啊!老伙计,你太慷慨了。

易青笑呵呵、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说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暑假礼物,伙计!这里一共是两分合约。

第一份:从今年起,我们华星在北美发行地所有电影,全权委托你和你的八家院线公司联盟,合约类型为专署合约,为期八年;每年你们可以从我们票房利益中抽取詹姆斯詹姆斯%地院线抽成。

第二分合约,是亚洲华星集团和你——詹姆斯;史密斯先生签定的全权委托合约,处了委托你处理华星集团在北美的一应有关宣传、点映、挡期等发面的事务......具体的合约上写了若干条;还有,每年除了你自己手上的把把条院线之外,你还要为我们的电影寻找两家院线商做合作伙伴,具体是谁由你定。

利润分成最高不超过詹姆斯詹姆斯%。

但是低于这个数字地所有收益都归你私人......作为报酬,亲爱的。

我们华星集团将在每年的北美收益中提取全部利润地一个百分点作为你私人地酬劳,注意。

是税后......易青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就立刻闭了嘴,笑吟吟地看着詹姆斯。

别看詹姆斯平时热情易感,大大咧咧动不动就激动的一塌糊涂,但是一到谈起生意,他可比谁都精明,也比谁都认真。

他一声不吭地逐条阅读起这两份合约来,好象完全不相信易青刚才的叙述一样。

足足看了七八分钟,詹姆斯终于把两分合约看了三四五六气八......不知道多少遍,然后,他抬起头,傻呆呆的看着易青。

这真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活活砸晕了人——砸不晕也的撑死人。

美国影视上,凡是本土大公司大制作的院线分成合约,院线一方鲜少有能签到詹姆斯0%以上的,而易青这份合约不但给到了詹姆斯詹姆斯%,而且一签把年,还是专署合约;另一份和詹姆斯私人签的合约,作为主合约的附件,居然让詹姆斯私人每年从华星的美国收益中提成百分之一,也就是说,以后华星在美国赚一亿,詹姆斯就有一百万——以华星的实力,每年赚了三五亿不成问题,这对詹姆斯来说,就等于每年凭空多了一大比额外收入了!詹姆斯暗至烟了口口水,这中占尽便宜的合约,优厚的简直象个圈套一样的合约,不签才是白痴呢!他狐疑的望道:这也是......中国人做生意的规矩?是的,易青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们中国人对待真正的朋友,是绝对慷慨的。

那......詹姆斯艰难的道:关于......奥斯卡......关于奥斯卡,那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问题!易青立刻斩钉截铁的道:这个事情我们已经决定了,根本不可能改变。

如果你觉得无法跟一家不喜欢奥斯卡的公司合作的话,那我也可以拿着这两分合约去找别人......你觉得华纳旗下那几只院线会不会有兴趣,或者派拉人家,或者是......哦,不!你不不要他们!詹姆斯立刻高八度的嚷了起来,并且强调着大声道:你看,中国易,我们是老朋友了......当然!哈哈哈......易青放声大笑,大声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那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吧!笑声中,易青主动作到了詹姆斯的大沙发旁边,两人真象两位老友一样,互相击了一掌、碰了碰拳头,活象两个西部男孩。

易青道:对了对了,你带上这分合约。

等下次和赛拉扬已经他跟华星有合作关系的美商......那些该死地有钱人大高尔夫的时候,别忘了把我们的意思告诉他们。

哦,当然,乐意为您效劳。

你看,我们现在是伙伴了。

詹姆斯苦笑着拍了拍易青的肩膀,笑道:我不得不说,你又赢了!该死......聪明的中国易,不喜欢奥斯卡的家伙!说着,詹姆斯就起身告辞,走的时候紧紧的握着那两份合约。

脚步轻快愉悦。

易青没站起来送他,而是使劲揉着自己的肩膀,嘴里不停的嘀咕道:靠。

报复!这是可耻地打击报复!这该死的美国大狗熊,这么大力干什么,拍肉松么?嗨,史蒂文。

李恩华笑道:看看。

我刚才说了什么?我打赌一美圆,你说服不了他,最多几十分钟就会被他心甘情愿的摆平。

看样子我赢了。

哈哈!要不是李恩华提醒。

詹姆斯真是几乎忘记这个茬了——他还真是在早上刚进国恩大厦的时候,就和李恩华开玩笑似的打赌一美圆。

看看最后他和易青谁能说服谁。

哦,是地是的。

詹姆斯嘟嚷着道:我输了,好吧,这是你的,詹姆斯掏出了自己地钱包,翻来翻去,全是一百地票子——这位全美有数的多家影院联盟地商务执行官,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有现金买东西了,全身上下居然找不出一张一美圆额的,连个硬币也没有。

李恩华哈哈大笑:得了吧,詹姆斯!能认识你我很高兴,那一美圆你就欠着我地好了。

反正我一早就知道,你输定了。

我们的中国易,他总会有办法的。

上帝啊,他可真是只聪明狡猾又讨人喜欢的狐狸!詹姆斯无奈的苦笑道:是的,他总是会有办法的。

......送走了詹姆斯,易青得意的在沙发上伸直了两天大长腿,舒心的闭上眼睛,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办法。

易青心理清楚的很,要是对詹姆斯也用对付李恩华的那套摆事实讲道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今天非要大吵一架不可,还会影响以后的合作。

开玩笑,对一个美国人说,你们的奥斯卡不是公正的,花光了我们的钱也拿不到奥斯卡,所以我们不稀罕——要这么说,光是身为美商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诱之以利。

讲别的都是虚的,花花绿绿的美金拿到眼前一晃,说什么都硬气,讲什么都有效。

签了这个合约之后,易青就可以安心的回去国内,搞我们本过的市场建设了。

虽然今后的大方针定下了,但是美国市场这快是费了多少心血才开辟的,书什么也不能放弃了。

虽然做不到全面覆盖美国影视,但是没有面不要紧,只要能形成一条固定的线,其实也就足够了。

做生意,关键不是在于你占有多少资源,而上年毫能用得多少资源。

詹姆斯手上这八家院线,只要随便再加上北部的一两家,足够做到一部华星电影上映,全美国所有大中下城市得有得看——华星目前的实力,这种院线配置就足够了。

而且,要快速解决这件事情,因为时间紧迫!在《地狱方舟》正式在美国上映之前,易青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他要飞去法国一趟。

在那里,孙茹和六月夏日的嘎纳海滩,还有无数电影艺术家梦寐以求的金棕搁大奖,在等待着他!第五卷 第三十一章 吾爱吾师,更爱真理(中)5月易青9晚易青0点半。

嘎纳假日宫大殿主厅。

照相机、摄影机的灯光在忘情的闪耀着,红毯之上,星光熠熠,来自全球的数千位电影人鱼贯入场。

当代表《爸爸再我我一次》、《杯角夜未半》、王家伟新片《安与蓝》等三部电影前来参加典礼的一群中国人沿着红地毯走到大殿门口时,去那场响起了掌声和欢呼声。

如果说奥斯卡是世界商业电影的航标,那么嘎纳电影金棕榈则象征着金钱也换不到的世界电影艺术顶级桂冠。

相对于纸醉金迷的奥斯卡,海摈小城嘎纳则另一股清心之风。

相对于奥斯卡对待中国种种不公正的待遇,嘎纳金棕榈倒似对中国格外垂青。

易青99孙茹年陈凯哥的《霸王别姬》、易青99金棕榈年张一谋的《活着》,2000年王加伟的《花样年华》......即使在完全没有行业基础的上世纪,中国电影人依然拿下了一次金棕榈最高大奖、两个最佳导演、两个影帝、一个影后、一个国际评伟大奖,至于其他单元类的想奖项不计其数。

抛开了经济因素,淡化了商业因素之后,中国五千年文化所衍生的人文才传统即使在世界最高水平的艺术舞台上,毫不逊色于西方列强。

走在最前面的,是身着名黄色彩凤华服的依依,她的左边是一身休闲便服的杜其峰导演,右边是戴者墨镜一身米黄色西服的王家伟导演。

代表杜其峰的作品《北角夜未半》来到坎成的周依依手到了法国影迷疯狂的欢迎,看到她和王家伟走在一起,记性好又热爱艺术地法国民众立刻想起了当年在《影爱之舞》中忘情表演的那个对着墙上的影子跳舞的中国女孩。

在易青地授意下,依依今天穿着极具中国传统色彩的美服高调出场,对即将在北美公映的《地狱方周》也有极好地宣传造势作用——这才是易青和依依次行来坎城的主要目的。

然而今天抢尽全世界人风头的女性却不是依依。

紧跟在有依依和王家伟、杜其风之后、孙茹身着由香港师傅特制地龙凤装——寓意着龙风呈祥的大红唐风古服。

紧束的上身突出穿着者高乳蜂腰地娇人身材以及修长白皙地天鹅般的玉颈;下身的泄地流苏与垂绦彰显着极富民族特点地古典、华美、高贵之气。

早在孙茹出场之前,来电影节的所有人都已经对这位美丽而神秘的东方女导演心向往之——因为她是今年参赛参赛单元中的奖呼声最高的女导演,而《爸爸再爱我一次》也已经被评伟会选中成为明天早上开幕的开幕首映电影;不仅如此,孙茹还在一个月钱被法国权威学术杂志《银墓》在每日特刊中。

易青易青位国际著名影视评人就本次嘎纳的易青金棕榈部参赛片评分,《爸爸在我我一次》以总分孙茹8分领先群雄,《安与蓝》孙茹5分,英国一位导演的一部剧情伦理片得到了孙茹金棕榈分,而《北角夜未半》这样高质量的影片只不过得到孙茹0分而已。

可见评分之苛刻。

为了配合孙茹,易青今天穿了一身复古风古服,白色上衣完全不用纽扣拉链之类的东西,靠衣摺和丝绦戏在腰间;黑色紧身长裤式模仿汉代骑士的箭服——一身劲装短打显得英姿挺拔。

为了易青心怀着的复兴中华文化传统的志愿。

2和叶绵天等香港设计师门殚精竭率、校尽脑汁,为华星门设计了几十套具有复古风格的仿汉仿唐的中国传统服饰,专门提供给华星的艺员们在重要的场合穿着。

传统的中国古代服装美则美矣。

但是穿起来非常的繁琐。

而且许多方面和现代审美有一定出入;而2等人则挖空心思对图片资料上的唐?裳进行改良,化繁为简,利用现代服装设计的一些理念。

在小处做文章,把今天看起来略显臃肿夸张的古代服装改得极尽妩媚妖娆,又不失民快大气,还带了几分小性感——刚刚设计出的第一批成品,正好赶上第68届嘎纳颁奖礼这样的大场面,所以就为依依和孙茹挑选了两件出来,果然一鸣惊人,举世哗然。

在法国人审美记忆中,当进张曼玉在《花样年华》的那几十身旗袍就已经令他们近乎疯狂痴迷;而今天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中国传统古服的优雅华贵大气,更是令全场惊呼连连。

依依和孙茹两人所到之处,场面几乎失控——一直认为在功夫武侠片中看到的中国古代的衣服只不过是中国人的想象和夸张,没想到经过改良后穿在身人身上,竟然是如此震撼,再加上这两位美女极具国际化又不失东方韵味的容貌与高雅气质。

更是于如此美服相得益彰。

相比之下,葛优西装笔挺入场,站在易青和孙茹两人身边反倒显的有点格格不入。

这位经验老到的影坛前辈很有分寸的趋后几步,和易青、孙茹保持一定的距离,一面不停的跟四周打着招呼。

中国代表团一行人遵照这走两步,退一步的不成文的惯例,走走停停,留下时间让记者尽情拍照。

在中国电影人们走过红毯之后,在场的各国影迷爆发出了各大的喧哗之声,欢呼依依和孙茹以及王家伟导演的陪伴下,三人回头走到红毯中间,再次接受影迷的欢呼,直到下一队西方国家的电影人入场。

晚上,《爸爸再爱我一次》作为本届嘎纳电影节首映电影在假日宫影院放映。

还没完成的看过这部片子的易青和各国的电影家、发烧友们一起观看了这部电影。

首映引起了轰动。

首映结束,全场观众起立,想剧组人员致以长大易青0分钟之久的掌声。

孙茹和葛尤走在主席台,频频向这些并不一般的观众致意。

依依在台下情不自禁的和易青拥抱在一起,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易青打电话给香港的宁倩华等人,描述了首映的盛况,香港那边地同志也兴奋不已。

而张国荣、易青和依依、王家伟等人依次走上主席台。

和孙茹、葛尤拥抱,向他们表示祝贺。

易青此时对孙茹的这部作品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可以说这部电影将叙事电影地各种优势发挥到了极至。

长达进两小时的长片,完全没有一秒钟的多余镜头,体现了电影技术及美学处理上的精湛技巧,将电影艺术地秒处发挥到了颠峰,显示了导演极其深厚的功力。

由于小演员本身没有表现基础。

这部电影反倒给导演腾出了很大的创作空间,在许多地方,孙茹简直是完全用光线和声音进行叙事表演。

整部电影犹如绝美地印象派油画般地美术风格。

配合阴暗的略带凄婉的音乐风格,形成了一种厚重又不失感伤,悲悯又不失温情地审美基调。

结合《爸爸再爱我一次》的国内成绩来看。

这部电影真可以说是做到了商业和艺术并重,真正的雅俗共赏。

看得懂电影的人看电影本体美学,看不懂电影的人看剧情和表现——无论哪个欣赏层次的观众都可以在这个电影里找到强烈的共鸣和感动,以及看完电影后对其中所表达的人文感坏萌发各种思索。

......5月20日。

嘎纳主委会专为本届参赛单元中的几部中国电影做了一个上映单元,从亚洲电影的大单元里分了出来,集中在头两天放映——这在嘎纳电影节历史上还是第二次这样厚待重视中国电影,上一次是易青99孙茹年陈凯哥的《霸王别绩》和猴孝宪的《戏梦人生》来到嘎纳时的事,距今时隔整整22年......这是嘎纳电影节上最具有中国味的一天。

《爸爸再爱我一次》的风头未过,另外两部中国电影又成为影迷和媒体关注的焦点。

代表中国香港地区参赛的影片《北角夜未办》和代表春光映画海外单位参赛的《安与蓝》当天下午接受了法国老牌权威报纸《费加罗报》和《尼斯报》的采访。

《爸爸在爱我一次》和《安与蓝》、《北角夜未半》这三部中国影片,新老两代中国导演,谁先谁后到底怎么排列?会不会出现中国人压倒中国人的局面?这恐怕是全法国媒体关注的焦点。

《费加罗报》的记者问王家伟导演:你认为这两部中国电影同时入闱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回答说:是好事。

中国电影在国际上的势力越来越强,我认为值得庆贺。

尽管如此,在场面的客套话之下,所有人都能闻到弥漫在控制中的竞争的气息。

中国电影的竞争队员远不止自己的同胞和他们的作品,来至英国、法国、意大利、美国的各路好手,十几部高质量高内涵的艺术大片,群雄逐鹿,目标就是金棕榈!到了20号这天,嘎纳的鼓点已经敲的密不透风。

今天参赛单元的影片都极为接近则更令本已难预测的局面增加了一分朴朔迷离。

其中又将会有多少变量?居中的每一个人心理都没有数。

......一天三天,易青和孙茹、依依都没什么心思看电影,大家讨论最多的就是——这届金棕榈最后会给谁?《爸爸在爱我一次》能有多少希望?距公布金棕榈奖评选结果还剩最后一天,而国际影评人联盟大奖将在今天产生。

相比于奥斯卡与金球奖这种关系,嘎纳也有一个金棕榈大奖之前的类似风向标之类的奖项。

当然这个奖项要比金球低调的多,艺术含量也更为严谨。

本来2孙茹号下午华星公司已经安排了晚宴,宴请王家伟和杜其峰等人,但接到国际影评人联盟同志:取消宴会,在酒店等候消息。

电话打来的时候是依依接的,放下电话后,她就激动的心怦怦直跳,好象比孙茹还要紧张。

国际影评人联盟是国际上资格最深的电影评论团体,由各国资深的电影评论人士组成,在一些重要电影节(如柏林电影节、多伦多电影节)都设有奖项。

此次入围影片有7部。

下午5时,投票结果出来了,《爸爸再爱我一次》以全票通过获得了该奖——费比西大奖。

续当年《霸王别姬》之后,中国电影22年之后再次问鼎费比西!易青和依依、孙茹在酒店紧张的等待着电话,当电话铃声响起,联盟秘书长在电话那头用一板一眼的国际标准英语告知易青这一消息时,再也按奈不住的易青欢呼着抱起孙茹把她抛了起来。

5月24日,这是易青这周来嘎纳后最难熬最漫长的一天。

一向不肯给予中国电影佳评的《纽约时报》也一改从前对亚裔艺术家刻薄歧视的作风,该报最重要的几位影评人破天荒的称《爸爸再爱我一次》是续《霸王别姬》之后最有希望夺得金棕榈的中国社会伦理的缩微史诗》。

而易青和孙茹、依依显然并没有什么兴致看报纸,尽管嘎纳电影节组委会非常周到的把所有西方定级权威报纸中所有和这几部中国电影有关的报纸都送了一份到酒店来。

从上午开始,易青和孙茹、依依就穿戴整齐,坐在电话旁边等待通知。

孙茹的最佳导演和依依的影后呼声越来越高,媒体也集中意见看好这两位天使般的中国美女极有可能扬威今晚的嘎纳颁奖礼。

这中忐忑的在未知中等待的滋味真不好受......就在易青准备要站起来破戒灌自己一杯白兰地的时候,酒店房间里的电话铃——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第五卷 第三十一章 吾爱吾师,更爱真理(下)嘘......易青忙着冲依依和孙茹做了个手势,兴奋的站了起来,做过去按下电话上的免提键......您好,请问是孙茹导演吗?我们是电影节组委会,我是负责联络和接待的皮耶。

皮耶先生,下午好。

周依依小姐也和我一起,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带给我们吗?孙茹不愧是大家出身,先用法语问好,然后用英语询问,语调平稳,声音从容,好象不是世界第一电影节在发出参加颁奖晚会的激情,而是老友间激约的下午茶一样——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倍二有面子。

我们将激情您——美丽的孙小姐今天晚上不论如何光临电影节的颁奖晚会。

皮耶把这句话说的语法说的非常奇怪,让人感觉整句话都在强调无论如何这个词组一样。

这句话立刻引来易青和依依两人的会心微笑。

孙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您还有别的好消息吗?她一边这样问着,一边紧张的看了看依依。

不打扰您了,祝您愉快,女士!皮耶说着,用法语道了再见,就挂上了电话。

孙茹见皮耶不提激情依依,心理一阵失落。

刚才为自己可能获奖而高兴的那股激动劲儿一下子没了。

依依兴奋地拉着孙茹的手,激动的道:成了,成了!小茹!这是我们华星集团第一个嘎纳大奖啊!今天晚上算不是金棕搁大奖,至少也能拿个评委会大奖或者最佳导演什么的!孙茹喜忧参半的望着依依,出神的伸手摸了摸他娇俏柔腻的面颊,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的叫了起来,道:对了,依依别灰心!法国人最讲优雅,可能他们尽管知道你也在我这里,还是会把通知你地电话打到杜其峰导演他们那里去......话没说完,电话玲有撒欢似的响了起来!易青顺手按下了免提键,那头立刻传来了皮耶优雅平缓的法语问安......您好。

请问是周依依小姐吗!下午好......声音自然的好象一分钟前打来找孙茹的人不是他一样。

易青和孙茹、依依三人互望了一眼,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

......这些有趣而浪漫地法国人呀!......明明一次电话可以说完的事情,偏要分两次来打。

是因为皮耶先生认为在激请孙茹的时候顺带激请依依,是一件对女士非常不尊重的行为。

法兰西民族对待女性的细腻体贴和浪漫情怀,在这件小事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在各个重大的国际电影节或者颁奖礼上,每到颁奖之夜的当天,主办方都会特意对一样需要重点照顾的嘉宾进行专门地通知和确认,确认他们当天晚上一定会到且必须要到。

即使获奖者本人到不了,只要有人代表他来领奖也行。

但是绝不能出现司仪唱名之后,底下人你看我我看你。

就是没有人来领奖的情况,否则岂不是令电影节主办方大失颜面。

尴尬万分?但是。

对于获得提名地参赛电影家来说,只提名不拿奖,坐在那里看别人兴高采烈的举起奖杯。

也是一件很没面子很尴尬的事情。

所以也有很多人知道自己不可能拿奖,就干脆当天晚上找个借口缺席,不出现了。

如果能直接提前告知,你得了什么什么奖,今天晚上一定要到,那问题就简单了;但是这样一来,风声就泄露了出去,很容易被神通广大地媒体吵到举世皆知,那样晚上的颁奖礼电视直播就没看头了,所以主办方就得挖空心思,既要确保把目标人物吸引来,有不能提早泄露了评奖结果。

所以就有了这种所谓的暗示电话。

在颁奖晚会开始前几个小时接到特意打开地确认电话的,其实就等于暗示当事人——你的作品获奖了,你可千万要来!孙茹和依依先后得到主办方的重点照顾,这说明《爸爸再爱我一次》和《北角夜未半》极有可能获奖!晚上七点,小城嘎纳沸腾了。

第二次穿过红地毯走进晚会,易青和依依、孙茹重新换了三套古典民族服饰。

以华星老板、发行人身份参加今晚颁奖的易青一左一右挽着本届电影节风头最健的两位东方美女,就象高傲的东方帝王牵着自己的王后王妃一样,昂着头庄容缓步走上红地毯。

刚刚走到一半,三个人突然在人群看到了一片非常熟悉的亮眼的景色——一群一看就是地道华侨的中国人,站在一群群白人影迷中,显得格外亲切枪眼。

这群人的数目足有一两百人,纷纷忘情的用中文喊着孙茹和依依的名字,人手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不停的舞动着。

易青和依依、孙茹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个人分别走向三个角度,来到这些影迷同胞面前,和他们握手并互致问候。

这些华侨中有风华正茂的大学生,有老态龙钟、激动不已的老人;他们看着孙茹和依依、易青三人走向他们,立刻宣起了一浪又一狼的喧哗。

易青眼尖的在人群中发现了熟人——当初曾给他留下过相当深刻的印象的记者徐未明赫然挤在人群中,不停的举着劳师焦距照相机对着依依和孙茹拍照(国际各大电影节一般不准备用数码产品。

怕红外线拍摄来拍女明星透视之类地)。

易青有种他香遇故人的欣喜,走上前去主动和徐未明握手,并且压着周围嘈杂的声音大声对他说道:徐记者,没想到会这里遇见你!今天中国电影人在嘎纳很威风,你们要好好报道给国内同胞们知道啊!徐未明一开始看到易青,明显表情有点不自然,但是随即被易青的热情和周围的气氛感染同化了。

他使劲的点了点头,跟所有在场华人一起大声喊道:中国人。

加油!中国,加油!就在易青和依依、孙茹带者几分不舍续向前走,渐渐远离了华人影迷方阵的时候,易青突然听见了徐未明的声音在后面忘情地狂喊——易导、孙导、周小姐,加油!十六亿祖国人民在后面支持你们!......大会首先颁发评审团大奖。

当主持人大声用法语、英语两种语言宣布,本届评审团大奖授予海外参赛单元、香港导演王家伟电影作品《安与蓝》时,易青等人纷纷高兴的起身与王家伟拥抱组祝贺。

接下来颁发的奖项没什么可记录地,令大家无不遗憾的是,大会将今年最佳女配角给了依依。

其实依依在《北角夜未办》里是绝对的女主角,而且杜其峰的银河映像公司在填写参赛拦目时,为依依填的也是最佳女主角,没有到最后拿到手却是一个最佳女配角的奖。

至此。

依依已经拿了三个女配角奖,可是女主角方面却只有今年的香港金像影后这一个。

还没有拿到国际电影节的影后头衔——对于一个艺术家和如此之高地女演员来说,未免有点时运不济了。

易青和依依悄悄在座下握了握对方的手。

他们都隐约知道,这是评委会分散奖项地结果。

今年的中国电影大强势了。

无论如何,西方人还是不习惯中国人横少某电影节大奖之类的情形。

更何况全世界所以地电影节和颁奖礼都会有分散奖项给各国的做法。

不过,依依在为自己遗憾之余。

心理也有一分窃喜——这就说明,往后的奖项中极有可能会有大惊喜着落在中国参赛电影上,所以主办方才把自己尴尬地归到女配角去。

果然!不过十几分钟之后,支持人大声宣布,本届最佳导演奖授予来自中国的孙茹导演。

孙茹走上台,非常简短的道:把这个奖献给我的祖国,是这个国家伟大的文化传统造就了我!另外感谢所有人,感谢主办方,谢谢......简练的语言,如同她导演的作品一样,没有半局废话;美丽高贵的容貌,华丽灿烂的衣服——这一切刺激眼球的美感引来全场经久不息的掌声。

金棕榈奖到底归谁?台下易青易青部参赛影片的有关人等个个都紧张的心跳,眼泪机会要夺眶而出。

主持人终于在卖够了关子之后缓缓宣布——本年度金棕榈得主是《爸爸再爱我一次》!突然,全场出现了段时间的静穆......随即,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这是肯定和高度赞扬的掌声,对于所有有关的人来说,它足以香彻多年!易青和依依激动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紧紧地从双方方向抱住了孙茹。

孙茹滚热的眼泪,毫不掩饰的滑落,烫烫的滴落在易青的手背上。

处此,世间已无其他可以表达他们的心情。

当孙茹、葛尤、易青依序走上颁奖台,从两为颁奖的法国大导演手中结果金棕榈时,台上所有的中国人都激动不已;场外更是船来了在大屏幕电视即使看到了这一暮的华人影迷们的欢呼。

孙茹竭力平静下来用英文致词:我很清楚,我今天能站在嘎纳的颁奖台上是多么不易。

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我首先要感谢的是我的祖父,一位伟大的中国电影家......没等主持人用法语翻译完,她的发言便已淹没在掌声里。

易青站在台上,不知所云的听着孙茹的发言,心理更是激动澎湃不已。

华星发动机带动下的香港电影终于显示出了威力。

从去年的缺乏作品导致连香港金像奖都办不起来,到今年强势登陆嘎纳,在国际最高艺术零奖台上大放异彩......中国电影就象春天的节气一样,就要百花齐放了。

易青激动的想到。

历史十三天的第68届嘎纳电影节终于在中国人的欢呼与激动的泪水中,缓缓落下了帷幕。

这天晚上,走出会场的孙茹、易青、依依等人都座车被激动的华人影迷簇拥着一路开回酒店,平时五分钟的路程足足开了一个小时。

老华侨们激动的隔着窗握着孙茹的手,含着热泪道:二十几年了,终于又看见中国人拿了金棕榈!孙小姐,你为我们海外中国人争了口气呀!有了这个金棕榈,在电影艺术至于至重的法国,大概会有好几年时间,华人华侨都将得到特别的尊重礼遇吧!......本来易青应该赶紧回L.A去,《地狱方舟》马上要首映了。

但是易青坚持要先做一件事情——和孙茹一起回北京,给孙老爷子少墓!因为这一天,是老爷子逝世五周年的忌日。

八宝山革命烈士陵园。

易青和孙茹、宝叔三个人占在孙老爷子的灵塔前,庄容的躬身行礼,三鞠躬。

孙茹颤抖着将嘎纳金棕榈杯和最价导演奖杯放在灵塔钱,带着哭音喃喃的道:爷爷,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我没有丢您的脸,没有丢孙家的脸,没有丢中国人的脸!易青默默的站在孙茹的身后,他似乎已经走出了某个心理阶段,再也不会因为自己违背了当初恩师的某个嘱托而感到内疚。

他满怀儒慕的仰视着老师那慈祥的面容,在心理默默和恩师交流着。

吾看吾师,吾更爱真理!他相信,自己虽然选择了和当初老师要求的相反的道路,但是老师一定会理解他!因为师徒两代人,耿耿心照,是为了中国电影与中华民族之伟大文化,能雄起屹立在世界之颠!.......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一章 金龙翔天(上)孔儒站在机场大厅外面,远远的就看见了依依的几个助理。

他连忙拿出手机,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在助理和保镖们的簇拥下,易青和依依并肩走出vip通道,向两边正在对着他们拍照的各国记者们不断地挥手致意。

走出机场,依依站在开过来的房车前简略的回答了几位国内记者的问题,就礼貌的示意大家下次再聊,然后和易青、孔儒一起钻进了车里。

怎么样?看了点是转播了吗?美国这边能收到吧?易青一上车,就兴奋的问孔儒道。

孔儒微微一笑,道:看到了。

小茹很好,很成熟大气。

说着看了看依依。

依依知道他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

孔儒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人情上很通达,方方面面都会照顾到,依依这次本来很有希望拿下影后宝座,可惜最后只拿了一个最佳女配,比起孙茹的登顶尊荣,孔儒怕她会感到失落。

孔儒见依依这么豁达,便转向易青道:詹姆斯把我们准备低调淡出奥斯卡的消息放出去了,结果那几家美商非但没有失望,反而争着来签长约。

詹姆斯这两天挺热心的一直在牵线,这家伙看样子是想赚佣金了。

我觉得还是等你回来做主比较好,所以先晾着他了。

易青点头道:是我答应他的。

有人替我们做公关不好吗?其实你不用等我回来,你是集团总经理,普通的合约你也可以签的。

挑几条经营好、硬件好、覆盖面合适的院线,赶紧签了吧!我们以后中心不在这里,所以选择长期合作又稳定的伙伴很重要。

孔儒想了一下道:这一点来说。

那个詹姆斯倒是很合适,给他点好处还是有必要地。

两人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

车子这时一路出了机场高速,驶向市区。

在出口上时,坐在易青旁边地依依突然兴奋的呀了一声,指着外面道:是我们的广告牌耶!都安道这么偏的地方了?易青和孔儒停止了谈话。

一起向车窗外看去,只见高速出口外,一个巨大亮丽地广告牌云天高耸——一团爆炸的蘑菇云,从地底飞上来一群人来。

中间的是程龙大哥,左边是依依、右边是小意。

再往后是乔帆等人;在海报的正上方,霍英雄和许若宾两位NBA大明星各自抱着篮球。

面带微笑;广告海报下方几排英文。

写明了上映日期、制作单位以及主演、客串等人地名字。

孔儒笑着对依依道:这里不算偏了。

整个影城,包括郊区小镇。

宣传全做到了;程龙大哥和小意在美国北部几个州也都做了宣传,基本上跟我们签约的院线覆盖到地美国城市,宣传都很到位。

还亏得依依是百事可乐的亚洲代言人,在美国现在是家喻户晓,我们沾了百事不少光,用了很多他们地广告资源,广告牌现在都驾到墨西哥边境上去了。

花了不少钱吧?依依小心地问道。

差不多一两千万美元吧!孔儒不假思索的道:其实程龙大哥自己私人掏了不少钱,都没跟我们招呼,他对这部戏翼望太深了。

还有二师兄,他可没白白浪费钱在奥斯卡上,现在但凡参加和奥斯卡有关地活动,都会同时介绍《花木兰》和《地狱方舟》两部片子……依依听他说一两千万好像还嫌少似的,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易青笑着拍了她一下,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是个只懂埋头苦干的大艺术家,哪懂得我们这些势力的商人的事。

依依白了他一眼,嗔道:我又没说什么。

唉……一两千万,还美元,罪过罪过……易青和孔儒对望了一眼,忍不住一起开怀大笑了起来。

……第二天美国时间的早上,易青就接到孙茹的电话,说他们已经安全到达香港,回到华星了。

另外,从宁倩华那里传来一个消息,那就是得到包括华星在内的十大影业注资的香港金像奖委员会已经结束了本届参选收片的工作,此届参加金像奖的电影数量之多,质量之高,可谓是金像奖历史之最。

这个几乎日薄西山的亚洲大奖,中欧与涅磐重生,焕发出耀眼的万丈光芒。

而文俊先生等金像奖董事局的老懂事们,也像重获新生一样,活跃的卖力张罗。

宁倩华打来电话的第二天,国际快递公司就专人把邀请函送到易青、依依和孔儒的面前,请易青和孔儒以《花木兰》的导演和制片人的身份参加金像奖颁奖晚会;依依则以《北角夜未央》中女警一角获得影后提名。

易青收到邀请函,掐指一算日期,正好是《地狱方舟》在美国上映的第三周左右,那时候基本已经尘埃落定,他和孔儒、依依都可以离开美国去香港了。

易青心里有件事已经酝酿了很久,这时一时省起,连忙打电话回香港,找文俊先生。

易总,呵呵,到处找不到你。

后来看电视才知道,你也去了嘎纳。

文俊的声音充满欣喜,他兴奋饿道:今年你本人一定要来哦!一定很盛大了啦!易青笑着向他问了好,随即道:文先生一定要帮我一个忙。

文俊讶然道:什么事这么客气,尽管说无妨啦。

易青道:我想问一下,今年的邀请单元有么有张一谋和冯小刚的作品。

文俊马上道:有冯小刚。

易青道:我希望金像奖董事局能想办法把去年张一谋的那部古装戏加进来。

他自己没有申请的话,我们可以去邀请。

说着话,易青一抬头,只见酒店房门一开,依依笑吟吟的提着一个汤煲走了进来。

易青微微一笑,拿着电话站了起来,走过去帮依依关了门,回头拉上了窗帘,确认附近没有可能被偷拍到才放心。

那边文俊先生已经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易青拉着依依到沙发边上坐下,一遍对电话里说道:对不起,我有些想法还不是很成熟,所以一时很难跟您解释。

你们看看具体情况吧,希望能帮我这个忙。

张导和冯导本人不到没有关系,我主要是希望能请到华裔兄弟和博南的老总,至少要过来个能说得上话的制片人。

华裔兄弟和博南是国内除了中国电影集团外最大的电影公司,而且这两家是私资,不像中影集团是半政府机关半企业。

华裔兄弟影业集团的当家导演正是冯小刚;而张一谋和他的班底几年前签了博南,现在是博南影业第一号王牌。

依依当年出道时曾经效力过华裔兄弟,在冯小刚的电影《再杀我一次》中扮演过女杀手,所以对这些情况很熟悉,这时听易青这么说,也不禁侧耳倾听起来。

另外易青道:我会自己亲自去请中影集团的韩山平董事长,希望文先生和组委会到时候安排一下接待方面的事。

张一谋和冯小刚方面,我也会托关系去请。

总之,主办方到时候把接待规格安排高一点就行,花费方面,我会从华星财务那里单拨一部分资金给董事局的。

说完正事,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就挂上了电话。

这时依依已经半跪在茶几边上,吧汤煲里的汤盛到了碗里。

易青一副馋相的凑过来,搂着依依的肩膀问道:什么好料啊,老远就闻见香了。

西洋菜猪骨汤。

依依盛了一碗给他,随口道:你天天吃汉堡炸鸡,火气太大,给你去去火。

易青哈哈一笑,接过碗来三口两口喝光,舔了舔舌头,色眯眯的看着依依道:我火气大可不是因为吃美国饭哦!依依见他一副不怀好意的嘴脸,就知道他接下去要说什么,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沙发上,嗔道:早知道放点毒鼠强药死你!易青就势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环腰抱住,轻声在她耳边道:难道你不想啊?忙了这么长时间,天天都有人跟着,今天好不容易……依依在伸进自己衣服里的那只魔手上狠狠拧了一把,随机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对了,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大动作了?中影、华裔兄弟、博南……中国官办、民办的三大影业巨头代表人物齐聚香港红馆金像之夜,好大的阵势啊!易青微微一笑,把手伸了出来,拉着依依做到自己的膝盖上坐正了,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我要创办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奥、斯、卡!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一章 金龙翔天(中)细腻的如牛奶一般润滑的肌肤,因为刚刚退去的高潮而绯红一片,这样比丝绸还要滑腻的身体缠在身上,温存的彼此摩娑着,似乎有一种格外温馨的松弛感,舒缓着沉重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

依依懒洋洋的伸出修长的玉臂环着易青的脖子,笑着吻了他一下,道:喂,我快死了,你赔命来!能听到一个如此美丽绝伦的女子在自己怀里说这种话,恐怕所有的男人都会忍不住骄傲万分。

本来有几分倦意的易青得意的哈哈大笑,他的手轻轻的滑进薄被,握着那一团盈人的丰满,轻轻的揉捏起来。

依依轻哼了一声,红着脸,抱着易青的脖子紧了一紧,嗔怪的冲他噘了噘嘴;突然猛的一翻身,把他压在下面;然后张开樱桃小口,对着他肩膀肉最厚的地方狠狠地咬了下去。

易青哈哈大笑,抬手在她翘起的美臀上响亮的拍了一巴掌。

依依抬头瞪着他,一本正经的指着他的鼻子道:喂,你这个人怎么搞的,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你还打老婆!不文明啊!易青抱着依依笑得差点岔了气,他翻过身把依依轻轻放在旁边地枕头上让她躺好。

自己趴在床边在地下自己的裤子里摸出一盒美国香烟,顺手在床头柜上摸过酒店地火柴来。

依依一把抢过来格格娇笑着道:我来点。

我来点。

电影里面坏女人不都是这样地吗?点上烟以后,两个人就应该商量阴谋诡计干坏事了。

说着。

在易青快意地笑声。

依依擦亮了火柴,给易青点上了烟。

易青深深的吸了一口,出了两秒钟神,然后侧着头对依依道:这种本地的美国香烟。

是万宝路公司产的,味道真实……香醇浓郁,而且毫不霸道……你知道吗?我在国内也抽过万宝路中国公司制作地烤烟和卷烟。

跟这种美国烟比起来中国人当宝一样作为有钱有身份的、可炫耀的那些外国香烟。

简直就是柴火杆子。

依依笑着抬起一只玉藕一样地手臂支着颐,在床上撑起半边身体来。

做出一个倾听的姿势——他知道易青又要感慨些什么了。

这个姿势使她看起来格外可爱迷人,流瀑一样乌黑地长发随意的披散在香肩玉颈之间,散发着幽幽地体香。

易青拿过一个火柴盒来弹了弹烟灰,深思着道:拥有高级生产力的一方,总要向低级生产力的一方倾销自己的二级产品;这就好像高级的文明实体总要向低级的文明实体倾销他们的价值一样。

事实上,从上个世纪中后期一直到现在,我们的国家一直生活在一种美国价值的阴影中。

无论我们承认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

在美国人眼中,拥有五千年历史的中国根本就是一个低等文明实体,所以他们肆无忌惮的向我们输出他们的美国价值……其实华夏文明当然远远优于他们那种只有几百年积淀的暴发户,之所以这么多年来一只受到美国价值的洗脑,依依,漫声说道:是因为我们这些不肖子孙没把老祖宗的东西继承好。

传统文化、华夏价值的沦丧,才是外来民族那些肤浅的文化价值在中国大行其道,什么崇美哈日哈韩……易青在她下巴上轻佻的摸了一把,笑道:哎呀哎呀,我们的周影后也有关心表演学以外的现实世界的时候,居然下降到凡间食起人间烟火了,难得难得。

依依看他笑的那么讨厌,咬了咬下唇,一身手——指甲间掐住了他两根胡子茬儿的尾部,没等他叫出声来,就用劲往下一拔,疼的易青直摸下巴翻白眼。

依依骄傲的把手指伸到嘴边吹了口气,笑道:这么多年了,我也该多少学会一点了吧?没吃过你的肉,还没见过你跑步吗?易青摸了摸生疼的下巴,再也不敢跟她使坏了。

依依最近拍《地狱方舟》久了,整天跟杨娴儿呆在一起,颇学会了点某女将的凶悍野蛮之风,不像以前那么好欺负了。

他连忙岔开话题道:虽然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是并非是根本因素。

马克思大大告诉我们,啥事儿最终都得归结道经济生产力上去。

仓廪实而知礼仪,一个民族连温饱都没解决,怎么去继承四书五经子曰诗云?但是在后来的经济发展中,从政府到普通民众,几乎都犯了一个复兴民族最常见的毛病,就是文化上的短视;硕士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手抓,其实是厚此薄彼。

经济上的飞速增长,副作用之一就是造成文化和社会价值的滞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造成了在这一段特定的历史时期,中国成了一个低级文明实体,成为霸权主义国家价值的倾销地。

……你想啊,中国人一天天富了起来,但是精神上却越来越空虚了,一个缺乏心灵依托的群体,他怎么办?他只有从外来的渠道去寻求价值依托了。

易青接着道:但是精神层面上对外来势力的依赖一旦到了某一个程度,又会反过来影响妨害经济生产力这个层面,造成经历上受制于人。

我们做电影这行的,不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吗?依依听到这里,终于猜到易青要说什么,不由得耸然动容。

易青叹了口气,在旁边柜子上找了个一次性地纸杯。

把烟头掐灭在里面,拉了拉被子。

点头道:正是如此啊!现在整个世界电影行业,都以奥斯卡为中心、为航向标。

奥斯卡控制着西方世界超过八成的大制作商和发行商地需求与喜好。

更不用提它裹胁了多少媒体宣传资源。

不止是张一谋、冯小刚、陈凯哥这些人身不由己。

就连伊朗……你知道伊朗吧?美国人那样的欺负他们,他们不还是在2006年之后,就向美国人妥协了?易青接着道:所以说,当今世界地任何一个国家。

要想电影行业彻底腾飞,争取道奥斯卡和美国价值地承认,几乎是无可逾越的一步。

无论美国人的李世积淀如何。

他们是目前世界上最强势的文明。

依依轻轻叹了一声,揉了揉支着下巴地已经酸麻了的手臂。

侧躺在枕头上,一脸崇拜和仰慕的看着易青。

这么多年来。

一只吸引着她地,正是这个男人深沉而博大的一面,当他面对自己地理想和他所狂热的那些工作事业时,他那种自信满满、精神焕发、认真专注地样子,阵势帅极了!那种来自于内里的神秘和高深莫测,让这个男人象是一本永远读不懂看不透的书,越是猜不透他越是想弄明白他,于是就不由自主的陷得越深、爱他越重……这个道理,我知道,美国人当然更知道,易青道:所以我认为,其他国家、尤其是第三世界国家并不是不可能获得奥斯卡奖,二十难如登天。

美国人成功的运用经济和文化侵略两种手段,基本控制了整个世界电影市场,如果他们轻易的把小金人交到中国人或者其他和他们有矛盾的国家手中,不是等于把这么多年来的努力成果拱手让给他人吗?美国人不会这么傻吧?说着,易青忽然豁得一下从床上做了起来,他的目光里突然出现了鹰一样的自信而桀骜的光芒,他轻轻冷笑一声,低头道:我半年多来,做梦都在想着这个问题,我总觉得有个很要紧的问题我没想清楚。

可是这次去嘎纳,我看到毛里求斯的那位电影美术家在嘎纳拿到最佳美术奖的时候,我突然想通了!哦?哦!依依哦了一声,随即想了起来,那位毛里求斯的电影家拿到奖杯后跪在台上亲吻地板,对着话筒嚎啕大哭,泣不成声——那是他们国家历史上第一个在世界四大电影节上拿奖,他一生的努力有了回报,回去将被自己的通报尊为民族英雄。

易青见依依想了起来,他也兴奋的道:连毛里求斯这样的国家,电影业都起步了!这些年第三世界国家——那些被美国和西方列强歧视甚至是忽视的弱国效果,他们的电影工业都已经开始冒出萌芽,而且挣脱文化殖民枷锁,形成自己国家的产业自主的呼声越来越高!……美国人一只费心保持和极力争夺的,包括奥斯卡的影响力所能控制到的,其实只是他们认为重要的西方世界以及诸发达国家,尤其是类似中国这样的潜在对手而已。

他们忽略掉了的,或者他们认为根本不值一晒的这些小国、果果,正在悄然发生着一些很容易被美国这种庞然大物忽略掉的变化,但美国人却还未警觉。

效果不小,弱国不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计算了一下。

易青目光骄傲,声音自信地说道:这些被美国和奥斯卡长期忽视了的第三世界,竟有四十多亿人口,是处在美国电影业的霸权真空之中!说到这里,易青再也按捺不住的在床边狠狠捶了一拳,兴奋的道:你看,要想振兴本国的电影业,就必须过奥斯卡这关,这是个不可逾越的障碍;可是偏偏,能不能过决定权不在我们,而在我们的对头手里攥着,他们说什么就是不希望、不同意我们过这关……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依依终于完全了解了易青的想法,一片她以前从未想象过的崭新天地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她惊讶于易青的大胆和魄力,更被他宏阔的思维所震撼……她呆呆的想了半天,才怔怔的冒出一句话——所以,你就向自己造一个奥斯卡?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一章 金龙翔天(下)拿不到奥斯卡,你就给自己给自己造一个奥斯卡?依依呆呆的看着易青,她似乎被这个想法吓到了。

对于一个电影艺术院校毕业的学生而言。

奥斯卡在他们心目中纵使不是神圣的,也是异常高大庄严的存在。

多少代中国电影人只是血泪并下的想要获得奥斯卡的承认,从来没听说有人竟然藐视它的权威,甚至想超越它;而易青语气中的睨鄙纵横,傲视天下的意味,经有一种亵神般骄傲的力量,令人隐隐的感受到他懒洋洋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那令人畏惧的豪气。

为什么不呢?易青平静的语气里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淡淡的道:事情都是人做的,美国人可以,中国人为什么不可以?…现在的世界,是普遍的‘西高东低’,全世界都在趋同西方的价值,电影业自然也不例外。

奥斯卡树起了一个西方价值的风向标,落后的东方民族就使劲的抱它的大腿——这是为什么?因为东方世界没有这种标杆,没有一个电影节或者颁奖礼能够把美国价值圈以外的各国各民族的电影产业联合起来、把制片商投资人联合起来、把媒体运营商联合起来…………那么,作为没过价值圈外人口最多、市场最大。

国土面积数一数二的中国,作为未来东方世界的超级大国——这个历史使命当然就应该由我们中国的电影人来完成。

我们要在世界的东方树立起第三世界的、东方人的独立的电影颁奖礼和电影节品牌,树立起我们自己的价值标杆,裹胁全世界一半以上的国土面积、百分之六十以上人口的东方联盟,我们要和奥斯卡东西分立、划地而治,分庭抗礼!听着这样激情澎湃、极具煽动性的话,依依也情不自禁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易青的跳跃性思维让她有点跟不上思考速度,她疑惑的问道:你的意思不是说做个中国人自己的颁奖礼呢?其他国家的同行会愿意加入一个新的电影节和奥斯卡对立吗?还有。

哪……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易青笑了笑,突然非常严肃的沉思的道:你知道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什么?依依看着他,茫然摇了摇头。

易青一拍巴掌,大笑道: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当然是穿上衣服免得着凉喽!美女,你还光着哪!依依愕然一怔。

才发现自己听地入神,竟然半裸着坐了起来,傲人的身材一览无余,不禁羞得两颊绯红,又恨又气的在易青地光背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啪的一声,留下五个暧昧的红指印……《地狱方舟》终于在全美上映了。

关于华星实际上淡出奥斯卡竞选的消息,詹姆斯和几个美商切身利益有关,个个心照不宣的把嘴巴把得死严死严地。

根本没有半点风声露给不相干的人知道。

所以这场奥斯卡风波丝毫没有影响到《地狱方舟》在全美地火爆宣传攻势。

首映当天,易青、依依、孔儒和程龙大哥、小意在影城好莱坞会齐。

当天晚上美国时间六点在好莱坞最大的影院礼堂外,铺砌一百米长地红地毯,易青和程龙大哥带领在美国的全体主创。

包括后期制作和程家班的特技人员鱼贯入场。

在影院外的广场上搭起了高台,悬挂各种中国风标志的饰品。

程龙大哥带领一百多名华裔青年在大红灯笼下为美国观众表演攻势太极和少林长拳;和程龙大哥了几个月拳剑的小意也在观众面前票了一套刀马旦身段。

迟到了半个多小时的NBA大明星霍英雄和如若宾也赶到为老友捧场,各自表演了一套街球,然后向球迷发出支持中国电影大片的呼吁……晚八点三十分。

电影正式开始了……《地狱方舟》全美首映当晚就创下票房过千万美元的上佳成绩;首映第一周。

票房一亿两千万,超过《花木兰》单周最高票房。

然而。

面对这样的成绩,易青却非常理智的预测到。

《地狱方舟》的票房一定不如《花木兰》;未来的四周,应该是出于一个大滑坡的趋势,一周比一周票房下跌。

因为象《花木兰》那样放映第三周,有女议员弹劾州长门时间发生推动全社会关心与电影剧情有关的女权话题的情况,大概几百年都难遇到一次,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可一不可再的。

象《低于方舟》这样对特技特效、明星效应、宣传攻势的依赖远远高于电影艺术含量本身的电影,一般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几乎所有的美国大片,在北美的票房都呈现这种趋势。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根据易青一贯同时兼重商业性和艺术性的创作习惯,《地狱方舟》依然表现了非常东方化的价值和人文内涵——东方式的神秘感这个词组从这个时期开始,成为西方主流权威媒体对易青所有作品的评论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并且贯穿了中国易的一生。

强烈的民族特色,使得西方的影迷始终对易青的作品充满了期待,因为他们永远不明白易青的下一部作品会给他们呈现什么,那是他们思维逻辑圈之外的存在。

轻易不肯表扬外国电影的《纽约时报》对《地狱方舟》的大幅评论中说道,该片表现了东方式内敛的伦理与激情以及中国日益溶入国际社会的文化价值。

这些西方人把生命至上、舍己救人说成是他们西方人的文化价值,易青冷笑的扔下手中的报纸,不屑的说道:我们中国人懂得舍生取义的道理的时候,他们还是半人半猴呢!依依呵呵一笑,顺手递给他一杯咖啡。

易青就她手上看了一眼,立即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嚷道:不喝!给我杯茶。

福建绿茶!依依笑道:摆脱了,皇上。

您就将就一下吧,这里是飞机上啊,哪来的福建绿茶,我帮你问问有没有英格兰红茶吧!易青笑着伸了个懒腰,顺手帮依依拉过毯子来盖在膝盖上。

他确实没有时间去计较美国人浅薄的自以为是,他的心早飞到香港红馆,飞到两天后的金像奖颁奖礼去了。

不出易青所料。

《地狱方舟》第二周的票房就已经掉到了七千多万了,易青知道自己再在美国带下去意义不大,而且香港方面的消息说,大师兄韩山平和华裔兄弟的黄忠磊总监、博南的于董以及冯小刚都已经到达了香港,入住酒店。

易青已经让孙茹利用以前电影学院的关系去请张一谋,张这个人极重香火之情,只要郑国恩老师替孙茹出面邀请,不怕他不来。

飞机抵达香港。

宁倩华派来的司机将易青和依依、小意、孔儒、乔帆接回华星大厦。

《星际黑帮》和《地狱方舟》成为华星本商业年度盈利方面最大的功臣;《爸爸再爱我一次》为华星赢得了巨大的国际声誉、一个金棕榈大奖、一个嘎纳最佳导演奖杯,还有长久不衰的国内社会影响。

华星创业以来,已经连续四个商业年度快速增长,本年度更是一个巨大的丰收;虽然没有去年《花木兰》那样的票房奇迹,但是显然根基更为扎实,作风更加稳健,而且国际社会的认同度更高了——有金棕榈大奖为证。

然而,易青和孙茹、宁倩华等主脑人物,已经来不及开庆功会了。

宁倩华从几个月前开始,就以香港电影金像奖新基金董事、观察员的身份,和其他九家香港影业的观察员一起,监督协助新组建的金像奖董事局工作。

从确定评委名单到选片、审查、封闭投票……一连几个月下来,该忙的终于忙完了。

现在轮到易青和孙茹粉墨登场。

什么?自己搞个奥斯卡?华裔公司的黄忠磊啼笑皆非的听完了易青的讲述,转头对韩山平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想不到韩老师和易导居然是同门,师兄弟间年龄相差这么多的还是蛮少见的。

易青微微一笑。

都说黄忠磊这人口直,容易得罪人,看来真是没传错。

别看在座这四位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老前辈,易青一席话还是把他们吓到了。

黄忠磊第一个就觉得不可能、不现实,甚至觉得有些幼稚。

我赞成。

沉吟许久的冯小刚突然嘣出了一句话,他坐直了身体用一种很直接却很朴实的语气道:我倾家荡产支持你。

不是支持我,易青正色肃然道:是支持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国际颁奖礼——中国电影金龙奖!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章 青出于蓝(上)当今世界上的重大影视活动,有两种主要形势——颁奖礼和电影节。

象美国奥斯卡电影金像奖、香港电影金像奖、中国电影金鸡奖、百花奖之类的活动,就是颁奖礼。

象嘎纳电影节、威尼斯电影节、柏林电影节,以及中国上海电影节、长春电影节之类的活动,就是电影节。

电影还分两种,一种有竞赛单元的电影节,比如嘎纳电影节;还有一种纯交流的电影节,或者是单为某一电影部门设立的电影活动——比如美国的圣丹斯电影节,就是专为制片人设立的。

电影节活动范围和内容通常都要比颁奖礼丰富。

除了竞赛评奖的单元外,一般会有一到两周的展映单元时间,用来给到会各国电影人进行观摩交流。

象中国这样对进口影片的数量和内容有严格的配额控制和审查程序的国家的电影人,参加这种活动就非常重要,因为能够看到许多平时不可能看到的作品。

在国际性上,国际九大A级电影节也比颁奖礼要突出的多。

比如嘎纳、柏林、威尼斯这样的电影节,电影节主办地的本国电影和外国电影都使用统一竞赛评判标准,完全不受种族、肤色、国籍的限制。

而颁奖礼就完全不同。

首先是活动内容方面,颁奖礼只是纯粹的评奖颁奖;在国际和艺术性上,颁奖礼通常都只针对本国的电影业进行表彰和嘉奖。

比方说香港电影金像奖只是针对香港电影业加入地合拍片,用以鼓励和表彰香港本地的电影业人士一年努力和辛劳。

同样。

奥斯卡金像奖也只针对美国本国的电影,是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院用来推动电影艺术的发展,对有成就给予奖励的电影奖活动。

外国电影能在奥斯卡得到的最高荣誉仅仅是最佳外语片奖和其他一些技术性的奖项,比如最佳摄影、最佳美术、最佳录音、最佳指导之类的奖;至于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最佳女演员这四个最重要的大奖,任何外国人都是不可能染指地,除非加入美国籍——许多从外国进入好莱坞的明星、名导、都必须拥有美国人身份后才能难道这几个奖,比如拿过最佳导演的黎安导演。

所以国内的一些憋足媒体说奥斯卡是世界最大的电影节或者电影活动,这完全是不懂装懂的说法。

事实上,奥斯卡只是由于裹挟了巨大的商业参数。

在全世界造成了惊人的响应而已,它地主旨只是炜推动美国本国的电影业而设的活动。

从奥斯卡颁奖晚会上的发奖顺序可以看出,最佳外语片这个奖在整个奥斯卡活动中,是一个怎么无关紧要地地位——把这样一个奖作为留给除本国以外的所有其他国家电影的最高荣誉,奥斯卡有多少国际性可想而知。

然而由于巨大的商业诱惑力,使得全世界各国电影人对奥斯卡趋之若鹜。

争抢那及格本来就又小又少的留给外国电影的奥斯卡奖项,这个在客观上形成了美国电影和美国文件花价值为中心。

全世界各民族屈从于美国价值之下为附庸的情况——这就是目前世界电影业地现状。

二十一世纪以来,已经有不止一位的美国政治家公开指出,奥斯卡将日益成为美国利用电影业向全世界推销美国价值,拖动美国人的政治主张的有力工具——说白了,就是用商业推销文化的一种软侵略。

所以,易青想要做地中国电影武隆金像奖不仅仅是一个针对本国电影的奖项,否则它无论怎么发展,都很难在未来实现同奥斯卡抗衡的使命。

但是,它同时又应该承担着振兴中国本国电影的责任,必须具有以中国文化价值的主体性。

所以,易青要做的其实是一种融合了电影节和颁奖礼两种形势的,或者说介乎两者之间的电影活动。

要做成这件事。

就要建立广泛的、拥有强大实力的庞大市场的泛亚电影文化联盟。

再将新创始的五龙金像奖作为泛亚联盟最高奖。

......在香港金像奖董事局为贵宾安排的酒店套间里的会议室。

当韩三平、黄忠磊,于董和冯小刚听完易青的初步叙述后,冯小刚立刻表示了毫不保留的支持;而黄忠磊的态度显然戴上了几分实权人物和商人特有的轻视;博南的于董则不动声色。

在召集这次中国电影业的五大实力人物聚会之前,易青对这五个人针对自己的这个提议,会产生什么样的态度和反应,做了深思熟虑的评估和预测。

在这五个人中。

冯小刚是会绝对支持的——这一点已经应验了。

冯这个人在中国电影界是个出名的愤青。

这主要是由于他是中国电影行业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纯商业导演。

当年他受到进口大片和好莱坞电影的压迫非常之深,有两次因为但其不敌,几乎被打得破产,要靠老婆演话剧度日。

他对于国内电影院热衷于吧最高的档期留给好莱坞和香港电影这件事,愤懑了许多年,而且今天他和西方电影界的这种利益对立丝毫没有缓解,这也是他在中国老一代实力派导演中,获得冲奥次数最多的原因之一。

再加上他是当年频繁出入孙老爷子家客厅的人物,属于孙家这个大世家人脉体系的重要一分子。

凭这两层关系,冯小刚一听说易青和孙茹肯出钱出力花心血,拉起人马和奥斯卡和西方电影界唱对台戏。

他非要站在易青这边不可。

除了冯小刚之外,另外一位导演张艺谋,十有七八成也会同意这个提议。

张一谋这个人在业内出了名的,在性格上非常地农民。

在这里农民决不是贬义词,而是一种朴实和执拗和迂腐。

认起死理来有时候简直有点蛮不讲理。

张这个人极重门户师承,吧香火之情、院校出身看的很重,不是电影学院和中戏出身的人,一般很难入他的眼。

易青心里很清楚,光是电影学院这四个字,在张一谋心里就已经拿到了一半的感情分;更重要的是,张艺谋冲奥冲了二是几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对于奥斯卡和西方电影界的苛刻于歧视,不可能完全没有怨恨。

对张一谋,只要适当的徐以利益。

在动之以为情,激得他那牛脾气一发。

到时候就是想劝他退出也难。

除了张一谋和冯小刚这两位导演,韩三平就不用说了,这一位最是牢靠稳定。

身为大师兄的韩三平,从政四十年。

在中国电影界殊无太大建树。

他和李恩华一个官权一个管钱,是受了孙老爷子厚恩和重托地人;而他今天的政治地位,很大程度上还靠孙家的门生故史们拖着;这些铁板内的门阀派系,互相握着对方的隐私命门和根本商业利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绑在一辆战车的人。

何况韩三平心里清楚地很,自己要想在权利路上跟进一步,有生之年为中国电影作出巨大建树、赚得个人的政绩和政治资本。

那就非协助易青这些人不可。

在彼此地利益上,他和易青、孙茹具有高度的一致。

所以要他支持这个计划也毫无问题。

现在易青要面对的关键问题,就是中国最大的两家民营电影集团地这两位老总。

易青只说了这个开头,得到了冯小刚的表态后刚要对黄忠磊和于董展开游说,就听见门外门铃急促的响了起来。

开会的会议室是在韩三平的酒店套间里。

星级酒店的商务豪华套间一般都会配有会议室。

韩三平听见门铃,连忙起身开门。

于董和黄忠磊见韩三平居然实现锁了门,可见他知道易青今天要说什么事,还知道这事没成不能轻易对外泄漏。

这样看来,韩三平是坚决支持易青的。

两位资深经理人交换了一个颜色,那意思说外界传闻易青是红顶电影商人,有中央背景力挺,恐怕十九是真的——在香港有天剑部队,在大陆有中国影视团董事长、北影厂党委书记一把手韩三平,一路有人保驾护航,看来来头不小。

易青看似懒洋洋地歪在打转椅上,其实座上输赢人的一举一动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都在他的注视之中——这事每个合格导演都会有的职业能力。

于董和黄忠磊地这个眼神恰恰落在易青眼里,他自然不会揭破,乐在心里。

韩三平去不多时,外面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一个易青在熟悉不过的声音娇笑道:哎呦哎呦,我们来迟了。

我冯叔叔在哪儿呢?易青一听,差点没笑喷出来——虽然冯小刚也算看着孙茹长大的,但是公众场合叫得这么亲热的,恐怕也极是少见。

这妮子为了帮助老公,连叔叔都交上了,可真肉麻的紧。

说话中,韩三平和张一谋互相握着手,亲热的走了进来。

张一谋看到了易青,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之前根本没把易青这个后辈的激請当一回事,还要老恩师郑教授发话、孙茹亲自去请他才把他请来。

谁知道易青就好像没有这回事,殷勤的站了起来让座,握着张一谋的手一口一个张老师——管先毕业的校友叫老师是电影学院的一种习惯,这下倒令张一谋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一屋子都是早已认识的熟人,大家纷纷客套寒暄。

易青趁着这热闹劲儿,连忙又像张艺谋介绍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果然不出所料,张一谋听完这话,谨慎的打量了一下于董的脸色,他并不知道事先谈到了什么程度,于董他们表态了没有。

如果于董反对,他这个博南旗下的导演表示赞成,那可真叫尴尬了。

张一谋想了想,伸手抓了抓下巴——据说他拍戏的时候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困难时常做这个动作,表示一种思索——想了一会,他才慢慢地说道:原则上,我觉得这是件好事,我也很愿意出一份力,但是具体实施过程中,各家还有各家的具体情况,还需要商议和讨论。

这两句话说的四平八稳,尤其是各家有各家的具体情况这句话,给所有人都留了余地。

易青对这个回答也算满意——别管怎么说,你不反对就行。

现在,所有问题都集中在那两位商界老狐狸说身上了。

这二位可都是标准的商人。

商人的特质就是利益至上,以追逐利益为第一要旨,换通俗的说,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所以说,要跟他们讲什么理想、讲什么国家民族、行业荣辱,那绝对是对烤熟的牛排弹琴——还不如活牛,母牛听音乐还多产奶,公牛听了音乐还撒欢二犁田呢!但是这两个人和他们所代的实体,他们的态度至关重要。

只有他们肯出来带头,中国内地的影业同行们才会纷纷效仿,追随骥尾;更何况,张艺谋现在是博南的签约导演、冯小刚是华裔兄弟公司第一员能赚钱的大将——两位公司老板的态度,会直接影响这两位电影大亨的倾向。

即使张一谋和冯小刚再想支持易青的他的计划,如果他们的东家反对的话,他们也不得不掂量一下得失吧!如此举足轻重的两个人,又是如此难以说服——想靠花言巧语、煽动激将之类的手段,恐怕这种盐酱不进的精明人物来说,都是镜花水月加墙上画大饼——空忙一场。

时间太短,孙茹事先没和易青串联好方略。

此时她焦虑的看着易青,忍不住为他担心的咬了咬下唇:大木头呀大木头,你这个木头到底能有什么手段收服这两只千年道行的老狐狸呢?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章 青出于蓝(中)在这样的气氛下,于董和黄忠磊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就像他们对待每一次商业谈判那样,拉长了耳朵,作好了衡量利弊,不见好处不松口的打算。

谁知道易青亲切的看了他们两位半天,忽然拍了拍额头,嘣出了一句话,道:哦,我真实的,请大家来聚会,既然连杯茶也没有。

说着冲孙茹使了个颜色,孙茹马上站起来道:我去我去。

易青马上道:给韩董准备一壶大红袍。

说着转向于董和黄忠磊道:于董和黄总想喝点什么?本来韩三平在这群人里就是地位最高的人,而且身在管家,礼貌上次序以他为先也很平常。

但是易青一张口就替韩三平做了主,韩三平还一点不反对,一副欣然的神情——黄忠磊和于董这两人见1跟韩三平如此熟悉,心里又是一阵叽咕,原来还有几分疑惑,现在也一扫而空。

随便吧。

黄忠磊平静的笑了笑,潇洒的道:和韩董一起喝彩好了。

黄忠磊在中国商场也算出了名的美男子,这时以举手投足带着种漫不经心的自如态度,越加显得丰都雍容。

肚子里暗笑,他知道这事黄忠磊故作潇洒,为的是让谈判对象摸不清他的心理。

可惜1事先早做足了功课——华谊兄弟这几年旗下艺人青黄不接,老一代的导演中从奥屡屡受挫,新一代的总不赚钱;面对这种情形。

黄家老大哥华裔董事长黄忠军是忠实的欧美派,还在削尖脑袋往美国和欧洲市场钻,黄忠磊却显然比他哥哥更有远见,眼睛已经盯上了发达国家传统市场以外地空间。

哼,让你拿着劲儿,呆会儿看你不扭转头求我!易青强忍着笑意,又问了张艺谋和冯小刚,然后向孙茹点点头,孙茹便转身出去办事了。

博南的于董是个老狐狸,既然黄忠磊杀出头了,他便乐得跟在华裔的后面观望。

此时假做精神不济,揉了揉眼翼。

养起神来。

易青见他们两个又一副不着急的样子,他就更不着急。

等孙茹一出去,他便转向韩三平道:哦,对了。

美国李氏国际的三十亿美金国内辅助计划,不知道审批下来没有。

因为前几期都是由我们华星来代办执行的,所有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易青一边说,一边掏出烟来抽,语气平淡的好像闲聊一样。

韩三平一听这话。

开始还觉得有些奇怪。

李恩华的三十亿美金辅助计划,今年春节前就已经通过审批了,除了中影集团和广电部派员协助之外,税务、社会福利、文化许可方面的手续都已经办得差不多了——这些事,韩三平已经跟孙茹碰了几次头了,易青没有理由不知道啊,为什么又在这里问?知道听清楚了易青强调着重音说:由我们华星来执行代办这一句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句话是说给于董和黄忠磊听得。

果然,黄忠磊和于董刚想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魂儿就被这句话给勾走了。

国家审批的及格大项目。

在这些公司那里都有备案。

李氏国际地这三十亿美金,可以算是今年审的最庞大的一个计划了——三十亿美金啊!相当于四五十亿人民币。

只要是在这个行业里,谁不想分上一杯羹呢?之前,华星和李氏国际关系好,国内这些大亨都是知道的,因为华星的几个电影的技术支持和特效支持,就是李氏国际低价提供的;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料想到,这两家关系会好到这个程度——这么大地计划,前几期居然完全由华星来代办了。

照黄忠磊和于董的想法,这么大的项目审下来,李氏国际怎么也得在国际找个合作的伙伴,甚至每一期都搞一个投标什么地;因此华裔和博南都铆足了劲和李氏国际那些接洽,希望成为参与到这个项目里来。

易青的话如同一瓢当头凉水,一下浇了两位大亨一头一脸。

更重要的是,韩三平这位政府高官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一副早已商量好的样子,看来这个消息是千真万确了。

三十亿美金分五期,一期就是六亿美金,将近五十亿人民币,任何一个国内地影业集团能够沾点光,斗都够他们在集团实业上再上一个台阶,更别提是完全的代理。

此时地黄忠磊,是一肚子的怨念——难怪李氏国际亚洲公司地老是和我们打太极呢,原来一开始就找好了国内代理人;这个华星也不知道什么狗屎运,什么好事都让他们赶上了。

旁边的于董也是一样的心思,不过他显然更为老谋深算一些,立刻若无其事的笑道:原来李氏国际的这个计划是着落在华星集团来做了,恭喜恭喜,恭喜易总你大展宏图啊!易青连忙谦虚的到:哪里哪里,我年轻经验浅,还要跟各位商界、影业界的前辈们多多学习才是。

惶恐的很,惶恐的很......说着,易青又转向了韩三平,好像请示意一样的道:这第一期的六亿美金,我们和李氏国际准备全部都用来筹备泛亚电影联盟,而华星这次准备创办中国电影五龙金像奖,也是为了这个项目做准备。

此言一出,于董和黄忠磊脸都绿了。

想错了,完全想错了!黄忠磊下意识的看了看一脸亲切笑容的易青,恨不得把他嚼碎啃巴啃巴吃了,原来他以为易青是空手套白狼,想搞这个五金像奖为自己华星集团赚名声和吸揽制片商、拓宽市场、因为自己资金不足,所有想拉华裔和博南下水。

所有黄忠磊一开始才会觉得这个计划根本不靠谱。

可是现在有了李氏国际的第一期六亿美金打底。

那一切又另当别论了。

易青这么积极的促成这件事,分明是他们华星自己能在这其中获得莫大的利益,至于利益具体是什么,黄忠磊和于董当然心里还没有数,但是没好处地生意哪个商人肯做?李氏国际的这个投资计划,是全国影业都盯着的一块肥肉,大家都是想参与的,如果一开始易青就讲明了是李氏国际的国内投资扶助计划的一部分,华裔和博南决不能是这种态度!黄忠磊和于董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想好险。

幸亏一开始没有把话说死,不让现在可怎么圆过来。

于董马上接着话茬。

象是聊天一样随口道:哎呀,这个李氏国际的史蒂文森也奇怪,他花了这么多钱搞这个所谓的扶助计划,总不会是钱多了搞慈善吧?就是不知道他这么大的计划,商业回报具体从哪里来?易青心里一笑,心想这事明知故问,恐怕于董想问的不是李氏国际地商业回报在哪里,而是想借此套出华星或者说象华星这样的影业公司在这个计划里能得到什么好处吧!想到这里。

易青立刻该装傻时且装傻,老老实实地答道:目前好莱坞十大联盟的其他公司都在国际上努力寻找新的市场,李氏国际当然不会落于人后。

就拿泛亚营业联盟来说,李氏国际拿六亿出来支持这个计划。

这个联盟一旦形成,那么李氏国际研发出来的各种高科技产品、器材、以及他们在电子高科、国际商用卫星方面的那些产品,就可以卖给泛亚影业的哥哥国家而且这可是独家生意,没有任何人可以通条码恩竞争。

要是将来所有泛亚联盟的影业集团,包括那些发展中国家的广播电影电视国家单为都使用李氏国际地产品;或者说,所有来参加中国电影五龙金像奖颁奖的各国电影公司都使用李氏国际的技术和器材的话,那长远来看,商业利益何止十个六亿美金。

随后,易青象是得意忘形说漏了嘴一样。

眉飞色舞地接着道:......我们华星当然也能沾点光,哈哈!想想,将来华星的电影能在泛亚联盟的各个国家无差别上映,文化软产品和DVD能卖到整个泛亚联盟的各个国家,也不妄了我们倾家荡产地跟在李氏国际后头投资......呃......那什么,孙小姐去叫喝的,怎么这么半天还不回来......?黄忠磊和于董见易青一脸恍然住口似地尴尬,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什么国家民族、行业尊严,狗屁!还不是礼仪作祟?正在这时候,房门一开,孙茹和一个服务生推着餐车就进来了,此时正是喝下午茶地时间,餐车上放着一壶茶、一壶咖啡,还摆着几笼几碟的各色点心。

易青连忙站起身来,张罗着请大家喝点饮料吃点东西。

易青自己次了一个春卷,喝了杯茶,道:不过......呃......这个,利益越大,风险越大,我们请华裔的黄总和博南的于董过来商量这个事,绝不是想让两位出线放血,和我们华星分担投资风险的。

关于这个中国电影五龙金像奖和成立泛亚电影的事,我们主要还是想借助一下华谊兄弟和博南这样老牌的中国王牌影业在全国同行中的威望,因为我们华星毕竟是香港公司,成立时间也短,号召力不够嘛......呃,至于投资方面,两位可以放心,我们华星独立出资,为中国电影争光!只要二位肯支持一下我们,参与一下宣传和召集之类的工作就行了,我们组委会方面也会尽量丰厚的答谢各位参与工作的华裔和博南员工......?黄忠磊一听就急了,心想姓易的你可真会说话呀!什么叫独立出资,那这个项目的控制权不是全落在你们华星手里了?你这事吃独食啊!这么大个项目,你吞的下来吗?哦?我们帮你大搞宣传号召,把事情办起来了,到时候你封个红包给我们派去的人,就把我们一脚踢开了,你们自己独占亚洲市场?搞垄断啊?你这算盘打的未免太精了吧?想到这里,黄忠磊坐直了身子,拍了拍胸口,肃然正色道:那怎么行?易总真是说笑了。

振兴中国电影,不是华星一家的事,那是我们全行业的责任!我们华裔这么多年来,何尝不是一致受着奥斯卡和电影业国际垄断主义的苛刻排挤?建立我们自己的价值体系和市场通道,这早就是我们华裔上下数万名员工日夜期盼的宿怨了,只不过一直没有人站出来带这个头而已。

说着,黄忠磊几乎是慷慨激昂的对易青大声道:总之易总提议的这项盛世,我们华裔是一定要参加的。

虽然我们现在也不宽裕,但是为了中国电影,这三五亿的还是拿的出来的!希望易总不要嫌弃!此言一出,没等易青表态,旁边的于董也慨然道:既然华裔也决定参加,我们博南怎么也不能落后与人,更何况小刚是我多年的朋友,他都表态倾家荡产都要支持易总,我与公于私怎么也不能在一旁观望嘛!易总有事您就发话吧!无论是要钱还是要人,我们博南都会尽全力支持你,支持中国五龙金像奖!易青听了他们的花,故作凝思状了沉吟了半响,终于露出一丝无奈和不甘的神色,道:既然二位前辈这么说了,呃......我们......我们也不好推辞......呃......那真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二位的魄力和爱国敬业之心,着实令我们这些后辈钦佩不已。

孙茹刚才出去了半天,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她怎么也没相通,怎么一转身这两位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饶是孙大小姐一头雾水,不过凭着对易青配合多年的默契,她还是很适时的符合道:是啊是啊,二位真不愧是中国影业的架海金梁,擎天玉柱啊!——这个大木头,不知道耍了什么把戏,吧这两位商场宿将玩的溜溜转,哼,不是好人!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章 青出于蓝(下)又讨论了一些具体细节方面的问题,黄忠磊和于董便一齐起身告辞。

韩山平亲自起身把他们送出走廊。

眼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后,韩山平回到房间,看见易青和孙茹挨着头低声细语。

韩山平走上前,拍得一声一巴掌拍在易青的肩膀上,放声大笑道:你小子,这手欲擒故纵玩得挺漂亮啊!易青揉了揉肩膀笑道:凭李世国际这三十亿,以及成事后可能带来的巨大商业利益,就算咱们不用任何谈判技巧,开门见山邀请他们合作,我相信权衡利弊之下,华裔和博南也会答应的。

只不过如果由我们主动求他们的话,以这两家的精明狡诈,不知道还要提多少要求和条件,要和他们讨价还价的拉锯多久才能达成协议呢!还是像这样由他们主动提出来的好,由他们求着我们,上秆子的往里投钱,不知道省了我们多少工夫。

不过话说回来,韩山平沉吟道:你真的打算和这两家国内民营影业的王牌共享这个项目的商业利益吗?要是这事能成,这可是一笔利益庞大的长期投资啊!我建议你们华星要始终掌握这个项目五成以上的股权,由你们来掌控这个项目地发展方向并且享受其中的主要利益。

不是的。

易青笑道:发展方向我们一定会牢牢的把持在自己手上,由大哥您的政治保证在后面撑腰,凭着李世国际的这六亿美金,我料想华裔和博南倾家荡产也不可能由足够的财力拿出超过五十亿人民币的巨资来和我们争夺这个项目的话事权。

至于成事后地商业利益,我们并不打算独享;恰恰相反,不仅华裔和博南,所有参加进这个项目的全国大小型的电影同行,无论是企业还是个体发行制作人,甚至包括纳入泛亚电影联盟的所有国家——我们将对他们开放不差别的商机共享............将来的中国五龙金像奖,将是一个以亚洲和中国为中心地,各国电影业人士交流的平台。

全球制片商、发行人、运营商都能在这里找到他们需要资助地电影人;而所有的电影导演和创作者们,都可以在这里获得机会——无论他是什么国籍、什么肤色、什么种族。

无差别共享?韩山平沉吟着道:听起来好像挺不错啊!不过你真地这么自信?你真的对华星这么有信心,相信自己能在激烈的同业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你这不是主动培养一大堆由才能地竞争对手和自己争夺市场和档期吗?易青摇头道:我可没想过华星公司万万年。

任何事务地发展、兴威,衰亡都由它的自然归路。

我只能做我自己良知驱使徐阿认为应该坐地事,做那些对国家、对中国电影、对孙老师的遗愿有用的事。

至于将来有一天,如果华星真的倒闭了,顶多我就带着这几年积攒下来的私人财产。

我一个人世外桃源隐居呗!说着,易青看了看孙茹,笑意盎然补充道:......当然。

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

孙茹当着韩山平的面,脸上微微一红。

连忙掩饰这端起面前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韩山平有点意外的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的面孔,默默的点了点头。

易青这个人,和他生活圈子里接触的那些官僚和商人比起来。

简直就像是另一个星球上的人类——他是真正的忘记了自己,把孙老师的遗愿和中国电影的事业。

当作自己个人的事业来做了!......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到了金像奖颁奖日子。

按照金像奖的不成文的往年规矩,颁奖晚会当天的中午就会由一个午餐酒会,晚上该来的人就会聚集在一起。

孙茹今天一早起来,就回到华星大厦,打算和易青、依依、小意、小云等人约好时间。

谁知道快到中午了,还不见易青露面,手机也不开。

无奈之下,大家只好分头行动。

依依和杨娴儿,小意、小云约好了发型师,做好了头发换过礼服之后,马上代表华星去酒会现场;何风、罗纲等人第二批出发;孙茹去易青家里找易青,晚上晚会开始前再去会场。

不管怎么说,华星出重资重办金像之夜,复办后的第一届华星主席本人不到,岂不是寒了金像奖董事局那些前辈的心?孙茹知道易青现在全副心思都在泛亚电影联盟和五龙金像奖上,今天晚上华星能拿多少奖,对他来说反而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估计这时候,易青正在闭关埋头起草这个项目的计划书吧?孙茹把车开进易青家的小独幢门外,和守在门口的几个媒体记者打了招呼,按响喇叭,保安和菲俑出来开了门。

孙茹熟门熟路的开进院子,下了车直接跑进房子里,直上三楼。

易青的卧室虽然在二楼,但是放电脑和摄影器材的地方却在他家三楼。

一上楼,只见楼上的小客厅,地上铺了一张硕大的地图,易青正趴在地图上,拿着把原子笔在指指画画;一会儿又打个滚换快地方琢磨;地图旁边散了一地的书。

孙茹笑着跑过去,托了鞋踩在地图上,笑道:哟,驴打滚儿哪?想吃糕点跟姐姐说,姐给你买。

易青好像根本没听见孙茹的贫嘴俏皮话,他从地图上做起来。

向孙茹那里看去,使劲挥了挥手道:真是,你踩在兰州和宝鸡上干什么!让开让开,别档着我!孙茹愕然往旁边一让,低头细看,才发现这事一副放大了地中国西北五省一区地图!而她的一双柔美的赤足,刚才正好踏在兰州那一片。

她好奇的跳到易青身边,盘腿坐下,跟着他眉头紧锁的看着兰州和宝鸡只见那一片区域——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喂,大木头,你在看什么啊?孙茹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突然研究起地图来了,晚上就要颁奖晚会了,快刮刮你这胡子去!看看,都跟海盗一样了,能见人不?易青做了个嘘的手势,随手拿过一本书看了几眼,又丢到一旁。

孙茹眼尖。

发现那本书是一本地理图志,一看就是关于西北的,易青看的那一页上面用彩图表示着宝鸡市的城区图。

有什么特产、城市支柱产业是什么以及人口多少等内容。

孙茹惊讶的道:大木头,你不要紧吧?研究起地理来了?你不是要拍一部跟徐霞客有关地人物电影吧?再不然就是拍古丝绸之路?易青长叹了一声。

做直了身子道:西北......西北建城!建......建什么?建城?孙汝大惊道:你要改行开发房地产还是建筑业?易青二话没说,一把伸手过去把孙茹的脖子揽住,拉到面前来在他的樱唇上重重一吻。

顺便咬了一下。

疼的孙茹哎哟一声,伸手使劲打他。

气的骂道:你是狗啊,乱咬人。

易青大笑道:让你贫,贫死你得了!下次再犯贫,就拿缝麻袋的针给你嘴缝上。

孙茹气得使劲在他结实的肩背上拧来拧去,不过可惜太结实了,一块肉都拧不起来,反倒伤了自己好不容易画好地指甲,脑得她咕哝道:就好像你从来不贫似的,以后别想我再跟你说话!易青笑着把她搂过来,抱着纤腰道:大小姐别生气。

这样吧,我送你一座电影城给你!电影城?西北建城?孙茹一下子就忘记了刚才自己说的话,忍不住惊讶地追问:你要在西北建城?不错!说着,易青伸出手来在地图上大大的花了一圈,道:将来在高度开发地大西北土地上,将会崛起一座全世界最伟大的,远胜美国影城好莱坞的中国影城!想象一下,每年夏秋之际,华夏大地上金凤送爽万物丰收之时;中国电影五龙金像奖颁奖礼在西北中国新影城召开!全世界地电视卫星都将转播这一年一度地盛世;全球的制片商、发行人和媒体运营商象过江之鲫一样在这里穿梭往来,每年在这里和电影产业有关地成交额,超过了西方全世界各国的总和;数百米的红毯上群星闪耀,各国的电影明星身着各色富丽堂皇的民族礼服,在这里灿烂登场;从这里出去的获奖电影,背全世界的院线商争相购买,在巨大的宣传炒作的攻势下,票房翻了一倍又一倍......孙茹已是听得呆了。

良久,她啪地一声一拍易青的大腿,高兴地叫道:对!建一座中国人自己的电影城,东方好莱坞......不,是远远超过好莱坞的地方电影商业中心,亚洲电影首都!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平地拔起高楼,把荒漠变成四方宾朋万国来潮的繁华之域!易青,你这个创意太棒了,这才是大手笔呢!易青点头道:二师兄的第二期六亿美金,我准备用在西北建城上。

但是我粗略的计算过,这项工程至少要一百五十亿人民币的投资。

除了政府批准并列为国家建设项目之外,还得去寻找一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让他们来处这其他一百亿......,具体实施起来,难度是非常大的。

孙茹鼓励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怕,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七八百年前上海不过是一片滩涂,三百年前香港不过是个土港,一百年前深圳不过是一个渔村......就说好莱坞吧,当年不过是一个边郊小镇,谁想到后来繁华到举世瞩目?前任能做成的事,我们也能!让大漠上升起明珠,中国人一定会再次震惊世界!不错,易青拉着孙茹的手站了起来,笑道:还是你最知道我的心思。

组织泛亚电影联盟、创办中国电影五龙金像奖、建设新影城,这三件事,缺一不可!等我们在新影城的宫殿式礼堂大厅宣布第一届中国电影乌龙金像奖颁奖礼开幕的时候,就是中国电影腾飞之时!孙茹静静的看着易青眉飞色舞、宜兴风发的样子,忽然想起了疼爱自己的过世的爷爷。

这个男人,正是爷爷一手提拔调教出来的。

一直以来,他是遵循着爷爷给他指点的道路和轨迹在努力奋斗者,他是爷爷的代言人、代理人、委托人......他是爷爷在人间的影子。

可直到那一刻,在猎风呼啸的长城上,他含泪握着自己的手说出中国人可以说不的时候;当他决定背离爷爷的计划,放弃奥斯卡,走一条可以荆刺从中生但是高扬着中华男儿不屈旗帜的、自力更生的道理时——他其实已经从爷爷的影子里走了出来。

从当年那个会打人会砸车,已一己之好恶段的莽撞少年,到今天这个气吞寰球、智珠在握的大电影家、艺术家、企业家——他终于脱胎换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超越了爷爷的境界!创办中国人自己的奥斯卡,东西分治;组织泛亚电影联盟;扶助全世界被美国价值忽略的弱小国家的电影工业;在大西北建设影城项目,形成中国电影的地理商业圈......这一切,恐怕是已经挤入好莱坞体系为发展目标的爷爷,当年做梦也没想到的宏图伟业吧!今天的易青,真正成了独一无二,前无古人的一代宗师,他不再是孙国放的学生,不再是韩山平、李恩华的师弟,而是他自己了!爷爷,您在天之灵,可以放心安息了。

孙茹仰起了清丽娇美的脸,望着窗外不知名的远处那片灿烂的阳光,眼中蓄满了晶莹的泪水......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三章 政治任务(上)金像之夜,群星璀璨。

经过了两年的整顿,停办了一年的香港金像奖终于又焕发了灿烂的生机。

今年的第33届金像奖,参与并得到提名的优秀电影作品,竟有四十几之多。

在去年华星发动机的鼓励带动之下,获得了新生的香港九大影业纷纷推出了自己的年度主打作品。

除了华星之外,佳禾电影、邵氏电影、环亚综艺集团、环亚国际集团、美亚娱乐资讯集团、银河映像、泽东电影、东方娱乐控股有限公司等八大影业都有出色的作品参赛。

本届呼声最高的依然是华星集团的三部作品:单少玉的《离爱》、李想的《天下江湖》和去年横扫全球影坛,票房巨亿的《花木兰》;至于孙茹的《爸爸再爱我一次》和孔儒的《星际黑帮》、程龙大哥主演的《地域方舟》由于上映时间比较靠后,将被选入明年的金像奖竞赛单元。

除了华星集团的这三部重轴戏之外,有银河映像的杜其峰导演、依依主演的《北角夜未半》;以及泽东电影的王家伟的作品《安与蓝》得奖呼声也相当高。

这五部电影几乎分摊到所有奖项的提名,就等着今天晚上一见高低了。

易青所率领的华星群星,在出席外国电影活动的时候,一般都是以民族礼服示人;但是参加国内的颁奖礼和电影节时,却都是一身的西服、晚装。

以国际人的姿态出现。

当易青、孙茹、依依、杨娴儿、何凤、罗纲等人走过红地毯,进入晚会现场时,全体到场的香港同行不约而同地起立鼓掌。

以五分多钟不间断的掌声表达了对华星影业和易青等电影家的敬意。

易青环顾四下,除了他自己从小耳熟能详的老一代的香港明星之外,又多了许多自己连名字也叫不上地新面孔。

这一年香港电影在华星发动机的强力竞争下被带动复苏,各大公司都推出了自己努力包装的新人,一改往年香港金像奖红毯上日趋老龄化的趋势。

香港电影圈的演艺明星也不再是青黄不接的颓败形势,真是喜人。

晚会开始。

董事局主席文俊先生首先致辞。

他豪不掩饰的对着直播镜头阐述了之前两年多以来,香港电影金像奖所遭遇地尴尬和困境,并且热烈的感谢了华星集团和香港影业协会地各家电影公司,盛赞他们出资出力,重振金像奖,支持复兴香港电影的义举。

这段煽情的讲话带起了全场第一个小高潮。

红馆内爆发起又一阵热烈如潮的掌声。

接下去就是今年的颁奖单元,司仪和颁奖嘉宾们妙语如珠,连爆笑料。

引起众多明星、名人哄笑不段,场上气氛一片温馨愉快。

在这样的气氛下,第33届金像奖地全部奖项依次颁发完毕。

《花木兰》毫无悬念且当之无愧的成为本届金像奖最大赢家。

以商业性和艺术性两者兼优的评语拿下本届的最佳影片之外,导演易青也毫无悬念的拿下最佳导演桂冠;罗纲以国际水准的出色摄影技巧力压群雄,拿下最佳摄影;杨娴儿将最佳美术指导收入囊中;何风拿下最佳原创电影音乐大奖;小云再次成为最佳女配角,而小意则获得最佳新演员奖——这还是本届参赛影片太多。

分散奖项的结果,《花木兰》获得十三项提名中地七项大奖。

此外,依依凭借《北角夜未半》中的出色演出,再次封后,成为金像奖历史上又一个双夺影后的演员;老帅哥金成伍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以三十几岁的年龄,十几年的演艺奋斗生涯,凭借单少玉作品《离爱》中的出色演出夺得金像影帝称号。

李想执笔的《天下江湖》剧本夺得最佳编剧奖。

黄小明凭借《天下江湖》中地突破性表演,获得最佳男配角称号。

其余等几项大奖,则被其他各大电影公司瓜分。

华星的三部参赛电影依然是各大奖项的主要获得者,但是已经远远无复当初《潜龙于渊》的辉煌——如今三部电影拿到的奖项,还不如当初一部拿的多。

但是《花木兰》的质量显然远在当年的《潜龙于渊》之上,这已经说明了香港电影的复苏和重兴,奖项开始分散。

某个导演或者公司一家独大的情形将成为历史。

想到这些,易青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慨。

标志着香港电影全面复兴的第三十三届香港电影金像奖,就象对易青来到香港这五年来的工作做了一个盛大而圆满的总结一样,缓缓的落下了历史的帷幕…………香港机场。

来送机的易青和孙茹站在登机口外,和韩山平做着简单的告别。

小朋友,韩山平总是喜欢这样亲切的称呼这位孙老师身前最喜爱的关门弟子,他排着拍着易青的肩膀道:从这届金像奖可以看出来,你们这几年在香港还是做了非常多工作,成绩斐然啊!这对于我下一步向中央文化部和广电介绍你非常的有利。

不过,你可不能有自满情绪,不要背荣誉包袱,对于我们的事业而言,你才刚刚起步,国内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易青认真的点了点头,对他来说,这几年整合香港电影的资源,开发国外市场,形成美国-香港-大陆三点一线的全球市场销售渠道,这所有的过程,只不过是为以后国内工作准备弹药而已。

现在华星的电影能够自由的卖到美国、香港和内地了,也就是说,全世界最大和最有潜力的市场他都建立了销售渠道;华星也积累了初步的财富,这个弹药终于是准备充足了,而真正的硬仗,也要开始了。

在中国国内做事情,没有政治助力可不行;易青和华星要回到国内工作,韩山平这个助力不可缺少。

此次韩山平回内地,是带着易青的千交代万嘱托回去的。

他身负重任,要为易青去谈定中影集团同印度六大制片业集团签约的事。

和印度电影缔结盟约,是易青组织泛亚电影联盟的第一步棋。

但是这里涉及了许多关于政治、外交、文化交流和两国政策方面的事,并不是简单的商业和约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这就需要韩山平这样强有力的人物从中斡旋。

易青对韩山平道:老哥,下一步的成败,可就全指望你了。

我和小茹回去准备一下,把总公司从香港迁回北京去,然后马上就去和你会合。

韩山平笑道:放心吧。

说到拍电影搞艺术,我不如你;可这搞公干、和‘上面’打交道的事,你又不如我了。

等我的好消息吧!两人说了两句,就在门口挥手告别。

……在金像之夜结束后的第三天,华星公司董事会经过一致决议,通过了集团主席易青的提议——下一阶段,公司总部迁至北京;工作、市场重心转移到祖国内地。

次日下午,华星影业艺创部和行政部门中层以上主管齐集华星大厦大会议厅,召开有关公司总部迁移和工作、市场重心转移的重要会议。

会议决定,根据之前商定的安排,有原香港总公司总经理孔儒先生,留下主持香港的工作,兼任香港华星艺创部总监、行政总监;李想兼任香港华星艺创部副总监,接手香港华星艺创部导演部门的主管工作,因为他擅长的题材、模式所需要的拍摄资源和适应的市场都在香港,所以留在香港发展更适合他。

除此之外,原香港华星的主要人员,均随之迁往大陆,在北京总公司办公。

有宁倩担任北京总公司行政总监,张建为副总监,重新整合华星北京的行政、管理、商务班子;华星艺创部的全体班子不变,依旧有易青、孙茹带领,迁往北京。

接下来,就是一连几天的忙乱。

各种搬迁过程的琐事,忙得易青、孙茹等人气都喘不上来。

终于,到了要上飞机,离开华星大厦的日子。

孙茹和易青并肩站在华星大厦大堂外,面对着中环熙攘的人流,回头无限留恋的看了一眼阳光里的大楼。

孙茹叹了口气道:好了,再见了,香港!再见了,华星大厦!易青微笑着轻轻牵了她的手,两人甜蜜的相视一笑。

既然选择了前方,就要风雨兼程。

他们本是有一万个理由和一千个条件,可以享受富裕和安逸的生活,但是为了心中的理想和共同的志向,却不得不披荆斩棘、一往无前,来不及洗净前路的风霜,又要踏上新的旅程。

所幸,无论前路多少坎坷,未来有几多迷惘,都有彼此守望的目光和相携的手,一起走过红尘万丈。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三章 政治任务(下)等到易青和他的华星同事们在北京安顿好了新家和新的公司,所有的工作开始步入了正轨的时候,北京已经是九月。

迁移后的北京华星总部,买下中关村一幢二十一层的大楼作为华星集团今后在北京的办公地点,更名为华星大厦。

北京华星大厦比起香港的那幢华星大厦,低了两层;易青和宁倩华商量,只是取消掉原本的空中影院,把最上面一层改成拉片室,其他二十层完全按照香港华星大厦的模式安排。

2015年九月一日这天,是华星集团成立五周年大庆的日子。

由华星公司制作的大型商业巨片《地域方舟》前不久在美国创下两亿六千多万美圆的佳绩。

随着《花木兰》、《星际黑帮》、《地域方舟》连续在北美创下过亿票房的神话,华星在国内乃至全世界的同行业这中的地位越发如日中天。

这成立五周年的酒会自然也办的格外热闹。

易青早上开车到公司来,一进门就看见冯丽丽和张建配合默契的在为酒会安排媒体和来宾的席位,一切井井有条。

易青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对冯丽丽的工作能力和适应能力非常欣赏,从香港到北京,这位其貌不扬的质朴女人总是一副埋头苦干实干的样子,丝毫不图个人待遇和回报,公司上下对她的口碑都是极好。

老板。

冯丽丽远远的看见走进旋转门的易青,连忙开口叫道。

易青笑着迎上去,对她说道:跟你交代过多少次了。

北京不同香港。

这里要将普通话,不要叫老板,叫我易总就好了。

冯丽丽不好意思的哦了一声。

随后说道:中影地韩山平董事长打电话约你,让我转告你。

说今天的酒会他会亲自来致辞,还有请你把酒会结束后下午的一切应酬推掉,他有很要紧的事跟你商量。

易青点头道:是的,我已经知道了。

他本人已经打我地私人电话有交代过一遍了。

易青一边说着,一边向电梯走去,心情愉快——看来开放对印度电影的配额,和印度电影公司签约的事已经有了点眉目了。

……稍微了解印度文化的人都知道。

印度电影业非常发达,年产近1000部影片。

是美国好莱坞德倍。

被称为电影王国,它的电影观众也是世界最多的,每天超过2000万人。

在印度,去电影院看电影是印度人日常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印度有影院11000多家,分布全国。

而音乐与电影相辅相成的发展跟成为了全世界影视音乐发展中绝无仅有地特例。

印度的电影歌舞普遍制作精良,其拍摄手法新颖、场面唯美、文化特色鲜明这些特点更是闻名于世。

而宝莱坞众多一线的俊男美女影星几乎无一例外的能歌善舞,有的甚至音乐造诣远高与其影视表演的成功,这又为印度地电影增添了一个新亮点。

以2006年为例,印度电影业又一次刷新了自己所保持的世界纪录,各电影院上映的电影数量达到1091部。

其中孟买宝莱坞公司稳固地占据着印度电影成产的头把交椅;居第二位的是安得拉邦的海得拉巴公司;第三位的位于泰米尔纳德邦的金奈电影公司;除了这三大电影制作公司之外,马德拉斯地南印度影片、卡拉拉邦与加尔各答的民族电影。

也很有特色,仅一地的产量就几乎超过中国等中小国家的电影产量。

尽管产量高、市场大、观众有看电影的传统,但是形式单一,与国际市场缺少文化相通点是印度电影的致命伤。

这也是它在面对美国电影的亚洲殖民计划时,节节败退。

在中国,上实际七八十年代时地那一批观众,对印度电影的喜爱是非常普遍的。

许多父辈的中国观众对《两亩地》和《流浪者》这样的印度电影情有独钟。

一首《拉兹之歌》至今还在中国传唱。

但是面对美国好莱坞的全球战略,印度电影依旧掏不过和其他国家电影工业一样的命运。

1985年,印度向亚非和苏联东欧各国出口525部影片,赚取大量外汇,这大概是印度电影在市场上最后的辉煌;从八十年代后期开始,面对花团锦簇、商业手段繁多的美国电影,清新质朴又保守单一的印度电影迅速的败下阵来,在亚洲的市场几乎被好莱坞完全压缩,取而代之。

以中国为例,美国电影借助中国WTO入关之机,使用了包括免费赠送等方式,不惜用以本伤人的方法,向中国院线商和有关官僚高层许以重利,拿到了中国进口电影的大量配额;同时,中国政府中的一些官僚和中国官方民办的各家院线商人,也被好莱坞电影的高商业性可能带来的高额利润所吸引,为美国电影的进口大开方便之门。

从九十年代初期开始,印度电影和东南亚各国电影,包括在国内很有观众基础的日本电影,纷纷退出中国电影。

中国渐渐形成了美国电影一家独大的殖民态势。

而**的官僚这才发现,自己是引狼入室,连忙又抓起宏观调控的大权,开始和美国电影商人拉锯,这就是著名的狼来了事件。

至此一直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中国电影观众与世界电影无缘,成为美国电影倾销二级产品的殖民市场。

曾经风靡一时的印度电影,也退出了历史舞台。

但是,虽然国外的市场如此,印度却是面对美国电影冲击中的国家中,对本国市场保护的最好地。

对于世界各国而言,包括法国、意大利这些老牌电影强国在内,那个国家的本国国产电影,能够达到年市场占有率50%以上——也就是说,本国电影和美国电影对半开——能做到这样,就已经是值得大书特书的胜利了。

以中国为例,从97年放开进口配额到现在。

最好的成绩是2006年,达到了51%,首次超过美国,除此之外,一直都是屈居其下。

而印度电影,多年以来稳固住本国七到八成的市场,令好莱坞群雄望洋兴叹:撼山易。

撼印度电影难。

一般人总是以为,所谓印度电影就是歌舞电影——不错。

印度电影地最重要的一个形式就是歌舞电影,但是印度电影并不是只有歌舞音乐电影这种形式。

早在1913年,印度第一部本土电影——巴尔吉D.G.拍摄的《哈里什昌德拉王国》就是一部故事片。

此后印度的故事片更是得到了长久的进步和发展。

二次大战结束以后,印度新电影运动开展的如火如荼。

发展道2005年前后,印度电影除了歌舞片之外。

还有武侠片、警匪枪战片、都市生活片、农村题材的社会现实主义作品以及仿好莱坞地商业大片——也可以说,除了歌舞片之外,世界电影的所有类型片和主要电影形式,印度电影都并不缺少。

这其中,中国市场对于歌舞片消费需求或许并不高,毕竟中国观众很难坐在那里一个多两个小时去欣赏外国人在电影里跳舞唱歌;但是,对于印度武侠功夫片在内地各种印度商业电影,我国观众的消费需求还是有很大潜力的。

易青想要组织泛亚电影联盟。

第一要找上的就是印度电影。

身边放着这么大个金矿不挖,却远涉重洋的去讨好霸权强国,那岂不是太傻了?如果中国电影和印度电影,能够无差别的自由交换贸易,那么,中国电影在广大地印度电影市场上,一定能获得极大的利润和文化影响;而印度电影进入公司。

也能够获得同样的商机;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双赢甚至多赢——把两个加起来近三十多亿的人口大国的市场联络起来,这件事如果作成,泛亚电影联盟的成功建议指日可待。

……上午十一时。

华星集团成立六周年酒会开始了。

宾朋云集。

首都各个大小媒体乌压压挤满了一大堂;国内娱乐圈的大腕小星也纷纷到场捧场;顺便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华星明年地新戏计划里混个角色的明星和他们的经纪人也不在少数。

韩山平代表国家广电总局和中影集团致辞,向中国电影业中民营单位的先锋优秀企业华星影业致辞并表示祝贺。

致辞结束,循例是新闻发布会。

易青心不在焉的回答了几个问题,就借故把摊子扔给孙茹和宁倩华,自己起身走到后头去了。

不理会前面记者的议论纷纷和胡乱猜测,易青进了电梯,直奔自己的办公室。

韩山平正坐在他办公室地沙发上喝茶。

易青一进门,韩山平就高兴的道:等你半天了。

小朋友,快过来。

说着,不等易青发文,他就自顾自说道:事情呢,就已经办的差不多了。

具体过程,一会儿有时间再慢慢的跟你说。

不过……易青听他说不过,连忙竖起耳朵。

韩山平想了想,慢吞吞的喝了口茶,然后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处,你听了可别上火。

‘上头’那些人,要派给你一个政治任务。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四章 双枪老太婆(上)易青闻言微微一笑,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政客们要帮你做事,没有短信交换怎么行——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就不能算是在中国国内长大的人了。

韩三平见易青不说话,只好自己说下去,笑道:国家这两年不断在修补和印度的关系,这关系到东亚大局;上面指示要加大两国民间文化交流的力度,所以我们的提议也可以说正和时宜。

具体的提案我们已经找到了几位人大代表,向常务委员会提了提这个事情,原则上应该是可以通过的。

不过,负责这方面事宜的文化部外事办的两位领导,明年中可能要往上提,还缺一两样可供汇报的政绩,所有......怎么,需要献金吗?易青皱了邹眉头,道:数额不大的话可以考虑,但是要用在明面上......不不不,韩三平连忙摆手道:现在政府对钱这个短信很敏感,一沾钱就容易出问题。

上头的意思......韩三平想了想,见易青一脸平静,就直接说了下去,道:上头的意思,是希望华星作为民营影业这几年新崛起的行业先锋,能主动推动一部有份量、有社会影响的主旋律作品,这个......韩三平顿了顿,有点担心的看了看易青。

他虽然在官场山混迹半生,早就混的油了,但是对易青这类艺术家还是比较了解的。

特别是他带的华星集团的这帮人,一个个出了名的艺术偏执狂。

你让他们出点钱放点血,他们是一定舍得地;但是让他们那拿自己的电影作品做政治交换,那就有点......主旋律作品?没问题啊!可以......易青爽快的答道:我们华星出钱。

你们般我张罗一些拍摄资源就行。

易青答应的痛快程度,让韩三平自己都吃了一惊,虽然明知道以自己的立场,不该这么说,但是作为易青地大师兄。

他还是忍不住道:小朋友,你可以想清楚了?要是华星被定性为国家的御用影业,你被定义为红顶商人,那你这两年辛苦建立的海外市场是会受到不小的影响的!易青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整个人靠近沙发里去,闭着眼睛想了想,道:如果我把这个主旋律电影卖到国外去并且造成一定的国际影响,对于我们和外事办的人搞好关系。

不会会更有利一些?啊?那是当然了!要是真能这样,上头那几位非要乐疯了不可。

那可是大政绩啊!韩三平听得眼睛只发光,他不假思索地道:这两位领导只要有一位提了副部长,那就是你们华星的功劳,将来你要办什么可就方便多了!话说到这里。

韩三平又忍不住犹豫了一下,迟疑的道:不过,政治倾向明显的影片不出国门,这好象是惯例了。

你说的这个,有点难度吧?没有难度地事情不要找我,嘿嘿......易青懒洋洋的道:您请好吧!韩三平喜道:好啊!你这么给老哥哥撑面子,我会去就好交差了!你选好了外景地就通知我,配合拍摄需要多少人。

要当地政府配合,需要究竟给你拨多少战士做群众演员......这些我来协调。

易青点头道:最后出品人自然是署你老各的名字,那两位领导的名字署山顾问和策划人,这样可以吧?可以可以韩三平道:他们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作品由中影来出品,算和华星联合制作。

资金方面......自然是我们自己先垫山,等国家什么时候宽裕了再说。

1苦笑道:这么多年你们中影北影尽干这样的合算买卖,放心啦。

我懂得处理的。

韩三平笑着拍了他一下,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这钱又落不到我腰包里,横竖还不是替国家办事。

不过你放心,你一边拍戏,我一边就替你吧印度那边的事半了,先搞一个电影文化节,把孟买和安得拉邦的最大地两家制片商和他们大使馆的文化参赞请来参加活动。

到时候安排你们谈判就是。

1拍手道:好啊,这可是一石多鸟了。

这件事办成了,政治分捞的最多的恐怕不是那两位领导,而是......嘿嘿,你老哥你老哥也该入阁入部了吧?好像有二十来年没升官了,二师兄固然可以满世界卖技术和卖器材赚一大票,你老哥也能仕途更上一层楼了!韩三平听得心头一热,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小朋友,你就加油干吧!祖国人民等着你立功的好消息............送走了韩山平,楼下的就会也差不多散了。

正准备下班地行政管理部收到了主席办公室的开会通知。

1平时懒洋洋地,办起正事来可是雷厉风行。

新公司新人事新气象,大家都在摩拳擦掌的筹备20易青5-20易青6这个商业年度地个人计划。

去年华星的几部片子总体还算成功,而且整个华星公司都在上升阶段,谁不想接着公司的东风干一番个人功业出来!第二天上午,董事掀开会。

冯丽丽吧传真过来的香港华星本财年计划书送了进来。

华星的同时么和香港的孔儒、李想开了视频会议,审批通过了香港华星今年的几提案。

孔儒明年的主打作品是一部东方题材的古装魔幻片,片名叫《被凌迟的英雄》,剧本改编自国内一位传统作家的历史传记作品《袁崇焕》。

本来是写袁崇焕的,但是孔儒认为拍成古装战争商业形态差,不利于海外市场的发行。

所以他对原著做了改动,改成仙侠背景的东方魔幻作品,主人公的一生经历和袁崇焕的一样,为国抵御外敌缺不被理解,最后被他自己包围的本国君王杀死,走的是好莱坞式的悲剧英雄路线。

虚拟的历史空间和魔幻主义的作品风格,更利于用上李氏国际的那些技术,提高作品的商业性;对人性的劣根和性格对宿命的影响等方面的探讨,是孔儒力图在这部作品中加入的人文含量。

初步预算投资一亿美元,预计明年圣诞节在美国和中国国内同步上映。

这一年,李想也不甘人后。

他也看中了北美这条销售渠道,准备续易青和孔儒之后,尝试一下进军国际市场。

他今年的主打作品《眼镜蛇之吻》,是一个杀手题材的作品。

投资预算上千万美元,明年暑期档在美国、和国内上映。

除了孔儒和李想之外,香港华星还提了及格穿衣,适合中小型投资,易青等董事也基本都一一通过批准了。

审核过香港华星的财年计划。

董事会又审议通过了易青的关于接下主旋律电影的政治献礼的提案。

......中午散会后,孙茹忧心忡忡的来易青办公室找易青。

我说,你怎么答应的那么爽快。

孙茹埋怨道:咱们在那帮美商面前,可是一直标榜自由,不和政治沾边的。

现在接下来这个任务,还要拿去给美商们在美国放映,你不怕被抹红定性吗?咱们这几年在国际市场打下的品牌可不容易。

你看看这个。

易青随手从打印机旁拿过一叠东西,道:我昨天晚上写的。

孙茹接过来,拉过一张转椅坐了下来,一页页看了起来。

才看了两页,孙茹就笑了起来,道:这样都行吗?说道,眉开眼笑的瞥了易青一眼,道:你这人,一脑子尽这些小聪明。

易青靠着老板椅,得以得道:回到北京第一天,我就知道,这关咱们迟早要过的。

切,难得倒我吗早等着了。

你就别杞人忧天,准备准备下午开会吧!孙茹笑着吧手里的剧本一仍,站起来道:走,我请你吃鲍鱼鸡饭去!两人笑呵呵的挽着手往外走。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一整天没的香风飘来,一个娇小的身影挡在两人身前。

孙茹一看,正是刚刚发了第二张唱片的小云。

她高兴的拍了拍小云的肩膀道:新专辑太好听了。

没想到你唱歌比演戏行!小云征了一下,她知道孙茹其实是想夸她,但是恰被说中心事,不由默然。

易青轻叹了口气。

孙茹这才察觉自己有点失言,连忙道:那......你们先聊。

我先去餐厅点菜了,小云,一会儿一起来吃饭。

易青有点意外地看着她,那样子好象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很少看见古灵精怪、调皮活泼的小云这么严肃。

我要演你明年的新戏!小云非常认真的道。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四章 双枪老太婆(中)不行!易青几乎下意识的应道。

随即,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太突兀乐点,连忙补充道:为了公司发展的事,我借了中南海方面一个政治任务,是一个主旋律电影来着,你也有兴趣吗?说着,易青伸手把她拉进办公室来,顺手掩上了办公室的门,道:你还是专心在唱片上多下点功夫,把歌唱好。

公司整个唱片部就捧你一个,前途无量啊!我要演你的新戏!小云固执的道,她今天好像就会说着一句话。

易青有点不高兴了,他叹了口气:你今天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刺激啊?姑奶奶,这一段忙得我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您就别裹乱了好吗?小云凝神了易青一会儿,随即叹道:我一直只是给你添乱是吗?说着,她突然哭了。

一串珠泪猝然无声的滚落,流过晶莹姣美的面颊,我见犹怜,看的人好不心疼。

易青一见她落泪,立马就慌了手脚,他隐约的感觉到小云今天突然这样一定有事,但是他一向确实是太慢了,多少忽略了身边人。

平时因为工作的缘故,跟孙茹倒是经常在一起;其余时间,他那少得可怜的一点点业余时间。

全花在依依和杨县儿母子身上,那还有空顾及其他?他连忙摆了摆手,道:行行行。

你先别哭,容我想一想。

他焦急地在房间踱了几步,抬头冥思苦想的琢磨了半天,在他昨天晚上构思出来的框架里思考着,有没有让小云加入角色地可能性。

我想演一次你的戏主角,可以吗?小云固执的说道:我知道我的戏不如依依,我没受过专业训练。

但是,小意有受过多少专业训练?我出道成名比依依还早,那么多年,多少著名的影业集团当时都在邀请我签约加盟。

我都给拒绝了。

我不管别人怎么笑我傻,就是一心想着等你毕业了,用我积累的人际资源和名气,帮着你陪着你,去缔造我们的青云之路。

可以......小云委屈的道:我不怕辛苦,更不怕贫穷和艰辛,但是,我不喜欢被忽略的感觉,真的不喜欢!易青呆呆的看着小云。

虽然这段话,小云说得语焉不详,还有点乱七八糟的,但是,易青却听懂了。

那一瞬间,他似乎突然间意识到,为了埋头向前冲的他所致力达成的目标。

这几年,他真的忽略了自己身边的人。

不错。

他确实冷落了小云。

事实上。

他是根本不敢去招惹小云。

他大概一生也无法忘记,当年那个潮湿温热的地下室里。

那个穿着黑色蕾丝文胸主动向他献身地女孩。

那个小云的初夜,从某种某种意义上说,其实也是他的初夜。

那是他告别自己生命前十八年的平庸生活,开始他后半生传奇的初夜。

和小云、依依、孙茹、杨娴儿这些女生与他共同经历的那些事情比起来,之前在他上学和没成年的女孩子们摸个小手就脸红一晚上地那些经历,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是玩小孩过家家。

小云,在他生命中意味着某种开始,包括那个夜晚,包括......她是世界山唯一一个见证了自己那个九星连珠有关地奇特夜晚的人。

然而,命运一步步安排,使他吧几乎所有地感情都交给了小云以外的三个女孩,对于小云,无论是他还是小云自己,都形成了一种默契——那是成年人之间的一次普通的性行为,彼此欢娱,不用和感情扯上任何关系。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连易青自己,都没有把握,因为和当年那个不懂事的莽撞小男生比起来,今天的他更像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传统男人。

所以他和小云的关系始终处在一种暖昧的尴尬中,他总是下意识的避开小云,尤其是当着孙茹、依依、杨娴儿这些人的面。

他不能再去接近小云了。

他唯一该做的,就是祝福她知道真正属于她自己的爱情和幸福。

因为他已经给不起小云什么感情上的保证了,更不能吧依依他们的爱情从原来的三分之一变成四分之一。

今天看来,这种善意的回避,对小云来说,似乎是造成了某种伤害。

这令易青一下了懵了。

可怜的易青,在某些方面他也许是天才,但是在男女感情这方面,他却总是被动的象个白痴。

直到这一刻,小云忍不住亲口提醒他时,他才焕然发觉,自己身边还有一双自己一直下意识忽略的眼睛,在始终脉脉的注视着自己。

小云成名之早,确实比依依还早了好几年。

但是在华星集团这种强调实力和演技的公司里,向她这样偶像偶像路线的女明星,发展道路显然受到了限制。

当年华星的五位大导演有什么新作品时,他们首先想到的都是象依依、吴明玉、陈云可这样的实力派科班出生的女艺人,他们过硬的专业能力能够塑造出一流导演想要的角色,而不是偶像明星那样在镜头前搔首弄姿的摆造型做表情;甚至于,连小意这样不事雕琢的富有个性的小女孩,也比被娱乐圈定型了的花瓶女性更有塑性。

这次小云出演孔儒执导的《星际黑帮》,就着上次《花木兰》中的女二号的分风,再度奠定了她在美国市场的人气,现在美国人唯一认识的三位新生代的女演员,就是小意、依依和她。

但是这一点点风光和虚荣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快乐,因为易青和公司的肯定,才是她最想要最在意的;作为一个女明星;的道的名气倘若不能和她的能力相匹配,反倒会把她推向了媒体舆论的前台。

中国的网络和各家八卦媒体,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抹黑和轰炸,终于令着生了玲珑心窍的机智女孩也颓然倒下了。

却是的,即使心理素质再好,谁又能承受得了一天到晚被人说成花瓶,是靠和易青、孔儒搞潜规则甚至和孙茹搞同性恋而拿到戏份的高级妓女呢?更可怕的是,连她自己都没有信心和勇气大声的对狗仔们说一声:不,你们胡说!因为她隐约觉得,连易青都觉得自己是个花瓶,要不为什么这么刻意的照顾自己,全公司只有她一个女演员,被派出去发展集团新兴的唱片部。

这不是意味着,易青也觉得,她在电影演员这个位置上,根本没有能力做好,所有才给她的星途选择了另一条路?其实以花心这帮人从学生时期就构筑起来的信任和友谊,是不应该出现任何动摇和疑虑的情形的。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非常奇怪的,各大媒体突然象事先商量好的一样,疯狂集中火力对付小云一个人,他们放过了华星所有的其他女艺人,吧小云祖宗八代的事情都挖出来写,包括小云的母亲和他续父的事,也描写的极其不堪,网络上的谩骂和侮辱更是尘嚣日上......小云已经关掉了私人手机,长时间不上网,看到电脑就害怕,但是依然挡不住这个资讯发达那无孔不入的渗透能力,渗透金她的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逼她面对。

他终于心志动摇了,再加上易青有意无意的冷漠,更增加了她的无助。

而这些,易青其实一点也不知道——他不知道,现在他面对的其实是一个很关键的时刻!他只是下意识的、本能的坚持着自己作为一个尊重艺术的、坚持原则的电影家和上市公司主席的责任,所有尽管他也很心疼小云的表现,但是他依然想通过给小云安排其他导演的女主角的方法,来安付下她的焦虑和情绪。

这个,咳咳......天人交战之后,易青艰难的开了口他烟了好大一口口水,道:小云......呃......这个,这个我们今年接下来这个任务,也就是这个戏,是一个主旋律的戏。

准备拍的是抗日战争题材,片名叫《双枪老太婆》......双枪老太婆的故事你小时候听说过吧?唉......这种题材很土的,扮相又不漂亮,这个......确实不太适合你。

小云静静的看着易青。

突然,破泣为笑,尽力做出一个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出来,笑道:哎呀哎呀哎呀......你看你这么认真干什么嘛!我跟你撒撒娇开开玩笑而已......怎么?不允许啊!切,我才不会低声下气的跟你来要角色呢!用不着做出那么为难的样子,不稀罕,哼!说着,她有点慌的低着头,从易青身边走过,拍了拍他,极力掩饰着自己心如刀绞的失望和疼痛,假装不在意地往外走,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决定。

易青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咯噔咯噔的,说不上来的难受和别扭,还有一点......非常奇特的危险和预兆!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四章 双枪老太婆(下)易青不安的清了清嗓子,他刚想向小云解释些什么,忽然耳边听到兀兀兀几声响。

两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去,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冯丽丽一脸拘谨朴实的憨笑,抬起的左手还保持着用屈起的食指叩门的动作,怀里捧着一大叠文件。

唔……对不起,卢小姐。

冯丽丽一边歉然说道,一边转向易青道:易总,您要的下一财年资金预案和下午开会需要的文案已经做好了,您是现在看还是……借着他们说话的空,小云急忙掩饰着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泪水,低着头一声不吭的从冯丽丽身边擦身而过,走出办公室去了。

易素看了眼冯丽丽,再也没有谈工作的情绪,他烦乱的挥了挥手,道:帮我放在桌子上。

我吃过午饭后回来再看好了。

冯小姐,你走的时候请帮我关好门。

说着,易青轻叹了一下,拔腿向门口走去。

就在他蹭着冯丽丽的肩膀走到她的身后并走出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刹那,一直表情惶恐拘谨的冯丽丽忽然微微仰起了头,原本质朴刻板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令人心悸的邪恶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一种令人寒冷的阴毒……可惜,易青并没有看见这个表情。

一个人内心充满着阴谋、恶念极盛的时候,那种满溢出来地恶毒会情不自禁的需要寻找一个宣泄的渠道。

这也是人的大脑潜意识层面对人地精神健康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

香港华星大厦顶楼的总监办公室里,香港华星新任总监孔儒面对着自己的电脑显示器怔住了。

刚才他正在视频里和易青交流关于他的新作品的心得,并且听易青跟他将接了个主旋律电影的事。

接着,孙茹就来了。

易青顺手摘掉了耳机。

他在香港那边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然后靠在椅子上伸了伸懒腰。

接下去就听见北京那边传来了易青和孙茹、而后是易青和小云的对话声。

虽然没有什么太隐秘地话,但是孔儒还是觉得趁着易青忘记关视频而偷听他们的谈话不太好,哪怕是无意识的。

就在他想要在自己这边关掉视频地时候,他就看到了那张脸!冯丽丽的那个表情令他一见难忘。

她带着这个表情捧着一叠文件向着镜头走来,一直走到办公桌前,站在易青青时坐着的位置上,动作轻佻不屑的随手把文件丢下,正丢在摄像头旁边,震得孔儒这边屏幕上一阵颤抖!在冯丽丽发现易青的摄像头没关之前。

孔儒下意识地关掉了自己的视频。

往日,易青的助理冯丽丽给公司所有人地印象,无不是寡言少语、毫无心机、朴实忠诚、勤力谨慎的……孔儒怎样也没想到。

这样一个表情会和一个公认的老实人联系在了一起…………冯丽丽随手帮易景整理了一下桌面,然后关掉了电脑。

做完了这些份内的工作,她拍了拍手,轻松的走出了易青的办公室。

在出门的那一刹那,她高昂着头微微的低了低。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又变成平时那个沉默而勤劳、拘谨而朴实地主席助理了。

此时正是中午午饭的时间。

各层都有华星的员工不愿意在办公室吃那些寡味的外卖简餐的,便三三两两邀约着向大厦外面走。

找地方吃饭。

在这样的人流中,毫不起眼的冯丽丽低头走着,一直走出了大厦。

她转过大路,在一个路口警惕的回头看了看,然后一闪身没入一条北京路边的胡同中去了。

在寂静而古老的胡同小巷里七拐八绕,她在胡同口找到了一个IC卡公用电话亭。

冯丽丽再次看了看周围无人,于是从自己的随身手提包里掏出一张崭新的IC卡。

她用牙齿撕开包装,把卡插进公用电话里……嘿嘿,是马莉莉董事长啊。

你在哪里呀?几时回公司来看看啦……香港那边接电话的王嘉,一听到冯丽丽的声音便大笑着揶揄了起来。

冯丽丽对自己这个十几家杂志社的幕后董事长的身份,倒是没有什么归属感,反正钱都是孙云博出的,只不过是用她一个身份而已。

她不耐烦的用粤语道:闲话不要讲了。

嘉哥,你的手段不错嘛!不愧是当年的金牌狗仔。

事情差不多了,我来告诉你,这次的路子是对的,卢云那个傻女人撑不下去了,刚刚她才找姓易的去闹了一场。

你们火力再集中一点,再狠一点。

还有,她好象对她妈妈的事特别敏感,你们在这方面多挖一挖,没有也可以做出有来的啦!王嘉大笑着打断她道:具体细节就不用董事长操心啦,我会叫小的去做啦!倒是董事长你,这趟事情了结以后早点回香港来吧,晚上没有你,我很不习惯啊……桀桀桀桀……冯丽丽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淫笑,媚眼如丝的应了一句:仆你老母啊!回去干你妈好了,痴线!……下午三点。

华星大厦主会议室。

易青和孙茹一起走进会议室,华星艺创部的中层以上主管济济一堂。

坐在艺员部第一个位置的依依见易青进来,冲他向旁边努了努嘴。

只见依依的身边坐着略显憔悴地小云,看起来情绪特别低落。

坐在她对面的李杜不停的逗她说话。

她也只是敷衍的笑笑。

易青关切地看了她几眼,刚才吃饭的时候,孙茹已经跟他说了,有关这几天国内媒体集中轰炸小云。

不断传出负面新闻的事。

据说狗仔队现在不但天天盯着她,而且不断骚扰她寡居的母亲,在她当年二婚再嫁的问题上大做文章。

易青对媒体不实报道这种事,一直都看的很淡。

其实在这行这么多年,早都习惯了。

当年他在电影学院的时候,刘一菲龙女怀孕那个绯闻开始,他就一直被写,写来写去写了这么多年,自己也没损失一根头发。

所以不要说他最近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小儿女的事情上,就算事先关注到这种事。

也不会想到能给小云或者公司的其他艺人带来那么大地压力。

其实小云表面看上去八面玲珑,机巧豁达,其实还是个心很重的女孩。

易景这样想着。

不禁回忆起当年在那个旧式小区的楼下,那场北京初冬地小雪,和小云的一番表白??她的妈妈大概是她这一生最在意的人了。

小云成名后,早就把妈妈从小镇接了出来,先在香港买了房子,后来因为她妈妈住不惯。

又回到南京定居了。

那个暴戾成性的继父,小云早就找了律师,给了他一大笔钱。

逼着他和妈妈离了婚。

没想到这个无赖拿了钱后马上就翻脸,利用和小云地这层关系满世界卖新闻,,造谣诽谤,勒索撒赖。

今天说小云十五岁就和班上男生在外面过夜,明天说带小云出道的赵保纲导演和小云的妈妈有不正当关系才答应捧红她女儿,闹得鸡飞狗跳,恨不得天天上娱乐版头条。

华星经纪部张罗着要告他诽谤,他在几家媒体地支持指使下越加兴奋,一副理直气壮的德行。

刻意要把事情闹大。

这次被那些媒体打在小云最疼的地方,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来,把平日里娇俏可人、活泼开朗的一个女孩,生生给折磨的患了失眠症,整夜整夜对着电脑网页发呆。

午饭的时候,易青听孙茹说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这里边还有这么多曲折。

这一向他整天想的都是对付美国奥斯卡的垄断,创立泛亚影业新秩序的这种震惊世界地大事,哪有精力注意这些事。

不管怎么说,大局为重。

这次这个主旋律电影的任务,至关重要,全公司精锐尽出还惟恐做的不漂亮呢,哪能把主角拿来做小儿女间的礼物。

更何况,小云这个提议根本就是方寸大乱之下病急乱投医,那些媒体写她是花瓶,那根本是为了骂而骂,为了有的写而写,哪能因为她演了一个好角色,拿下几个影后之类的,就肯不再写她,不再骂她了?要是狗仔队肯实事求是讲道理,那还是狗仔队吗?……咳咳……易青清了清嗓子,收拾心情,道:好,各位,我们开会。

今天请各位来,是临时加了个会。

本来下个年度的计划,应该是下周开会讨论,能给大家多一点时间酝酿准备。

易青接着道:但是,今年有个比较特殊的情况,就是我们华星集团因为下一阶段的发展需要,接了一个主旋律电影拍摄工作的政治任务。

董事会已经通过决议,决定投资六亿五千万人民币,投拍这部有史以来投资额和技术水平最高的主旋律战争电影《双枪老太婆。

坐在这里的都是公司中高层以上的人物,多少也收到一点风声了,所以大家并没有太过大惊小怪。

坐在下首的冯丽丽冲易青点了点头。

易青便道:冯小姐已经将这个影片的剧本草样发到各位的面前了,大家可以简单看一下。

东西还很糙,大家多提点意见。

众人纷纷拿起面前的易青连夜赶写的剧本初稿,登时偌大的房间一片安静。

民间传统的关于双枪老太婆的故事,有两个版本。

一说双枪老太婆姓赵,是东北一位女土匪出身声这位赵老太太和其子赵侗将军一家,由组建的少年铁血军开始。

毁家纾难,由北退南,屡挫屡战,前仆后继与日寇苦战。

历经13年地血与火,直至抗战胜利,赵氏家族为国捐躯30余人??这本来该是个百代流芳的一门英烈传奇,可惜历史的关键时刻站错了队。

1949年4月,赵太太由北平南下,受蒋中正委托组织冀热辽边区游击第二路绥靖纵队,四子赵连中任总司令,驻足重庆乡以总统府留守自任。

抵抗进川的解放军,阻止国军十六兵团起义,枪杀解放军谈判代表。

围攻占领,西地温江,崇庆,郫县,金堂、新都及东的秀山等多座县城。

1950年2月赵老太太被捕,拒不投降,认为解放军挑灯拨火,诱惑忠良。

周恩来曾为之说情,免其死罪。

但西南军区军法处仍判处死刑,时年已30岁。

抗日战争幸存的四子赵连中亦被处决,时年25岁。

他的妻子和孩子由毛泽东亲笔批示予以释放。

可想而知,这个版本被解放后所有关于双枪老太婆的文艺作品自动的无视了。

易景当然也不会去碰这种雷区。

真正官方版的双枪老太婆,在茅盾、韦君宜、邵子南、沙汀、艾芜、罗广斌等文学大师和作家的笔下,是一位姓陈名联诗的传奇女子。

有人说,她就是小说《红岩》中那个神奇的双枪老太婆地原形。

她既不是被逼得揭竿而起的贫家女子,也不是啸聚山林的绿林女侠,而是一位从翰林府中走出来地能诗会画的大家闺秀。

她的丈夫到南京东南大学求学,期间因为参加五卅运动被特务追捕,回到家乡建立了我党领导下的第一支华蓥山游击队。

她亲身参与了华蓥地区从1926到1949的三次武装起义。

带过兵,打过仗,数次坐牢,陪过杀场。

她还开过服装店,当过船老板和车老板,经历了丈夫牺牲、队伍三起三落、赴苏途中被捕、失掉组织联系、营救渣滓洞被捕战友失败等多重磨难,在华蓥山区有着双枪陈三姐地美誉。

毫无疑问,在所有主旋律作品中,双枪陈三姐就是双枪老太婆,易青这次援用的也是这一版本。

易青的作品后来最为国内地观众所诟病和不满的,就是他对历史的大胆篡改。

为了完成电影的艺术形象,他在拍摄《花木兰》的过程中,几乎是抛弃了所有传统文艺作品中的花木兰形象和有关史实,完全根据自己表达主题的需要重新塑造了一个花木兰出来。

这一次,易青还是秉持这种取其神似而非形似的艺术原则,用感情的大真实来驾驭细节地小真实甚至是不真实。

看完这个剧本,座上的众人纷纷抬起头来,长吁出一口气。

依依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

易青的作品,一贯主题鲜明、大气开阖、气宇不凡,影片的构架、容量都远远超过同时代的绝大多数电影家。

所以他的作品往往能在艺术性和商业性间游刃有余??就仿佛是有一开始就挖了一个特大的容器,可以在其中做文章的余地特别的大,这一点,远非八九十年代香港电影那种小里小气的商业元素拼凑式作品可以比拟。

这次易青的这个剧本,采用了一个双主角式的剧本结构,进一步拓宽的创作的空间。

剧本故事大致是说,双枪老太婆在日寇刺刀下救下了一个全家被屠杀、自己也险被蹂躏的小女孩儿。

女孩意外的发现传说中天人一样神秘莫测的双枪老太婆竟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是为了隐蔽身份的需要,才掩起国色天香,佝偻着背,隐伏敌后。

双枪老太婆经常带女孩去给一位姓陈的婶婶扫墓,在坟墓前一坐就是半天。

后来,在一次任务中,双枪老太婆壮烈牺牲。

她临终将自己蒙面用的红眼罩和红头巾以及两把盒子枪交给小女孩,告诉她,当年陈婶婶把这些东西交给她的时候说过,鬼子杀不尽,双枪响不停!正当县城里的鬼子大肆庆祝他们一直以来头疼不已的双枪老太婆终于死了,谁知没等他们狂笑的嘴闭上,外面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老百姓都说,双枪老太婆根本没有死。

又有一个自称双枪老太婆的女英雄,红巾蒙面、手使双枪,身手更敏捷、行踪更神秘。

她杀鬼子、烧粮仓、炸汽车、截铁道,打得鬼子叫苦连天、做梦也怕。

陈婶婶的墓地旁又添了一座新坟。

当年的那个小女孩经常在日暮的时候过来走走,坐在坟地旁自言自语的和婶婶、姐姐说说话;腰里,别着红缨飘飒的双枪!这个剧本首先让依依欣喜若狂。

因为这两个戏里的两个女性角色,都有极大的发挥空间,决不是以往那种脸谱化的主旋律电影里的正面人物可比。

在依依带起的掌声中,会议室里的所有人由衷的跟着她为这个作品而鼓掌。

一个真正杰出的艺术作品,决不应当以华丽、繁多庞杂、深奥晦涩或者出奇出彩为美,而是应当以合理适度为美??易青的这个作品再一次验证了蒙太奇之父爱森斯坦大师在近一个世纪以前做出的这个精准论断。

就好象用素菜豆腐做出了至味一样,变平凡为绚丽,化腐朽为神奇。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五章 我本怜卿(上)电影《双枪老太婆》筹拍新闻发布会现场。

韩山平居中高坐,易青和孙茹、依依、小意、乔帆等人分坐在他左右。

底下来自京城和全国各地的媒体记者济济一堂。

今天到场的媒体都经过中影的有关人员的仔细筛选,那些以挖掘烂八卦为生的媒体很难挤进这样具有政治意味的场合中来。

……自请问韩董,中影集团这次为什么选择了华星集团作为合作的对象?华星集团是我国电影行业中民营企业的优秀代表。

他们资金雄厚,技术先进,并且一直致力于弘扬民族文化,具有良好的政治素养和定位,是我国民营电影产业的表率。

韩山平想也不想,象背书一样流畅的回答道。

………请问,中影集团这次为什么想到拍摄一部象《双枪老太婆这样的电影。

《双枪老太婆这部片子主要是为庆祝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献礼。

弘扬歌颂我国人民不畏强敌、前赴后继、英勇抗争的伟大精神……请问……问来问去都是这些问题,事先安排好的套路、背好的台词,事关政治的东西就是这么乏味。

易青坐在韩山平旁边,带着公式化的微笑,他一直很想打个呵欠。

但是看着到处都是乌亮亮的镜头,他还是费力地忍住了满腹无聊引发的倦意,笑得脸上的肌肉都有点僵了。

请问易青导演……终于有个问题来问自己了,而且看来并不是他们事先安排下的。

百无聊赖地易青正了正身子。

凝神细听。

………请问易寻,有关《双枪老太婆这个电影,演员的阵容具体是怎样安排的,是出于什么考虑?这个问题听起来十分正常。

易青不假思索的答道:这次出演女一号角色双枪老太婆的,是我们华星的周依依小姐;出演并列女一号也就是女孩雪儿的,是在〈花木兰和《地狱方舟这两部作品中有着优异表现的林小意。

这样的搭配主要是出于作品本身的考虑。

这两位演员地年龄差距和外型方面都和剧本中的两个人物相符合,而且……………请问!站起来发问的这个记者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易青的回答,咄咄逼人的追问道:请问,曾经是华星集团重点包装对象的卢云小姐,为什么近几年一直无法在华星的主打作品中获得主要角色。

这是否意味着卢小姐将成为华星集团地弃子。

请问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真相……请您发表一下……满座哗然。

今天来这里的大多数媒体都是由北影系统地人通过多年的关系安排来的,都知道自己来应该做点什么。

万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人混了进来,问出这么不合时宜的问题来??明天见报。

非得造成轰动不可。

易青在愕然之余心里更是充满了愤怒!前两天小云憔悴的样子一下子浮起在他心头。

这些人为什么要刻意针对小云?而且竟是如此的无孔不入!没等易青回答,韩山平身后的两个工作人员已经对着筹办这次发布会的主持人低喝道:哪儿跑出来这么个玩意儿?你们怎么做事的!坐在最边上地韩山青的秘书,马上抢过话筒对着自己,大声道:好!今天的提问就先到这里,关于〈双枪老太婆的有关信息。

我们会陆续向各位发布的。

说着,韩山平马上站了起来;然后中影的工作人员纷纷簇拥着易青、依依等人离开座位,向后面走去。

那个提问捅了马蜂窝的记者半点也没有惊诧之色。

仿佛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一样,不屑的笑了笑,收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悠然自得的和其他到场媒体记者一起退出会场。

他已经想好了明天的专题新闻应该怎么写了??涉及华星内幕,易青被问及痛脚;不知所措,被迫提早结束新闻发布会。

……此时,坐在休息室里的易青一想到这些,额头上就见了汗珠了。

他知道韩山平的助理这样处理是正确的。

只有刚出道的雏儿才会和记者解释东解释西,以为只要自己问心无愧。

事情就是可以解释清楚的。

其实话语权从头到尾都在别人哪里,名人说话是没有人相信的。

人家问出问题之前,心里根本就不重视你的回答,你无论怎么解释,理由再光明正大都可以轻易的被曲解成其他意思??现在根本不是就着事实做新闻,而是先设计好新闻去编造事实,解释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面对那种挑衅式的或者是预设陷阱式的问题,你要是回避不答就是心虚,就是被问到痛脚了;要是回答了,无论你答的内容是什么,都是假的,都是欺骗观众??这就是现在娱乐新闻的逻辑。

要是刚才不及时结束发布会,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那就没完没了了,解释越多,越无法收拾。

所以真正令易青不安的是针对华星和小云的这些媒体怎么会如此的万众一心?连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都会遇到针对小云的媒体,这令易青非常的气愤和担忧。

他仿佛能看见一张无形的典论大网正朝着华星集团铺天盖地的扑将下来,而操控着这张网的,是怎样一双无形地巨手呢?他宁愿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一连串被误打误撞炒起来的新闻。

并没有什么人主观指使。

小朋友,想什么呢?肩膀上被拍了一下,韩山平的话打打断了易青的思绪。

小插曲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韩山平笑道:不过。

我听说你在香港地时候,是出了名的不爱巴结媒体。

我看这个习惯回到内地后可要好好改改。

大陆的媒体没有香港狗仔队那么‘敬业’,但是却比香港的同行更加不讲道理,也更小心眼儿。

搞不好他们的关系,人家可是什么都敢写。

你呀,该搞点联谊公关什么的,就应该及早打点打点,这个钱是不能省的,多请那些记者吃吃饭,塞点茶水费,三不五时包个旅游团请他们去玩玩什么的。

那你们公司的社会典论压力会减轻很多。

易青苦笑了一下,不想多谈这些问题。

他转移开话题道:这个戏我打算去西北找个地方拍,过两天就出发去选景了;顺便去西北考察一下建泛亚影城基地的事。

有关那边地事。

该给当地政府打招呼的你可得先给我办妥当了;还有,至少要拨一百五十个战士给我拍摄用,象这种战争场面多的戏,真人演出可比电脑特效要好看地多。

没问题,宣传部和文化部的批文早给你准备好了。

就近给你拨三百人。

韩山平欣然道:你要考察什么地方,我们去给你搞公关。

易青笑着摇了摇头。

权力呀!你可真是个好东西!……与此同时,跟易青打过招呼的依依和小意分别坐在自己的专用车上。

上了二环向北京华星大厦驶去。

华星集团到大陆后立了个新规矩,男演员或者男导演尽量不要和女艺人一起出入,尤其忌讳同车出入??为的是尽量减少负面新闻地数量。

所以依依和小意要和易青错开,先走;孙茹今天和宝叔去办基金的事,也和易青分着走。

依依的车在前,小意地车跟在后面,两人都带着各自的助理和保镖三五人。

远远的,华星大厦已经遥遥在望。

坐在前面的助理先自叫了起来,扭过头来对依依道:周小姐。

我们公司楼底下围了好多人!依依闻言,拉下车窗上的帘子,向外面望去,果然看见华星大厦下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大群人;而且有好多扛着机器的娱记模样的人。

出什么事了?依依马上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另一位助理道:你先下去看看,我们去停车。

等依依和小意从华星大厦地地下停车场出来,刚要进入为明星们专门开的躲避狗仔队的安全通道,刚才那位先下车的女助理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道:卢小姐……卢小姐和《京华女人的记者打起来了……什么?依依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一向乖巧的小云怎么可能和记者动手呢?那位助理满头大汗的道:卢小姐今天有个广告通告,没想到刚一出大厦就被一群记者围住了。

《京华女人的记者问她,听说她的母亲为了供她读书,在老家做……做那种事,而且就是这样认识她的继父的,问她是否属实。

还说……还说什么?依依深吸了口气,语气不由得凌厉了起来。

还说,那个助理迟疑的道:说有卢小姐小时候的邻居透露,她和她继父有乱伦关系,加上她母亲三个人经常一起……听到乱地伦这两个字,依依突然敏锐的察觉到一直挽着自己的小意猛得战抖了一下;她侧目看去,只见小意一张小脸充满了恐慌和惊惧,脸色煞白,握着自己的手也变得冰凉冰凉的。

小意这孩子胆子真小,这些狗仔队有什么可怕的?依依对小意的反应也没多想,只是生气的把脚一跺,道:把所有人都叫上,我们去看看!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五章 我本怜卿(中)不行!依依话音刚落,身边一男一女两个助理一把就拉住了依依。

此时,刚才一路从中影发布会的现场跟踪依依而来的几家狗仔队已经按捺不住,影影绰绰的拿着拍立得在十米开外晃头晃脑。

这些八卦媒体根据每阶段的选题不同,一段时期都会派出固定的人手几乎二十四小时轮班跟踪明星挖掘新闻。

依依自从第一次以〈影爱之舞的主角身份和王家伟一起参加戛纳电影节之后,身边就从来没有少过这种探头探脑的身影,而且随着她越来越红,身边这样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些跟了依依多日的记者,大多都非常沮丧,因为依依为人低调,简直可以说深居简出;平时又安静的犹如一朵莲花一般,几乎没有什么物质欲望;交往的人除了易青、孙茹等华星公司的人就再没有什么圈内人士了。

今天好不容易捕捉到依依和她身边的人有了些反常举动,这些娱记兴奋不已,赶紧靠上前来,调好了机器,长枪短炮一起对着这边。

两个助理拉住依依,扯着她转过身去背对着这些记者,低声道:周小姐,你看到后面那些人没有?卢小姐跟记者弄到动手。

这就已经是够大的新闻了。

你和小意小姐再带着人冲过去,万一和那边地记者再有点什么纠纷,这个局面可怎么收拾?唯一高兴的恐怕就是这些狗仔队了,你又何必送新闻给他们发财?搞不好网上的那些人还要说你演戏、故意炒作什么的,不是得不偿失?依依闻言恍然,她心有余悸的往后看了看,庆幸宁倩华给自己派了两个遇事冷静、经验老到的助理。

她连忙低声道:那你们带着我和小意的人过去。

把卢小姐先护送进大楼,另外,分一人进去通知公司地保全!真是的,虽然说今天宝叔不在,但是保安部那些人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了还不知不觉啊!交代完毕,依依和小意携着手,在一个华星的茶水助理陪同下,走向了大厦的明星安全通道。

身后那些记者不知道情况,本能的呼啦一声从四面八方包抄了上来,远远的观望着。

依依的两个得力助手一使眼色,趁着这些人注意力都在依依和小意这两位主角身上。

他们一低头,顺势消失在高高低低的车群中去了…………依依和小意在华星艺员部的大休息化妆间里焦急的等候着。

不多时,只见小云地助理和依依的两位助理搀着满面泪痕的小云走了进来。

依依和小意连忙迎上去,七嘴八舌的问起情况来。

只见小云粉嫩娇美的脸庞上方,左额角上肿起了乌青一块,看的在场地几位女化妆师心疼的惊叫起来。

依依一边张罗着找冰块来给小云敷上。

一边气恼的问道: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跟着出门,怎么居然让卢小姐本人受伤了?自从小云的继父闹开以后,宁倩华就给小云身边加了一倍的人手,依依怎么也想不通,这样的保护居然会让小云本人和记者起了冲突。

几个助理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一个嗫喏着道:对方好象事先排练好地一样。

我们站在大堂台阶上等司机把车开过来。

一群记者一下子冲上来,也不说话也不拍照,就乱哄哄的把我们和卢小姐隔开了。

是啊是啊!一个年轻的茶水助理急忙补充道:然后,他们问问题的速度快极了。

一把卢小姐隔开就开始问一大堆问题。

而且都是非常……女孩小心地看了小云一眼,低声道:都是非常让人受不了地那种问题……先前那个助理道:对对对!我们刚想挤过去。

就听见他们人群里有人大喊,明星打人啦明星打人啦,做了明星就可以乱打人吗?卢云你也太霸道了什么的……还说我们记者也是人,我们有人权、有采访权什么地,乱七八糟什么声音都有。

等我们挤进去,就看见卢小姐捂着半边脸在哭了,我们还以为是伤了眼睛,都吓坏了……冬云姐根本没打他们!刚才那个茶水助理气得脸通红,她大声道:我离的最近,看的清清楚楚!他们把镜头直接凑到小云姐脸上了,而且头发都缠到机器上了,所以小云姐才伸手推了〈京华女人那个记者一下,想把他的机器从眼皮底下推开。

结果那人被推了之后只是身体一仰,手里的机器顺势就扫了过来,真好敲在小云姐额头上……他们还马上大喊大叫,说明星打人了,引来好多路人围上来看。

小云的男助理苦笑道:我们上前去本来想护着卢小姐先进公司大厦避一下,但是他们人太多了,揪着我们不放,说让我们道歉什么的,我们的几个保镖挨了他们好几下之后就和他们推搡了起来,乱哄哄的弄不清楚谁是谁,就纠缠在一块了。

我靠,有这种事!太不象话了!他妈了个BO的!找他们算帐去!什么《京华女人,砸了丫的报社,女人也照打!我们在香港那么多年,也没遇到这么不讲道理的媒体,太欺负人了!就是,没想到回到我们自己国内的地方,第一个月就出了这种事!告他们。

上法院告他们去!大家请安静一下。

依依平静地说道,久经训练的三腔发声在这样窄小的空间里一旦使用出来,声音不大,青和清脆,那种奇特的穿透力却震得所有有人耳朵里都一阵嗡嗡响,好象依依是对着自己耳朵说话一样,所有人都本能的安静了下来。

看着依依。

依依静静的看了小云一眼,良久,才冒出一句,道:这件事情非常不对劲啊!我们的人在公司大堂跟记者纠缠了十几分钟,公司里居然没有一个保安出来帮助小云地人拉开那些媒体,整个保安部几十个人都睡午觉去了吗?说着,依依转向自己的女助理,不满的问道:我让你回来通知公司保全,你干什么去了?那个助理委屈的道:我去了。

可是保安部的副主管说,易总的行政助理冯丽丽小姐交代他们。

无论如何不能出去,让卢小姐的人自己去解决。

她说如果公司出动保全和媒体发生冲突,性质就不一样了,可能会影响整个公司在国内的声誉。

这个说法,倒也天衣无缝。

依依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的停了两三秒。

随后缓声道:好了,没事了。

留两个人陪卢小姐,大家散了吧。

小陈,你去把总监宁倩华小姐请到这里来。

说着,她低下头拂了拂自己的袖子??如果是易青和孙茹这些熟悉她地人看到她这个动作,一定会知道她此时心里在琢磨着些什么。

冯丽丽?易青的助理是叫这么名字吗?依依默默的回忆起那张老实诚恳的脸来??这个人平时真是太不起眼了。

平凡的让人忽略了她。

依依确实是善良、确实是心软、确实是娴静,确实是温柔。

但是,她可一点也不笨……她反复把玩着自己的袖子,细想着发生地一切。

华星艺员部的人见她这个主管发了话。

虽然大都心有不甘。

还是忿忿的散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依依耳畔传来宁倩华金丝高跟鞋顿地的特有脚步声。

她转过身来,道:宁姐,易青和韩山平谈事,一时回不来,你快拿主意。

以他们的速度,三个小时内,全国的网媒上都会出现这个消息。

宁倩华定定地看着依依几秒,又看了看小云,叹道:我还能拿什么主意。

低调处理吧!小云这两天不能回家了,公司到外面订个酒店,派几个保全和助理跟着,原来跟小云的人不能用了,我们行政这里和保安部另外拨人吧,至于和记者发生肢体冲撞的几个保镖和助理,公司出钱送他们去国外旅游几个星期,回来以后薪水加三成,对外就说已经把这几个人开除了…………另外,宁倩华说到这里,顿了顿,无奈的道:以公司名义发一份道歉声明,向〈京华女人杂志社地那个记者道歉。

什么?正在给小云冰敷地小云的贴身茶水助理气愤地尖叫起来,大声道:我们给他们道歉?凭什么?这还有天理吗?依依和宁倩华对望了一眼,宁倩华平静的道: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更是对卢小姐最有利的解决方法!为什么?一道歉我们不就理亏了?女孩急的额头上汗珠子都出来的,大声的和宁倩华争辩道:刚云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公司怎么能再让她跟那些流氓道歉?难道公司不应该保护自己的艺人吗?别说了。

一直在一旁平静无言的小云突然沉声喝道,她拿掉了额头上的冰袋,望着自己的助理道:宁小姐是在保护我,你不懂。

娱乐圈的事情,往往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一场必输的仗,怎么去打?依依叹了口气,不禁恻然。

说起来,在当年一起出来的几个朋友中,小云是最适合娱乐圈的,最机灵最有手段的,没想到今天会是她遇到这种事情,更没想到就连她也不堪一击。

如果这是一个某些人针对华星的阴谋的话,那么幸好是适应力最强、最精明的小云承受了这一击??要是这些事情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真是不堪设想。

她走上前去,揽着小云的肩头,安慰着抱了抱她,对那位激动的助理道:没用的。

在这行多做几年你就知道了。

谁会相信一个明星说的话呢?在普通人眼里,我们这种人和记者之间,似乎是我们握有绝对的强势。

唉……有钱、有名气、有保镖助理、有大公司财团撑腰,比起只有一个小杂志社或者小报社背景的、一身臭汗背着机器满街追着明星跑的狗仔队们,我们从表面上看去,明星们好象真是绝对的强者。

所以就是说破了天,谁又会相信是一个弱者主动找强者的麻烦呢?那……那我们可以……女孩惩红了脸,道:可以把这个淤青的地方给公众看,去医院开证明,这总不会是假的吧?那是你们伪造的。

都是演戏的人,化化妆谁还不会啊。

宁倩华冷笑道:至于那家医院,是被你们华星公司收买了。

当年方冰冰整容事件,有医生证明又有记者全程跟拍,人家还不是照样说方小姐收买医院和记者?在场有那么多人,总有人看见吧?女孩心疼的看着小云的额头,争辩道:我们也找家媒体采访目击者,总不能说所有人都被我们收买了吧?没用的,依依耐心的解释道:关键不是事实本身怎么样,而是人家认为事实应该是怎么样。

事情一爆发开来,决定事情性质的就不是事情真相,而是公众的想象了。

你解释再多,也要人家肯相信才行啊!否则只会使越来越多不利于小云的议论出现。

你看看这几十年来所有的和明星冲突事件,有哪一件不是明星乖乖服软的?连周杰仑都不能例外,你觉得公众会对小云特别宽厚吗?那就打官司!告他们!女孩执着的做着最后的努力,道:告他们伤人,诽谤!法院的权威,大家总该信了吧!看着一心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助理,小云心里十分感动,她站起来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反倒安慰她道:你告人家什么?打青额头最多赔点钱。

告人家诽谤?整个网络上千千万万人都在说我卢云是高级妓女,你告谁去?打官司无论输赢,吃亏的都是我,人家会说我耍大牌,欺负弱势群体的;法院的权威只会让人觉得我们买通了司法部门,让人觉得我们是恶势力。

说着,小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笑了笑,对宁倩华道:善后的事,就辛苦你们大家了。

我自己去住酒店。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五章 我本怜卿(下)收到宁倩华电话的易青匆匆赶回了公司。

小云呢?人呢!冲进艺员部的易素,说起话来有点气急败坏。

要还是二十郎当岁的时候,他早就带着一帮武行找上门去,砸烂那家报馆了。

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种釜底抽薪式的动他家里人的事。

依依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忍不住又想起他当年砸别克车的那件事,不禁莞尔,转头对宁倩华道:宁姐,你看看这个人。

做了这么大的事业,还一点长不大的样子。

幸亏今天他不在现场,不然非轰动全国不可。

易青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才被依依一顿抢白。

他定了定神,对宁倩华道:宁姐,这次处理的很好。

如果是我在,可能……可能没有你这么经验老到,这么冷静。

宁倩华笑道:我就是太冷静了。

所以把公司里的人都得罪光了。

其实你这种‘护短心切’的性格,反倒十分难得,公司上下的人说起你来,都觉得十分牢靠安全,不怕关键时刻会被你抛弃呢!易青喘了口气,顺手拿起桌子上依依喝了一半的水,凑到嘴边一口喝干了,把杯子一顿,道:冬云在哪家酒店,我去看看她去。

话一出口。

易素立马就后悔了。

这真是不经大脑的话,此时此刻,外面一片兵荒马乱???跟踪小云、围在酒店外面的狗仔队和堵在华星大厦门口的记者,恐怕要论连论排来计算。

这个时候华星集团地主席亲自去酒店探望小云。

那还叫什么低调处理。

易青要真在光天化日之下进了小云入住的酒店,指不定明天要被写成什么样子呢!依依嗔怪的瞥了易青一眼,对宁倩华道:你看看。

他这个人就是桃花星君入命。

姐姐也疼、妹妹也爱,一个也放不下。

一听说小云出事就魂不守舍的,满嘴胡说,方寸大乱。

宁倩华看看易素,再看看依依,忽然想起当年他们和孙茹地那档子事来,忍不住掩嘴笑道:那还不是挡不住某些人扮贤惠,装大度。

学那林语堂先生笔下《浮生六记里替夫纳妾的芸娘……罢罢罢,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咳咳……虽然是玩笑话。

也把脸皮薄的依依挤兑的满脸通红,她连忙打断宁倩华道:对了对了,我还有个事情,琢磨很久了,想告诉你。

等等。

我先把门关上……去吧,乖女,放过你了。

切。

转移话题…………冯丽丽?不会吧!易青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宁倩华也眉头紧蹙,盯着依依。

依依面色凝重,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易青找了个化妆品比较少的化妆台坐了上去,脚垂在台子下面一晃一晃的,沉吟不语。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面面相觑的三人地呼吸声,房门紧闭,外间走廊里偶尔传来今年新招来的艺员们练声练歌和说笑的声音,显得格外地空灵响亮。

如果这件事是别人告诉易青的,哪怕是孙茹、杨娴儿这么亲近的人。

易青也许都会哈哈大笑的说一句:你想太多了吧?怎么可能呢!全世界的人都可能是坏人、是商业间谍,但是冯丽丽不可能啊!象她这么诚实这么质朴地人,会是包藏祸心的坏人?但是这话由依依说出来,易青就必须严重考虑了。

他太了解依依了。

依依是极少对某个问题表态说话的,她给大多数人地印象似乎永远都是眨着双灵慧美丽的大眼睛,静静的听人家说。

然而易青知道,依依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透彻。

她不轻易说话,但是几乎言必有中。

倒不是她比一般人聪明许多,而是因为她没有一般现代人通有的那种典型的浮躁。

她的心澄净而明澈,所有的智慧都溶解在内敛的静谧之中。

只要她开口,那就是经过了反复反复又反复的深思熟虑,所以她地话,断不能当做一般闲聊来听。

就在三人沉吟思索的时候,突然猛一声电话铃音??易青下载的小云的新专辑里的主打歌做铃声??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

易青连忙拿出手机,看了看发亮的屏幕,奇怪的自言自语道:孔儒这人,上班时间不打我私人电话做什么?说着,接通了放到耳边,道:喂,儒哥吗?别来无恙啊,有咩好关照?电话那头的孔儒却显然没什么情绪和他耍贫嘴,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依依隐约听到孔儒好象说有段前两天截到的视频要给易素看。

真不愧是做导演的,生活中处处留意搜集素材,借鉴别人的好创意。

依依想起当年念书的时候,易青无论在什么地方看到好的蒙太奇段落,就是半夜两三点也非打她的手机把她吵醒,然后兴奋莫明的一个镜头一个镜头拆解给她听。

你就直接发到我手机上来吧。

易青道:我手机能收视频,像素很高的,没问题。

依依不禁抿嘴笑道:孔大导演发现什么好东西了,猴儿献宝似的。

易青哈哈大笑,故作臭屁的道:这是艺术家之间的交流,你们这些人怎么会了解这么高档的……话说了一半,易青嬉皮笑脸的一个表情一下子僵在了嘴角。

他收起满脸地笑容,森然无语的瞪视着手机屏幕…………北京长城酒店。

普通套间。

本来按照华星的财力,就是让小云云住总统套也没有问题。

可是小云却自己主动要求订个最便宜的普通套就行了,反正只有她一个人住。

其实她真正地想法,是想尽可能低调一点。

出了事。

当事人明星躲避采访躲到酒店来,还大摇大摆的住总统套、五星级套,那又该被人说耍大牌、排阔气,甚至说被某人包养了,反正有别人买单什么的……当然,这么做的结果肯定又会被人说是心虚,甚至扮可怜、搏同情之类的,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也顾不得了。

此时的小云,正抱着酒店提供的大睡枕,蜷缩在小床的一角。

象看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一样看着放在床角的笔记本电脑。

网线都连接好了,随时可以上网。

可是小云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勇气掀开它。

雪白地枕头抱在手里。

有股酒店特有的红外线消毒后的味道,这种味道一下子就把家里,和酒店这两个截然不同地空间概念清晰的区分了开来。

这是一种陌生和寂寞感觉。

没有朋友、没有温暖、没有家……小云孤零零的和那台电脑对视着,以一种殊死搏斗的姿态。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蹭了过去,打开了它??机械的连接好。

点击搜索引擎,键入自己地名字……小云呆呆的看着电脑上一行行一排排的论坛、网页、网媒地名字,随手点了一个进去。

然后。

她双手抱膝,下巴支在膝盖上,静静的望着屏幕上那些狰狞的文字??其实卢云十几岁就被包养了,这在我们这里人人都知道,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

要不是有靠山,新版《红楼梦》里的宝钗能轮到她演?……娱乐圈象这种女人多了,见怪不怪。

……就她那种演技也能红到现在?谁知道她被多少男人搞过了,现在的女人,为了出名为了红。

什么都肯干!……卢云就是靠和导演搞破鞋,没人捧怎么会那么红。

知道她怎么当上《星际黑帮的女主角吗?我表哥有个朋友就是他们华星公司的,亲眼看见这骚货和孔儒在办公室里搞,乱叫叫的走廊里都听见了,真的,我绝对没乱讲。

他妈这种女人就是贱!不过要不牺牲点,哪有那么容易和发哥还有布拉特彼得演对手戏啊…………听说她出道地时候第一个角色,就是她妈妈卖肉跟赵宝刚换回来的,这就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都不是好东西…………现在的明星哪有好人,说白了就是高级点出来卖的,都是妈B的妓女!??……其实所有的论坛里,都还是有喜欢小云的观众、铁杆的粉丝在支持她的。

只不过,那隔了七八行还看不到一行的寥寥几个字,就好象扔进太青洋鲨鱼群的一只小祟羔一样,转眼间就淹没在一片恶毒的人身攻击中了。

那毒辣辣的妓女两个字深深的刺伤了小云。

尽管她已经告诉自己,没有人会把这些话当真的,喜欢你的人还会喜欢你;那些人只不过是找一个说话可以不负责任的地方把生活里累积起来的狭隘龌龊的情绪宣泄出来而已……等等的这些话,都是宁倩华以一个在娱乐圈混了半辈子的老前辈的身份教她的。

可是听听容易,真要事情到了自己身上,特别是还波及自己的家人、波及母亲的时候,小云就无论如何过不了这一关了。

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个晚上了,她就是这样抱着自己的膝盖,对着电脑,呆呆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从天黑坐到天亮。

她曾经以为,娱乐圈这淌水是她可以平淌而过的,靠她的八面玲珑、聪明乖巧。

可是……叮……尊敬的客人您好!0251号服务生为您服务。

小云呆呆的看着电脑,似乎浑然想不起自己根本就没叫房间服务,只是本能的应了一句:请进……静静的小房间里,小餐车推进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

服务生关门的声音使得茫然中的小云醒觉了过来,她下意识的抬头向来人望去……啊!小云惊讶的张开了樱口,不知是惊是喜的表情定格在她泫然如水的眼眸之间。

之间眼前这个穿着酒店服务生制服的男人:剑眉入鬓,眉宇之间一股豪张之气;星目入电,双眼中如幽潭般深邃而坚定;那熟悉的轮廓,带进来一股令人心颤的熟悉的气息,在小云抬头看他的那一瞬间,反复整个灵魂都从躯体深处燃烧了出来。

傻丫头,易青怜惜的看着她,伸手阖上了笔记本电脑,笑道:那些东西都是假的。

你信它,它就折磨你,你当它不存在,它就连个屁也不值。

你看,盖上它,它不就没了。

小云看着易青穿着的酒店制服,那金闪闪的纽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能站在这里,不知道用了多少方法,费了多少劲,才瞒过那些经验丰富的金牌银牌什么牌的狗仔队,混进了酒店。

她从来没见过易青这样的打扮。

中国最大的民营影业集团的老板,穿着一套酒店服务生的制服,推着小餐车,站在自己面前。

有一瞬间,她真以为自己睡着了,做梦了。

是不是自己太想他能来了,所以一闭眼睛,他就来了?小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忽然就哭了,象个孩子一样的哭了起来,仿佛面前这个人是透明的一样。

易青静静的看她哭了一会儿。

然后坐下来,帮她把乱七八糟的线头拔了,拿起椅子上的电脑包,把笔记本放好。

小云哭了一会儿,突然又孩子气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凑过去打了易素一下,道:难怪小茹说你是大木头。

看到人家哭,连安慰的话都不懂说一句。

易青笑了笑,静静的看着她。

小云也看着他,噘起了小嘴,眼睛里露出了难得的、久违的,顽皮的笑意。

当看到这个标志性的表情时,易素才开怀的大笑了起来??那个她所熟悉的小云又回来了。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六章 现在爱你可以吗?(上)小云看着易青的笑容。

恍惚间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她站在电影学院的报名点那里埋头填着一张报名表……同学,你的胶水笔借我用一下好吗???这是易青这辈子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她永远都记得,他没有南方人那种磨牙咬舌头式的怪怪口音,也没有北方人粗鲁的卷舌和大舌头,一口清新标准的普通话。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记得。

记得那个言语豪迈、虎头虎脑、干干净净的大男生。

直到此刻,她才突然发觉,那个大男生长成了一个大男人,一个真真正正的,胸怀里装着整个世界、人生、社会的大男人。

就连一件极小的事情,他也有自己的个性和主张。

他不会象那些没谈过两场恋爱的小毛孩子一样,一看到女孩哭就笨手笨脚的过来又哄又劝??他知道女孩子什么时候该哄,什么时候该给她痛哭一场的空间。

全世界的小男生都以为女孩哭是求自己去哄她关心她,其实女人哪有那么简单。

小云微笑着看了他半天,说了一句看似和她现在心里所想的事情完全无关的话:没想到。

这服务生的衣服穿在你身上这么精神,象件总裁级的礼服一样。

易青笑吟吟地把餐车拉到面前来,一边解释道: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这里酒店的老板。

幸好他和宁姐是老相识。

才答应让我等天黑了穿着员工制服从员工通道进来。

就这件衣服,花了我一千块钱呢!说着,易青把餐车上的盖子一个个打开,里面是一碗粳米粥、几碟小菜。

有小云家乡地盐渍鸭掌、雪花马蹄糕、炸芋果、冰糖莲藕,都是小云平时爱吃的。

小云扫了一眼,就惊讶的呆了一呆,随即噘了噘嘴,看着易青道:你整天忙那么多事,连这些小事你都记得啊?我爱吃的什么,原来多年你一直没忘。

吃吧,你大概好几餐没正经吃东西了吧?易青笑着把筷子递给她,然后捏着嗓子道:尊敬的客人,0251号服务生为您服务。

小云呵呵的笑着。

光着脚在床上站起来,象个小女孩一样蹦蹦跳跳的坐到床沿儿来,半边身子软软的靠在易青身上。

夹起一片莲藕吃了,然后好一阵赞叹。

吃一口,赞两句,喝口粥,又傻傻的跟易青胡闹两下。

易青知道。

小云只不过是不想拂了自己的好意,吃两口捧捧场而已。

她地胃口还是那么差。

易青心疼的抚摩着她的秀发,轻声说道:你有多久没找发型师做保养了?吃地不好。

头发就越来越差,你这样下去怎么办啊?哇噻,你怎么知道我下一个要接的是洗发水广告!小云放下筷子,拂了拂长发道:发质差了不要紧,我有顺柔!看,独有的滋养因子,迅速渗透发根……说了一半,还没等易青笑,她自己已经笑得滚做了一团。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易青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知道小云只是太需要笑,太需要减压释放一下了。

他看着小云,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

良久,他才艰难的说了一句:冬云,对不起。

这句话让小云呆住了,她慢慢地坐了起来。

易青长叹道:是我忽略了你。

不止是你,我还忽略了很多人。

这几年,我只知道带着华星往前冲,过了一关又一关,赚了一个亿又一个亿,我是我真的错了,我忽略了那些再多亿也买不来的东西,大错特错。

不……小云低下了头,长长地秀发在雪白的睡袍两侧肩头上披散下来,修长白皙的玉颈楚楚可怜。

是我错了,小云凄然道:是我对不起……怎么能怪你呢!易青马上道:那些人根本是可以针对我们,你只不过做了华星的挡箭牌挡下了这一劫。

你放心吧,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我们已经让宝叔和杨仲帮我们去查……不!小云突然摇着头失声痛哭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易青平静的看着她,平静的等待,平静的倾听。

他知道,小云太需要一个能听她诉说地人了。

从多年前那个北京落雪的黄昏,小云告诉他决定放弃报考电影学院的那时开始,他就知道??表面看上去玲珑聪颖、无所不能的小云,其实是一个会把自己所有心事藏在心里的人,藏得很深很深。

是的,从小她的身边就只有一个每天被生活折磨的喘不过气来的妈妈和一个混帐之极的继父,她的心事能跟谁去说?我错了……哭累了的小云怔怔的说了一句,她软软的靠在易青的肩膀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幽幽的道:我从一开始就错了,错的很厉害。

………我把一切当成了豪赌,押上了我的事业、押上了我的感情,可是我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我以为,出名靠捧,上位靠搏,做人最重要的是机会。

我拼命的学着察言观色,学着机巧手段,学着融入这个芜杂的娱乐圈。

……可是我错了。

当台下观众冲着我大喊你好棒你好靓的时候,我知道其实我不配,当依依站在金像影后的领奖台上时,我知道我可能永远没有那一天,就算有一天我真的站了上去。

自己地心里也不会塌实。

……其实我是有机会的。

如果从一开始,我就能象依依一样,肯沉下心来,好好的学几年东西。

好好的把精力多放(放一点在那些有意义地事情上,我想,今天的我不会这么狼狈。

至少,就算再有人说我是花瓶的时候,我心里可以不屑的反驳他。

……可是我错了,我浪掷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浪掷了我的青春,和我最宝贵的一段感情。

说着,小云坐了起来,泪眼朦胧的看着易青的眼睛。

抽泣着道:易素,我做的最错地,就是错过了你!易青的身子猛得颤抖了一下。

他最不想面对的问题,还是来了。

小云握着他厚实地大手,虚弱但坚定的道:我请求你,今天,一定要让我把话说完。

因为我不知道过了今天。

我这一生还有没有勇气把这些话说出来。

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停了片刻。

冷不丁的问道:娴儿上次带到公司来、无意中被我看到的小男孩,其实是你的儿子,对吗?易青吃了一惊,疑惑地看小云半晌,终于点了点头,随即又觉得不妥,连忙解释道:其实是这样的,我……她……其实……小云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用解释什么。

我没有资格听你的解释。

有时候。

我真地很羡慕依依。

小云突然嫣然一笑,梨花带雨、玫瑰初露,看得人怦然心动。

………我羡慕她,能那么完整的、毫无保留的去爱一个人。

她爱你,根本就不在乎你是大寻演,还是群众演员,是大富豪,还是穷光蛋。

她可以无视一切世俗的标准和物质的羁绊,纯纯粹粹的为了爱而去爱一个人…………自有时候,我有很佩服孙茹。

小茹就象古时候那些巨眼识英雄的绝代奇女子一样,一眼就把你从千人万人之中找了出来。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将成就一代大业,所以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一生和你绑在了一起,陪你甘苦与共,志同道合…………自至于娴儿,我对她简直是敬重和崇拜。

因为她做地全是我不敢做的事。

一个将军的女儿,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关山万里、苦随君行,明知希望渺茫,却执着的燃烧自己的生命,去照亮爱情的道路,终于苦尽甘来;她就象古代传说中慷慨飒爽的侠女一样,不顾一切,直求本心,轰轰烈烈的爱它一场,管它来日方长!小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在这样的三个奇女子面前,我是插不进脚去的。

在她们面前,我自惭形秽。

其实,我是最有希望得到你的,小云说到此处,心中一痛,泪如雨下,她轻声道:我认识你比他们都早。

如果我坚持,如果我不动摇,如果我不被虚荣和利欲蒙住了眼睛……我想,你这个责任心奇重、任何人都不想伤害的傻木头,早就被我俘虏了吧?可是,我竟然犹豫了,我竟然观望了。

……自这两天,每当我想起这些,我就后悔内疚的无法原谅我自己!那时的我,太想出名了,太想改变自己和妈妈的命运,走出童年的那种生活了。

我把自己当作了一个筹码,在我无法确定你可能成为一个我能依靠的靠山之前,在我无法确定你这个普普通通的穷大学生将来能给带来优越的生活之前,我想再看看,再看看……………你知道吗?我甚至害怕你成为我的累赘,成为我向上爬的障碍,我努力的告诉自己,其实我并不爱你;告诉自己要压抑下对你的思念,这就是一直以来,我和你保持着暧昧的朋友关系,却从不肯给你确定一点的暗示的原因……(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六章 现在爱你可以吗?(下)……然后,上天惩罚了我。

小云泪眼婆娑的继续说道:你大学毕业那年,我听说你将要和孙茹结婚??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

我观望、犹疑,我在情感和理智之间苦苦挣扎,可终于在观望中把你望成了别人的爱人和丈夫。

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内心深处一直忘不了的人,是你。

我的势利、我的虚荣、我投机取巧的本性,葬送了我的爱情。

我甚至没有机会,让自己喜欢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意。

……自我不敢埋怨上天,不敢抱怨命运。

因为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后来,你逃婚去追依依的事轰传京城,我看着报纸上的新闻报道,恍然如有所失。

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或者说我突然长大了、懂事了……我才明白,这一向自己错的有多么厉害。

易青……小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其实,自从我进入华星以后,我一直很努力。

我真的在努力,希望能把以前的错误弥补过来,把失去的时间找回来。

我知道,在你的心目中,也许我还不如一张白纸一样的小意更好调教;但是,我愿意学,我可以再回到学校去进修,从最基本的开始学起,把这些年在表演上养成的那些模式化、公式化的毛病改掉……易青呆呆地看着满脸泪痕的小云,已经彻底的傻了。

………我本来可以拥有和依依相同或者相似的发展道路。

可是在那个岔路口上,我却在虚荣心地诱惑下,选择了和她截然相反的道路。

其实,我们各自的命运。

就在我告诉你我决定放弃考试去演电视剧的那个黄昏,就在那年冬天的那场雪后,就已经注定了的……我不敢奢求你的感情,更不敢跟谁去比,我只希望……小云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焦急的期盼,她急切的道:我只希望你偶尔在身边看到我,感受到我望向你的目光时,能在你地心里,慷慨的给我留那么一点点位置。

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小云说着,止不住的泪水又一次崩溃了地似的涌了出来。

易青怜惜的伸手轻轻为她拭去几滴晶莹的泪珠。

她忘情的一把抱住了易青地脖子,在他耳边哭泣着说道??易青……我从现在开始爱你,可以吗?不会太迟吗?!易青颤抖着抱住了她,轻轻的拍着她瘦弱的单薄地纤背,闻见她秀发里优雅的淡淡清香。

在这一瞬间。

他突然有种穿越时空似的茫然和迷糊,仿佛又回到了八九年前的那个晚上??在北京三环外的一家地下室旅馆里,同样是这个女孩。

发出一个如同溺水的人企图抓住一根稻草一般的请求:青,你要不要我?那个激情迷乱的晚上,那些少年懵懂的时光,那段素涩混乱地地赤子情怀……今夕是何夕,穿过岁月的你我的手,举起的是宿命的酒杯,还是照亮今生情缘的火炬?小云此刻的泪水,把往事与今日搅动着混合在一起,编织成一场如幻似真的梦。

令易青身在其中,不知自己是蝴蝶还是庄生……傻孩子,易青轻轻的拍着她,喃喃的说道:这些话,你为什么从来不说呢?你把心事埋藏的这么深,谁又能知道?真是个心重的傻丫头……说着说着,易青就忽然感到怀里的小云越来越沉。

他诧异的低头看了看,不禁温柔的笑了。

小云香软的身子柔柔的靠在他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近半个月的失眠,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压力,似乎都在这一番倾诉中获得了释放和宣泄。

仿佛卸下了身心中最沉重的包袱一样,她倚倒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怀中,甜美的进入了梦乡。

易青含笑凝视着她孩子一般的睡容,那娇俏甜蜜的模样,格外忍人怜爱。

想起当年,若不是落榜时她的梨花带雨,他也不会情不自禁的去安慰她,也就更不会有他们之间后来的故事了吧?说起来,小云和依依其实是很象的。

她们都是出身贫寒的穷家女孩,都出自妈妈带大的单亲家庭。

相似的出身,相似的成长轨迹,最后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

相比之下,依依是幸运的。

她有一个了不起的父亲,和一个伟大的母亲。

做父亲的用自己的生命给女儿做出了最强烈最明确的表率??一个人,到底应该怎样活着?做母亲的面对艰辛坎坷的生活,却从未放松过对女儿心性品行的教育;而且身为音乐教师的她,还在女儿心底深深的播下了艺术的种子。

所以,在依依的心灵深处,她似乎从未考虑过,人应该怎样生活这个问题。

那些可以被看做是圣人、圣女一样的种种美德和情操,在她看来其实就如同喝水吃饭一样简单,她近乎偏执的固守着她的高尚、清雅与善良,仿佛这一切根本是与生俱来?因为在她的意识中,一切本来就应该如此。

而小云,却象这滚滚红尘中起浮沉沦着的大多数芸芸众生一样,耳迷五光、目失十色,只能茫然不知所以的凭着自己的本能生活着。

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她、或者示范给她看,究竟什么是对的?她的眼里只看见别人成功之后奢糜富贵的物质生活;只看见有人用投机地甚至是卑鄙的手段获得了正当途径所不可能得到的利益……就象许多有着各种成长缺憾的八零后、九零后地一代人一样,他们以为成功就要不择手段、所谓道德就是伪善??把事物表面的一些恶质当作了事情的决定性参数而加以效仿。

这样的人生,要碰个头破血流才能活个明白。

就象当年孙老爷子曾经教导过的那样。

一个人,想要在社会上获得某一方面的成功。

就要知道主之以道,辅之以术的道理。

任何一个人要成事,想要完全不耍手段、完全不用心计,那叫迂腐天真;但是要是想着只要靠术、靠心计手段就能成功。

或者把这个看作成功的唯一条件和推动因素,那叫幼稚愚昧。

只有遵循事物真正的道,把自己的一切行为归于符合多数人利益地一方,顺应当时当事的大势,顺势而为;在这样的基础上,再使用一点心计手段,才有可能获得成功。

可怜世上有多少人,忽略了深藏在事物核心地那些正面、积极的决定性因素,反而津津乐道于那些浮在表面上的细枝末节的手段伎俩,最终总是与自己所求的目地相差一步。

却永不能到达??只得怨天尤人,大叹社会不公。

然而,正因为如此。

易素才对小云格外的生出一份怜惜来。

因为这个女孩的本性是如此善良。

她是成心要变坏地。

当她选择了那条大多数无知的同龄人都会尝试的弯路的时候,她其实是准备好了要不择手段、要惟利是图’的,因为当时的她,从心眼儿里认为只要这样,就能成功、就能富贵、就能改变自己和母亲的命运……但是。

她却始终没能坏起来。

她善良、清纯的本质无数次的拉住了她,使她在罪与善之间摇摇摆摆??而最终,善还是战胜了罪。

在如梦初醒般地悔悟里,她终于能甜甜的睡上一觉了??睡的象个孩子……虽然她没有说,但是易青却深深的知道??在这个混乱多元、浮躁芜杂的红尘俗世里,在这段非得要活过、失败过而不能明白的生命中,在那些无所是从的罪的诱惑与善的召唤中……一个孤独无依的女孩,挣扎的多么辛苦、多么无助。

易青轻轻的拥着小云,无意识的凝望着自己的脚下??那昏黄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长长的……那纠缠在一起的影子,仿佛在触目惊心的诉说着一个女孩心灵深处最美丽最柔软的那份情怀。

易青突然明白,今生今世。

他都无法摆脱这个影子了。

……心似双丝罔,中有千千结。

夜过也,东窗未白,残灯灭。

小云在清晨微微的凉意中醒来。

因为害怕被偷拍,她已经几天没有开窗子了,窗帘也拉得死死的。

所以,她在未省的浓浓睡意中伸了个娇憨的懒腰,慵懒的道:易青,很晚了,你快回去吧!易青活动了一下僵直酸麻的身体,苦笑道:小姐,不是很晚了,是太早了才对。

哎呀?天亮了吗?小云惊讶的叫了起来,随即醒悟过来,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累的……易青笑着站了起来,道:你好不容易才睡着,我可不想冒这个险。

说着,他温柔的拉过被子,盖在小云身上,轻声道:你再睡一会儿吧。

我也该回公司了。

他突然直起了身子,淡定从容的说道:该解决的,总归要解决的。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七章 谁在冷笑?(上)中午时分。

北京华星大厦。

远远的看见孙茹脚步轻盈的走了过来,冯丽丽主动从办公桌上站了起来,恭谨的低垂着头,道:孙小姐,您好!易总不在,早上去了中影和韩董谈事情还没回来。

孙茹微笑着点头道:好。

不要紧,我进去等他。

请给我一杯红茶。

说着,她转身向易素的办公室走去,在推开办公室门的那一刹那,望向冯丽丽的眼角余光里,忽然泛起一丝难以觉察的戏谑的微笑。

孙茹走进易青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玩扫雷。

将将玩到第四盘的时候,她鼻畔忽然闻到一缕红茶的浓香。

谢谢你,冯小姐。

孙茹随口应道,抬头看了一眼,却吓了一跳。

只见易青手端茶杯,贼忒兮兮的盯着自己开了两个扣子的领口看??深深的乳沟上嵌着前不久在宝叔的慈善基金拍卖会上新拍回来的一条红宝石项链。

深邃的宝石红衬着细滑粉嫩的肌肤,格外的引人遐思。

孙茹又羞又嗔,怒道:你这种人的眼睛,就应该挖出来当泡踩!说着坐起来满桌子找东西要砸易青。

易青忍不住哈哈大笑,压低声音道:你现在还敢在我办公室穿的这么性感。

你怎么知道你头顶上方没有被人家安个针孔摄影机什么的?说着,他嘿嘿一笑,道:幸好咱没在办公室亲热过。

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便宜了谁。

去你大爷的!孙茹啐了他一口道,不过一边说着,一边心有余悸地抬头望了望四周。

易青把红茶给她,凑到她耳边道:事情有头绪了?这里可说不得。

出去吃饭再说。

孙茹接过茶杯象征性的喝了两口,随即道:西三环新开了家烤肉挺不错的,咱们中午去试试吧。

两人假模假式的说着话,孙茹关掉了电脑,两人一起向门口走来。

门外,冯丽丽看着自己地电脑屏幕??视频里,易青和孙茹正拉着手向办公室门外走去。

冯丽丽飞快的移动鼠标,关掉了摄像视频,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老实质朴的神态,继续打起一份文件来。

冯小姐。

易景关上办公室门,站在冯丽丽面前,和蔼亲切的吩咐道:〈双枪老太婆的预算案、道具清单、组成人员表、补给和器材的资料。

今天下午下班之前,都需要清楚的打一份出来,辛苦你一下;另外,剧本的稿样太潦草了,今天下午前也请你帮忙整理一份出来。

重新打一下交给我,谢谢你!易青很有礼貌的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跟着孙茹走了。

冯丽丽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

跟易青道了再见。

电梯下楼。

直到两人走出大堂后,孙茹才终于忍不住问道:喂,《双枪老太婆,不是还有两天才开拔吗?你要地那么急干吗?剧本的事本来也不归冯丽丽管啊?易青冷哼了一声,歪了歪嘴道:怎么?你还心疼她太辛苦啊?靠!要不是怕打草惊蛇,老子就派她到剧组里当场工扛大包去,扮尸体给人踩、安水下摄影机泡她八小时、拍火场戏一身给她安三百个炸点……我靠,我弄不死她我!孙茹忍俊不禁的白了他一眼,啐道:切,一副狭隘小人地那样儿!……西三环。

新开张的韩式烤肉店没有老店那种烟熏火燎式的油腻之感。

装修雅致的小单间让人的感觉特别舒服。

推开包厢地门进去,里面坐着的依依、宁倩华、宝叔一起抬起头来。

桌上已经摆好了牛肉、牛舌、鸡片、鱼片、鱿鱼、土豆片等等一大堆菜码,刚才依依正低头细心的切着一个柠檬,把它分成一片一片地放在一个漂亮的小盘子里。

孙茹开心的跑到依依身边坐下,笑道:哎呀,久等了久等了。

你们不用等我们的啊,开始吃吧!饿死本宫,饿死哀家了。

依依笑着看了她一眼,问道:老佛爷,您不是想生吃吧?孙茹得意的拿起桌上的一段黄瓜,卡嚓啃了口脆的,挑衅式的冲依依扮了个鬼脸。

易青脱了外套,把包厢门关好,也坐了下来,对众人道:哎呀,可算到了能自由说话的地方了。

在自己公司都得防这防那地,真别扭。

依依知道易青最喜欢吃牛舌,连忙先拨了几片到已经烧的发热的烤盘里,然后拿起一片柠檬,把汁水细细的挤在牛舌上??滋得一声轻响,一股柠檬的清新香气混着浓郁的肉香立时在小小的屋子里弥漫开来。

易青看着孙茹着急忙慌的往烤盘里放各种东西,一边问道:查出来了吧?她的文凭和学历什么的,想必都是伪造的了?恰恰相反!宁倩华和宝叔对望了一眼,然后道:全是真的。

四年哈佛经历,三年麻省的MBAA货真价实的工商管理硕士。

宁倩华说着,伸出筷子翻动了一下自己面前烤盘里的鱿鱼,接着道:丽丽冯这个名字,当年在哈佛和麻省都非常有名,尤其是在麻省的时候,拿过三年的全额奖学金,是个天才型的人物。

易青迟疑的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偶然的?是我们冤枉她了?宁倩华摇头道:不。

我们在请人回去调查她在校地资料的时候,发现两件特别有趣的事情。

第一,她在哈佛的天主教唐人教会团体里。

是活跃分子;但是,她在教会里用地中中国名字却不是冯丽丽,而是马莉莉??是茉莉的‘莉’!马……莉……莉……听了宁倩华的强调,易青默默的念叨着这个十分耳熟的名字。

随即恍然道:原来……居然是她!一年多以前,在香港曾经有一则相当轰动的社会新闻,说是有一个叫神秘的华裔女人从美国帐户上用马莉莉这个名字,购买了香港八家即将倒闭的八卦杂志50%以上的股份。

香港的媒体对这个女人地行为非常好奇,因为在香港这种新闻高度自由的地方,重新注册开办一家杂志或报纸的费用可能比注资挽救一家老旧地媒体要便宜的多。

易青记得当时他还和孙茹她们开玩笑说,要去请这个新任八家媒体的马董吃饭,好好搞搞公关。

因为看架势,搞不好这位想统一香港的八卦周刊,当个狗仔女王什么的。

这件事情刚开始地时候。

曾经有多家香港媒体大肆报道过,可是没两天,这些报道就很不合规律猛然消失了。

显然是当事人不想过分招摇,所以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强行把事情压下去了。

在当时对易青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扫过眼一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地社会八卦而已,但是今天听起来,却似乎得到了一丝印证。

有意思……这就有点儿意思了……易青冷笑着喝了一口麦茶。

问道:还有什么更有趣的吗?宝叔一言不发的从自己的小包里取出一张放大了的数码照片,放在易青的面前。

易青拿起照片看了两眼,那是一个衣着性感、皮肤细嫩、丰乳肥臀的时尚女郎。

易青不以为意的问道:怎么了?这个肉弹又是什么人?依依夹了一片烤好的牛舌到他盘子里。

笑道:你天天上班都能见到她,还问她是谁?冯丽丽?!易青脱口而出,吓了一大跳,连忙仔细地端详了那照片好半晌,一脸的无法置信。

孙茹也好奇的放下筷子,一把抢过照片来看。

只见照片上的女子,穿着一身高开叉的旗袍,蟒腰轻扭,酥胸高耸。

风情万种的看着镜头,说不尽的妖娆妩媚;任你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不会把她和那个老实、勤力、质朴、拘谨的象个老处女一样的冯丽丽联想到一起去。

易青摇头叹道:这姐们儿可真是下了大本钱了。

咱们华星不知道欠了她什么滔天血债,值得一个麻省的美女MBA牺牲这么大,处心积虑的来对付我们。

所以说啊,宁倩华总结道:她一定是受人雇佣办事的。

真正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华星从香港进入内地,正是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难保不会挡了谁的路,妨碍了谁的利益,只不过能用的起这么高水准的商业间谍,对头人一定不简单。

这种妖精,看着就有气!亏她平时装的那么象!孙茹随手把照片一丢,道:管她是什么对头人派来的,这种人,立马踢出公司去,一了百了。

那不行。

易青马上道:这不是打草惊蛇了?咱们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要怎么对付我们……本来他们在暗我们在明,现在好容易被我们发现了破绽,把主动权拿回来了,要是自己再把冯丽丽这条线斩断掉,那岂不是又要天天防着对头躲在暗处冲我们打黑拳了?说着他夹起一片牛舌,细细的咀嚼了起来惬意的笑道:什么事情,都得讲究个火候,心急吃不了好牛舌呀!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七章 谁在冷笑?(中、下)宁倩华听罢,立刻赞同道:这话说的太对了。

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决不能让这个女人知道我们已经察觉到她的身份了。

否则的话,她写一封辞职信自己走人,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更何况……易青接下去说道:象冯丽丽这样的商业间谍,想必一点都不便宜吧?对方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找了这么高水准的卧底,塞到我们华星一呆就是两年,他们的目的何在?总不可能只是想搞点负面典论,败坏一下华星的名声这么小儿科吧?孙茹也沉思着道:这么看起来。

小云这件事,最多只不过是个引子而已,这后面恐怕藏着一连串的后着。

对方具体要打击的目标是什么,打算怎么对付我们,是咱们哪一方面的仇家,这些我们还都不知道呢!宁倩华蹙眉摇头,叹道:所以说,咱们还不能按照常规的方法来处理眼下小云的问题。

说不定对方早把我们应对的措施都想好了,就等着咱们做出反应,装好圈套等着我们把头钻进去呢!易青点头道:是啊。

看来冯丽丽这件事,得先放一放。

宝叔,麻烦您的那些道上的朋友继续帮我们查冯丽丽这条线,关键是通过她在美国这一段切实可查的经历往下挖,看看能有什么发现…………至于咱们。

可得先按捺住了,不动声色,先把眼下地事情安排了再说。

宝叔点了点头应下了,随即想到了什么。

道:我倒是认识不少京城皇城根儿底下飘着的顽主儿和混混,咱们要不要通过一些手段,找几拨人去那个什么《京华女人》还有那几家闹的最凶的,警告警告他们,让他们……话还没说完,孙茹就叹了口气,一脸同情地盯着这位从小带自己长大的保镖叔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嘴脸。

宁倩华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搞得宝叔闹了个大红脸??整个华星唯一能让这条汉子害怕的就是这位高贵雅丽、威望素著的宁大总监。

宁倩华见他这么尴尬,忍不住噗嗤一笑。

也就没有出言奚落他了。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蠢更笨的主意吗?找流氓、黑道去威胁报馆,那都是民国时期青红帮最底层的那些不上道的小混混用的路数。

现在谁还来这一套,一准是香港黑社会电影看多了。

如今社会。

是一个言论自由空前泛滥,资讯发达到无孔不入地年代。

本来目的就是为了减轻典论压力,不向媒体示弱示好,还上门去耍流氓耍暴力?除非真能把当事人都杀了灭口,否则只要有一点消息被泄露出去。

在媒体的交叉报导下,转眼就是轰动全国地新闻。

要是小云被安上一个动用恶势力暴力威胁媒体的罪名,这辈子在公众心目中基本就可以下岗了??本来明明是自己占着理的。

一旦这么闹出来,岂不是等于亲口承认了之前媒体所做的那些有关小云和小云母亲的恶劣报道都是确有其事了?依依喝了口茶,提议道:那……我们开一个记者招待会,把我们熟悉地、跟我们华星一向关系良好的那些媒体和名记者召集起来,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他们,请他们向公众澄清一下。

咱们华星这么多年,怎么也该积累下不少公关资源了吧?易素看了看宁倩华,宁倩华马上道:这个是必要地,但是一定要低调的做。

而且只能陈述自己的委屈。

千万不能去指责〈京华女人和那几家诽谤小云的媒体。

总之,一定不能让这些新闻再被炒起来。

为什么?宝叔终于忍不住了,象他这样耿直的汉子,完全想象不出来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事,他大声抗议着道:居然还有这样放屁的事!三个美女闻言,齐齐的向宝叔看去。

宝叔连忙尴尬的拍了拍自己地嘴,道:我错了,我口臭,罚我一杯。

说着拿起扎啤杯大大的灌了几口。

宁倩华不愧是香港娱乐圈杀开条血路冲出来的老江湖、王牌经纪人,她处理起这些事情来,驾轻就熟,老辣精准。

澄清事情的真相,只不过是尽可能把伤害减低到最轻罢了。

在如今的中国社会,真相是个最不值钱的破玩意儿。

倘若支持华星和小云的媒体说东,攻击华星和小云的媒体说西??双方形成了交叉报道,你反驳我,我批评你,再带动裹胁进来的网民们七嘴八舌的胡说议论一通,最后的结果决不会是真相大白,而是越炒越热。

而热炒的结果,由于话语权的不对称,只会使负面的东西越来越负面。

而新闻越做越大的结果,是媒体一方的利益反而越滚越大。

事实上,到时候唯一的受益方,还是做新闻的媒体;而小云所受到的各种有形与无形的伤害与损失,则会随着媒体交叉报导的泛滥、社会影响的不断升温而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而且还会加上一条恶意炒作的罪名。

名人讨生活的本钱,就是他们的名誉,任何一组负面新闻出来,必然要损伤到她们谋生的根本,这不仅仅是精神上、心灵上的损害而已。

比如说,象小云这样,被说成是靠潜规则搏出名的,还和继父有乱伦关系,那么一两年内,谁还敢投资在她身上,请她演文静、温柔、善良、纯情的女性角色?所有的制片商,包括艺人的所在公司,都要考虑到由于典论对于这个明星的误解或看法,可能会使得受到影响的观众,在看演员的表演时无法代入、认可,从而拒绝消费有这个演员参加的商品。

在这组关系中,明星付出的是巨大的代价,而娱记一方却任何损失都没有,而且在司法无法介入的情况下,不用负任何责任。

非但如此,娱记们在这种事件中的获利,却是非常明显的,因为人家就是干这个的,这是他们的职业。

在任何一组负面的娱乐八卦中,明星们除非是刻意炒作,或者是过于稚嫩没有经验;否则的话,象宁倩华这次应对小云这件事的这种低调处理的方法??委曲求全的打落牙齿和血吞是最冷静明智的应对之道。

任何一个聪明的明星,都不应该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因为再合情合理的辩解,再真实客观的事实,都必须经由媒体才能让公众知道,而且要建立在公众肯于相信你的基础上才行。

这时决定事情的性质的,不是事实如何,而是公众认为事实如何。

公众一旦倾向于恶意,任何合理的解释和事实真相都可以曲解成非常不堪的新八卦。

明星采取高调强硬的态度的结果,只能是引发多方的反应,把新闻越炒越热。

??所以小云才说这是必输的战争。

即使是司法介入,把当事媒体告上法庭,作为媒体一方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微小??最多罚款道歉,而依据目前现有的法律来说,罚款的金额远远低于新闻八卦本身带来的收益。

可打官司本身,对名人们在经济、时间、精神上的伤害,以及他们在社会典论中的负面形象,更是严重加剧。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愿意打官司。

当年那位出了名的见人就喷的臭嘴宋祖德,为什么能横行江湖十几年,有恃无恐的等着名人们来告他。

就是因为他自己和受害的名人都很清楚,一旦打起官司得利的是哪一方。

想到这些,众人准备大快朵颐的心情不由得大受影响,有些郁闷了起来。

宝叔忍不住道:难道就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就不信这些人就天下无敌了!咱们这些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总不成在阴沟里翻了大船!太他妈憋屈了!孙茹叹了口气道:您才知道啊?我那好心肠的叔啊!别说是我们一家公司,连中央政府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可不是无敌了吗?中共中央在2013年就已经提出了要解决‘网络文化乱象’和过度不实报道这个问题,到现在,整整十二年了,结果怎样?易青吃了片鱼,笑道:好啦好啦,咱们就别忧国忧民啦!吃东西吧,酒精都快烧完了……,说着,他翻动着盘子里的肉片,不经意的道:中国新闻大学的那位新上任的校长王仁川教授,下午约了我在他们学校见面。

韩山平也去。

王仁川?孙茹惊讶的道:就是那位一连三届人代会,都提案要求整顿新闻典论报道,控制网络文化话语权的人大代表?易青一边忙活着,一边点了点头,口齿不清的道:王教授和咱们电影学院的谢非老院长,还是忘年之交,半徒半友呢!孙茹和依依含笑的对望了一眼,一齐看了看易青??其实一向以来,真正时刻忧国忧民’的还是咱们这位易大寻演呢!午饭后。

易青没有回公司。

下午的约会马上就要到时间了。

他一头钻进了北京华星给他配的大奔驰车里,和衣打了个盹。

昨天晚上抱着小云靠在床边迷糊了一宿,今天早上又和韩山平聊了一上午正事,再加上中午这顿劳心劳力的饭……易青真是烦透了这种破事儿。

这让他觉得比熬夜拍戏还累一百倍。

这世上怎么老有这么些人,吃饱了撑的正事不干,成天卯足了劲头的跟你搞破坏、扯后腿。

可即使这么累,易青还是没睡着,迷糊了一会儿又醒了,脑子里几百个念头交织来去的打架…………在普通人眼里,明星和记者之间,名人握有绝对的强势。

明星有钱、有名气、有保镖助理、有大公司财团撑腰,比起只有一个小杂志社或者小报社背景的、一身臭汗背着机器满街追着明星跑的狗仔队们,表面上看去,明星们好象真是绝对的强者。

但是事实恰恰相反。

在任何一组娱乐八卦中,名人处于的地位,都是绝对的弱势,任人宰割。

因为娱记们掌握着的,是典论的力量??这是一个裹胁了整个社会的强大力量。

而且这种力量,在目前地中国,不受任何监督约束。

是没有任何力量能规范的。

记者,是一个具有社会公信力的职业。

记者说出来的事,理论上说,都是或者都应该是事实。

虽然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年地娱乐典论恶质化的考验。

观众也越来越聪明,越来越会动脑子,传媒的公信力受到了挑战。

但是除了当事人狂热的粉丝以外,绝大多数的公众还是愿意倾向于相信弱势的记者,而质疑强势的明星的。

有目的性的制作各种新闻,可以给传媒带来巨大地商业收益,而本身又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任何司法监督或者社会规范的监督,又都对这种行为毫无约束能力。

不受监督约束的权力,一旦遭遇巨大利益地驱使。

两者结合将会产生什么?这才是中国社会娱乐恶质化的根本原因。

一个文明、平衡的社会,决不能有不受监督、缺乏理性的权力存在??警察的权力不受监督,就会有人滥用职权;医生地权力不受监督。

就会有人草菅人命,政府的权力不受监督,就会有人贪赃枉法、滋生腐败!那么,典论的权力不受监督呢?……不受监督地权力……说的太对了,太好了呀!中国新闻大学的王仁川教授听完了易青的论述,激动的拍案而起。

倒把旁边的韩山平吓了一跳。

正是上课时间,中国新闻大学的校圆里格外安静。

装修古雅的副校长办公室里,正当盛年的新任副校长王仁川教授激动地直搓手掌。

韩山平和易青交换了一个眼神。

悄悄笑着摇了摇头。

易青虽然也认为自己的观点多少有点可取之处,但是也不至于让一个专家学者激动成这样??这位呀,还真是个搞社科理论研究的理想主义者。

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社会新闻学家,竟是个最标准不过的传统中国知识分子,一肚子的书生意气,也难怪,看他的履历,好象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校圆,光是在社会新闻学系担任系主任就足足呆了有八九个年头。

易素以前就看过不少这位学者关于网络文化乱象的分析论述文章;今天又和他聊了一个来小时,现在易青已经可以基本上在自己心里勾勒出一副有关他和他的同见者们这几年是如何整顿中国社会典论秩序的情景了。

他们的那些理论、分析、阐述……放在科研办公室里那是无可挑剔的高水准。

或者拿到国际社会学交流的会场上去忽悠外国专家,那也是绝对可以给中国人长一长脸的。

但是可惜,这些东西太高级了,根本不能转化成能够让基层民众接受的认可的,在社会生活中切实行之有效的政策方针与思维方式。

反对典论失控、反对不实报道这种具体的社会大事,交到这样一群高屋建瓴、纸上谈兵的大书生手里,成效如何真是可想而知了??难怪政府整治了十几年,还把这个问题整治成这样。

中国从来就不缺少满腔热血的知识分子,缺得是象易青这样肯将一腔热血转化为建设国家的实际力量的人,缺得是抱着几亿几亿资金为了国家民族往前冲锋的实干家。

中国传统上,是一个没有言论自由的国家。

所以中国人对‘典论的力量’这种存在没有概念,王仁川自顾自兴奋的说道: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后,网络作为新的传媒手段的兴起,给中国带来了一个能够全民参与的典论爆炸时代。

在这个时代里,所有的人都拥有相同的基本不受限制的话语权,而话语权的泛滥和失控是寻致社会文化与资讯混乱的最根本原因。

我们原来一直是从‘过度的言论自由’这个概念上进行探讨和研究的,而今天听到易导说出典论是一种‘不受监督的力量’这个观点,这种提法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啊!茅塞顿开,茅塞顿开!韩山平听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本人既是学者,又是政客,对基层民众的心思最是清楚。

王仁川和人大那些人。

用这种概念来处理问题,那还有个好儿吗?中国老百姓千百年来都没有话语权、没有言论自由,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自由了,那还能不可劲儿儿撒欢的用吗?你现在跟群众说什么自由也不完全是个好东西。

说太自由了也有坏处??那老百姓能不对你有抵触情绪吗?易青跟王仁川客气谦逊了两句,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其实……王教授,我个人有一点浅见,我总是觉得,我们用限制过度言论自由这个提法和概念来向基层民众宣传劝导,并且作为制定相关措施的指寻方针,似乎不太明智。

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些措施同言论自由这个概念对立起来呢?这是必须地、迫不得已的呀!王仁川理直气壮的一摊手,然后身体前倾下意识的做出了一个给学生授课时地准备姿势,看样子又要有一大堆理论出炉来论述这个问题与言论自由对立的必然性和必要性了。

易青连忙抢在他发话之前开口打断他,一针见血的说道:不!我认为恰恰相反!网络典论的恶质化和社会典论的失控。

非但不是言论过度自由造成的,而恰恰是言论不自由造成的!这个观点大大的出乎王仁川的意料之外,就连韩山平也忍不住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竖起耳朵凝神倾听起来。

易青笑着看了看王仁川,道:我不会讲什么深奥地社科理论,只是一点浅见而已。

我先请教王教授一个问题,如果一个社会,没有了刑法。

将会怎么样?那就失控了呀!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杀人、打人、伤害别人……王仁川条件反射的身体前倾,道:在专业社会学上,我们管这种现象叫做……好的……易青赶紧打断他道:假如一个社会失去了刑法对人们地暴力行为进行约束。

那么将会产生什么行为呢?………首先,是极度的自由;也就是说,人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欲望和需要,随意的使用暴力,可以肆意的伤害他人。

在极度地自由之后呢,则是极度的不自由,因为只有个人或者团体的暴力最强大地那一小部分人,可以在这样的社会秩序下彻底的享有自由,而力量弱小的人呢,则必须完全从属于这些暴力强大的人或实体之下。

屈从于他们的欲望。

……自反过来,我们可以看到所谓的网媒典论恶质化问题,其实也是同样的道理。

不受监督和约束的典论力量,使得人人都掌握了充分地话语权,任何人都可以根据自己一时的情绪和喜好随意的侮辱、谩骂、恶意揣测他人;人们可以毫无根据,只凭捕风捉影的莫须有报道,就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至于无法辩白的境地……那么,这样的极度自由的结果是什么?是极度的不自由!……自也就是说,谁的声音大,谁就有话语权;谁骂人骂的凶、骂的脏,谁就有话语权;或者说,谁掌握了最强大的言论的暴力,谁就拥有了最大的话语权。

在今天的网络上,任何不同意见一提出来,尤其是积极的、正面的、为当事人辩白解释的意见一提出来,转眼就会被攻击和侮辱的声音淹没??决定谁有理谁没理的不是事情本身的对错是非,而是谁声音大、谁支持者多、谁更会骂、谁更擅长使用言论暴力……这样做的结果,其实是使绝大多数群众彻底的失去了话语权,就象没有刑法监督约束的社会秩序是暴力至上的秩序一样,没有监督的典论秩序,也是暴力至上的秩序,只不过是言论的暴力罢了。

我举这个例子,就是为了说明网络文化乱象和典论话语权之间的关系。

我以为王教授您的观点,只是看到了典论失控下的极度自由,而忽略了更深层次的极度不自由。

如何彻底的治理网络文化乱象和新闻典论的恶质化问题,我所依据的理论决不应该是和‘言论自由’这个概念对立的,恰恰相反,我更要高举起维护言论自由的旗帜,因为事实上,我们所做的,是要为绝大多数人争取更广泛更青等的言论自由!是为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不受监督约束的自由,过度的自由只会妨害自由!这一番话显然极大的动摇了王仁川原来的认知体系,使他以一个从未有过的视角重新视自己研究的课题,这位热心笃实的学者,呆呆的望着年轻的电影家,旁若无人的陷入了自我的沉思之中。

……回去的路上,易青邀韩山平同车而行。

易青今天来,一心以为会是个政治气氛浓郁的会面,因为关于整治社会典论这一方面的事;在国内这位人大代表王仁川可以说是说话算数的人物,中央上面不少人,在这件事上都看着他呢!唉,要不怎么说书生误国呢!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局面。

易青一心是来解决问题来的,结果费半天劲来上了一堂社会学的课,而且还是他自己主讲给别人听,真是气闷之极。

韩山平看出了他的心事,笑着安慰他道:别生闷气。

你今天这番宏论,绝对没白说。

我告诉你,今天约你和王仁川见面,主要就是因为,下个月在中南海,他们这些主张整顿传媒的学者,和一群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反对这件事的方方面面的人,双方有一场正式的听证会。

到时候很多实权领导要来,我希望你也能参加。

为了拿到门票,今天特地带你来跟他认识一下。

就今天这架势看来,就算我不开口,他到时候也非跟我要人不可。

是吗?易青这才兴奋起来,怪道:你不早说。

现在说不是一样吗?韩山平笑了笑道。

其实他有他自己的考虑,政治家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要是事情没成先告诉了易青,到时候办砸了,不是白添埋怨吗?韩山平想着他的心事,易青这边却早已经走神了。

对付这些缺德的八卦媒体的事情可喜刚刚有了些眉目,但是易青却一直高兴不起来。

今天看了关于冯丽丽的那些资料,尤其是她来自美国的一段背景,使得易青的内心不得不产生一些微妙的联想??想到了某种可能,他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更甚了。

那个躲在幕后悄悄窥视觊觎着自己和华星的,究竟是何方神圣?是谁在阴谋与圈套的暗影下,发出令人齿寒的冷笑?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八章 天涯男儿(上)亲爱的旅客,本次航班将要到达的目的地是甘肃省的兰州。

飞机马上就要开始飞低降落了,请您整理您的随身物品、收起小桌板、再次检查一遍您的安全带是否已经系好,谢谢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在《双枪老太婆》剧组飞往兰州的飞机上。

依依目光茫然的望着窗外的朵朵白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手指无意识的在窗玻璃上画着,随着口里的白雾划出一道道水迹。

想什么呢,傻丫头。

易青说着,把她面前一杯喝了一半的果汁拿过来一口喝干,顺手把杯子塞进垃圾袋子里,一边帮她把面前的小桌板收起来,笑道:没听见广播里说什么吗?依依转过身来,答非所问的道:也不知道小云怎么样了。

易青知道她挂念小云。

身为星光熠熠的女明星,没有一个人能逃过被歪曲诽谤的命运,只是程度有所不同而已。

依依虽然形象清纯、为人低调,从没有被如此火力密集的关照过,但是看到小云的遭遇,也不免使她心有戚戚,感同身受。

别担心啦。

有宁姐和小茹在北京,不会有事的。

易青安慰她道:再过两天,公司就会安排小云去欧洲录新的MM卜等她回来,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

到时候我们一定能把事情漂亮的解决掉!易青嘴上说地很肯定,可是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是一直不停的打着鼓。

以宝叔和杨仲的效率和能力,有冯丽丽这么个大活人线索在那里。

应该来说,有一个月时间足够能顺藤摸瓜地查到冯丽丽的幕后主使是谁了吧?可是,就算查到了又怎么样呢?一切就能顺利解决吗?易青在心里一直害怕的那种可能令他此刻的心里充满了不安。

他悄悄摇了摇头,连忙岔开话题道:一会儿,咱们要见一个熟人。

人家在电话里说,非常想念你呢,呵呵!依依诧异的看着他,问道:熟人?我们在西北……在兰州还有熟人?说话之间,飞机夹着巨大的刺耳轰鸣声开始了降落,依依下意识的掩住了耳朵。

微微张开了樱口,形成一个可爱的。

……兰州机场。

兰州是西北重镇,交通枢纽。

几十条航班线在这里来往交叉。

可以想见这里的繁华与热闹。

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易青他们带领地这一支近百人的队伍,高高的举着《双枪老太婆》摄制组、中影集团、华星影业地大旗,许多器材和服饰上都带着华星的LaLOGO,显得格外惹眼。

夹在三个助理中间。

戴着墨镜和长檐帽的依依还是没忘记刚才在飞机上说的话,忍不住叫住走在最前面的易素,道:你说什么熟人?我也认识吗?认识认识。

当年还是你地裙下之臣呢,铁杆粉丝。

易青一边看着没营养的玩笑,一边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寻找,并对依依解释道:也不是瞒着你们大家。

主要是临时联系上的,人家要来接机,还要免费借地方给我们拍戏,盛情难却啊!突然,他眼睛一亮,兴奋地指向远处。

大声道:来了!在那里!离他最近的几个华星同事闻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人潮拥挤的机场大厅门外,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正在费力的支起两根竹竿,两头缚着一个条幅,上面写着天路集团接易青导演!易青高兴的拉着依依,道:来,跟我过去。

不知就里的依依被他没头没脑的牵着,分开人群向那几个人走去。

不一会儿到了近前,几个举着旗地大个子很自然的向两边分开了些,一个相对矮一点、瘦弱一点的青年男子立刻从他们当中显了出来。

他是一个砸到人堆里去,任何一个眼神好的人都能把他从千万人里摘出来的那种人??瘦长的身躯,白皙的皮肤,眉宇坚毅,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一身黑色的挡风大衣,斯斯文文的站在那里,却隐隐有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

依依仔细的辨认再三,突然惊讶的摘下了墨镜,失声道:哎呀,怎么是他?易青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的站在这个黑风衣男子的对面,两人静静的凝视打量着对方。

那一刻,一切似乎都在这两人的目光中凝固了。

一种微妙的气氛在两个久违了的朋友之间奇异的蔓延开来。

仿佛一切都停滞了,机场大厅里一切的声响都已淡去……他,用五年的时间,挽回了香港电影近二十年来的颓势,开辟了中国国产电影通往美国的、堪能覆盖全美的多点一线的销售渠道;雄心勃勃的准备组建泛亚电影联盟,建起中国影城与好莱坞抗衡。

他。

名校高弟,辅佐自己的父亲,在贫瘠荒芜的大西北战天斗地,带领着手下十万建设大军在这片无数高级知识分子视作畏途的土地上,开荒掘井、起高楼建大厦、兴工旺农;办教育建学校、传播民族文化,只手打造一片开天辟地的大事业。

他是电影学院近百年来最富传奇色彩状元生;而他则是当年的北大学魁,秉承着五四精神的热血青年。

七载分离,天涯相照,彼此肝胆。

在重逢的这一刻,那些激情鼓荡、书生意气、粪土当年万户侯的青春岁月。

刹那间又涌上心头、充满了胸臆。

遥想当年,分别之际时,他们地豪言壮语和彼此的约定还在耳边。

而此时的他们,却都已经是在各自的领域里做出了超人成绩地社会贤达、新闻焦点人物了。

老易!你小子……威子!哈哈哈……易青大笑着跨前了一步。

紧紧的和迎上来的路威来了个熊抱。

依依看着两个男人跟疯子一样互相重重的锤打着对方的脊背,砸得梆梆响,不知怎么的,眼眶竟有些潮湿了。

这六七年下来,你可发了啊!有钱人,啧啧……有钱人……易青摸着路威的风衣料子,嘴里煞有介事的啧啧赞叹着。

你大爷的!你少来!路威怪眼一翻,推了他一把,道:谁不知道你小子,根本就从来不拍不上亿的戏!他妈地还跟老子装穷。

路威身后的几个属下大概从来没见过总经理还有这么生活化的一面。

看地眼睛都直了。

易青笑着拉过依依来,对路威道:看看,我把你的偶像带来了。

此时依依已经摘掉了墨镜。

笑吟吟的望着路威。

这世上大概没有哪个正常男人,看了依依一眼还会忘记的,路威一见到那容光丽色,立刻高兴的搓起了手掌,好半天才想起该跟依依握个手。

我和我老婆都很喜欢看你地戏呢。

大影后。

那部《北角夜未半》、还有最近的《地狱方舟》……路威兴奋的道:连我家小丫头都是你地影迷,我告诉她,爸爸是周依依的旧相识。

她还不信呢!依依惊讶的笑问道:哎呀!你都已经结婚了吗?还有小Baby了?刚丫头都打能酱油了,4岁了,还什么Baby不Baby的!路威得意的冲易青一抬下巴,道,咋样,这方面你可拍马都赶不上我了吧?这辈子都赶不上了吧!我累不死你,哈哈哈……易青微微一笑,心说我家念青都五岁了,你小子牛什么牛!……把剧组人马安顿在兰州的一家中档酒店里以后。

易青和依依、杨娴儿、罗纲、何风等华星的重要人物在路威的带领下来到了路威在兰州的家。

晚上,路威大开家宴,招待远来地昔日好友。

主方列席的除了有路威那位贤惠清丽的妻子和那位已经会打酱油的依依的小粉丝之外。

还有路威的两位高级下属??天路集团的行政总监和财务主管。

席上,易青与路威说起当年种种??中日电影节力挫倭虏、创办北大电影社机关刊物《清韵电影》以及路威和阿鼠毕业时在北大电影社的那通慷慨激昂的演讲……想起那些意气风发的岁月,两人不禁相视开怀大笑。

天路集团的创办者是路威的父亲??西北建筑地产大王路豪亮。

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大富豪、世界华裔富豪榜上的前几名的大人物,当年靠着一匹驴子驼着一袋铁钉起家,借着中央政府西部大开发的一路春风,在西北白手起家、左右逢源,终于被他打下一片江山。

集团名叫天路,一方面是比喻他们要在荒凉的大西北为西北人民修出通天大路来,另一方面也是嵌入了他们路家的姓氏。

这几年路豪亮早已半退隐,一应事务都交给自己北大高才生的儿子打理??路威现在是天路的副总裁、总经理。

这次听说易青的《双枪老太婆》要来,并且要在西北考察,准备建中国影城,路威立刻派人联系自己这位微时故友。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八章 天涯男儿(中)当年路威与易青分别之时,提到的有关他父亲路豪亮要在西北建的电影文化城,此时已经初具规模。

西北地广人稀,有些地方千里荒凉,不宜工也不宜农;即使拥有了相当先进和现代的城市规划、建设系统,那些地方也很难形成城镇规模。

主要的原因,当然还是因为无法吸引和聚拢大量的人口资源??谁都喜欢往大城市挤,谁愿意来那些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而极富探险精神、每有新奇创意的西北建筑大王路豪亮,则想到用特色教育带动产业规模,进而吸拢人口、扩大居民区外沿,最终形成城镇建设的办法。

当年的深圳、厦门这些特区,也不过是贫瘠荒凉之地,但是利用其沿海城市的特有优势,开放进口、引进投资,繁盛的外贸业吸引来了大量的迁徙人口??有商机的地方就会有钱,有钱的地方就会有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城市。

西北很多地方,天然的条件无法和沿海相比,各种行业都发展不起来,但是文化软产业这种产业,却是可以到处落地生根的。

路豪亮先生的这套理论如果能够论证成功,不用二十年,千里无一人的西北边陲,将渐渐矗立起点点繁星般的大大小小的乡镇、区县。

甚至是新兴地城市。

不过,路豪亮不过是个老三届,头脑灵光,但是才具却不够;他的许多天才构想。

理所当然的着落在他的继承人??北大地高才生路威身上来实现了。

当年路威还在北大搞电影学社的时候,就向老爸进言,拟订了一个关于电影文化城的计划。

当时正在大力号召资金、人员来建设西北,有财团愿意开发那些盐碱沙化、无工无农的空置土地,政府当然大力支持鼓励。

天路集团以五千元一亩的便宜的吓人的价格,在古玉门关以西,敦煌以东买下数千亩土地,开始兴建第一个天路电影文化城。

二十一世纪初以来,中国政府一直秉持着全力支持鼓励民办教育的政策,天路集团在文化城里建立的集私立小学、初中、中专、高中、大专、成人本科等各级教育一体化的这个计划,很快得到了大笔国家贷款。

天路集团将贫困山区地孩子从大山荒村接出来。

和他们的家人、监护人签定合约;合约期间内,天路集团负责给孩子吃、住、穿、用,并替他们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

还按月发给零用钱,而同时,孩子的教育和发展则一切听天路公司地安排。

被收入这一计划的孩子,从小学一年级开始除了使用全国制式的小学教材之外,还必须修读艺术基础美学和电影学启蒙这两门副科。

从文化城的电影学校完成初中学业的学生们,将面临第二次签约。

可以选择去考公立地高中、中专,或者再次签约继续留在天路电影文化城享受免费教育。

从中专的学生开始,就要为这些年来接受的免费教育买单了。

学生们根据合约。

在完成国家规定地高中学业内容之外,开始半工半读的接受各种和影视摄制、制作有关的任务,为学校和文化城进行创收。

赚来的钱除了很少的一部分奖励之外,大都归天路集团和文化城所有。

大专、大本的学生,除了在校期间要为学校赚钱之外。

毕业后,将根据合约在天路集团指定的单位低薪服务三年,完成合约后,愿意继续留在天路工作的优先考虑,不愿意的可以自主择业。

对于那些读不起书甚至吃不饱饭地家庭来说,自家的孩子能有书读、有饭吃。

甚至还能彻底的改变一生的命运,从一代代的贫穷中走出来??这绝对是天大的好事了。

中专、大专、大本的招生,为那些考不上大学或者考上了大学没有钱上的青年学子开了一条新路。

从206年开始,新建成的天路电影学院开始招生。

路威在天路的这五年多下来,成绩斐然。

第一批招来的大专、大本的学生已经毕业,许多留校做了小学、初中、高中部的老师,而中学部的孩子们也已经开始在各类二三线的影视剧里担任角色,有些甚至已经在国内影视市场小有名气。

路家父子提出的这个读书不要钱的创意,很快的吸引了西北乃至全国的贫苦家庭。

迁入围绕着这些新兴的人口聚集点,交通、医疗、水电、房产、食品加工……一个城市乡镇所需要的各种行业渐渐在这些地方发展起来,形成一个小型的人口聚居点。

在政府和天路财团的扶助下,这里的房价便宜,生活也非常容易,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人口从更加贫困的地方迁入天路文化城的范围之内。

有许多甚至是举家迁来,孩子读书,父母就设法在这里做生意、务工谋生。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

路威笑道:现在文化城已经有十几万人口,我们有信心,在十年内使这里人口超过五十万,然后向国家申请,成功设县!听完了路威的介绍,易青和依依等人都是称美不已。

易青感慨的道:跟你们天路集团这种开天辟地的功业相比,这几年我们做的事就显得小儿科多了。

路威连忙谦逊了几句。

罗纲在一旁道:你们搞的这种教育模式,倒有点象是日本的那些艺能公司。

日本那些娱乐公司、影视财团让手下的星探去各地寻访那些出身贫苦,但是模样俊俏、聪明伶俐地孩子。

然后后由公司和他们家里签约,把他们包起来培养到十八岁。

调教成能赚大钱的娱乐明星。

象比如说当年的木村拓哉、藤原纪香等俊男美女,都是从这些公司被培养出来的。

路威点头道,不止是日本。

这种从小到大一条龙有目地性的特色教育,在世界各国都有;也不一定是从小教电影,也有教音乐舞蹈、文学美术。

甚至还有教赛车、厨艺这些的。

当初我们刚开始搞这个计划的时候,国内还有些孤陋寡闻、思想僵化的人提出各种反对意见,认为十分可笑。

幸亏家父思想开明,勇于开拓,从善如流。

不过,易青眉头一蹙,忧虑的道:我听你的介绍,你们这个项目似乎资本回收期太长了点,利润也不是太可观。

免费教育的成本,应该非常庞大吧?光靠学生的创收来养学生。

这恐怕补不上你们的资金缺口。

路威苦笑道:确实如此。

关键是我们这个计划,不象日本鬼子地艺能公司那样,是以培养能牟取暴利的娱乐明星甚至AV演员为目标的纯营利项目。

而是多少带一点慈善性质地教育产业。

能够保本经营就很不错了。

虽然一直以来,我们都有得到中央和当地政府的扶植,但是第一期的几亿人民币的国家贷款早就已经用完了,这一两年我们基本都是赔着做;还好去年推出了几个象样的电视剧集,得到了几家有实力地广告赞助。

多少缓了一口气,不过还贷压力却一点没减少……说到这里,路威忽然端起面前的酒杯。

对易青道: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巴巴的来请您这位财神爷呀!怎么样?老兄弟、易大总裁,赏口饭吃吧?易青笑着对依依道:看到没有?筵无好筵、酒无好酒,原以为人家是好心为招待咱们来西北拍戏,又是接飞机、又是联系外景地地……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们,想要打秋风敲竹杆哪!依依和罗纲、杨娴儿、何风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易青和路威说的是哪一桩事。

路威笑着对依依道:难道连你都不知道吗?易总的保密工作做的可真是到家呀。

说着,指着易青笑道:老易,不是我说你。

地球人都知道你这次来西北,怀里揣着国家给你批的西北影城建设项目核准书,连带着还有美国电子大王史蒂文森李的六亿美金……怎么着,跟我们还掖着藏着?易青微微一笑,道:我们华星集团内部各司其职,他们都是管创作生产的骨干,这些事情他们自然是不多过问。

路威正色而诚恳的道:对着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和里多兜圈子。

国家批给李氏国际在国内做这么大的一个项目,肯定是不能私相授受,一定要搞政府投标地。

我只求你老易一件事,要是我们天路在西北能顺利把这个标拿下来,你、易大寻演、易大总裁,能不能敲定把西北影城建在我们天路文化城旁边?我跟你说,我们文化城各方面条件非常好,我们……接下来,易青他们就着冷酒冷菜,楞是听这位天路集团的当家人把他们文化城夸了一个遍,足足说了大半个小时,才听得一个大概。

其实易青多年来一直在关注天路集团这个特殊的财团在西北的发展。

此次来西北,他内心想与天路合作的倾向已经非常明显了。

事实上,这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中外合资、外商独资的那些财雄势大的企业在盯着李氏国际这六亿美金和国家批下来的这个项目。

而在这乌秧乌秧的竞争者中,地处西北的天路集团是唯一有财力实力能吃下这个项目,而又完全是中国人自己的资本、没有外资介入的企业。

站在易青的立场上,当然是打心眼儿里希望这支标不要被那些日本公司、德国企业拿走,希望政府把这个标承包给天路集团,自己也好能跟老友并肩作战,一起在大西北改天造地,大干一番事业。

更何况,有路家父子这几年打下的底子,把新影城建在天路文化城旁边也是件事半功倍的好事。

至少用水用电、交通住宿这些方面的事务,人家都已经是现成的了??总比在西北重新划一块地方,从白地开始建设要强。

不过尽管如此,易青还是保守稳重的对路威说了一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明天去实地考察一下。

再说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说了也不算,政府那头有韩山平先生,美国有史蒂文森李,我只是个代理人。

路威意味深长的打量了易素两眼,突然在他肩头狠狠擂了一拳,笑道:你小子,可以啊!几年不见,转性了啊!说着,他举起面前的酒杯子一饮而尽,然后自信而笃定的看着众人道:明天,各位一定会大吃一惊的!……次日清晨。

天路集团的商用直升飞机从兰州出发,一路向西飞行。

易青、依依、杨娴儿,路威四人坐在飞机上。

隔窗向下俯瞰,高原苍凉、红土黄坡尽收眼底。

易青在飞机上大发感慨,扼腕击节而叹道:看我中华大地,如此雄阔高辽!这里的风光比起江南的景致,又是别有一番滋味。

杨娴儿捅了他一下,冷笑道:你呀,你这是有钱老爷高高在上的思想。

待会儿下去呆几个小时你看看,热死你干死你还有沙尘暴吹死你!依依闻言,也忧心忡忡的道:世界各国的电影节,都是在车纳、威尼斯这样的沿海靠水的城市召开,无论是卫生、交通、住宿甚至是旅游景致这些方面,都是十分优越;咱们将来要把中国电影五龙金像奖放在西北高原上来搞,光是一个用水、一个沙尘暴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易青听了两人的议论,默默的点了点头,只有旁边的路威似笑非笑,悠然自得的仰着头。

笃笃的飞行声中,靠窗最近的杨娴儿突然惊讶的指着下面喊了起来??我的天哪!你们看……那是什么!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八章 天涯男儿(下)易青和依依闻言,纷纷伸长了脖子向下望去,只见在飞机左边舷窗下面45度方向,地面上出现了一大片翠绿的颜色!在浅红土黄色为主色调的西北高原上,这一抹可爱煞人的绿色,显得那么抢眼亮丽。

更使人惊奇的是,在那一层层的翠绿色中,包围着星星点点的不知是什么建筑,只能看见顶上或黄或金或红或绿的一小点,不过满目绚烂,好看极了。

依依惊讶的道:不可能啊?地理书上都没说,临近敦煌的地方,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大一片绿洲!路威爽朗的笑声生生的把螺旋浆的声音压了下去,他自豪的大声道:中国的地理书,关于西北甘肃的这一部分,很快就要改写啦!说着,他微笑着拍了拍机师,示意他下降。

随着直升飞机下降时巨大的轰鸣声,众人脚下的那片绿洲越来越清晰。

一千米……五百米……三百米……三百米以下,易素和依依、杨娴儿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脚下林立的建筑,一幢幢楼房、一片片宅院、一条条漂亮的公路……甚至可以依稀看见白底红杠的公共汽车在来往梭巡,人群象小黑点一样在路上穿梭??在一望无垠的黄土高坡上,这显然是只有人类才能创造的奇迹!飞机下降到五十米高度地时候,路威突然指着远处下方的一个巨大的建筑兴奋的道:看到了没有?那片红地黄的穹顶一样的东西?那就是我们文化城的中心建筑。

天路影视教育学院的主教学楼。

易青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座宏伟庞大的古典中式建筑,鹤立鸡群般矗立在一大片生活区之中,入目先是琉璃金的屋顶。

穹顶上飞檐高挑,兽头傲立。

在主体建筑的旁边,还有四五座略矮一点的建筑,也呈中式古典风格,门前隐隐地,可以看见石狮雄踞,上了朱漆的大门威武堂堂。

路威指点着介绍道:中央这个现在是大专部,有影音室、大放电影厅、多功能舞台、琴房等等设施都集中在这里,旁边那几幢小一点的,是小学部、初中部、高中部、中专部;这里可供五万名学生同时上课排练。

后面地这一大片是学生宿舍和教职工宿舍等生活区;大小食堂、回民食堂都算上,有十二个食堂;洗衣房、商场、小商品集市、中型超市、运动场馆。

该有的设施全都有了……解放之初,敦煌、酒泉这些地方设县设市的时候,最繁华的城市也不足十万人口。

散居在高原上,而且大多是农村人口,生活很苦,开发建设大西北以来,这些城乡县市的生活条件多少有了些改善,但是比起西安、兰州、乌鲁木齐等等堪与内地大城市媲美地人口大埠。

不能不说还是有天壤之别。

现在高原上突然升起这样一颗明珠,难怪四里八乡的人要趋之若骛的往这里聚拢,在这里定居生活下来。

听了路威滔滔不绝地介绍。

杨娴儿在一旁忍不住由衷的赞叹道:奇迹!真是奇迹!难怪有人说建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美术!谁能想到,十年春秋寒暑,凭人力竟能在荒原之上开辟这样一片天地!依依好奇的东张西京,对于她来说,真正感兴趣的还是这里普通百姓人家的生活。

这里几乎是古丝绸之路的最西端古楼兰的战场,数千年来,不适合大量人口定居生活??这是千年来已有定论的事,而这一点常识性地认知,今天竟是生生的被眼前的景象给颠覆推翻了。

这岂止是奇迹,简直是神迹了!依依小心翼翼的问路威道:那……从西面过来的风沙,你们是如何把它挡在居民生活区以外的呢?还有,这么多的人,生活用水等等的问题,都是怎么解决的呢?路威看了看底下,笑道:快到啦,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我保证今天会有许多惊喜,呵呵!……飞机稳的降落在一片小型人工机坪上。

在螺旋浆巨大的轰鸣声中,坐在机舱里的易青等人依然听到了欢庆的锣鼓和喧闹的人声。

向舷窗外望去,只见机坪的最西端站满了衣着朴素、兴高采烈的人群。

推门而下,扑面而来的是一片欢呼和鞭炮锣鼓声,到处飘摇着大红的条幅??欢迎华星影业集团总裁易青导演莅临文化城指导考察,几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总觉得自己的条幅举的没有大人们高,努力的踮高了脚,伸直了缚着条幅的竹竿。

这种欢迎国家领导式的隆重场面,让易素浑身不自在,他回头看了看正走下飞机的路威。

路威连忙摆手道:这可不是我安排的。

连你要来这里开发考察的消息,都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这里的人都朴实的很,他们大概觉得除此之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对你们的欢迎,尤其是……听说你的到来可能会给这里带来大笔的发展资金,他们更是把你当成了恩人、救星了!说到最后两句,路威狡黠的笑了笑,一脸的阴谋得逞。

易青悄悄在底下给了他一脚,然后整整衣冠,带着军委首长视察部队式的微笑,向人群走去……一个上午时间,易青等人在路威和学院的领导陪同下参观了整个学院,以及周边的一些文化城的生活、教育设施。

路威介绍这里地教师和校领寻的时候,却是着实让易青、依依、杨娴儿三人狠狠的吓了一跳??有好几个根本就是从电影学院、中戏、上戏戏退休后被高薪请到文化城来的老教授,论班辈足够做易青他们地师公不止了。

所以当他们称呼易青为易导、易总、易老师的时候。

吓得易景忙不迭的谦让告罪。

不过好在这种辈分高的角色也并不太多,除了几个校领导、顾问之类的人物,剩下的那些学院的授课骨干、文化课教师等教职工倒大多是中青年为主的。

除了这小小的插曲之外,其他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可大书特书地。

不过确实如路威所介绍的那样。

这里设施齐全、秩序井然,人们的生活内容也很丰富??学院里地校舍和器材都是崭新的,生活区里有医院、超市、公车站……应有尽有。

而且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这里的人们都非常质朴、和气、热情,完全没有的大城市里小市民那种浮躁自私地感觉。

中午的时候,易青提出要在学院的食堂吃午饭,路威连忙让人去准备。

中午在小学部和初中部相邻地一个食堂里用饭,菜品是最常见不过的四菜一汤就米饭。

易青吃着土豆炖牛肉、青椒炒肉丝,喝着黄瓜鸡蛋汤,感觉亲切之极,颇有几分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

周围进餐的学生都十分的有礼貌。

大多数孩子们脸上还带着可爱的高原红。

根据这个学院的规定,每天为学校里的孩子可提供一份配饭的菜,一般是荤素搭配;米饭、馒头、窝头等主食和稀粥不限量??这些是学院免费提供地。

另外食堂里也有小炒窗口和小卖部。

除了一长串菜单上的各色小炒之外,也买饮料、罐头、香肠、熟食等食物,不过在这里一般只有少数比较富裕的家庭的小孩才敢于问津。

依依发现这里的孩子在餐桌上都显得非常有教养,尽管主食是免费随便吃,但是孩子们都把自己打回来的饭吃的干干净净。

不象有些大城市里的大学食堂。

整碗米饭倒扣在桌上,咬了一口的馒头火烧满桌扔??这令出身贫寒的依依看着觉得倍感亲切。

路威要了点他们食堂自己腌制的吉卜干,一手拿着窝头一手捧着粥碗。

吃起东西来那副香甜的样子,半点也不象是个家资巨亿的豪门小开,倒象个常年在工地上光着脊梁和水泥的建筑工人。

说真的,参观到这里,易青已经是打心眼里非常的满意了。

这里不但硬件基础好,而且这里的人也好,象路威和他天路集团的这些人,一看就是实心干事、塌实做人的主儿。

路威三口两口喝下一碗粥,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笑道:这世上最好吃的照西,我看莫过于自家腌的咸菜,就上煊腾的棒子面窝头,再来一碗新打的小米熬的粥……好久没这么吃东西了,真痛快!依依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小米粥,竟真是实实在在的今年的新米,一股淀粉的甜香,一点没有陈米熬粥时的那种淡淡的涩味儿……依依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奇了。

你们这些东西倒是怎么弄来的?不但有水有电,而且还有水果吃,还有新鲜蔬菜,连吃的粮食也是当年打的新米……在这高原上,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用直升飞机一趟趟从兰州往这里运吗?路威笑着直摇头,道:你今天都问了一路了。

再耐心等等吧,等吃完了饭,我带你们去看点东西。

……午饭后,一行人坐上天路集团来接的专车,沿着文化城新修的宽阔公路,一路向着文化城的边沿郊外开去。

参观了一上午,易青等人对周遭的景物不再感到好奇,而是略略有些疲倦了。

杨娴儿揽着依依,嘴里轻轻的唱着不知什么歌儿,午后的昏倦令人沉沉欲睡。

忽然,倚靠在杨娴儿怀里的依依一声惊呼,坐起来指向车外。

坐在她身边的易青也已经看见了,路的两旁竟然出现了果圆和大棚!在西北高原的盐碱与沙化地土地上,竟然出现了华中平原上才能看见的果圆和蔬菜大棚!没等易青他们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更加令人吃惊的一幕跃入了眼帘??汽车继续前行。

将将已经到了文化城的边缘,眼前突然出现了大片地绿色!那怡人的翠绿,在看了大半天黄色调的众人的眼中,此时显得格外的亲切提神。

对色彩十分敏感的杨娴儿已经惊呼起来。

兴奋不已。

路威让司机把车停到公路旁,让易青他们下车来仔细看。

三人迫不及待的走下车来。

只见道路两侧入目尽是绿色,一些十年左右的小树屹立在一起,象一层层绿色的波浪般一望无垠的推向远方,极目望去,形成一片宽阔地望不到边际的防护林带。

因为高原、沙漠类树种大多生长周期长,易种难长的缘故,所以在西北植树造林一直是个技术大难题。

要说这么大一片防护林带,居然是天路集团在十年之内做出地成绩,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

杨娴儿和依依指指点点,说说这棵树象行为艺术作品。

那棵树有点印象派风骨,时不时呵呵一笑。

易青走到那些树跟前,仔细端详。

越看越觉得奇怪,他转头惊讶的问路威道:不可能啊!居然是红树!他***,红树!真的是红树!你……你小子!你们……你们居然在西北高原上把红树种活了?!这不是做梦吧?红树,属于乔木或灌木科,一般高2-4m。

有支柱根,果实倒卵形。

在中国多分布于海南,生于海边含盐滩涂。

东南亚,澳大利亚热带海岸也有分布。

这种植物进入海洋边缘后。

经过极其漫长的演化过程,在潮惩潮落之间,受到海水周期性浸淹地木本植物群落因其富含单宁酸,被砍伐后氧化变成红色,故称红树。

红树是湿地的特色植物,全球共有61个品种??这种生命力极强的植物树种,有非常独特地优点和特长。

首先是它的生长周期奇短,有个三五年就能长成茂密高大的不象话的一大片,其次一个好处是它繁殖能力超强,只要用合适的间距种活了。

它自己就能在很多的年头里不断扩张生长。

因为红树林植物的一个显著特征是胎萌现象。

这些植物的种子在果实里即行萌发,长出长达5cm到15cm的胚胎,到成熟期胚轴与果实分离自行脱落,插入淤泥中再生长出根及叶。

据此看来,这种植物简直是最适合进行水土保护、风沙防护地经济树种??只要种活了,往那里一放,不出五年八年,一眼没看到它就能自己长成一大片,防风沙保水土,还能稳定地下水和促进盐碱沙化土地的还肥。

但是,这种树种一个致命的与生俱来的缺点,所以从来没有科学家和环境学家去打它的主意??那就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红树可以离开湿地的环境还能生长,更不要说在干旱的盐碱地、沙化地上成活了。

也亏是易素这种花十分钟翻翻就能背下一本字典的变态记忆力和博学全才,才能辨认出这种从来只生长在海边滩涂之类地方的树种。

可是即使博学如易青,也忍不住以为是自己判断错误,或者是看花了眼??西北高原上怎么可能种的出喜湿不喜旱的红树呢?这不是简直就和大海里的鱼儿能在沙漠里游泳一样荒谬的事吗?易青满腹狐疑的看了又看,终于被他看出点名堂。

原来百科全书上的红树,都是矮而茂密的;而这里的这些貌似红树的树木,几乎全都有参天之势,虽然枝叶上非常象是红树,但是主干部分的形态依然脱不了杨树一类的常见沙化地树种的模样。

不对不对,易素仔细一看,很快又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判断,转头对路威说道:你这也不是红树啊!倒象是某些嫁接的品种,怪胎!路威大笑道:谁说我这不是红树?我这些花大价钱种下的树,既是红树,也不是红树!说着,路威故弄玄虚的晃了晃脑袋。

看着易青和依依、杨娴儿满脸的问号,得意地道:老易,你这么有学问有见识的人,难道没有听说过当年的‘双转化耐盐扬树’计划?易青听了。

眼睛一亮,惊讶的道:中科院地这个课题已经研究成功了?路威哈哈大笑道:我们这里的每一棵树种,都用了转基因技术,将红树中的耐盐基因MGX4导入。

把胡杨、沙漠柳这些适合在沙地成长的树种,改造成了混血儿。

改造后的树种,完全具有耐旱植物的本性,但是生长速度和一些外部形态,却完全是红树的翻版。

这样的一棵大树,只要五年时间,就可以长到一人合抱不过来的高度!易青深吸了一口气。

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些大树,喃喃的感叹道:偷天之功,真是偷天之功啊!岂止如此而已!路威自豪地道:我们还利用这种技术在这里种果种菜。

比如说。

我们培育出的转基因耐盐西红柿在盐水灌浇下与非转基因西红柿在正常土壤中结果率相同,结出的果实虽比普通西红柿小,但含有更多氨基酸、植物蛋白和糖分,口味更好,营养更高呢!嘿嘿。

今天晚上回去,让食堂给你们做个糖拌西红柿尝尝。

易素点了点头,思索着道:我现在知道你们那些粮食果菜都是怎么来地了!有了这么大片的防护林带。

多年以来,西北修路难、通路难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有了这些林带防风沙,凭天路集团的效率,几乎两三年就能通一条路,从公路上把生活,生产所需要的一切东西运来运去,成本低廉地很嘛!不光是这样,路威补充道:培育出的转基因耐盐植株在生长过程中将土壤中的盐分吸收后储藏在叶片里,使盐化土壤逐渐脱盐,起到改造盐碱地作用。

这种利用新品种的吸盐性的方法,可以使盐土壤逐渐脱盐,达到治理盐碱地、改善生态环境的目的。

这几年下来,我们这一片的脱盐还肥的土地越来越多,你们刚才也看见果圆和大棚了吧?再过几年,这里的人不但能吃上我们自己地里种的水果蔬菜,连粮食都能自产自足了!嘿嘿,路总,您老这话还没说全吧!杨娴儿笑着道:我们保守一点估计,种植转基因耐盐抗旱农作物和植物新品种以每亩增加收入RMB1000元计,仅一年农业增收也有几百万,加上带动地相关产业,这么可观的利润,你们天路集团可发财了吧?路威苦笑道:你只算毛利,不算成本,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天路开发文化城,到今年正好是第九个年头了了,预计要到明年财务总结的时候,才能大致实现收支平衡,前面八九年我们等于一直是赔着做。

谁都知道教育是个穷产业,能够保本经营,可持续性发展的维持下去,就已经要烧高香了!杨娴儿惊奇的道:不是说你们有大笔国家贷款么?而且这么大的项目,政府都会有补贴的吧?怎么还哭穷?路威叹气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不用千方百计的争取你们华星和李氏国际来投资了。

中央和当地政府的关注终究是有限,再怎样总不能十年如一日的关照你吧?政府的补贴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不说别的,就说文化城的用水,我们用的是三管齐下的办法:南水北调解决一部分;古代天然绿洲的地下水资源和居民自挖的储留井解决一部分,然后还要大量从外埠运进纯净水??每年光是用水就要补贴上千万,这钱花的流水一样,简直是当糟践了。

说着,路威望了望已经越走越远,正在四下贪看风景的易青。

他感慨的叹了叹气,对杨娴儿道:我们文化城未来的前途和希望,能不能得到持续发展的新血,就全着落在你们家易大导演身上啦!说着,路威冲依依和杨娴儿微笑着点了点头,拔腿向易青走去。

易青站在一块坡地上,极目四望,心旷神怡。

他转头看着向他走来的路威,由衷钦佩的叹道:改天一定要专诚去拜望一下令尊路豪亮先生,能建下这样一片事业,真乃奇人神人也!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而你们父子两个,却在高原上建成了罗马!路威趁机道:我们也正是希望能把这份利在当代,功在子孙的事业更好更持久的做下去,所以才迫切的想跟老易你合作!眼下的文化城只靠一些入不敷出的利润点苦苦支撑着,明天会怎样,谁也看不见未来的希望。

但是,你想想看,如果你和李氏国际的新影城计划也能在文化城落户,有了庞大的资金和政府的支持,再加上天路集团的实力,我们双方联手合作,不用几年,我们就能在文化城这片人工绿洲上,做出震惊世界的成绩来!我们可以……不用再说了,易青爽快的摆了摆手,胸中豪气顿起,指着四野苍翠的树林大声道:我们今日便指树林为誓,共约来日携手做一番大事业来!我们要在这里修机场,建全国最大的拍摄基地,创办全国乃至全东南亚最广泛最盛大的电影产品交易集市,还要充分利用敦煌和莫高窟这些旅游资源,开辟常影城-古楼兰-敦煌遗址’三点一线、古今结合的旅游新线路、新景区;还要把这里做成中国最大的电影电视相关产品的创意生产基地、音像制品出产发行基地……在不久的未来,这片西北的土地上,将要冉冉升起的不再是一颗明珠,而是一颗耀眼的星辰??是一个集合文化教育、影视拍摄、旅游观光、电影全球发行、多种文化产品生产销售为产业特色的??综合性新兴城市!每年中国电影五龙金像奖颁奖的日子,全泛亚联盟的电影商都将云集在这里,买卖发行各国的产品……不错,到时候,这里将和西方的好莱坞东西呼应,遥相对峙!路威兴奋的登上坡地,和易素并肩而立,这大半日以来的担心和忧虑一扫而空,他指着天空大声道:大西北的天空和黄土地为证,我们要在这里建立千秋功业!再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两个阔别了多年的朋友心意相通的仰天大笑。

天涯知音,相照肝胆。

这世上有些人白头如新,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却难有丝毫真挚的情谊;可有些人却倾盖如故,即使天各一方、神交万里,但是只要被共同的理想指引到一起,便能生死相许,做出惊天动地的事业来!或许,映亮了天空的,并非是那漫天的星辰,正是无数象易青和路威这样的??中华儿郎!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九章 华星三侠(上)高原之夜,静谧的有如少女羞涩的梦。

从地上向天仰望,那原本远离人间的墨色天幕,此时竟似触手可及的近,那漫天闪闪的星辰,像是伸手可摘下一般,明媚而灿烂。

在天路开发区防护林带边缘的天路集团办事处和驻守在林带边缘的工作人员、解放军战士一起吃过了晚饭,易青、依依、杨娴儿在路威的邀请下,离开了驻守所,步行向最近的一个生活点走去。

夜色下的防护林带,发出可爱的沙沙声,传来一阵清新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晚饭的时候,餐桌上果然有路威说的糖伴西红柿吃;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当地人自己种植的果菜。

比起南方城市那些被化肥和农药催熟了的痴肥的瓜果,这里的西红柿没有那种水一样的汤汁,拿在手上吃就像吃苹果一样,果实饱满,果肉殷实。

杨娴儿现在手里就拿着一个,边走边吃的津津有味──这位电影美术家喜欢一切颜色鲜艳可爱的食物。

这种饭后在月下散步消食的闲散经历,在易青和依依等人来说,似乎已经是非常陌生和遥远了。

伴随着淡淡的月光,望着近处婆娑的森林和远处繁星般的人家灯火,真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恍若隔世之感。

渐渐的,耳边开始有了小孩哭闹和大人喝骂的声音;远处的星星点点渐渐变成了眼前的万家灯火;不知谁家地电视机开得山响,引来邻里一阵抗议;谁家晚饭开得迟了,现在才在爆锅炒菜,猛得滋了一声。

一股人间烟火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出来。

依依的眼睛亮晶晶的,依稀有了些水意。

要是这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之中,有一个窗口、有一盏灯是属于自己和自己心爱的人的──哪怕只是小小一个空间,那有多好啊!她悄悄的牵了易青的手,默默地向前走去。

若不是为了易青的事业,或许这个出身贫寒的女孩根本不稀罕当什么影后、大明星──其实她内心最渴望的,也许只是贫贱夫妻和柴米油盐的百姓生活罢了。

可惜,这对于大多数女明星来说,都只不过是一个奢望罢!大姐大梅艳芳在逝世前的最后一场演唱会上,穿着婚纱出场,泪别舞台时恨嫁的心情,依依今天是模模糊糊地有了一些感悟与体会了…………一、二、三……喔……哎呀……再来再来……一、二、三……加把劲……哎哟……真是的,太臭手了,我来我来……你来什么你来。

苏放映员来了!苏先生好!这个小区生活的,大多是天路集团请来植树、修路、开发生活区边沿的工人和他们的家属们。

此时,这些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正兴高采烈的穿著朴素简单、但是异常整齐正式的衣裳,搬着马扎板凳,整整齐齐的做再新村住宅区楼下──好像一个盛大的节日集会。

在居民新村楼下的小广场上,矗立两个银色的长竿子,月光下散放着柔和润泽的光纹,两根竿子之间还缚着一根肉眼难见的金属丝。

这是传统的路边土电影的放映方法的改良。

九零后出生的孩子,有很多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父辈还曾经用这种建议的装置看过电影。

这种土式电影放映的时候,要先把放映用的幕布,抓住其中一角的绳头,从竿子的这一头扔过金属丝的那一头去,让这个绳头挂在金属丝上──这是专业放映土电影过程中,最难最有技术含量的一个步骤。

当年一个土电影放映员,只要有这么一手好的抛绳头的技术,就足以得到小区民众的礼遇,得以区分于那些刚刚入行的初哥放映员。

此时,在民众们的欢呼声中,一个形容瘦削、个子高挑的男子,穿着一身与这个时代十分不合宜的白袍长衫,施施然在群众们的问好声中走到两根银竿子之间,弯腰拾起一根绳头。

那一刻,所有在场的人都有两三秒情不自禁的屏息……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这位被称为苏放映员的男人,潇洒的做了一个完美的抛投──力道不大不小,那绳头不疾不徐的乖乖越过金属线,牢牢的撘在那一头,在夜风里轻巧的荡着秋千。

人群里瞬时爆发出一阵欢笑,打破了刚才的寂静。

孩子们欢笑着喊道:苏放映员好棒!看电影了看电影了……刚才试了无数次都没能成功将绳头抛过另一端的两个少年放映员,一脸惭愧和佩服的走过来,赶紧七手八脚的扯下绳头,拉紧幕布,绑在竿子上,四脚拉平……然后有一个便跑到人群的后面,肩膀上扛着一架银灰色的机器,带着长长的三脚架。

关灯了关灯了……坐在场里的群众一片大喊,新村里的物业公司办公室里传来嗡嗡的试话筒声:知道了,咳咳……随着这一声,整个场院里所有的路灯突然都熄了,四下一片黑暗。

放映员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一团温和的光影轻柔的打在幕布上,银色的反光骤然在这黑夜中欢快的扩散开来,每一个观众的脸上都绽放着期待的笑容。

电影开始了……苏放映员静静的负手站在幕布下,看着电影开始,才恬然微笑着,缓缓向着易青和路威这边走来。

易青静静的、肃穆的站在背光的角落,借着放映机的光亮,打量着向他走来的这个男子。

他是真的老了。

本是和自己与路威差不多的年纪,可是她陷在看起来却好像有三四十岁一般。

满面的风尘如刀般在他的面容上刻下了清癯的痕迹,缺乏水分的皮肤上泛着西北高原民族特有的赤红;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还一如孩子般的明净与清澈,透过那童贞的赤子般的眼睛,彷佛能看见西北那高远明媚的蓝天,朵朵白云下,那高亢的信天游……他平静地站在款款的夜风哩,微笑着看着易青和路威。

那怡然优雅的姿态,彷佛这滚滚红尘、喧嚣人间的种种污浊,竟似半点也污染不到他那一袭白衫之上……中国电影行业龙头集团的主席,和西北建筑大王的公子,不约而同的一齐向这个放映员微微的躬了躬身,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来钦佩和尊敬的神色。

易青、周小姐,好久不见了!阿鼠!你还好吧!易青高兴的走上前去,用力的拥抱住了他,拍着他的背脊激动地道:辛苦了,兄弟。

你……样子老多了……听见易青这样说,连在一旁的依依,也不禁鼻子一酸,眼睛一红。

那些尘封了许多的,如歌如诗的学生年代、少年岁月;那些意气风发、粪土当年万户侯的豪情时光,在这一瞬间,尽上心头。

我们这支将要行进在漫漫黄沙的西凉古道上的电影队伍,就是要用我们的血肉之躯,为中国电影,为我们的民族文化铺出一条路来!我们要在广大的西北土地上寻找民族文化的点,连成线,形成面,覆盖了天……总有一天,从黄河畔西北高原传出来的龙的吼声,要震响大地,撼动世界!──这是阿鼠当年的豪言。

八年来,他用隅隅独行在漫天黄沙之中的瘦削身影,一步一个脚印的实现了他对理想与祖国的承诺。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生活奢靡的政客,慷慨激昂的对民众许下诺言,却在转眼之间,陷入他们用民脂民膏换来的温柔乡中;有多少已爱国为标榜的闲人,指天誓日的说自己愿意为祖国付出一切,却吝惜于对自己国家的体育文化事业奉献出一点点可怜的宽容和谅解……我认为,爱国本来就是盲目的!一个人爱自己的祖国,爱自己的民族,爱自己的种群,爱自己父母之邦祖宗之国的文化精神,这难道还要讨价还价、深思熟虑?我爱中国,所以我盲目的爱中国足球,踢得好,我爱;踢得不好,我也爱!我可以不爱某个足协官员,可以不爱某个球队某个球员,但是我盲目的爱着中国足球!因为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足球运动!同样的……我也同样盲目的爱着中国电影,拍的好,我爱;拍的不好,我更爱!我可以不爱某个影片某个导演,但是我依然支持他们!我支持所有我喜欢看的和我不喜欢看的中国电影,我盲目的支持他们,因为那是中国人自己拍出来的电影!好的不好的,那是我们国家的电影,美国大片再好那是美国人民的,永远不会变成我们自己的!我是一个中国青年,我爱中国体育、我爱中国文学、我爱中国诗中国画,所以我当然爱中国电影,我爱中国的一切,如此而已!──这掷地有声的昔日心声,是一个北大学子励志明心的见证。

他盲目的爱着自己的祖国,但他的心却比所有的人都更加清澈、更加明净、更加充满智慧与力量!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九章 华星三侠(下)一张矮桌,几把马扎,一碟酱瓜、一碟花生、几颗毛豆、几片火腿,一人一根生脆的黄瓜,每人一大碗民家自酿的黄酒。

酒无好酒,菜无好菜,难得的却是对坐喝酒的人。

耳畔有不远处放映场上观众们的欢声笑语,身侧有徐徐而过的轻轻晚风,得二三知音对坐纵论天下,畅谈理想??人生至此,无境界矣!易青平端起酒碗来,对阿鼠道:自从我恩师故世之后,我已立誓不再饮酒。

但是今天,我得破一回戒。

鼠哥,没说的,兄弟敬你一碗!大家笑着端起碗来,碰了一碰,连依依和杨娴儿都陪着喝了一大口。

阿鼠笑呵呵的喝了口酒,摆手道:没那么夸张。

你们觉得我苦,我却觉得你们沉溺在红尘之中,比我更苦。

我成天背着放映机自助旅游,到处受人欢迎,白吃白住,一份几千块的薪水也花不完,其实比起你们这些天天发愁的富豪要快乐多了。

在大家的哈哈大笑声中,路威对易素等人解释道:阿鼠这几年,在大西北和大西南,可是闯下了好大的名声。

好多电视台都采访过他们放映队的事。

他们现在的制度是两年一轮换,回到文化城的人一边去学校教书,一边给当地的老百姓放放电影什么地。

不过,阿鼠这小子整整八年都在外面不肯回来轮换。

今年好象是他第一年回来休假吧!易青一听,颇感兴趣的问阿鼠道:你这两年把西北西南的地方都走全了吧?阿鼠笑着点了点头,道:还不止是西南和西北,广西和内蒙古那边。

我也都去了。

说着,他回身在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张厚厚地硬纸壳来??上面是一幅阿鼠自己手绘的地图,上面是大半个中国??内蒙古、陕西、甘肃、宁夏、青海、新疆、西藏、四川、云南、贵州、广西……每一省每一市每一区,都仔细的标注着,哪里有电影院、哪里有哪家公司的院线业务延伸地;还有哪里有多少人口、哪里适合建设影院,哪里只适合流动放映等等……各种资料一应俱全。

易青一看这张地图,还没看上两眼,立刻双眼放光,一拍大腿叫道:好宝贝。

好宝贝!这……这东西得赶紧用几个备份呀!要是弄坏了或者弄丢了一角,那可得叫人心疼一辈子!路威大笑道:早就弈了好几份了。

这一份是原件,是阿鼠听说你要来。

特地要送给你留念的。

易青一听,兴高采烈的直搓手,连忙让杨娴儿拿过随身的包来,妥妥帖帖的把这张无价之宝放好,还很不放心的在上面拍了拍。

然后对阿鼠道:我这两天朝思暮想就是想要这么张地图和这些资料,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依依笑着对易青道:拿幅纸地图有什么用,要我说。

你可千万别放过眼前这个活地图才对!路威一听不干了,连忙嚷道:没有你们这样的。

挖墙角也不带这么明目张胆地,苏同志现在可是俺们天路的员工。

易青做了一个鄙视他的手势,对阿鼠道:你跟这种人混,太屈才了。

跟着我干吧,钞票大大地有!杨娴儿在一旁帮腔道:咱们易大总裁最近在搞泛亚电影联盟计划,特别需要一个懂得搞市场统筹和调研地人。

泛亚电影联盟?阿鼠眼睛一亮,大感兴趣的道:是什么东东?易青简单的跟他介绍了几句有关的情况,然后道:其实泛亚电影联盟的这个概念。

说白了就是一个市场共享、商品融通地概念。

现在世界各国的市场,被美国的二级产品倾销挤占地很厉害;单靠一个国家的资金和市场力量,很难和强大的美国电影资本对抗,更不用说争取本国民族电影产业的必要发展份额了……所以,阿鼠的思路非常清晰明快,马上接上道:所以你们就用当年欧盟打美国的方法,搞联市联产?是!易青欣然道:把美国价值圈以外的各个国家,尤其是美国资本控制比较弱的、有一定宏观调控能力的国家地电影行业联合起来,组成一个广泛强大的联盟。

把这个联盟以下的各国市场,最大限度最大可能的无差别化,然后把这些国家的电影产品用最优惠的代价放进融合后的联盟大市场里去,和美国资本的占有率对抗。

好啊!阿鼠高兴的一拍巴掌,端起酒碗来大大的喝了一口,高兴的道:这真是天才的构想!而且是有骨气的勇士的构想!了不起!这比跟在好莱坞后面苦苦的拍奥斯卡的马屁要强多了,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太好了!易青笑道:所以啊……我们要建立这个泛亚联盟,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最困难的一点,就是如何保证中国电影在这个联盟中的主体核心地位这个问题。

这方面我们最大的优势,当然是我们的市场比较大,产品也比较多样比较全;但是中国的市场一向以来的弱点和问题,是市场分布疏散,形成不了消费层次。

比方说西部这一大片,说是有几千万上亿的观众基数,但是有许多根本就是十年都去不了一次电影院的,这种市场统计数据,有跟没有根本没区别。

这正是我这几年考察研究的重点所在!阿鼠激动的道:首先我们要做的,就是彻底准确的对全国的电影市场做一次梳理性的统计,以前的那些浮夸的和脱离现实的数据,不能再用了:其次,在得到准确的市场数据之后,我们应该根据中国市场的特殊情况,根据我们的特有国情,对我们原有的产品销售渠道和销售方式进行改革和调整……易青闻言,耸然动容,道:你说的这两个问题正是我日思夜想的事情呀!大哥,啥也不说了,眼泪哗哗地,快仔细摆摆。

阿鼠笑道:这第一条,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凭着我们放映队这些年用血肉之躯、用一双铁脚量出来的经验,一定可以圆满的做到,这一点不用提了……………现在关键是第二点。

我们传统的电影产品的销售渠道,就是通过院线、通过一家家电影院。

遍及全国的电影院线商,把自己的电影院建到城乡的各个角落,然后发布所放映的电影的信息,吸引观众来买票观看??这种方式实在太僵化了!完全不适合中国这种地域广大、人口众多、文化需求不青衡的国家。

就算是内地的繁华城市,很多电影院开在那里,还是少人问津,除非宣传攻势铺天盖地的大片,否则普通的片子,上座率奇低;而且,盗版和网上盗链猖獗,一般的观众根本没有进电影院看电影的习惯。

生产和销售脱钩,造成大量的行业资源浪费,而一大部分资源被闲置,这样一个产业怎么可能健全……有道理有道理……一席话听的易青、路威等人连连点头。

所以啊,阿鼠微微一笑,道:呼山不来去就山!观众不来电影院,我们为什么不能背起电影院去找观众呢?朗朗月色下,阿鼠一手指天,表情定格在那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上??历史在这一刻凝固和升华了。

这是2015年10月中旬,一个秋天的晚上。

……时光如流,沧海换了桑田。

八十年后,新兴的东方电影之都华星市热烈庆祝建市五十周年。

华星市创始人之一易素先生的长子、华星集团的第二代总裁杨念青老人,在庆典仪式上和来访的牵手友谊城市好莱坞市的市长先生,一起主持了在市中心华星广场的城市标志性铜像的揭幕仪式。

作为纪念华星市成立、发展的历史见证与精神象征,这座巨大的铜像雕塑作品的题材取自当年几位当事人的回忆录中一段真实的场景。

当东方、西方两位影城的代表人物一起揭开铜像的巨幅幕布时,整个广场爆发了春潮一般震彻天宇的掌声。

构成这座巨大的铜塑作品的内容,是三个用最质朴的姿势坐在小板凳上的男人,三人中间放着一张小桌,几碗浊酒。

铜像上的易青显得比其他两人略微高大些,正在仰面思考着什么;路威则以手支颐,正在凝神倾听着阿鼠的讲述;显得最为瘦小的阿鼠,正一手指天,不知在阐述着什么宏论,脸上满是胸有成竹的笑意。

这三个男人??一个,一手缔造了东方最大的电影帝国,并创建了这个无与伦比的东方影都,一个,在荒凉一片的西北上凭空建起了一座宏伟的堪与好莱坞,蒸纳媲美的伟大城市,是影城华星的辛勤的建设者的代表;而最后的这一个,创建了一整套天才的电影产品销售模式,使得这座小小的城市,成为全亚洲乃至全世界电影产品的集散地,成为所有电影制作商、发行商的乐圆。

人们把这三个亲手缔造了华星市以及这一切奇迹的传奇男人,称为华星三侠!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章 初现端倪(上)经过为期两天的考察,易青终于在天路文化城的边缘找到了一处最为适合《双枪老太婆》拍摄使用的场地??这里既有高原地貌,也有华中平原式的万里原野,而且背靠生活区,生活后勤各方面都非常方便。

易青看中了文化城以东的一千多顷弃用土地,虽然是沙化土地,但是已经被天路的防护林围起了一半,如果用来建一个大型的拍摄、制作、发行基地最是合适不过。

这次在这里进行《双枪老太婆的拍摄,同时也是一种进一步的考察,看看这里的气候、湿度、地理人文环境是否适合长期作为拍摄制作电影的基地。

选定了地点以后,易青就把剧组从兰州的招待所里全数拉到了生活区。

几百号人入住,可忙坏了路威??此时在这位天路集团的太子爷眼中,这些华星的人可个个都是财神爷,轻慢不得。

文化城里一时找不到那么大的旅馆招待所容纳这么多人,路威就自己贴钱把易青、依依、杨娴儿、罗纲、何风这些主创高层以及美工摄影部门的重要技术人员请到文化城唯一的一家三星级酒店里去;跟着安排伙食盒饭,租用车辆什么的,忙了个不亦乐乎。

易青当然不会去操心这些生活小事,他和易家班的几个灵魂人物一来就投入了电影的创作中去。

罗纲带着他地三组摄影人马开始到处架机器比比划划;何风照例是到一个地方就要去搜集当地的民间音乐素材。

然后整夜整夜的坐在野外,倾听来自当地的各种自然地声响,看看哪些可以加工放大,应用到创作中去。

依依坚持要跟着杨娴儿全程参加布景??这也是她多年养成的一个习惯。

事先熟悉自己要创作表演的环境,可以刺激她产生许多灵感。

另一方面,韩山平依照之前的约定,给他们从兰州军区拉来了几百名战士,四辆大军车,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天路文化城。

用易景自己的话说,他拍戏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兵强马壮过。

……待会儿机器一开,你就从这里开始跑……武术指导站在轨道旁边指手画脚的对着依依比画道:知道吗?从这里开始,一直跑。

跑到马旁边,机位大概是从侧后八点钟的方向推进来,一直推到中景。

所以你动作难看一点也没关系,一定要注意安全……明白?然后……易青站在依依旁边听武术指导说了两句,满意的点了点头,负手走来了,去检查轨道和道具。

这批中青年武术指导。

是上次拍《地狱方舟》之后,经由程龙大哥推荐,易青慎重挑选后补充进华星动作部门的新血。

有好几个本身就是当年程家班地成员。

和依依已经配合过一部电影了,自然十分默契。

而且易青发现这些经过长期商业电影锻炼的香港武指真不愧是号称全世界同行业中最优秀的群体,他们不但本专业地技术过硬,而且很懂电影,只要告诉他们机位和用光的情况,他们设计出来的动作方案往往是最配合全片艺术风格的、也是最符合剧情的情调气氛地。

一切准备就绪。

《双枪老太婆第九场十七……预备,开始!依依的眼睛牢牢盯着右前方的一架远景长镜头机器,摄影师红灯一亮,她拔腿就跑。

易青手挥出,停在依依身后地轨道上。

一辆镜头车平稳的跟着依依的步伐,向前推去。

早已准备好的马术师站在镜头外,轻轻一推爱马的臀部,那马长嘶一声,马鞍上藏着小摄影机就冲了出去。

时间刚刚好!依依加紧脚步,跟着马儿的节奏在它身边紧跑两步,凑进了一把拉住马鞍??在马匹的一侧,已经装好了一种叫马抓的道具,那是一种有三格钢梯,上面装置有手抓脚踩的位置,安上了齿纹像皮来增加摩擦力,是一种专门给演员、武行用来完成复杂地马术动作时使用的道具。

因为这个镜头只拍马的左侧,而整个右侧是在镜头的盲区以外,不怕穿梆,所以安装上了这种块头较大的道具,连依依这样的非专业武行也能完成这一系列超高难的动作。

依依一把抓住马鞍,整个人伏在马抓上,从镜头里看来就象是身手了得的女侠贴在了马腹上。

这时,藏在旁边壕沟里的副导演一挥手,低声道:上去上去!几个扮演日本鬼子兵的战士穿着瓜皮黄的日本兵服装,举着三八大盖就冲了上去……依依紧贴在马腹上,举手抬枪,盒子炮上绑着鲜红的枪缨,几声枪响之后,几个鬼子兵纷纷倒在地上。

好,Cut!过……场地尽头的一个剧务在耳机里听见导演叫Cut,立刻跳了出来,举起红、绿两色小旗,双手打了个叉,然后横着一抹。

场上的剧组成员和辅助拍摄的战士们一片欢呼,从这个旗语上他们知道这一条已经过了。

依依就势在马抓上一蹬,跳下地来,顺着惯性噔噔噔连退了三四步,终于稳住身形。

一辆场地吉普适时的开过来,依依踩上驾驶副座,倚着门边,车子调了个头,向易青和武术指寻那边驶去。

那边另一辆吉普载着马术教练从依依的车旁边开过,教练笑着依依和打了个招呼,车子加速而去,马术教练在两个战士的协助下制止了还在场地里撒欢猛跑的奔马。

依依地车开到导演监视器旁边。

易青大笑着迎了上来。

道:女英雄,这一条太帅了,快来看看。

依依笑嘻嘻的走到监视器旁,看起来了镜头回放。

……三十米外的一辆敞篷导演车上。

站在副座上的韩山平放下了手里地望远镜,朝身边的助理竖了竖大拇指,赞叹道:真没想到,易青和他们华星的拍摄水青,已经到了这样的一个境界。

在国内,绝对没有一支团队能够超过他们,简直连差不多水平的都找不出来。

以往那些拍主旋律的单位,那就更不可想象了。

韩山平的助理在一旁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刚才的这个镜头,从依依开始跑的地方,到最后开枪射击、扮演鬼子地演员倒地。

整个区域纵横一千多米,使用了两条交叉轨道,整个过程长达两分多种。

全部在一条内拍了下来。

要是按照以往的拍摄水平,这样一条镜头,起码要拍一个星期,最快也要四五天。

首先要把这一段长镜头拆成十几个短镜头来拍??依依起跑是一个、马匹从旁边跑过来是一个、依依跃上马背是一个……中间奔跑的过程还要拍一两条;再加上鬼子兵跑出来地镜头,和依依射击的镜头等等。

整个段落用了四个不同的机位。

以求逼真的效果。

如果用短镜头来拍以后再剪到一起的方法,这几个机位就要重复地补上几条,把镜头交叉的穿梆部分替代掉??这样算下来。

一天拍五六个镜头计算,至少也要拍四五天了。

而且这样涉及的重叠浪费地人力、物力,反复准备的时间和精力,简直没法计算。

麻烦固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样拍出来的东西,多个短镜头组接在一起,剪辑的痕迹太重??就象大部分的旧式主旋律电影一样,看着非常假。

而易青他们把这么长的一个复杂的镜头。

用一条长镜头全部搞定了,到实际放映的时候,那种逼真、那种宏阔浩然地真实感,都不是传统主旋律电影的拍摄方法可以比拟的。

传统电影的叙事段落,长镜头和短镜头最主要的区别就是在真实感上。

比如拍武松打虎,拍一个老虎的特写,再拍一个武松的上半身和他不停向下挥拳的近景??从内容上看,大家都知道他这是骑在老虎身上打老虎,但是给人的感觉上,不免让人怀疑演员是骑在一个死物上摆姿势做动作。

但是如果用一个长镜头把武松和老虎拍在一个画面里,从头打到尾,这种血淋淋的真实感就非常强烈了。

好莱坞的许多战争大片为什么看着比我们的国产电影真实很多、刺激很多、场面也宏大逼真??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的拍摄水平比一般的国内剧组强,能做到多部门高效率的合作,能在大范围大区域内用长镜头完成复杂的叙事,而我们却只能用小小的一个一个镜头去拼起来。

严格说起来,《双枪老太婆这部电影是华星和中影的第一次合作,也是韩山平和自己这位小师弟的第一次合作。

直到此刻,韩山平才对华星集团的水准实力有了一个具体而形象的认识,令他叹服不已??多机位摄影、交叉用光、大区域仿真式的布景;一流的导演方案、一流的剧务后勤……几百人的团队心意相通,如心使臂如臂使指,运转的如同一个人一样。

须知这么多的部门,这么多个环节,只要有一个小地方出点纰漏,就可能造成NG但是华星易家班却表现的如此娴熟、如此从容。

这完全是一支世界级水平的,国际化了的拍摄团队!这是韩山平在心里给易家班的评价。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章 初现端倪(中)地上的熊熊篝火映红了漫天的星辰。

火光照的战士们质朴的脸蛋红扑扑的,荡漾着灿烂的笑容。

………我们请林小意小姐来一个好不好?连指寻员高兴的站在两个战士方阵之间,大声的起着哄:林小意来一个要不要?来,呱唧呱唧……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战士们在指导员的号召下,兴高采烈的、有节奏的拍着巴掌,热切的望着剧组方阵里躲在依依背后扭捏不安的小意。

自从当年电影学院的军训之后,依依也已经多年没有经历过这种军营里拉歌篝火晚会的场面了。

她此时也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着,和杨娴儿一起闹着要把小意推出去。

小意实在推托不过,只好红着个脸,一步挪三挪的走到三个方阵中央,左右看了看,又求援似的望了望依依和自己的助理。

有个战士在人群里大声道:林小意,当演员的咋还这么脸皮薄呢!战士们一阵大笑。

小意一张细致白嫩的俏脸更加红了,尖尖的下巴垂得快要贴在自己胸口了,好半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嗫喏的道:那……那我唱一个……唱一个《十送红军》吧!一送里格红军。

盖支嘛下了山……好!好……在连指寻员带头的叫好声中,战士们彩声如雷。

他们大概没有想到,华星集团的国际玉女大明星,唱得是这么一首朴实无华却又讨战士们欢喜地老歌。

在掌声的鼓舞下。

小意的胆子明显大了起来,脸红耳热的抬起了头,歌声也越发地清澈嘹亮。

依依一脸欣慰的看着小意。

她一直把这个孤苦聪慧的女孩看做是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小意从当年那个捡来的乖僻女孩变成今天的国际明星;从当初那个不敢跟任何男人说话的自闭的怪人,到今天敢在几百名战士面前敞开心扉,纵情歌唱??看着眼前这一幕,最感到为小意感到高兴的恐怕还是依依这位半师半友的姐姐。

转眼间,一首《十送红军》唱完了,小意正在给大家鞠躬。

没等她回到剧组这边方阵里,战士方阵里已经有一位虎头虎脑地年轻兵哥,在指寻员的鼓励下。

站起来用军营男儿特有的豪迈狙犷地声音唱了起来??他唱的反到是时下最流行的带一点嘻哈风格的歌曲,引来依依等人一片叫好声。

这部《双枪老太婆》的夜戏不多,而且主旋律电影地拍摄毕竟不同于商业电影??商业片一天至少要拍十五到二十个镜头。

主要的演员往往要连轴转,睡眠的时间都很缺乏;而主旋律电影给地拍摄周期就比较长,主要是有政府的力量支撑,各种资源都很宽裕,不用担心租用费租用日期什么的。

群众演员全是不要钱的国家军人,不用担心每天结算的大笔劳务。

正好易青这个阶段事情也比较多,正好借拍这个主旋律电影腾点空出来。

处理一下建影城的事。

中影集团给《双枪老太婆》的拍摄期定了八个月,其实以华星易家班的高效率,有五六个月富富有余了。

所以依依、小意、杨娴儿、罗纲等人也得到了拍戏几年来难得的一大段空闲地时间。

他们白天拍戏,晚上在天路文化城活动,隔几天就开个联欢会跟战士们联欢一下,拉拉歌、演演小品节目什么的,其乐融融。

在这期间,依依和小意这两位女主角更是给战士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以往拍摄主旋律电影的剧组,大抵也都会有这类的活动。

答谢答谢战士,同乐联欢一下,但是大多都是走过场而已。

除了依依和小意这样的女孩,大概少有女明星会肯穿着干净漂亮的衣服和战士们一起坐在地下,席天幕地的对着热腾腾的篝火,又唱又跳的??换是其他人,也许早就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或者是拍戏时这儿扭了那儿伤了之类的。

………请依依小姐来一个要不要?依依小姐来一个好不好?呱唧呱唧……噢……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随着刚才唱歌的那位战士坐下去,指导员又带着兵哥们闹开了。

依依也不推让,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给大家表演了一个哑剧,还演了一段当年上大学时就最拿手的动物模拟。

战士们看着一个千娇百媚的仙女一样的美人儿,演老虎、猩猩演的那么逼真,个个看直了眼…………就在大家在外景地热热闹闹的同战士们联欢的时候,忙碌了一天的易青此时却还不能休息。

因为白天要拍戏,所有的会议和其他事情都要移到晚上来做。

路威也非常配合易素的时间,大晚上的把自己集团的高层一连几天叫了来,和易青开会??主要是汇报他们对于这次竞标新影城工程的方案和措施。

虽然现在天路集团,已经把原来的全名天路建筑集团里的建筑两字拿了下来,成为一家以多种投资经营的大型财团,但是建筑开发行业毕竟还是他们的老本行。

几天下来,天路群雄群雌们的专业水准大大的把易素这个门外汉震慑了一把??人家能成为西北建筑大王,那名声真不是混来的。

今天晚上,已经是易青连着第七天和大家开会,高强度的工作让精力充沛如易青这样的铁人也有点吃不消。

但是。

他知道今天晚上必须打醒十二分精神,因为要做地两件事,都是顶顶重要的??这是两件在外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对华星乃至对整个中国电影行业都将产生深远影响的大事!为了今天晚上的签约特意从北京飞过来地宁倩华以及华星法律顾问组的律师们。

还来不及吃一顿象样的晚饭,就赶到了天路文化城,和易青会合。

今天晚上要签的是华星集团正式授权给天路集团全权经营四十七种华星电影作品相关的文化产品和音像制品的设计、生产、宣传、销售的文化软产品专署权的合约。

这个被美国宇通和孙云博垂涎了多时的专署权合约,可不仅仅意味着华星一家的电影软产品地经营权??今时今日的华星已经是全国影业的风向标,天路要是把华星这摊子事情做熟了,不仅意味着天路集团从一个地产建筑开发地单一经营企业转型成为了一个有软有硬的多方位多利润点的大型财团;更重要的是,作为同行业同概念的第一家企业,以后国内所有跟着华星地风向下棋的影业集团都会倾向于把自己的文化产品交给天路经营。

晚上七点三十分,签约仪式正式开始了。

宁倩华和华星地律师代表,公事公办、一丝不苟的、详细的研究了所有的四十几份合约;天路集团的律师们也没有闲着??整个房间里只听见哗哗的翻纸页的声响。

由于这些都是易青和路威几天来反复商议的条款。

其实需要讨价还价和琢磨的余地并不是很多,双方友好地稍稍协商了一下,就握手通过了。

易青和路威两人相视一笑。

一起掏出怀里的签字笔,开始对那厚厚一叠的合约逐份进行签字。

换签之后,双方法人代表站了起来,仪式性的握手??如雷的掌声中,在场的华星和天路的职员们纷纷拿出自己的私人相机和数码DV。

记录下这历史性的时刻。

……就一个成熟的产业而言,多利润点、多层次的产业结构是非常重要的。

拿美国电影业来说,美国电影大片为美国人创造的产业利润里。

电影票房这一项,最多只能达到30%到40%左右,也就是至多三成多一点。

其余的文化软产品和音像制品、相关动漫、音乐、游戏等等的收益,反而占了绝对的大头。

因此在美国和其他的西方发达国家里,电影业是被当作一种工业来对待的,连国会开会讨论经济问题,都把电影业归纳到国家工业里去。

美国电影业对于国民生产总值的影响力,常年排在第五第六的位置,是这个世界第一大国的重要产业支柱之一。

在这样的一个产业里占到六七成的大头。

可以想见美国每年在电影文化软产品这一项上会产生多大的利润??而这些利润、商机又会裹胁多少的企业、劳动力、边沿产业,又会辐射到整个社会的多少个层面。

2007年,去参加中美电影交流活动的一位电影学院的副教授回来后,惊叹的告诉他的学生们:光是派拉蒙公司旗下一家中型的玩具公仔开发设计公司,就有一万四千多名员工,每年单是给美国政府上税,就超过千万美圆。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这位副教授激动的在课堂上讲道,同学们,也就是说我们中国最牛的寻演用半年的周期拍一部票房过亿的电影,产生的纯利不如人家一个电影公司下辖的中型工厂同样运转半年产生的利润高。

这样广泛的产业辐射的结果,是给美国的电影产业极大的拓宽了空间,使得他们野心勃勃的全球文化价值侵略的计划更加畅通无阻。

举个最直观的例子来看??美国电影成熟的产业结构最直接影响的,是美国的电影票价。

美国的制片商是世界上最牛也最幸福的制片商。

因为他们在那样的产业环境里。

对于成本回收这个概念,承担地压力是最低的。

他们敢把自己的票价订到一个极低的程度??低到只要保留院线商地利益和经手的各单位的资源损耗就行。

花一亿美圆拍电影,票房五千万都不算亏本,可以把成本收回来并确保一定利润的渠道实在是太多了。

电影的票价低了。

买得起票的人就多,买票的多了,就意味着看的人次多了,那么一部电影在能在相对更多的广泛人群中产生文化和价值上的影响??这又反过来促进了各类软产品地销售,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美国电影之所以能在半个世纪内侵略全球。

动不动在其他国家占领超过50%的市场,关键的原因在此??在许多国家,美国进口大片地票敢卖的比当地的国产电影的票还要便宜。

同等的价格,更优质地工业技术水准、更好的艺术质量,观众会怎么选择?恐怕除了韩国那种万众一心支持国产货的民族,其他国家地观众都要投降。

反观中国的电影产业,音像制品方面??盗版猖獗,利润不稳定,根本形成不了市场规模。

而所谓的文化软产品,更是一片空白。

在中国。

所谓电影业的利润,指得几乎纯粹就是票房。

拍一部电影,全部的拍摄成本、经手的资本损耗、院线商与发行商的利益??所有这一切的成本回收与利润产生。

全部都要压在票房上,可想而知,中国电影的票房压力大到一个什么程度。

成本回收压力大,票价降不下来,自然也竞争不过进口片??市场萎缩地结果。

是社会影响和文化价值的萎缩,是话语权的丧失,这又使相关文化产业进一步陷入无人敢于涉足的僵局。

2005年以前。

说起中国电影的相关文化产品,好象依稀是有一些,尤其是卡通电影方面。

但是那种经营模式,说白了就是看一个电影火了,知道这里有钱赚,就一窝蜂的冲过来抢钱而已。

所以几乎全都是零星散做,再不然就是外资垄断;而产品,也是以进口大片的相关产品为主??比如米奇系列、变形金刚、忍者神龟等等。

易青和天路签下的这份合约,可以说是国内第一家大型财团。

正式的、成规模的投资电影相关软产业,也是第一次把电影文化软产品当做一个概念来长期经营??这是一个填补一个国家某方面产业空白的商业行为,是进入一个无竞争领域、一个朝阳产业。

这也是为什么眼光毒辣的孙云博在多年以前就盯住了这一块肥肉,把这一步当作自己进入亚洲及中国市场的踏板的重要原因。

可惜的是,易青心里非常清楚一点,如果他把这份专署权签给宇通,不过是给中国国内增加了一家资本雄厚的外资企业而已,对本民族的工业资本以及电影产业的优化,起不到什么根本的作用。

中国电影的相关产品,尤其是涉及到文化形象和文化价值这一方面,一定要由中国的民族资本来经营!这是易素内心定死了的原则??原则问题是不可以讨论的!……签约结束后有一个简单的小型酒会聚餐,天路集团招待宁倩华等华星集团的行政高层。

易青看着手里从拍立得相机里刚刚取出来的照片??上面的自己和路威两人,雄姿英发,意兴飞扬。

他独自远远的离开了喧闹欢喜的人群,站在餐厅的一角,手里拿着照片,举高了看了又看,紧蹙着眉头,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一样。

刚刚和路威等人应酬完的宁倩华端着一杯香槟,微笑着走到易青的身边。

恭喜恭喜。

宁倩华举杯对易青说道。

恭喜什么?易青笑着反问道。

恭喜易总长久以来的心愿又往前迈进了一大步,宁倩华笑着抿了口酒,道:不过从易总的面相上看,似乎好象仿佛,还有些心情不畅、思虑过甚……易青哈哈大笑道:宁姐还会看相?宁倩华意味深长的道:从你的面相上看,今年有凶煞入命,不过福运悠长,当无大碍。

只不过纵然事业顺利,也须防小人作祟。

易青闻言与宁倩华对视了一眼,忽然笑道:宁姐想的,也正是我所想的。

说着,他走到最近的冷餐桌旁,拿起一杯香槟,转过身来和宁倩华碰了碰。

易青把手里的照片递给宁倩华道:把这个,高调发回北京总部去,让大家都知道,华星的文化产品专署权已经签出去了…………自狠得,一定要给我的行政助理冯丽丽小姐发一份。

听到最后一句,宁倩华眉毛一扬。

两人在会心的微笑中,同时举起了琥珀色的酒杯,一饮而尽。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章 初现端倪(下)老易。

易青正在和宁倩华低头细语,交代着什么,忽然听到路威兴冲冲的跑过来叫他。

他连忙向宁倩华点头微笑着告了罪,走到路威面前,十分期待的问道:阿鼠来了?来了来了,路威高兴的道:东西也带来了。

新出厂的,还热乎着呢,呵呵!好,太好了!说着,易青大力的拍了拍手,四下里正在聊天吃东西的人一下子静了下来。

易青和路威并肩而立,易青兴奋的大声道:接下来,我们要向在场的各位,展示西安电影制片厂、西北影视器材生产基地以及北天路集团合资自主研发的新型电影放映机。

这种机体整体重量不超过二十公斤;以电能驱动,可使用太阳能蓄电池充电;既可使用传统的手摇放映方式,也有全自动自行卷带模式——就如同傻瓜相机一样,可以称之为傻瓜放映机,适合任何非专业人士操作以及适合普通家庭放映。

路威接着道:下面我们就请文化城志愿电影放映队的队长苏放映员给我们演示一下。

说话间,阿鼠在这间会议室的后面已经准备好了——这种新款放映机使用的幕布是有喷枪的,整块布薄如蝉翼,异常的轻巧;使用时把幕布一角的勾环安在喷枪上,向目标位置喷射,枪口的强力胶会把幕布的一角牢牢地粘在墙壁上;再向另一角喷射时,幕布自助调整到平行高度,然后充分的拉抻铺平,固定好下方的两角就可以开始放映了。

这种喷枪使用的强力胶是热能释放型的产品。

一次标准使用产生的胶性只能坚持九十分钟,胶贴冷却后就自动掉落下来。

如果放映雷要,比如碰上两三个小时的长片,放映员可以根据实际的需要换大容量的胶贴。

当然,如果是传统地露天放映,也可以不该用喷枪,而使用传优的拉杆法——就是抛绳头的那种。

室内的灯光缓缓的暗了下来……阿鼠在放映电影地时候,脸上竟有一种信徒似的神圣,仿佛他的内心对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充满了骄傲和荣誉感。

易青满意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看着在场地人被这新式放映机的那种极度接近影院效果的光感与音响所震撼的样子,对自己未来要做的事情更加充满了信心。

易青天晚上要做的第二件要紧事,就是测试这台刚出产的放映机。

综观人类历史,某一产业的某一领域一旦有某种技术变革的产生,往往会极大的带动这个产业这个领域地前进步伐。

带来意想不到的巨大改变。

阿鼠提出的电影产品销售地新模式,在很大的程度上,要仰赖乃至取决于这种新式放映机地研发和改良。

将原来笨重庞大的,需要放映员一刻不停的手摇放映的机器,改装成轻巧简易、可折叠的不足二十公斤的轻便型放映机,又可在无人监视的情况下自行自动完成放映;独特的喷枪设计。

使得可能进行放映的场地范围大大的拓宽了,除了传统的露天放映模式外,无论是家庭、学校、企业会议室还是酒吧、咖啡馆,只要有面足够大的墙的地方。

就可以使用;改良后的显像管和内置的音响功放,核心最精密的电子技术部分从美国李氏国际进口。

逼真程度直追大中型专业影院。

有了这样一架机器,任何一个身体健康体力充沛的普通人,都可以带着这样一架机器在绝大多数有人群的场合,进行电影放映一一这也使阿鼠的全国电影产品营销新网络的构想得以实施。

传统的电影产品销售渠道。

是拍摄单位完成作品之后,交付审查;审查完了之后,拷贝若干份。

由院线方发布上映消息,吸引观众买票到电影院来看。

但是这种模式在中国这样的国家。

有着致命的弊病。

中国地大物博,人口分布不均匀,生产力发展不平衡;城市与城市之间无论是影院建设的质量还是人口密度与支付条件,都有着非常大的差异。

在北京市,可能每十万人就享有一个电影院;市民出行二十分钟范围内一定能看上电影;一个中等收入家庭每个星期都有闲钱可以去电影院消费……而同是中国观众,西北的一些城市可能整个城市或者城镇都没有一家电影院;要看电影只有碰巧赶上单位活动,还得包车走个老远;而一张电影票的价钱可能是全家几天的菜津……想这样的现实状况,所谓的两亿市场或者世界上最大的潜力市场云云,只不过是场面上一句恭维的虚话,根本转化不成资本。

孙老爷子和易青所想象和所要进行的电影产业改革,非常重要的根本一点就在于,要改变这种不均衡,使这个市场最大可能的均衡起来。

这就迫切的需要一种新的机制,使得由于客观原因无法接触到电影产品的地区和观众,同样有接触和消费电影产品的机会,而且这个消费的水准还应和这些观众的经济水平吻合——不怕你不消费,就怕你消费不到、消费不了。

而这一点,阿鼠在将近十年前,还在北大电影社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并且大胆的最解决这个问题做出了一系列的构想一一这个天才而勇取无畏的文化传道者、苦行者,用他的青春和生命实践了自己的理想。

在今天晚上,这台新式放映机测试成功通过之后的不久一一或者就在下个月,韩山平将代表广电、中影向全国的电影同业者发布由易青和阿鼠执笔起草的《中国电影新发行发售试行条例》。

其中非常重要地一条,就是建立二级电影产品的发售渠道和经营方式。

呼山不来去就山一一既然电影院这种固定僵化的模式不能使大多数观众平等的享受走进电影院的权利;那么就让电影院走到他们中间去。

象阿鼠的文化志愿者小队这样的职业放映员,就是流动的电影院。

放映员由院方和拍摄方培训聘用,参加国家文化部和广电部的统一考核,领证上岗。

拷贝院线商和制片公司这个两个渠道发到放映员地手里。

由这些放映员自主灵活的在各个城市、乡镇、社区、居民点寻找放映和销售的机会。

这些放映员可以灵活机动的和居委会、物业公司、餐饮娱乐场所经营人等任何能与人群产生联系的实体达成协议,进行放映销售活动。

这种放映形式对每名观众收率地费用,大概比对中档电影院一部电影的票价的五分之一到十分之一,实行统一收费包场制;并且根据当地观众的收入消访费水平进行调整,目标消费群定在中低阶层,一般的普通市民都能接受的水平。

这种销售方式听起来有点象当年地五元电影院,但是其实有本质的区别,因为用这种价格放映的电影,当然不能是当季热门热映的大片。

而是二级电影产品一一也就是说,是多年前的旧片。

(作者按:一一当年曾经有一伙人异想天开的想弄什么所谓地五元电影院,打着平民电影的旗号说让老百姓都能看上电影。

幸好当时广电和中影的人还没傻到一定份上,决然抵制了这种杀鸡取卵的无视经济规律地荒唐行为。

把任何商品进行低于其成本或者过度挤压其利润的处理,其结果只能是把大多数消费者的小利建立在生产者地根本利益流失上一一假如从今天起。

一斤鱼翅卖三毛钱,那怕是万人欢呼,大家每天都拿鱼翅来当粥喝;但是用不了几天,把现有的鱼翅喝完了,大家就会发现,永远也没有鱼翅吃了。

因三毛钱一斤地价格,不是脑子有病谁还去加工鱼翅?)事实上,在我们这个国家,大多数的电影都是大多观众没有看过的。

我国近二十年来,年产近百部国产电影,而全国城市观众的人均观影量。

只有05到08部左右,更不用提乡镇农村了。

以往一部电影拍出来,放映的几个星期只有一些有钱有闲的人走进电影院看过了,就束之高阁;拢共全国只有那么几十万人看过:除了给盗版商增加了无限商机之外,这种经营模式实在没有什么显著的好处。

现在有了这种流动销售模式,一部电影在下映之后。

可能马上就经由院线商下放到二级销售渠道中去,在当地繁华的人群聚居区域内流通一一花五到十块钱就可以看到原来五六十钱一张票的电影。

只不过是观影的环境次了点儿,比电影院里那些观众迟了几天看到而已。

以此逐级递推,越到边远的地方,票价越低,自然二级产品的年份和一级产品的年份与品质也相隔的越远,一直到该产品一点价钱也卖不出来为止。

这种销售模式,可以把产品里的最后一点利润价值都发挥来,而且对压缩盗版业的生存空间有一定的好处。

……任何变革在开始的初期,总是有着千创百孔的漏洞和瑕疵,需要漫长的改良阶段使它完善。

令易青和阿鼠没有想到的是,这种新的销售模式的推出,不担给全国的电影行业带来了一场暴风骤雨式的变革,而且辐射到社会的许多方面。

首先是一向被认为吃苦受累捞不找好的放映员这个职业,在短短的几年内成为暴发户的代名词。

一开始的时侯,放映员是领干薪的,收入并不高。

一些心眼活泛的放映员就开始隐瞒自己放映的场次数量,偷偷把包场赚到地钱放进有己的腰包,令院线方和制片方大受损失,也令票房统计摇摆不准。

到接下来发现了这个问题之后,开始给放映员提成——但是提成一部远远不如全额来的多;于是盗映的事件还是层出不穷。

到最后。

全国同业者协会又推出了承包制,把所有的拷贝承包给放映员,院线方和制片方只收取固定的费用。

从这一政策开始实施的第一年起,放映员这个行业渐渐的成为炙手可热的新兴白金职业。

除了上缴地部分,一个放映员几乎等于掌握着一家小型电影院的利润来源,对于个人而言,这种收入之可观就可想而知了。

带头致富的全国第一位职业放映员阿鼠,凭借他多年建立起来的遍及全国的放映网络,硬是在短短几年之间。

成为身家数百万地富翁一一当然这是后话了。

伴随着放映员们的笑脸的,是盗版商的哭丧的脸和恼恨的咒骂。

任何一个真正看过几次宽幕,领略过那种放映音响效果、并且对生活还有点追求地人,恐怕都不会再满足于在电脑和电视机前的小屏幕上看盗版碟。

在自己居住的社区,几乎天天晚上有电影看。

小区包场一家只要出五块钱十块钱,进去几个人都可以,这种消费几乎已和购买或者租一张盗版碟所支付的钱相当了——事实上,大部分人买盗版碟,很少会看第二遍。

很快的,传统的出租盗版影碟地小型店铺一家家的关张大吉。

益版商们开始打起了监版拷贝和从放映员手里购买拷贝盗映的主意。

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些不开窍的放映员偷偷交给他人盗映,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卖拷贝给别人到处放,等于是在砸自己的饭碗——卖给盗映者获得的钱怎么也比不上自己去放赚到地钱多。

而试图盗版拷贝的盗版商们也沮丧地发现,原来盗版DVD等音像制品和盗版制作胶盘拷贝根本就是两码事。

要把一张熟胶盘拷到生胶片上去,再洗成熟胶盘后拿去放映。

其技术舍量、所需要的劳动质量要比压刻盗版DVD高难上十万八千倍——就算高薪聘些专业人士来做,所城要的机器和生产车间规模,也不是他们这种中小投资者敢问津的。

花了牛力气才搞了盗版出来,还没见到利润呢。

就先投下去上百万,而且还要冒着在大庭广众下经营放映、随时被工商扫掉的危险,这种生意的成本和风险未免太高。

二十年前,倭国任天堂曾经豪言,他们的游戏能改变下个世纪全亚洲人的生活——结果电脑网络游戏的盛行很快粉碎了倭国人的美梦,现在市面上那种旧式的任天堂卡机,恐怕只有一些复古怀旧的人才会去问津。

一种新的、先进的娱乐方式总要取代旧有的落后的方式,这恐怕是人类社会的铁律之一。

除了对盗版业的冲击之外,这种销售模式还带来了电影行业宣传方式的重大改革。

在这种经营模式进行了一段时间之后,聪明的经营者和制片商们发现,在放映员们进行二级电影产品的放映时,对一级产品进行宣传效果奇佳。

由于一盘熟胶片的放映长度,至多只能达到五六十分钟,所以用放映机进行放映一部影片,中间一定需要换片。

那么,在每次放映刚开始的时候、中间换片的时候、片子放完的时候——这里就出现了三段可以插入公告的商业时段。

但是在这样的间隙中插入公告,极易引来观众的不满;而且根据国家的法令,院线方、制片方和放映员是不具备制作公告的资质的——于是就有人想到,在放映旧片的时候,间中插入对新片的公告。

比如说,当晚放映的是2006的电影《疯狂的石头》,在放映中插播《双枪老太婆》的片花、演员介绍、宣传短片等等——观众们在看电影看到眼酣耳热的时候,特别容易被这种煽动性极强的宣传手段所吸引,生起去电影院一睹为快的念头。

毕竟要等到这种新片沦为二级产品便宜卖,还要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缺这几个钱的人自然会动心思。

这种宣传手段,既省钱又有效,很快得到制片商和院线商们的亲睐。

……这种新式的放映销售模式,不仅扩大了电影产业的利润范围,而且其机动灵活、市场反馈信息及时的特点,极大范围的宣传和普及了电影文化,使得看电影日益成为一种重要的民间文化娱乐消费方式。

比起遍地都是电影院的印度,中间采用的这种模式又大大缩减了成本,减少了大量不必要的固定资产投资,可谓一举多得。

就这样,传统的票房收入占三成;二级产品的销售占三成;其他相关软产品及音像产品占四成——当初孙老爷子向易青提出的对未来中国电影产业均衡的利润结构的构想,终于在易青和他的伙伴们多年的不懈努力下,渐渐的初现端倪。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一章 浮出水面(上)日熹冥冥欲曙天,晨风袭人正好眠。

高原的早上格外的幽旷,空气里都飘着高远辽阔的气息。

不过可怜的易青却没有睡大头觉的福气,昨晚和剧组的成员开了大半夜的会,躺下睡了两三个小时,大清早又要赶六点多的飞机回北京了。

一个多月转眼过去。

当初韩山平牵线,由中国新闻大学的那位书呆子副院长邀请他参加的关于整顿中国新闻报道与出版系统的政策改良的听证会,后天就要召开了。

他和依依、宁倩华等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今天早上和宁倩华一起回北京比较好。

于是他连夜和剧组的重要成员开会,交代了一下工作。

象《双枪老太婆这种主旋律电影里面有大量的部队群众演员参与拍摄的群戏,或者叫大场面戏??这些戏,在排练、说戏上的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往往是实拍的十倍二十倍。

导演说戏说的好,场面布置的好,实拍的时候可能一遍就过了:不过这种高效喜显然必须建立在充足的准备和演练上??要把几百名从来不知道拍电影是怎么回事的耿直战士,训练的步调一致、带戏带镜头,那可真是一个庞大而繁复的大工程。

易青事先拟订工作计划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些安排考虑了进去。

他自己不在的时候,《双枪老太婆》剧组地其他人主要就干这些事。

好在华星集团盛产导演是出了名的,易青自己身边常年合作的几个副导演。

个个都是个顶个的水准。

在副导演地带领下,和罗纲手下的摄影组配合,进行为期一两个星期的拍摄排练,这样的工作量对罗纲和易青的同事们来说。

只是小菜。

在这段档期的间隙里,依依和小意也能抽空去参加点活动,做点宣传、拍点广告什么的。

难怪当年张一谋拍《XX美洲豹的时候说,拍主旋律电影就是在放假。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易青就从路威给他们安排的酒店套房里起身,开始洗漱,准备出发了。

依依很适时地一闪身进了他的房间,很自然的拿起他平时出差时随身地那个小旅行箱,开始帮他往里面放内裤,睡衣,牙刷这些东西物品。

易青关掉水龙。

擦了擦满是水珠的脸,搓着手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看着依依弯腰忙碌的样子,心里一阵温暖。

当了这么多年的大明星了。

依依的贤惠还是一点没变,恐怕也只有依依这种心性和气度地女人,才能做到这一点吧?易青微笑着从身后环住了她纤细柔美的腰,轻轻的把脸贴在她地背上。

依依娇嗔的直起身子,伸手在他抱着自己的手腕上重重的打了一下。

制止了他的魔爪继续向上偷偷移动的趋势,然后在他怀里转过身来。

两人四目相对,轻轻的拥着对方。

恣意享受着这久违了的温馨。

良久,两人几乎同时的,低头噗嗤一笑。

他们互相都知道对方笑地是什么??这种难得的、不被打搅的私人空间,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有过了。

路威搞的这个文化城真是个好地方。

依依搂着易青的脖子,贪婪的呼吸了一下,笑道:这里的空气是自由的,这里没有狗仔队……我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一边拍戏一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时候……那你……现在想做什么?易青搂紧了一点她,不怀好意的说道。

依依噘着嘴掐了他一下。

嗔道:少往歪处想。

宁姐还在房间里等着你出发呢,小心误了飞机……唉呀,放开我啦!易青哈哈大笑着向后一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欣赏着依依贤妻良母般为自己收拾行装的样子,一边莫名的回味起刚才的对话。

此时的天路文化城,倒是一片净土;不过可以预见的是,用不了三年,这里恐怕会成为地球上狗仔队最多最密集的几个地方之一。

想到这些,易青下意识的揉了揉太阳穴…………依依和几位同事一起,目送着易青和宁倩华走进了登机口。

刚才易青还在说,将来要在天路集团用的直升机机坪那个地方,建一个小型民用飞机场??那以后文化城的人就不用坐个飞机还要提早两个小时往最近的机场赶了。

银色的机翼穿破了蒙蒙的云层,呼啸着消失清晨阳光灿烂的光晕中,消失在依依等人的视野里……飞机上。

易青喝了口空姐递过来的早餐豆浆,一边对坐在身旁的宁倩华道:中央政府和甘肃政府关于文化城以东的那块地,以及新影城一百五十偕亿兴建计划的标卖会,再过几个月就要进行听证和审议了。

估计风声一正式放出去,盯上这块肉的各方诸侯会越来越多。

我在西北拍戏,宁姐您可得在北京帮我盯紧了。

这支标,我们说什么都得一路护着交到天路集团手上不可。

我知道。

宁倩华点头道:对于那些来探口风、来走门路的,我会懂得处理的;不过最讨厌、最麻烦的就是那些走官面儿上来施压的企业,头疼的很……北京啊,一砖头下去砸死十个人,九个是官儿,一个是官亲戚。

易青笑道:宁姐的卷舌音越说越溜了。

您辛苦我知道,有什么事情多跟韩山平联系吧!忙过了这段我给您放大假。

少来!宁倩华白了他一眼道:依依现在也整天学你开这种空头支票。

这么多年,你们天天这么说,哪一次兑现了?易青嘿嘿直笑。

宁倩华咬牙切齿的侧过了头,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今年经纪部报上来,有几个艺员合约到期,需要续签的,那份文件你可千万记得签完给我。

这次不签,过两天你又回西北拍戏了,天知道拖到什么时候。

小心咱们的艺员被其他公司挖走。

易青懒洋洋的放低了靠背,向后仰了仰,道:谁不知道咱们华星集团铁门闩,进了华星那个艺员舍得出去?嘿嘿……宁倩华笑道:那也得把手续办全了。

再说了,这批到约的艺员里还有小云呢!北京今天的天气特别好,万里无云。

秋天的脚步渐渐远去,干冷的北方冬天渐渐来临。

前一阵子闹得如火如荼的华星明星小云打人事件,以及小云母女与继父打官司的大八卦,也如这渐渐来临的北京冬天一样,慢慢的冷了下去。

京城的狗仔队们却依然一天五班六班的蹲守在小云入住的酒店外,期盼着能有个猛料从天而降,好在小云这头肥祟身上再狠狠的捞上一把。

无奈华星集团经验老到,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低调到底,无论外面的人如何挑衅,如何污蔑,楞就是把小云足不出户的保护了起来,叫记者们连个影子都拍不到。

慢慢的,这些八卦传媒的顶头上司们追这条新闻的心,也一天天淡了下来。

守在酒店门口的狗仔队的数目,也渐渐的少了。

就在这条八卦新闻快要如同以往的一切娱乐新闻一样,成为过时的、被公众遗忘的垃圾消息的时候,小云居然又出动了!众目睽睽之下!小云今天笑容明媚,亭亭动人,半点没有一个多月钱那种憔悴、不堪重负的样子。

她今天穿了一声格外亮眼的火羽系列的大衣。

鲜红的羽绒服,可爱的毛毛领,带着一顶插了根翠绿翎毛的绒帽??这套装扮更衬得她白皙娇嫩、微微红润的秀面,显得格外妩媚清纯。

她旁若无人的从酒店大堂身姿婀娜的走了出来,往人潮熙攘的酒店前大大方方的一站,仿佛自己是个寻常的外地游客,根本不是什么明星、不是什么新闻焦点人物一样。

而且今天她什么一个助理都没有带,就她一个人!小云亭亭袅袅的往广场上一站,从怀里掏出个特别显眼、可爱的象牙色手机,拨了个号码,放在耳边,自顾自的打起电话来了!有情况!所有在外面盯梢的狗仔队??虽然只剩下了格外有毅力的四五家,但是他们此时都不约而同在心中狂喜着告诉自己:功夫不负有心人!熬到最后果然有收获!在沉寂了一个月后,饱受典论压力困扰的卢云突然如此高调的走出酒店,这里头一定有名堂!仿佛心照不宣的约好了一般,这些资深的金牌狗仔们一个也没有上去采访盘问小云,而是选择了静静的在自己的长枪短炮镜头里注视着小云的一举一动??现在上去,就容易把目标人物惊走了!蓄势而发,谋定而动!小云似乎一点也没发觉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中谋财换稿费的目标猎物,还在笑面如花的对着电话与温柔低语着什么……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一章 原来是他(中)温柔的目标小羔祟在众狗仔的犬视眈眈之下,也不知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点头,一径呵呵的掩嘴娇笑着??这等笑容在狗仔队看来,显然是在卖弄风情,或者叫卖弄风骚,谁知道她又和哪位导演或者制片商或者大人物之类的打电话相约了搞什么潜规则呢?对,就这么写!接下来就看她下一步和谁碰面了。

谁知道,小云好半天终于说完了电话,也不见她再往外走,更不见什么名车名导名公子来接她,这风情万种的小美女自顾自的微微一笑,转身走回酒店里去了。

狗仔队们还是没有动。

能够坚持等到今天还不撤离的,都是些心志坚毅的狗仔届老前辈,金牌的娱记了。

以他们多年的从业经验,自然能感觉到,今天小云突然走出酒店,决不是打个电话接个手机之类的这么简单。

否则的话,在酒店里大可以打电话了,何必打扮的这么漂亮,又是穿名牌,又是化淡妆的?等啊等,等啊等,等啊等啊等啊等……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守在最前面的一辆改装成出租车的采访车里,一个娱记用力一拍自己正在朝着一个方向满大街瞄美女的同事,兴奋的道:出来了!与此同时,另外几家媒体地蹲候干将也激动的看到了自己守候了一个多月的目标人物。

华星集团的花旦红星卢云前呼后拥地从酒店里出来了!这是最标准的明星出行??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身材魁梧的保全人员,一路警惕的四下张望;在他们身后,华星集团派给小云的经纪人和两位助理;这三个人三星望月似的围着小云往前走;在小云的身后,还有一个面色蜡黄的瘦小汉子。

撑着一把天蓝色的大伞,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小云的身后,举着伞罩在她的头上。

小云还是装着刚才那身红地烫眼睛的火羽大风衣,戴着一副足以遮住她的容光丽色的大墨镜;一顶式样可爱的飞行员款绒帽,盖住了额头;她地下巴整个卖在羽绒大衣高高折起的大领子里??要不是刚才小云已经穿着这身衣服出来打过一回电话了,一般人还真不容易投过这重重遮掩,看出这些包装底下,是那位最近闹了不少负面新闻的大明星卢云呢!守在现前那辆改装成出租车地采访车里的,是一老一少的一对搭档。

年纪大的那个足有四十上下,看来是个资深娱记,年纪小的那个看着也就是二十刚出头。

刚刚入这行没多久,看见明星出行还有点傻兴奋,一点也没有旁边自己那位前辈搭档那种目不转睛、面现刁毒的职业气质。

看见了吧?那位前辈狗仔立刻给新人上了一课。

年轻人还没看清楚状况呢,老前辈已经很快抓住了新闻点,小声对自己的搭档道:都被人骂成那样了还耍大牌!你看见那个撑伞的人没有?说是遮阳伞吧,这可是大冬天,日头并不毒;说是雨伞吧。

今天又没雪又没雨。

你说,这天气弄个撑伞的象小厮一样地人跟在后头,这不是讲排场、装模做样耍大牌是什么?哦!年轻的搭档立刻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远来这样就可以写成耍大牌。

好,又学一招。

他一边想着一边附和似的搭腔道:就是就是,你看后面那个打伞的,样子多可怜,头不敢抬,脸都看不清楚,象个奴才一样弯腰跟在后面……对!老狗仔坚定的说道:就凭这一条就能写上她一条,就说,就说……就说有关内部人士透露。

卢云这人非常没有教养。

经常辱骂手下的工作人员,颐指气使,气焰张狂……写完之后,再把这个撑伞的人弯腰低头的照片处理一下,贴在这个报道后面……嘿嘿,谁说没有新闻猛料,这不又是一条了吗?说话之间,一直盯着小云一行人的年轻娱记连忙捅了捅老搭档,催促道:走了走了,人都走了。

老狗仔得意的道:这还没看出来啊。

是去华星停车场拿车去了。

咱们还不能惊动他们,只能远远的吊着。

说着,他熟练的发动了车子,径自开到华星大厦停车场外的转角,打了一个转,把车屁股对着停车场的口,停了下来??就象大多数泊在路边等客的出租车一样。

与此同时,这对搭档敏锐的觉察到周围的车子多了起来,路边有限的几个停车位都莫名其妙的多出了几辆各式的车子。

都是同行啊!老狗仔熟稔的冲对面而去的一辆小面包招了招手。

年轻的娱记兴奋的有样学样,啧啧赞叹道:跟您老出来真是学东西,这里头还这么多门道呢!老狗仔叹了口气道:唉……咱们精,人家也不憨。

要是没他们这几拨,咱们这回就能抢上独家了。

独家呀,乖乖,少说这个数!五千?年轻娱记很没形象的咽了口唾沫。

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老狗仔不屑的道:五千够个屁的!还不够老子的油钱!是他妈五万!年轻娱记吃惊的张大了嘴,讶然道:我光听主编说有奖励,没……没想到……老狗仔得意的摇头晃脑,哼了一声道:学着点儿吧,年轻人。

连行情价码都不知道,还敢出来混?你看好了……老狗仔指着身后的停车场里,对后学新人指点道:象卢云这样的。

也算国内一线的女明星了吧?挖她这种地,身世家庭方面的,一稿大约是两三千;绯闻最容易,挖也行编也行。

关键看她最近跟哪个男的有接触,写准了、能炒的起来,一稿就能上万了;要是能有象她耍大牌、骂人甚至打人地,再或者有她吸毒、赌博、酗酒或者其他不良嗜好的,那可发了,看新闻火的程度,一稿三五万的不成问题,这几年最火的是潜规则,能拍到她跟哪个导演握手、拥抱或者亲密照的,最好还有那种单看照片上好象坐在导演腿上的??要拍这种啊,注意一定要到他们工作现场去。

融入他们的工作环境,和他们交朋友,趁他们玩的很疯的时候。

容易出现身体接触??就好象当年混进程龙大哥生日会地那位前辈,趁着张子怡被大哥高高抱起的一瞬间,一拍搞定!嘿嘿,象这种潜规则的,能炒成某女靠某男才发达地新闻。

起稿就能拿两三万,引发社会和粉丝争议了之后,后续的稿费更是源源不断……到时候。

你小子就偷着乐去吧!年轻娱记听得瞠目结舌,他本事大专毕业后没有工作,又是个中文系的成人大专文凭,在现在这种社会上什么公司单位都不肯请他,才勉强到这家杂志社来,领着一个月四百块的试用期薪水打工的。

当他听说这个社最牛地责任编辑也才一个月一千五工资的时候,难过的差点没立刻走人??哪想到,内里还有这么大一片乾坤啊!敢情人家压根儿就不是靠干薪吃饭地!自己真是老冒儿了……年轻娱记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袋,低声道:哇噻!那前阵子最早挖出卢云和她老妈跟赵宝刚那事的。

还有她继父那事的那几个,岂不是赚大发了?那废话了不是?你以为呢?老狗仔狠狠的咽了口唾沫,道:行里规矩,挖到独家,最低就是五万??是原有基础上加五万哪!而且我告诉你,这还是卢云的新闻,你要能搞到周依依的新闻,别管是什么潜规则、陪富豪上床、同性恋或者是耍大牌打压排挤同行的……一律翻一番、加一倍!嘿嘿,厉害吧?好好干吧,小子嘿!干咱们这行的就是这样,小打小闹地没劲。

要搞就搞大明星、大新闻??只要给你搞中一回,连环效应,一个新闻接一个新闻,买车买楼的首付就都有了!关键你光会发现还不行,你得会联想,就好比……,就好比今天这出……年轻娱记热切的道:说不准就能钓上条大鱼……哈哈,孺子可教,老狗仔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突然脸色一变,盯着望后镜低声道:总算是出来了!年轻娱记连忙扭头向后一望??果然,两辆漂亮的跑车缓缓的从华星停车场的上坡开了出来,一辆银灰一辆深黑,一下子嵌入外面冬日的阳光之中。

两辆车,一新一旧;银灰色的那辆看上去气派无比,深黑的那辆又老又旧。

两车并行着,一点不减速的从老狗仔的改装出租车旁掠了过去。

两辆车都严丝合缝的拉着车帘,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老狗仔立刻象个战意勃发的士兵一样,麻利的发动车子,嘴里发狠的说道:跟老子玩这套?小娘们儿你还嫩点儿!话音圆落,两辆从华星停车场开出来的车突然在丁字路口分道扬镳,一个往东一个往西……糟了!年轻娱记焦急的一拍大腿,道:跟哪辆好?出租车半点也没犹豫,就跟上了那辆银灰色的新车。

开出几百米了,年轻娱记才担心的说道:老大,您吃得准吗?我总觉得,声云肯定在比较旧的那辆车子里。

因为一般人都觉得明星一定坐好车,普通工作人员当然坐旧车了;所以她想躲开咱们,一定会反其道而行之……你看!我们的那几个同行,那辆小面包,还有那辆东风小货,都追着另外那辆去了……老大,我们……说的有点道理,老狗仔一边专心驾车。

一边道:年轻人,没读过孙子兵法吧?知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吗?华星集团配给卢云和那帮女明星的经纪人,都是宁倩华从香港带回来地老江湖。

他们要是连你们这种雏儿都瞒不过,还能混饭吃吗?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想到,正主儿在旧车里,其实恰恰相反,那辆旧车才是引开咱们注意力的!卢云现在要不在前面这辆车里,我把眼珠子摘下来给你当泡踩!没等老狗仔发完狠,年轻娱记激动的道:老哥,前面拉帘子了!显然前面这辆银灰色跑车里地人是嫌车里太闷??一辆车坐了五个人,还拉着帘子,能不闷吗?于是他们拉开帘子。

摇起了车窗。

先前那个撑伞的矮小汉子和小云的经纪人一左一右坐在后座的两边;虽然隔着车窗,依旧能清晰的看见他们两人的中间有一团火红的影子,显然正是穿着羽绒大衣的小云!车子渐渐逼近。

年轻娱记看的更加清楚了,不禁越发的对自己这位前辈搭档佩服地五体投地,竖起大拇指道:好厉害!老哥,卢云这招和把咱们那几家同行全给骗了,就您老人家火眼金睛……高。

实在是高哇!哼!用这么多心思,搞这么多花样,卢云今天这么兴师动众。

一定有要紧的事,要瞒着我们、瞒着公众怕曝光!老狗仔冷笑着说道:哈哈!看样子好象周围只有咱们跟了上来,其他同行都跟了副车了!兄弟,张大眼睛盯紧了,哈哈,这回独家是咱们的啦!年轻娱记双眼放光,仿佛已经看见无数鲜红色地人民币百元票在眼前飞来舞去,***好不壮观!……银灰色跑车绕着二环走了半圈,上了三环;又开了一阵。

忽然开进一家加油站,停了下来。

出租车不敢进去,只是远远的吊着,停在路边,遥望着加油站里的动静。

老狗仔从抽匣里拿出两罐红牛,扔给年轻人一罐,自己打开一罐喝了几口,微笑道:兄弟,知道他们这是干什么吗?进了加油站当然是加油呗!难道是进去吃饭?年轻娱记笑着打趣道。

哼哼,你经历的事儿还太少!老狗仔冷笑道:他们这叫换车法。

老掉牙,不是啥新鲜原创啦!换车法?啥叫换车吗?年轻娱记奇怪地问道。

你想想看哪,伙计!老狗仔耐心的启发道:这些人肯定是昨天就准备好了要出酒店坐件啥事,一般情况下早就把油加满了预备着了??又不是家用车,这可是大集团公司里有专门司机一对一伺候着的车呀,能动不动就没油?跑了几公里刚从二环进三环就需要加油了?他娘地谁信啊!说着,老狗仔信心十足的又灌了一口饮料,笑道:我敢说这加油站里刚才就已经进去了一辆车??是他们华星安排好的,事先商量过的;等卢云的车一进去,他们就换车??卢云从银灰色的那辆上下来,换上一辆咱们没见过的车。

要是咱们一掉以轻心,按照思维惯性傻等刚才咱们跟过的那辆银灰色的车,那可就成傻子了……这就叫换车法。

切,这种烂招数,都是从香港传过来地,人家香港同胞用的都不希得用了,还在这儿使,真他妈没创意。

宁倩华手下的经纪人也不过如此……说话间,加油站的另一侧出口果然缓缓的开出一辆黑色的式样有的旧的奥迪车,向三环路上驶去。

老狗仔想也没想,一加油门跟了上去,根本没理会加油站里还有一辆自己刚刚跟过的银灰色的跑车没出来。

果然,开没多远,眼尖的年轻狗仔就看清楚了前面车里的后座上,赫然坐着身穿火红大风衣的小云;她的经纪人已经坐到了前座上,而刚才给她撑伞的那个瘦小汉子和坐在前面驾驶副座上的保镖已经不见了??显然是留在刚才那辆银灰色跑车上作了分瓣梅花之计。

年轻娱记激动的一拍大腿,手舞足蹈的道:神了!真神了!老哥,您简直是诸葛亮转世了,就没有您料不中的!老狗仔故作深沉酷帅的叹了一声:经验,经验啊……不过是失败了无数次总结出来的一点点小经验罢了……说完这句,就是好半天的沉默。

老狗仔凝神静气,专心驾驶,仿佛怕自己一眨眼,小云就从前面车里飞了似的??不对,应该生怕一眨眼,那条快到手的独家就飞了……沉闷的行驶……年轻娱记打了个呵欠,忽然警觉的道:不太对啊!我怎么觉得前面这车在绕着三环转圈圈?没等他再说下去,老狗仔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不得不发现了,因为经过好半天的行驶,这车绕了三环一圈,又回到了刚才那家加油站。

不过,这次没有开进去,而是停在了站口。

搞什么飞机!老狗仔满腹狐疑的把车停在路旁,凝神盯着那辆奥迪。

咦!看,卢云下车了!年轻娱记连忙指着那边。

果然,只见车门一开,小云从后座上走了下来。

她看了看天,仿佛有点怕热的宽了宽大衣,把它脱了下来,然后……摘下墨镜……取下绒帽……再然后,冬云突然转向老狗仔和年轻娱记这个方向,冲着出租车使劲的扭了扭屁股,接着来了个妩媚之极的飞吻!年轻娱记和老狗仔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强忍着胸中的恶心受了这一吻这天杀的家伙哪是什么小巧娇美的大明星卢云,分明就是一个长相酷似八两金和如花姐姐的矮个子老爷们儿!**……老狗仔一声哀呼,趴在了方向盘上,不提防按到了喇叭猛得一声巨响??哇得一声,好象在嘲笑这位转世猪哥亮的料事如神……北京首都机场。

西北航空公司的飞机平稳的降落在地……易青和宁倩华以及华星法律组的顾问律师们,说说笑笑的向机场大厅走来。

迎接他们的,是多日不见了可人儿孙茹,以及其他几位华星的同事们。

易青远远的望见了孙茹,心中一股暖意油然而起,连忙三步并着两步,赶上前去,和小茹来了个久违了的甜蜜拥抱。

几个华星的同事开心的围了上来,易青跟每个人拥抱和打招呼,就象家人久别重逢一样,分外亲切。

依稀的,仿佛在人群里看见有个华星的同事,穿着身不起眼的黑衣服,脸色蜡黄蜡黄的,低着头躲在人群后面??就他一个人没凑上来。

易青微觉奇怪,不过在这种气氛下也没多想,就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涌向了泊车的地方。

华星派了五辆车来接他们一行人,领头的是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孙茹不由分说的把易青推了进去,自己却和宁倩华上了另一辆车。

易青坐在车里,正自奇怪孙茹怎么不和自己同车。

突然,另一侧的车门一开,一个瘦小的身影钻了进来,看样子正是刚才在机场沉默不语的那个脸色蜡黄的同事。

易青满心奇怪,怎么会让这个人单和自己同车坐?他疑惑的问道:呃……你、你是……那黄脸汉子忽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格格娇笑,抬头看着易青,直笑得身子乱颤的说道:易青哥哥,你猜猜我是谁?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一章 原来是他(下)突然听到这样一个满脸病容的黄脸男子发出这种类似二八娇娃撒娇一般的笑声,实在是件很诡异恐怖的事,易青吓得就差没有大叫一声:鬼呀!随即定神看了看,才发现眼前这个汉子脖颈雪白、十指纤纤;虽然嘴上粘着两撇道具胡,却掩不住樱桃小口娇美莹润的色泽,眉眼之间更是容光流转,说不清的一股子妩媚丽色。

冬云?待易青认清了眼前这人,忍不住吓了一大跳,又惊又喜,喜得是这妮子好象已经从那种自闭的受伤心境中解脱出来了,现在都有心情开玩笑了,惊得是一向爱美的她怎么化这么一个吓死人的丑怪妆。

小云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恶作剧造成的效果,得意洋洋的撕掉道具胡子,然后摸出一包卸妆湿纸巾,抽出一张来费力的擦着自己的脸,一边嘟囔着道:他们说只有这种姜黄汁效果最好。

拍戏的时候扮死人、扮病人都是用它……没想到,抹在脸上痒死了……,易青哭笑不得的摇着头,伸手拿过一张纸巾来,耐心的帮她擦拭着脸上的痕迹,笑道:不要紧,这种是天然成分,回去多洗遍脸,做个面膜就舒服了。

小云似乎很享受易青对自己的照顾,开心的仰着脸,让易青帮自己把边角地方的化妆痕迹擦去。

一边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如何连环用计,带着狗仔队在三环兜圈,自己又是怎么金蝉脱壳,脱身跑来和孙茹会合一起来机场接机的。

一路说下来。

小云直说的眉飞色舞,格格娇笑不停,显然是心情极好。

易青一副被她打败了的样子耸了耸肩,忍不住在她俏挺地小鼻子上刮了一下,道:你呀,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顽皮。

乖乖在酒店等我办完事过去找你嘛,何必费这么大的牛劲,还绕这么大个圈子。

你少来,小云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次回来最多两三天。

可要办的事情一个星期可能都办不完。

我要不主动来找你,你能想到去见我?切,警告你以后少给人乱开空头支票。

女人都很记仇的!说着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易青被她数落的有点不好意思,说来小云讲的还真是实情。

这次回来,正事头一桩当然是一个月前就约好的听证会;除此之外,就是和孙茹商议着手同印度阿三哥哥们讨论中印结盟的事。

孙茹这一个多月来留在北京,在印度大使馆地文化参赞的引荐下。

由广电部和中影的人陪同,遵照事先和易素商定地计划,跟尾买、安得拉邦、马德拉斯三地的三大印度影业公司的高层人物进行的了初步的接洽。

就成立泛亚影盟和中印电影无差别进口签约等问题进行了初步会商。

虽然孙茹和她地助理们一直有和他易大主席进行电话汇报、视频汇报,但是许多细节的东西还是要当面商量交代。

除了这两件事情,还有一件令易青放心不下的事情,就是有关冯丽丽地身份问题了。

本来离开北京去西北之前,这件事一直是让宝叔去查,并且请杨仲从旁协助的??杨仲主要的工作关系还是在香港,最多只能请人帮帮忙,所以主力还是宝叔。

本来一开始的时候,宝叔还偶有电话来。

说说最近都查到什么了,或者是观察到冯丽丽又有什么不太寻常的举动,但是突然有那么几天,宝叔的电话就再没打来过,易青一向知道这位父兄一般牢靠的叔叔生来就是个不喜欢多说话的朴实性格,所以没接到他的电话也没太在意;但是渐渐地易青就觉得奇怪了,在那之后,宝叔就再没来过电话,整整大半个月没了消息??再怎么木呐寡言,事情总得办吧?总得有个四六说法吧?宝叔可不是那种事情做一半就撂下的不负责任的人啊!易青这儿还在胡思乱想的琢磨一会该怎么向宝叔开口提这件事,旁边的小云拍了他一下,道:想什么哪?好不容易见你一面,话都不会说两句,难怪你叫大木头!说着,小云噘着小嘴,从自己穿着的男式休闲服口袋里掏出一份折了四折的文件,扔给易青道:我找你其实是有正经事来的,给你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情书啊?易青打趣的笑道,拿起那东西展开一看,楞了楞神??居然是一份小云的转签合约!小云和华星的艺人合约到期的事,刚才还在飞机上听宁倩华提起,现在突然看见这么一份转签合约,不免让易青心中一沉,连忙失声问道:转签?你在华星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转签呢?这话一问完,易青就后悔了。

正所谓关心则乱、智商下降,这个问题易青问的可真够笨的??小云要是想转签,还会把这东西又揉又折的带在身上拿来给他看吗?果然,小云嗔道:少咬吕洞宾啊!我几时说我要跳槽了?听她绕着弯子骂自己是狗,易青也只得苦笑装没听见,这几个姑奶奶,他是一个也得罪不起。

只得假装凝神看那份合约。

一看抬头易青就皱了皱眉头,甲方居然是华裔兄弟!刚刚才和易青谈完新影城计划和泛亚影盟合作意向的华裔兄弟集团,居然一转身来挖华星的当家花旦?易青次第一条条看了下去,紧蹙的眉头倒舒展了几分,轻松的打趣道:华裔眼光挺不错地嘛。

给你这么高的待遇,看来对你以后的发展很有信心。

小云冷笑道:恐怕不是因为对我有信心吧?易青抬起头仰面向天的想了一会儿,突然转头问道:你……你想到了什么?小云地笑容机灵可爱的仿佛可以掐出水来,微笑着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就想到了什么……易青微微一笑,低着头又想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摇了摇头道:不对呀,不可能会是华裔的,怎么可能是他们呢?在娱乐圈,一个明星被负面新闻困扰时很重要的一种脱身办法,就是换东家。

在普通人眼中看来,仿佛所谓负面新闻都是当事人私德有亏,其实那只是表面现象而已,人一辈子谁没有缺点。

谁没有做错事的时候,只要想挖你,还挑不出点事情来包装、夸大、歪曲、攀扯一下做条新闻?任何人由着别人拿笔来写的话。

圣人都能写成男盗女娼。

说白了,但凡是能被系统的操控着炒起来的新闻,一百条里有九十九条怀有事件之外的目的,公众在这里只不过是被愚弄和利用地工具罢了;真正能系统的炒起来,还能螺旋着上升的长时间被热炒地新闻。

大抵都不是靠网友们公众们自动自发的议论形成的。

有些是当事人明星为了恶炒得利,自己贱卖自己式的恶性炒作;有些是个别媒体或者个别几个媒体集团为了做选题牟取暴利,而刻意制作编造的针对某个当红明星地策划炒作;再有一种就是公司与公司之间或者两个利益集团之间怀有攻击分化目的地恶意攻击。

恶性自炒、策划炒作、攻击性目的炒作。

这是时下网络不当炒作最主要地三种方式。

所以如果一个明星莫名其妙的成了众矢之的,她心里又很清楚不是自己要炒作的情况下,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替自己背后的公司或者利益实体受过。

小云这件事再清楚不过了,她自己知道、易青他们也知道,百分之百对头人是冲着华星集团来的,小云只不过是正好倒霉被选中做了目标、做了攻击华星的导火索。

这个时候,华裔兄弟适时的抛出橄榄枝,不但不嫌弃小云是个烫手热山芋,反倒高薪重利地来拉拢??换是其他女明星。

那还不是求之不得,上杆子的扑上去吗?照小云的想法,先前她莫名其妙的被媒体密集火力围攻,又被《京华女人等媒体设局陷害,这件事情本来就怎么看也不象是个孤立的偶然事件,而绝对象是有人刻意指使的。

可是就在这场风波过后,华裔兄弟集团马上高薪重利的过来挖人??这说明了什么?不过在易素的判断中,他不太相信象华裔这样签过巩丽、张子怡的大公司,会为了挖一个小云,劳师动众的做这么多背后的小动作;而且,冯丽丽这种角色,怎么看也不象华裔那两位能使唤得动的。

对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当然不是为了弄几个八卦搞臭华星一个重要女艺员这么简单;但要是说做这么多是为了挖走小云,那看起来又不象;可这么说来,难道华裔的突然出手只是一个孤立事件吗?若然果真是华裔公司出于某种目的要对付华星,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候发动?他们马上要和华星一起开发一百五十亿政府基金外加六亿美金的一个大计划了,却在这里时候为个女艺员和华星交恶,这其中又有什么玄机呢?难道一开始的判断就是错的?难道冯丽丽根本没有问题,是依依等人神经过敏?还是说冯丽丽和华裔根本是针对华裔的两拨人马?发现冯丽丽的反常后,易青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抓住了问题的重点,可这下,他似乎又有些迷惘了…车子停在北京华星大厦楼下。

小云软软的靠在易青怀里,还舍不得离开。

车帘子拉着,易青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好啦,来日方长,咱们总不能一辈子不下车吧?小云娇嗔的哼了一声,在他腿上肉厚的地方掐了一把,自己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易青从另一侧车门出来,一下车就连忙转头对还没站定的小云嚷道:喂,你今天可别急着回酒店,反正正好回到公司了,就赶紧让你的经纪人去经纪部把续约的事情办了吧!华裔那边,我让公司的人帮你去推了他们。

小云见他说的急切又郑重,仿佛是怕自己跑了一样,心里甜蜜蜜喜孜孜的,心中暗道:傻瓜!只要你还在华星,就是王母娘娘的瑶池、耶和华上帝的天堂请我去,我也不去!易青说完这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就不舍的转身和宁倩华他们会合,走进公司里去了。

华星大厦的电梯里。

易青和宁倩华、孙茹并肩而立。

易青小声的交代宁倩华道:宁姐,马上用最快的速度,让我们的人查查华裔兄弟最近和哪些国际企业有重要业务来往,还有,重点查查他们用来和我们合作开发新影城计划并购买新影城股份所使用的资金来源!宁倩华虽然有点不解,还是本能的点了点头。

易青深吸了口气,喃喃的道:只有这种可能,才能解释的通……但愿……但愿我的猜测是错的!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二章 情在两难(上)咦?易青人在电梯里,左右环顾了一下,诧异的问道:宝叔呢?自从孙老爷子去世之后,宝叔这位无家无室、无亲无故的汉子,就把孙茹和易青当作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虽然他嘴上不善表达,但是内心的感情易青和孙茹都是知道的,他们自己也对这个憨厚忠诚,特别能给人安全感的叔叔十分眷恋。

以往要是易素或者孙茹出差回到公司,迎出来的同事群中,一定会有宝叔喜悦的高大身影,可是今天大家都知道易青这次回来时间非常短,一早就等在大堂想跟他见个面说说话,可惟独往常必来的宝叔却不见踪影。

难怪今天易青一直觉得有点约略不习惯。

孙茹也疑惑的道:是啊。

昨天晚上我还跟他说,今天你要回来,让他和我一起去接机,结果早上我在公司等了他一个多小时都不见他来,差点误了你的飞机。

兴许是老爷子交代他在北京打理的那几个基金正好有什么事要他过去处理吧!易青心中生疑,嘴上却轻描淡写的说道。

叮!电梯门一开,宁倩华和行政部门的同事先走了出去,回头和易青、孙茹道拜拜。

电梯门关上;微微的启动声中,向顶楼主席办公室升去。

电梯里只剩下孙茹和易素两个人。

孙茹突然象被抽去了骨头似的,软软地靠在易青肩上。

满脸幸福的微笑。

易青反手搂住了她,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孙茹指着电梯顶上的摄像镜头,吃吃的笑道:幸亏今天宝叔不在,不然全被他看去了。

因为保护公民隐私地缘故。

北京市很多年前就有规定禁止在单位楼宇里安装录象装置用于保安用途。

华星集团的总部转移到北京来后,依旧象香港一样搞了一套保安监视系统,只不过不能录象;而且规定只有保安主任也就是宝叔一个人才能坐在监控室里看监视器。

易青从后面搂着孙茹的腰,轻轻的摇晃着,心里总觉得不太塌实,可又说不上是因为什么??怎么好象觉得,宝叔竟似在躲着自己一样?叮!电梯门再度打开??猛地!一张满是雀斑的丑陋面孔出现在眼前!易青吓得激灵了一下,孙茹赶紧从他怀里离开。

易总,您回来啦?冯丽丽依旧是无比谦卑的弯下腰去,语气里带着诚恳的恭顺。

厚厚的酒瓶底眼睛后面,目光闪烁不定。

不知怎么的,冯丽丽这副曾经被易青无数次夸奖的谦恭朴实地外貌。

此时在他看来,却是如此的阴恻难名,叫人心底发凉。

易青努力的微笑了一下,道:是啊,有心了。

冯丽丽道:刚听说您已经到了。

可惜手头有点事情走不开,没下去接您;刚放下手上地事情,赶紧跑来了。

就看见您的电梯已经上来了……以后不用这么客气……易青点点头,和孙茹挥了下手,各自回各自的办公室。

冯丽丽亦步亦趋的跟在易青的身后,恍若一个忠诚地仆人。

有什么马上要处理的事情尽快送进来,易青边走边交代道:我这次在北京呆的时间不长。

知道了冯丽丽地身份之后,易素还是把冯丽丽当作自己的高级助理来用,什么事情也不避着她。

因为他心里也知道,虽说她是个高价商业间谍,但是做为助理她依然是非常称职高效的;而且她决不会在日常工作的一些小事上动手脚这么笨??这种人。

自然是所谋者大。

如果在小事上提防她,露出对她不信任的情绪,反而会打草惊蛇。

是的。

冯丽丽恭谨的应着,随后随口道:对了。

保安部的吴宝主任特地上来请假,说他身体不舒服。

因为宁总监不在,所以上来告诉了我。

哦?易青脚下半点不停,可心里却打起了鼓。

和宝叔认识快十年了,从没见过这个铁汉子生病啊!怎么早不病晚不病,自己一回来他就病了?前两天明明在电话里约好了的,今天一到北京,就要听他汇报关于调查冯丽丽来历地事,他也知道自己这次回来最多只能呆三天??这一请假,岂不是有意要和自己的时间错开了去吗?不管怎么样,让他去查冯丽丽的事,他也答应的好好的……这次回来,无论查到查不到,查的结果怎么样,他总得给个回话呀!宝叔,你可不是这种做事情没交代的人哪!易青想起前天晚上和宝叔通电话时,问起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宝叔那含糊的语气,心中疑虑更增……转眼易青回到北京已经两天了。

宝叔早上起来,去基金会办事处坐了坐,听会计报了一早上帐,无聊的快要疯了;下午找了家健身中心流了一身汗,洗了个痛快澡,回家前在楼下小超市买了个酱肘子、一大包花生米、一块钱朝鲜拌菜、一大瓶二锅头,晃晃荡荡的上了楼。

过了两天没着没落的日子,这滋味儿真不好受。

对于宝叔这种个性的男人而言,撒谎骗人、装病请假。

尤其骗得还是这么亲近地人,他这心里真是一万二千个别扭??就盼着这三天早早过去,易青回西北去,他自己能躲过这一劫再说。

至于过了这回。

下回易青再拍完戏回来怎么办?他总不能永远不见吧???这个高难度、高技术含量的高深问题,宝叔这副直肠子还没想明白,也不不愿意去想。

头疼的很……唉!宝叔对着客厅里孙老爷子的遗像重重地叹了口气,哑着嗓子摇头道:咋能是这样呢?老爷子,您说说,这事情……它咋能变成这样呢?他喃喃自语的说着话,一屁股坐在客厅前的沙发上,把几袋子食物和一瓶酒摆在茶几上;从茶几下摸出一个茶杯来,拧开二锅头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一仰头一闭眼全咪下去了……辣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明天……明天易青就该结束北京的听证会。

回到西北去拍戏了吧?今天是听证会的正句子呢!宝叔闭着眼睛想了会,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自豪的微笑??他跟了易青和孙茹这么多年,不用人在现场。

他也能想象的到,易青今天在听证会上辩才滔滔、舌战群儒的样子。

他小子那种富有煽动性的演讲和慷慨铿锵地陈述,想必把全场的人都震了吧?宝叔得意的咪了口酒,微笑着想着。

他地才华宝叔最知道了,就象父亲叔伯知道自己的子侄??那是自己个儿的亲人呀!能不知道么?老爷子啊!宝叔冲着老爷子的遗像举了举杯子。

微笑道:易哥儿挺出息,真挺出息的!他是好样儿地!这么些年,他那干得可是真好!真没给您老人家丢脸!说着。

一仰脖又倒进去一杯,心里火辣辣的说不上啥滋味。

宝叔,喝着哪?一个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生生把这个胆大如牛的前特种兵吓了一跳。

抬眼望去,大门口施施然站着一个青年,长身玉立、气宇不凡??不正是他刚刚向老爷子念叨着地易青吗?您也是,再怎么馋酒也不能急得门也不关呀!易青笑着说道,回身把大门用力撞上。

宝叔楞了楞神儿,心想糟糕。

怎么失魂落魄的,进来忘了把门关好呢?这下躲不过去了…易青从从容容,行若无事的走了过来,象回到自己家里一样??也是,这里本来就是老爷子的故居,从前易素上大学的时候,这里其实就是他的另一个家。

宝叔一直很注意打理这房子,所以这里的东西,环境和当年比起来,几乎一点儿没变。

易青自然而然的走到老爷子的牌位面前,从香龛上抽出几柱香,自己拿打火机点燃了,恭敬地拜了几拜,插进香炉里。

向老爷子行完礼,易青拍了拍手,走到宝叔对面坐下,笑着挽了挽袖子,从茶几下面又摸出一个茶杯来,笑道:叔,我陪您喝点儿?叫得宝叔心里那叫一个暖。

易青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宝叔下意识的看了看老爷子的遗像,又看了看易青手里的酒杯。

我知道,易青笑着解释道:我答应过老师,以后戒酒了;可今天这酒,我得喝……宝叔,我敬你!说着,易素一仰头,把整杯酒往嗓子眼儿里倒了进去。

他擦了擦唇边的酒渍,望着宝叔,诚心诚意的道:宝叔,这回这事,怨我,是我没想周到……这……对面的耿直汉子一下子急的脸成了猪肝色,急声道:这是怎么话说的!易哥儿,你……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你干脆大耳刮子抽我得了!得了吧!宝叔,咱爷们儿是那么矫情的人吗?易青摇头道:我说这事怨我,那就是怨我!您千万别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心里也别藏着疙瘩……一点儿不怪您,真的,您也不用躲着我……唉,啥也别说了,都在酒里了,喝、喝吧!说着,易青拿起杯子给自己和宝叔倒上,碰了一碰,又干了一杯。

宝叔迟疑的望着易青,好半天才漏出一句话来,道:你……都知道啦?恩,知道了。

易青的回答特别简洁。

宝叔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闷不吭声的喝了七八杯酒,一瓶二锅头下去一大半儿了。

宝叔终于忍不住拿酒杯往茶几上一顿,啪得一声酒花四溅,他大声吼道:咋能是他呢?你说说,谁能想到是他呢?这人有了钱,咋就让人看不明白了呢?易青勉强笑了笑,道:您也别太望心里去。

可能这里头有点误会吧!宝叔,这事儿,先别让小茹知道。

宝叔重重的点了点头,拿起两个花生米慢慢的吃了,忽然问道:你是咋知道的?易青笑道:昨天小云来接我,给我看了一个华裔公司给她送来的转签合约。

我一看就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儿,就让宁姐去查。

结果一查就查到了,小茹的爸爸代表宇通公司在后面指使哥伦比亚和澳洲的资金参与西北新影城的兴建计划,要和天路集团竞标,而华裔兄弟集团原来的名字就叫‘哥伦比亚华裔兄弟公司’,哥伦比亚和澳洲的那几位大亨,本来就是他们的幕后老板……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宝叔一连失神的说了三个真的是他,终于忍不住拿过二锅头瓶子来,直接灌了一大口,然后放下酒瓶摇头道:这都是啥事嘛!老丈人在女婿背后捅刀子,亲爹妈给闺女使绊子……你说他都那么有钱了,他这是图啥呢?能落下啥好呢?想不懂咧,真是想不明白……听他的语气,似乎本来还抱有一丝侥幸,毕竟,孙老爷子是自己半生的恩主,而孙茹,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早就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的亲人。

易青微微一笑,其实他早就想到了??宝叔的反常,自然是因为他查到了什么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查到了那隐在冯丽丽背后的人。

而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忠诚耿直的宝叔这么为难的、以至于不知道该怎么向自己开口而要躲着自己的,也只有一个人??孙老爷子的独子、孙茹的父亲、美国宇通总裁孙云博!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二章 情在两难(中)爷俩咪了几口闷酒。

宝叔嚼着肘花慢悠悠的道:这个冯丽丽……恩,应该叫做马丽丽??她的父母是第一代偷渡到美国的淘金客,福建南平人。

一次,长乐帮和美国本地的黑帮抢地盘,因为她父母是中国人面孔,被美国人当作长乐帮的人给打死了,死的冤枉。

当时长乐帮的总瓢把子??就是小茹的外公、孙夫人华云清的父亲华天水,看着马丽丽这孤儿可怜,又是福建人的遗孤,他父母还是因为长乐帮死的,所以就让长乐帮芝加哥分堂的堂主收养她做了义女…………自后来华天水去世,长乐帮内讧,芝加哥堂联合其他几个堂口,驱逐了本来应该是长乐帮继承人的华老爷子的义子华云丰,华云丰掌握着长乐帮最大的堂口纽约堂,和芝加哥堂明争暗斗了十几年,分不出胜负,长乐帮就分裂了。

………芝加哥堂的堂主马火旺,好象特别疼爱自己这个干女儿,早早的就把马丽丽送到英国去读书,让她远离长乐帮内部血腥的争斗;后来在小茹的妈妈以华老爷子独生女的身份,出面给马火旺和华云丰调解,两家息争止斗,保持了均势,马火旺就把女儿从英国接回来,又去了麻省……易青耐心的听了半天,到这里终于明白了,点了点头道:华云丰的纽约堂在帮中的势力那么大。

马火旺却能够和他分庭抗礼,把芝加哥堂生生独立出去,那自然是背后有庞大地人力、物力、财力支持。

这个支持马火旺的人,自然就是小茹的爸爸孙云博。

可不是。

芝加哥堂最近十年来得到宇通集团的大力扶植,已经有实力能和华云丰地纽约堂平起平坐;这几年宇通暗中帮着芝加哥堂,抢走了纽约堂不少地盘。

宝叔苦笑道:也不知道这位孙先生是怎么回事,半点也没学到孙老爷子的宽宏胸襟和气量,我隐隐约约听老爷子叹息过几次,好象他这个独生子和华云丰闹的不善,孙云博好象非把华云丰置于死地不可。

唉,也不知道郎舅郎亲的,哪来这么大的过不去的仇恨。

是了……,易青摩挲着手里的杯子,长叹道:孙老师是个了不起的改革家和中国电影的先驱者。

但可惜却不是一个成功的父亲。

因为国内又是文革又是纯艺术政治路线当道,形势不允许,他就想在国外留下几股大地助力。

留待日后他的继承人能在国事日靖、环境允许的时候利用这些力量,完成他地志愿。

………他安排自己的儿子掌握基础的财力,让二徒弟去学好莱坞的技术,让大徒弟留在中央从政,可是他老人家万万没有想到,唯一出了纰漏的竟是自己地亲生儿子??看起来。

这位宇通集团的孙总裁对他老父亲的毕生理想半点兴趣也没有,他在意地只是自己个人的功业。

他不但想当美国大亨、超级托拉斯,还想治死自己的夙敌华云丰。

帮助马火旺这一派的人漂白……在他看来,孙老爷子死后,他就应该接手老爷子在国内的全部财富和势力,包括我这个毛脚女婿,也应该在他的掌控之中……唉,这个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这么强,他的内心一定有一个非常不快乐、非常自卑的源头吧?宝叔看着易青,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早知道你的脑子这么好使,什么都逃不出你的算计。

我也不用这么为难,几宿睡不好觉。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我多少还有点拿不准,万一把马火旺的这个干女儿安插进来的不是孙……呃,不是孙先生,那我不是平白添了你们翁婿之间的猜忌吗?易素点头道:宝叔,这事你做的很对。

小茹能够有你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无微不至的、无条件的保卫这一切和她有关的利益,我真是特别高兴,也特别的感谢您!说着,易青拿起瓶子来,给宝叔和自己都斟满了,恭恭敬敬的敬了宝叔一杯,自己先干了。

宝叔叹着气,喝干了杯里的酒,摇头道:不一样啊……做人和做人,咋这么不一样呢?易哥儿,你厚道哇!撮了两个花生米,宝叔忽然又迷糊了起来,他有点惘然的问道:你说孙……那个谁想和你们过不去,又关卢小姐啥事儿咧?作整她一个女娃子干啥呀!小云当然没有惹着他们,她只不过是替公司受过罢了,易青道:华裔兄弟这次重金来挖小云转约,显然是宇通背后指使的。

那……那说明啥问题?宝叔听得有些迷糊,这类范畴内的事显然不是他的强项。

这个计划,说起来应该是一手阴谋一手阳谋。

易青道:西北新影城建设开发计划,国家将分五期投入三百亿人民币的资金;第一期资金额最大,一共一百五十亿;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华星集团和天路集团一起参加这次的政府招标,有华星集团代理的六亿美金李氏国际的资金做底子,天路集团在我们支持下非常有希望能拿到这支标;而我们也打算和天路一起申请成立关于新影城计划的基金。

可是现在,美国宇通用自己的资金和旗下的外资建筑公司来支持华裔,这样他们也具备了成立基金的资质??咱们政府里面亲美的官员非常多,而且把大项目包给外国企业,是我们一贯的作法了,拿中国的铁路来说,有一半是外国人修的。

华裔背后有了宇通。

足以和我们分庭抗礼,他们不但是想分一杯羹,甚至我怀疑他们简直有踢开我们和李氏国际,独自吞下这个几百亿乙地大项目的野心。

那这跟他们污蔑卢小姐有啥关系?宝叔追问道。

电影公司和娱乐业的企业。

重要的明星被丑闻缠身地话,会减低股民对这个公司的信任和期待;这样的公司在审查中是很难拿到成立基金的资质的;如果政府上面的人,也对我们失去了信心,转去支持美资公司,那我们就大势去矣……易青耐心的解释道:他们先控制媒体攻击小云,然后在小云最困难的时候唆使华裔集团来华星挖人;如果我们保住小云不放人,无疑正中他们下怀,他们可以继续攻击我们的其他艺员,在竞标中进一步取得优势;如果我们为了大局丢车保帅,放弃小云来洗清华星自己的名声地话。

他们就可以等把小云的合约骗到了手,再转过来用小云的合约来要挟咱们,要我们泄露天路集团地标书。

甚至转而支持他们……拿着卢小姐的合约就能威胁咱们?宝叔诧异的问道。

哼,宝叔,您是好人,所以不知道这里头的事。

易青冷笑道:当年香港有两个最有名气的女明星,一个是港姐冠军。

一个号称大眼美女,本来都是万众瞩目地美女,前途无量,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得罪了公司的老板。

不但雪藏了她们地合约,还故意把他们介绍给黑道出身的老板。

结果那个大眼美女,被关在那个黑道老大的别墅里折腾了三天三夜,下身被塞进去一大块奶油蛋糕,等回到家里被家人发现的时候,里面都生虫了……,竟有这种不讲理的事?香港没法律了?不去告他们?宝叔骇然说道。

告?怎么告?人家公司只是介绍明星给大老板认识,剩下的事情又和他们无关,人家又不犯法,你怎么告?更不用说明星都害怕事情曝光。

自己的一辈子前途就毁了。

易青叹道:一个大公司要成心整一个女明星,可以逼她接客做高级妓女都行;他们给小云的转签合约上定了那么高的年薪,就是为了到时候万一小云要违约,赔不出那么高额地违约金来。

易青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其实这事摊在其他公司,根本就不会管一个女艺人的命运怎么样;可是如果是我们……如果到时候他们拿小云来要挟我们,我还真说不定会把本来包给天路的那部分,分出一杯羹给……给小茹的爸爸……所以我说,这条计策是一手阴谋一手阳谋。

想出这条计策的人,对我们华星的员工之间的关系、感情;甚至对我和小云之间的私人感情、以及我的为人性格和软肋??全都了如指掌,这个人,不是天天呆在我身边的冯丽丽,还会有谁?其实还有半截话,易青没有当着宝叔的面说出来??此中缘由,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其实冯丽丽选中小云,目光是很毒辣的。

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小云是华星群芳之中最务实、最虚荣、最在意个人事业得失的一个,这一点正是冯丽丽他们需要的。

一个处处被依依这样优秀的影后压着一头的女明星,又如此在意自己的得失,现在莫名其妙的被公司挡在前面,挨泼了一身脏水,还有不急着跳槽的道理?可惜冯丽丽偏偏料错了。

她还是没看清小云。

小云确实有务实和虚荣的一面,但是她有她自己的底限??这个底限就是易青。

她不会做对不起易青的事,这份感情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大概比名利还要重要。

冯丽丽恐怕无论如何也无法了解,易青、依依、孙茹、杨娴儿、小云以及罗纲、何风、李佩佩这群华星集团的核心人物,他们是以怎样一种默契和情感结合在一起的团体。

那是用青春的热血、灵魂与理想烧铸出来的情分,无论想将他们当中哪一个人从这个群体里分离出去,都是一件非常渺茫的事。

阴谋家和卑鄙者往往失败,败给一些智力甚至尚不如他们的正直的人,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计划不准确不高明,而是因为他们在布局的时候往往漏掉了最重要的参数??人的性格和感情。

任何计谋都是针对人的计谋,而决定人的行为的最重要参数就是人性和情感。

阴谋家们容易忽略人性和情感的因素,因为他们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人性和人的感情??他们通过揣测人的共性和对物质欲望的相似、共同的反应,来制定计划,结果往往功亏一篑。

因为我们人类,不仅仅只受物质欲望的支配。

不过,此时的易素,似乎还是低估了这位出身黑帮、又受过高等教育、善于隐匿自己的身份和思想的女阴谋家。

她蛰伏在华星两年,所图谋的,当然不会是如此简单的一个计划??在小云的合约上耍点小手脚,只不过是她发动的第一步而已…………暮色,悄悄的降临在这深冬的北京。

易青把瓶子里最后一点福根倒进自己的嘴里,咂了咂嘴,大大的笑了两嗓子,随即把瓶子往桌子上一顿,带着微醺的酒意对宝叔道:叔,我先走了……您坐着,坐下坐下,不用送我,我自己走……今天那个听证会还没开完,明天还有一场,我得早点儿回去休息休息……宝叔打着酒嗝点了点头。

易青站起身来,披上自己的大衣,使劲的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转过头去,去看就挂在旁边墙上的恩师孙老爷子的头像。

他整了整衣领,毅然决然的转身而去,仿佛下了某种重要的决定……墙上蔼然含笑的孙老爷子,就这样在即将燃尽的袅袅烟雾之中,满怀深情的注视着自己最心爱的弟子的背影,目送着他昂然离去。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二章 情在两难(下)夜风凛冽。

北京冬天的寒风刮在脸上,有股枯燥的干冷。

易青却敞开了他的衣襟。

皮大衣的领子向外翻着,呼呼的冷风顷刻之间灌满了他的胸怀;衣角高高的在风中扬起,和他略长的、骄傲的黑发一起指向身后??如同一支支激愤的战戟!尽管脸上带着酡红的酒意,但他的眸子依然清越而明澈,带着一丝愤怒的悲壮。

那大半瓶二锅头带起的火焰在他皮肤下的血管里到处燃烧着,而他的胸膛里,也燃烧着一团熊熊的火焰!他没有去拿车,也没有叫车。

他只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大踏步的昂然走着??在寒风中高昂着头!易青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从来就不是。

尽管这么多年的人事纷繁和事业需要,使他的性格谦和了许多、沉稳了许多、凝练了许多;使得他多少懂得了一点时度势、谋定后动了??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却依然是当年那个会用砖头拍人,会砸别人车子的张狂少年。

面对一个外表温文、内心狂野的男人,不要轻易去挑战他的骄傲!易青的骄傲,就是他的家人,这也是他的底限。

就象最了解他地孙茹开玩笑时常说的那样,他是一个极度护短的人。

依依、孙茹、杨娴儿、小念青、小云,还有罗纲、何风、小意这些人。

就是他内心想要守护的亲人,是他不容侵犯、不容挑衅地底限!他自己受点委屈,吃点儿亏,出让点本来属于自己的利益。

这都没什么;但是伤害到那些他想要守护的人,伤害到他内心认可的最核心的圈子??他的愤火会象失去了狼崽一样的独狼一样撕碎一切!在这之前,他并不恨冯丽丽和孙云博,甚至不觉得有多讨厌他们。

孙云博在女儿女婿的公司里安插一个自己的眼线,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值得介意的大事。

在商言商,逐利牟利是商人地根本,也是今天社会向前发展的根本;宇通集团确实需要一块打开亚洲市场的跳板,孙云博作为集团地主席,要为股东和财团千万员工的利益负责,所以极力谋取华星集团和中国电影在亚洲的文化产品的开发专署权??这本来无可厚非。

但是他们使用的这种手段。

太过卑鄙!为了达到目地,疯狂的伤害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年轻女孩,甚至连她寡居多年、含辛茹苦地母亲也不放过。

易青从心眼儿里厌恶和痛恨这种做法??这种把人当作一个棋子。

无视他人的痛苦,践踏他人感情、践踏人性的冷酷做法。

更重要的是,这种做法利用的是这个社会最负面最恶质的力量??这种力量一旦启动,造成的伤害必然是终生的。

即便华星取得了这场商业斗争的胜利,即便让《京华女人等媒体最终集体承认虚假报导地错误。

小云和她的母亲所受到的伤害,也是终生无法摆脱的。

因为这个恶质的社会里那些狭隘的心理阴暗的人,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什么是事实。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负面的、能够提供给他们发泄内心污秽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无论怎样澄清和声明,他们都只接受最负面最不堪的假设,坚持将当事人往最肮脏最龌龊中去想象,而决不在意有没有切实的凭据??因为这种游戏,理当确保当事人明星必须是一无是处的,任何正面的辩解都必须是、必然是狡辩和马屁精的马屁,否则这个侮辱人取乐的游戏岂不是太无趣了?而孙云博和冯丽丽就是利用这种社会特质编织起一张阴谋的网??易青知道这只是阴谋的第一步,后面的后着会源源不断的杀来。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他们选择的这第一步。

不但是最令人难受的一种方式,而且是最打击人的意志,最容易使人心烦、使人失控乱了方寸的手段。

但是他们没想到,会在最不容易出纰漏的环节上,在最具有隐蔽性的冯丽丽身上出了问题??天网恢恢,这个经验老到的职业商业间谍居然会在细心的依依和机警的孔儒手中露出了马脚。

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华星上下被彻底卖了还不知道对手来自何方呢!够了!易青深入骨髓的痛恨这一切!他不想再让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拌住自己的脚步,他要结束这恶心人的一切,他要反击!我要反击!当易青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眼前矗立的这座建筑物令他停住了脚步。

华星大厦?!易青站在公司楼下,哑然失笑。

他本来是无目的的到处走走,发泄一下心中的积郁,没想到走着走着,就走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来了。

不过,当初给北京总部选写字楼的时候,就存了这份私心,特地选择了距离孙老爷子家很近的地方。

为的是自己可以经常去老爷子故居看看、住个两天;同时孙茹住在旧居,往来上班也方便。

可惜的是,易青这番好心,看来人家孙大小姐是没领情。

孙茹在华星大厦里属于她和易青那一层的半片,单独布置了一件卧室和一间茶水房,常常就一个月一个月的住在公司。

就好比今天。

易青本来想拉孙茹一起回家找宝叔聊聊的,孙茹却对这一堆忙不完地文件走不开身。

作为华星的二把手,创作和行政一把抓的副总裁,孙茹简直是华星上下最忙的一个。

易青只是负责谋划大事和方针。

负责思考和决断??可是他地一声令下,看似潇洒大气的一个指令,负责帮他去具体实施的孙茹往往就要付出日以继夜的辛苦努力。

尤其是回到北京以后,太多的事情非得孙茹自己亲自去办不可。

华星每一个商业年度的作品审查,准拍,准映,没有她的那些人际关系和世家旧属的背景,换个别人,给十倍的时间也联系不下来。

中国电影行业改革,华星是急先锋;孙茹就是先锋营里的先锋。

每一项政策措施地落实,凡是需要和政府官员打交道的公关事宜,最后都要着落在她身上。

就拿最近来说。

易青要搞泛亚影业联盟,首先要和印度影商们合作。

韩山青替华星牵好了线,一应细节谁去操持、谁去谈?当然不会是易青这个甩手掌柜。

自然又是孙大小姐出马。

印度人真是极其麻烦,光是那三家影业的谈判代表开出地条件以及涉及到长远合作的各种细节,还有照顾到他们国内一些中小影业以何种形式参加,享受何等待遇……等等的问题,光是往来文案翻译都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更别说具体商洽起来的工作量了。

今天下班地时候,易青来找孙茹,她还因为不能陪易青吃晚饭而满脸歉意??毕竟易青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只能待这么几天。

想到这里,易青仰面看了看夜风中的大厦??也许在其中某一个亮着灯的窗口下,孙茹还在废寝忘食地工作着;也许,连晚饭也还没有吃吧?易青向四周环顾了一下,这大厦底下附近什么都没有,只有对面门店街上,一家水果副食品店的门前,又几个大晚上还在卖小吃的辛苦人,还在寒风中笼着袖筒直哆嗦。

易素上了天桥走到对街。

看清了有卖摊煎饼的。

还有卖糖炒栗子的。

易青买了两张煎饼,两斤糖炒栗子;想了想,又到副食品店里买了几个生鸡蛋,拿袋子提了,向公司大厦走去。

走进大堂,正在看盗版小说的警卫一激灵站起身来,见是易青,连忙打招呼。

易青挥了挥手,进了电梯。

顶楼。

在孙茹的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望着那半掩的门缝里泻出来地灯光,易素突然有些莫名的情怯。

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相守,在一起这么多年,易青还是第一次发觉,自己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孙茹??面对这个为了自己,奉献了全部青春、爱情、才华与心血的美丽女人。

透过门缝里的灯光,易青默默的站在门口,手里的煎饼和糖炒栗子散发着袅袅的热香。

灯光下,孙茹正对着电脑,凝神阅读着什么。

秀美的脸上满是倦容;那一头如瀑般的黑发随意的扎了个马尾,松松散散的搭在肩上;一身红色呢西服的职业套装,胸前的扣子松着,看来是工作时间太久,不得不松快一下。

易青突然发现,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仔仔细细的看过她了。

灯光下的她,是如此的娇美,却又如此的圣洁,那不经意间的一颦一笑,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令人心中生起油然的爱意与尊重。

在这一刻,那往日种种的画面,忽然都涌上了易青的心头。

那电影学院楼墙下、导演系放榜时的初遇??那身火一样燃烧着的红色皮衣,那个火一样热烈妩媚的美丽女生,那秀颀如玉的一双长腿,会在打抱不平的时候踢出漂亮的回旋侧踢……孙茹常常跟易青抱怨说,幸好总部迁回北京之前,自己拍了《爸爸再爱我一次》拿到了一个金棕榈奖,不然的话,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实现自己在学院时的梦想。

她可以拿着家里继承来的巨额财富,去尽情的享受生活;她可以用显赫的家世和人脉,成为中国电影有史以来,最年轻、最漂亮、最成功、最牛最出色的女性寻演。

这个出身贵胄的天之骄女,本来应该象所有出身高贵的千金一样,穿着华贵的礼服,戴着价值惊人的珠宝,和依依、小云这些大明星一样,骄傲的抬起下巴,走在红地毯上,接受粉丝们的尖叫和膜拜。

然而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她扎起了头发,素面向天,象男人一样穿衣服,穿职业装和到处都是口袋的导演服;从不考虑连夜的工作会损害她的皮肤,不去想埋头案牍会使她失去多少享受生活的机会??双十年华的大好青春,伴随她的只是工作、工作、工作,还有一杯比一杯更浓更苦的咖啡,以及办公室里那一盏孤独的灯……她花了那么多时间去学习导演艺术、电影创作;然而毕业后却把大量的时间花在别人的事业、别人的理想上,深陷在无休止的具体工作中??这一切,仅仅因为这个别人,是当年自己在导演系的考场上喜欢了的那个男生,是那个被自己叫做大木头的男人。

易青静静的望着这个爱了自己近十年的女孩,眼里慢慢的噙满了心疼怜惜的泪水??难道,我真要把她夹在中间,和她的父亲兵戎相见,决一高下吗?毕竟,那是她的父亲,她的爸爸呀!易青失神的想着,忽然手里一松??那装满了糖炒栗子的塑料袋不知何时断掉了一边,倾斜的袋子里掉出的圆圆的栗子辘辘的滚了一地……这一点声响,令屋里屋外的两个人同时惊觉了起来。

愕然从房间里站起来的孙茹,透过门缝看见了那张最能令自己心安和舒服的脸,不由的露出一个温柔如水的微笑。

易青默默的望着这足以熄灭一切火焰的微笑,内心忽然充满了柔软和安详的平静??任凭自己的脚下滚满了一地的栗子。

那些孤独的栗子茫然无助的在尘世中挣扎翻滚着,在那幽然的灯光下,一颗颗泛着感叹、惆怅、迷惘和犹豫不决的光泽……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三章 一刀两断(上)看见满地辘辘的栗子,孙茹惊讶的低呼了一声,站了起来。

易青慌忙摆了摆手,道:你忙你的,别管了。

说着连忙俯下身去,把地上的栗子一颗颗拾了起来,装进大衣口袋里。

孙茹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他穿着一身笨重的衣服笨手笨脚的捡栗子,不知怎么的,心里一阵温馨。

易青捡完栗子,拍拍身上,走进屋里,笑道:怎么门也不关?孙茹微笑道:整个公司都走空了,这时候哪还有人来?除非是推销栗子和煎饼的无照商贩……说,你怎么混进来的,来人啊,快与我打了出去……孙茹格格娇颤,笑得花枝招展。

易青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道:没良心的败家小娘们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孙茹抓起桌子上一本书就要扔他,吓得易总裁非常识时务的躲进里间茶水房去了。

孙茹的办公室是一间大约八十青米左右的套房;外间是一个设计成半圆弧形的庞大的办公室,有会客小厅和办公间;里间圆弧的两侧是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分别是孙茹的休息室和茶水房;现在休息室已经改成一间起居室,连带一个卫浴设备齐全的洗手间,象个酒店的小套间一样。

易青提着东西进了茶水房,把煎饼和栗子放下。

找了两个青瓷花的碟子盛了;拍了拍手,打量起孙茹这个茶水间来。

这里光是手磨咖啡机就有两三架,但是看样子好久都没有人用了;架子上一罐罐地咖啡豆,很多根本没拆开包装;可见孙茹喝的最多的还是品质低劣的速溶咖啡粉。

易青叹了口气。

心想孙茹手下地人也够懒的,不深入视察还真没发现。

他可不知道,孙茹手下这些人跟着孙大小姐这种工作狂,哪一天不累到手脚抽筋;人家根本不是懒??哪有闲情磨咖啡啊?华星集团五年内发展成为国内最大的私营电影集团,这种疯狂的发展速度,如果没有孙茹和宁倩华手下这票高素质高效率的职业人才用加倍的辛劳来支撑,哪会有今天的局面?……孙茹看着易青进了茶水间,又整理思绪,对着电脑工作起来。

不过易青这么一来,孙茹就变得心绪不宁起来。

总是时不时的抬头望着茶水间的门,希望下一秒钟就看见易青笑呵呵的从里面出来。

折腾了十来分钟,反正注意力也没法集中了。

孙茹把大老板椅一推,离办公桌远远地,往椅背上重重一靠,养起神来。

她深呼吸着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软软靠进椅子里去。

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孙茹确实是太累了,连续两个星期,每天忙到凌晨。

白天就和助理们、律师们开着车满处跑。

走关系谈合作,饭局一个接一个;晚上回来还要处理秘书分类好的一大堆公事;身体上地疲倦还在其次,重要的是易青不在身边,精神上的孤独和压力不知道如何缓解。

直到见到了易素,她才象有了主心骨一样,忽然整个人都松弛下来,酣然的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忽然鼻子里闻见一缕甜香,勾得人梦中也饥肠辘辘的响;孙茹睁开惺忪朦胧地睡眼,依稀间看见易青正坐在桌子上。

一脸关切怜惜的看着她。

下来下来……孙茹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只手不停的拍着他地腿,嗔道:多大的人了,还坐在桌子上,猴儿样!易青笑着下来,张开双臂,把她从椅子里拉了起来,笑道:还说我?这么大个人还躺在椅子里睡觉,着凉了怎么办?你还小啊,这么点事还要人照顾?孙茹嬉笑着,耍赖一样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靠上去,象个小孩一样挂在他身上,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情人的味道,是幸福与温暖的代名词。

易青拍了拍她的背,轻轻搂住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走到老板椅跟前,自己坐了下去,把孙茹轻巧地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一推转椅,脚下使劲,把两人推到桌子跟前。

孙茹理了理头发,这才发现自己的桌上那些文件、鼠标、键盘已经收拾到一边去,摆上了几盘食物。

赭石色浑圆饱满的栗子整齐的码在一个最大号的青花瓷盘里,一颗颗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两张还冒着热乎气的鸡蛋摊煎饼摆在一个中号的瓷盘里,金黄中透着雪色的蛋白,看着人食欲大起;最令人温暖的是显眼的位置上,摆着一把崭新的咖啡壶,壶嘴上袅袅的冒着热气,一股手磨咖啡特有的带着颗粒质感的香气幽幽的飘散出来,满室生香。

最当眼的是摆在孙茹面前的一一只宽口的大奶茶杯子??不过今天盛的不是奶茶,而是两个新鲜欲滴、黄白相间的荷包蛋。

易青从后面抱着她的腰,轻声笑道:你上学的时候不是最爱我煮的糖水荷包蛋吗?嘿嘿,实在找不到碗,就用这个来盛了。

孙茹幸福的一笑,拿起小汤匙高兴的吃了起来。

煮到五六分熟的鸡蛋,一口下去,晶莹的蛋黄欢快的流了出来,对一个饥饿的人的味觉而言,真是莫大的诱惑。

孙茹一口气就吃了一整个荷包蛋,喝了两口汤,觉得鲜甜非常,满腹温暖之余。

整个人都惬意的松弛下来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喝了口汤,眉头一蹙,大感奇怪的道:咦!这么甜!好奇怪哦。

这个甜味还有点特别……你哪来的糖?易青一脸坦然地道:煮咖啡用的方糖啊!方糖煮荷包蛋?孙茹笑着靠在他身上,伸出手去拍他的脸,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这里没有煮东西用地厨具啊!你拿什么煮的荷包蛋?咖啡壶……易青一脸无害的补充道:插电咖啡壶。

在插电的经典手磨咖啡壶里煮糖水荷包蛋,放得还是煮咖啡的方糖?易导真是太有创意了!噗嗤!孙茹开心的一笑,转过身刮着他下巴没有及时处理而乱茬茬的胡子,突然亲了他一下,温馨的道:谢谢你!说着,她端起碗来,三口两口把另一个蛋也吃了,自己喝两口汤。

又喂易景喝一口,津津有味。

孙茹吃完了把空碗一放,满意的搂着易素。

轻声的道:这是我这辈子吃过地最好吃的东西。

易青出神的望着大厅里璀璨晶莹地顶灯,忽然悠悠的道:等革命成功了,我们找一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隐居起来,我天天做糖水荷包蛋给你吃……孙茹听他胡说八道,登时笑得差点呛住了??这么多天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解乏的开怀笑过。

她不知道易青并不是胡说,他真是有感而发。

如果,可以不要挑这么重的担子;如果。

可以不用理那些纷繁复杂地人世纠葛;如果,没有那么多的阴谋、争斗、算计、倾轧、以及那些必须牺牲亲情人性而换来的勾心斗角……如果生活只是相亲相爱地人在温暖灯下分享一碗糖水荷包蛋??那该有多好啊!孙茹端起盘子,开始很没形象的消灭那两块煎饼。

她风卷残云的吃了个撑饱,舒服的拍了拍手,接过易青递给她的纸巾,擦了擦嘴。

然后坐起身,提起咖啡壶,给自己沏了一杯咖啡。

她端起杯子闻了闻,又喝了一口。

笑着靠回易青身上,道:你的咖啡磨的可不怎么样!比本小姐的水平差远了。

切!动嘴皮子谁不会?易青不屑的歪了歪嘴,道:你很懂咖啡吗?我怎么不知道?孙茹笑了一下,又喝了口咖啡,闭着眼睛叹了口气,忽然悠然道:是啊,连你都没喝过我磨地咖啡……我好象长这么大,只给一个男人磨过咖啡……什么?易素佯作醋意大起,做了个掐她脖子的手势,语带威胁的道:说!你瞒着我给谁磨爱心咖啡去了?孙茹格格娇笑,用力顶了他一下,道:那时候还没你呢!小男人!说着,孙茹神往的抬起下巴,回忆了一会儿,慢慢的道:最温和中性的是巴西咖啡;摩卡咖啡呢,就带有浓郁的果香;带有浆果水果香的是哥斯达黎加咖啡,世界上最多人喝的是蓝山咖啡,比较有名的有极品平衡的古巴蓝山、清香微酸的极品牙买加蓝山等等;排名第二,仅次于蓝山的是曼特宁;哥伦比亚咖啡以甘甜醇厚为主,宏都拉斯咖啡则比较清香淡雅;还有……还有特殊熏香的危地马拉、芳香纯口的墨西哥、极品浓缩意大利、完美搭配,万能基底的瑞士咖啡、神秘余韵的炭烧咖啡、提神最佳的爪哇咖啡、独特水果香味的肯亚AA、坚果风味的可那……唉,太多太多了,说不完……易青听傻了眼,他以为所有关于孙茹的事他都知道、都了解呢!可他从来不知道孙茹还是个咖啡爱好者,随口道来如数家珍,说得有门道极了。

他忍不住问道:乖乖,这么多咖啡你都喝过?孙茹微微一笑,捧着杯子发了会儿呆,然后失笑道:呵……唉!我和爷爷都喜欢中式的茶,讨厌咖啡的苦味,这些咖啡里的学问我也只是从书上学来的……即便是现在,也是实在没办法,找不到更好的东西提神,才喝咖啡的。

那时候那么小。

怎么可能每种都拿来喝几口尝一尝?说着,她抬起头,乖巧地看着易青的眼睛,轻声道:你知道吗?我从懂事起。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一般的小孩不一样。

因为他们都有爸爸妈妈,可我没有……我地爸爸妈妈在好远好远的美国……孙茹的眼圈莫名的红了起来,她咬了咬嘴唇,道:我爸爸从小就不喜欢我。

妈妈每次给我寄来新的美国玩具,都要打电话告诉我,说是爸爸给我买的,我装作很高兴……其实,我是知道的,我虽然小。

可是心里什么都知道…………后来,有一年有个导演,送了一罐品质很好的摩卡咖啡给爷爷。

爷爷随口交代下人说,让留给爸爸,因为爸爸非常爱喝咖啡。

不于是我就知道了,原来爸爸最爱喝的,是这种苦苦的饮料……说到这里。

孙茹怅然地叹了口气,道:那一年……我几岁?五岁?四岁?四岁多一点吧,不记得了。

我那时候。

最快乐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每年过年,爸爸妈妈会从美国回来看我和爷爷。

我真想让我的爸爸,也象其他小朋友地爸爸一样,能亲亲我,拉着我的手,带我出去玩一玩,让我能指着他神气的对其他小伙伴说,看。

这就是我爸爸,美国回来的……可是一直到我中学毕了业,在我的记忆中,一次这样地机会也没有……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爸爸永远是在天上飞的,今天才刚刚飞回来,明天又飞走了……,易青地一颗心,被孙茹这样的回忆和倾诉揉搓着,整个柔软的疼痛起来,他轻轻抚摩着她的长发,恻然叹道:于是,你就想自己学磨咖啡给爸爸喝……是啊……孙茹微笑着道:我知道爸爸爱喝咖啡以后,就想着要磨最好喝的咖啡给爸爸喝;爸爸喝了我磨的咖啡,就会和小茹多呆一会儿,就会喜欢小茹了……我那时候太小了,没有力气,那时候只有传统的单轮磨咖啡机,才转了几下,我的手就磨破了,有时候还起水泡……我一边哭一边磨,终于看着一颗颗咖啡豆变成香喷喷的粉末倒出来了,心里真是说不出地欢喜……易青听得心里一疼,差点落下泪来,急忙含笑掩饰着问道:后来呢?你爸爸喝了你的咖啡,是不是夸你是最好最乖的小天使?孙茹呆呆的想了想,脸上掠过一丝阴霾的凄凉,叹道:忘记了……可能、也许说过吧?一杯咖啡而已,他怎么会放在心上……每次他都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从来没有喝完……有时候他会多喝一口、两口,我就会一整天都非常高兴……唉,小孩子真傻……易青轻轻的,温柔的拥着她,闻着她清幽的发香,心里一阵阵酸楚的隐隐作痛。

他仿佛看见,在那间寂寞的过于华丽的大房间里,一个孤独的小小女孩儿,踩在小板凳上,费力的转着手磨咖啡机的转柄;转几下就停下来,不住的落着眼泪,揉一揉自己长了水泡疼得钻心的小手??因为她要用亲手磨出来的咖啡,去换回那狠心淡漠的父亲哪怕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注意……女儿爱父亲,大概是世上所有女孩的天性吧?易青静静的望着怀中的小茹,那略显疲惫却漫溢着幸福的脸,忽然惶恐的想到??如果有一天,她看见她最心爱的男人和她的父亲打了起来,杀得血肉横飞、拼得你死我活……她会怎么样?这个念头一下子打乱了易青的心绪,那一瞬间的百转千回、忐忑惊惧,使他刚才好不容易在心底燃烧起来的那团反击和复仇的火焰,又剧烈的动摇欲熄了起来。

发什么呆呢?孙茹在刮他的鼻子,她嘻嘻笑着道:真是个大木头!易青勉强的一笑,蹙眉深思了半晌,忽然悠然说道:………公元前334年春天,伟大的马其顿王亚历山大率领一支35000人的军队开始了远征波斯的军事行动。

这一年的冬天,亚历山大进入小亚细亚北部城市戈尔迪乌姆……孙茹多年来早已习惯了他天马行空、飘忽不定、莫测高深、自说自话的思维方式,见他忽然自顾自的说起故事来;于是嫣然一笑,也不问为什么,静静的靠在他怀里听了起来。

易青静静的,目光闪烁,语气平缓的说道:戈尔迪乌姆的卫城有一座祭祀天空之神宙斯的神庙,庙里有一辆战车,车轩和车辕之间用山茱萸的绳子结成了一个绳扣。

几百年来,无数智者们和能工巧匠们几经尝试都不能解开,神谕说:谁能解开这个绳结,谁就能成为亚细亚之王!亚历山大对这个预言非常感兴趣,因为,他这次远征的目标,就是征服亚洲。

亚历山大命人带他去看这个神秘之结。

他见到了车,见到了绳,但却见不到绳头和绳尾……亚历山大这才发现,这个结根本就不是人的智力能够解开的,孙茹微笑的接上他的话,替他把故事讲了下去:于是,伟大的马其顿王亚历山大拔出长剑,在空中一挥,手起剑落!绳结应手而断,自然也就解开了。

……这就是著名的霭戈尔迪乌姆之结,的故事。

孙茹微笑着道: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想起亚历山大来了?易青微笑着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世界上有许多非常聪明的人,在不停的做着非常白痴的事。

他们习惯于把一个问题想得非常复杂,给自己增添了无穷的烦恼……………其实,在面对某些问题的时候,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往往才是最有效的方法,与其绞尽脑汁的勾心斗角,不如……易青说着,突然目光一凛,在虚空中举手一劈,做了个决然的手势,语气坚定的道:……手起刀落,一刀两断!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三章 一刀两断(中)易青站在国家新闻总署大礼堂外的石阶上,夹着一根香烟,慢慢的抽着,有些不耐的望着远处正在和几位教授学者握手寒暄的韩山平。

熙熙攘攘的人流带着嘈杂的笑语声从里面鱼贯的退场出来??这场轰动全国的改革传媒报寻行为与控制网络媒体文化乱象的听证会终于落下了帷幕。

韩山平熟练的带着职业化的笑容和几位教授一一挥手告别,红光满面的向易景走来。

来到跟前,他笑着拍了拍易青的肩膀,问道:冬朋友,你怎么了?今天兴致不高嘛!身体不舒服吗?易青深吸了一口烟,顺手把烟蒂手心里掐熄了,放进大衣口袋里,然后拉着韩山平道:怎么的?师弟我请您老喝两盅去?韩山平连连摆手道:我哪有你那好福气。

你自己找地儿吃饭去吧,我还有个饭局,有事情要谈。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下个月月底还有个关于中国电视缴费化的可行性听证会要开,你到时候要不要来参加一下?别!易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摇头苦笑道:得了吧,就那么回事。

需要我们华星集团参加的话,我给你派个博士文凭的职员来。

韩山平倒是楞了一下,随即就释然的笑了,拍着他地肩膀道:还是你做人痛快。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两人并肩走着,到了停车场,各找各的司机,各拿各的车去了。

……其实昨天第一场听证会下来。

易青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乎颇为自己傻呵呵的准备了几万字发言稿感到后悔。

其实这种听证会不过是一种民主形式、民主程序罢了,真正地大方向、大主意早就已经定下了??在一个强有力的中央集权面前,任何人的意见和建议只能做一些边角的修补而已。

看着架势,整饬媒体、尤其是整饬全国的信息交通渠道,已经列入中央的工作日程中了??上面’决心要做的事,剩下的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所以易青觉得这次自己把整个剧组扔在西北跑回来这趟,有点儿冤。

这两天的听证会上,那些既得利益者不停的强调。

今天中国地娱乐业和文化生产力之所以如此繁荣,是媒体炒出来的;如果贸然改革,中国的娱乐业和文化产业会大衰退大萎缩,甚至有人指名道姓地对易青说。

你们这些搞电影的如果没有我们帮着炒作,只要几个月不写你们的事,你们就完蛋了,到时候谁会记得你们?易青对这种无赖说法连嗤之以鼻的兴趣都没有。

以前国内一有人批评媒体的不实报寻,这些人就会理直气壮地说。

那些明星还不是我们炒出来的,我们要是几天不写,他们哭都来不及。

其实问题的症结恰恰在这里。

不实报导和恶意炒作负面新闻来取悦大众地低级趣味。

真正的受益者绝不仅仅是媒体一方;同样在这其中不当得利的还有那些本身不具备实力和提供给群众文化价值的明星与公司。

本来,一个健康的产业要发展,应该有一套合理有序的竞争机制??让有实力的、有能力提供好的作品给大众进行文化消费、娱乐享受的演员、歌手得到利益,让他们这些人上位,同时应该让没有能力地,比如演技差的、唱功差的演员和歌手被淘汰。

要建立这种体系,就要求负责传媒和信息交通的部门,应该以文化信息、作品信息的发布、宣传、采访作为主要的工作方式,据实向消费单位也就是公众进行报导。

而现在的情况是,媒体为了赚快钱、牟暴利。

非常务实的把工作的重心转移到了挖掘名人的隐私、丑闻上,进而在挖掘不出可牟利的丑闻后,就开始主观制造、夸大、歪曲、攀扯、附会各种不实的新闻??这类新闻成本低、技术含量需求低、社会趣味点低,非常容易产生利润。

而这种恶质化的社会信息流通的体系一旦形成,带来的直接后果是传统的娱乐业、影视唱片业的竞争机制的崩溃。

也就是说,有实力的比不上有新闻的,靠唱靠演的不如靠炒的。

公众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艺人们的作品上,而是是放在他们的隐私上;媒体的注意力不在关注艺人们的作品,而转移到他们的丑闻上,那么很自然的,艺人们的注意力就不来会放在自己的专业和业务上,不会放在提高自身的演技唱功等实力能力的提高上,而把注意力都放在炒作与自己有关的各类新闻上。

这样恶性循环的结果,是使得大量有实力、有能力的艺人得不到宣传、包装和被大众认可的机会;而许多演不好戏、唱不好歌的专业水平的低的艺人,却可以通过钻营、通过与媒体的勾结,整天炮制、炒作大量的新闻来占用大量公众宣传资源,不停的在公众视野中晃悠,把真正有才能的人的路给挡住。

更可怕的是,这种系统一旦形成,不但艺人们恶炒成风,连公司实体也来加入。

有了公司行为的财力和智力的支持、策划、运作,就会有更多的社会资源投入这个虚耗的无底深渊中去。

现在大家看到的多数娱乐新闻,至少有六成以上,是大中小公司为了提高某个艺人或组合的知名度、吸引公众眼球而炮制、炒作出来的。

一个新闻如何产生、如何抛出话题;如何引发争论、引发各方的批评;如何持续升温、引发公众的义愤;直至如何高潮、如何结束、如何让各方都不受损失的不了了之??这一整套过程全部由专门的部门进行操作和把控;公司的负责人和媒体今天在公众面前针锋相对的互骂,其实昨天刚刚一起在空调包厢里吃着鲍鱼刺参研究过剧本。

这就是为什么,从表面上看中国的娱乐业、电影业一片繁荣,简直全民关注,但是却长期不出产值、不出利润的缘故了。

大量的公众财富和公众资源,都被黑心的媒体和不正经搞作品的人与单位占去了、消耗掉了;真正用在各种作品和正经渠道上的钱少之又少,这样中国的文化娱乐产业怎么能兴盛的起来?所以说,整顿文化乱象、媒体恶质化的意义,决不仅仅是狭隘的为几个明星受的委屈鸣不平,更不是空泛的保证人权、隐私权;而是事关整个国家娱乐、演艺事业和相关文化产业的大事。

更重要的事,这种风气妨害的并不是一两个产业,它所带来的是整个社会信息交通系统的信用崩溃。

新中国建国以来,中国公众对于各种新闻媒体的信任度是非常高的。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可以说没有什么人会质疑报纸、杂志、电视媒体上发布的信息。

在那个淳朴的年代,电视上说的、报纸上都登了,,这样的描述几乎等同于金科玉律,人们可以非常放心的信任所有从各方媒体发布出来的生活信息,并且用它们来指导自己的生活。

但是自从媒体的报寻风气恶质化之后,这种情况被彻底的颠覆了。

娱乐媒体用不负责任的态度搞新闻赚大钱,那搞社会新闻的同行能不眼红?如果说九十年代到世纪初这段时期还只是有点苗头,那2∈兰偷谝桓鍪?旯?ズ螅?庵智魇埔丫?吹姆浅C飨粤恕?为了营利、为了创收,现在到处都是不实、夸大、歪曲、牵强附会的新闻,老百姓所能接触的几乎所有的新闻渠道,除了主流官方媒体的社会新闻还保留了些须负责、求实、严谨的报导风气以外,可以说触目所及,一片虚假??不是全然捏造、以讹传讹;就是半真半假,真假搀半;再不然就是夸大歪曲、言过其实。

想象一下,一个十几亿人口的泱泱大国,如果充斥耳目的,全部都是假话、假消息;老百姓不知道该听谁的、该信谁的;对于任何事情不知道去哪里求证,该如何判断??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久而久之,人与人之间不能彼此信任;公众与企业、社会部门之间不能彼此信任;公众与政府之间不能彼此信任??我们耳边每听说一件事情,先要考虑一下,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真实的成分占多少,加工夸大的又占多少?当一个民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不该相信什么的时候,这个民族的文化还能前进吗?……所幸的是,政府已经下决心要下大力整顿这种乱象了,坐在车里望着窗外飞快后退着的树木、行人与高楼大厦,易青默默的想到。

用不了多久,某次人大常委会的会议上,就会有几位人大代表非常适时的提出改革方案,然后上面,会倾听民主建议,一审再审三研究,最后通过改革预案??就象之前无数次的改革一样,新戏文老唱法。

不过怎么说,这总是一桩社会的巨大进步吧!易青欣慰的想着,这些事情留给上面的人去发愁吧,现在他要去面对他自己的问题了……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三章 一刀两断(下)易总,到了。

随着司机一声提醒,有点神游物外的易青猛得一下醒过神来,看了看窗外,果然已经到了华星大厦楼下。

好,你去停车、吃饭吧!我下午在公司,不用车了。

易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下了车。

站在北京冬日正午的阳光下,易青惬意的舒展了一下筋骨。

从新闻总署出来的一路上,他已经想好了今天要回来做些什么??今天晚上就要坐飞机回西北了,要把这件事情做一个了断。

一个属于他的个性化的、易青式的了断方式。

易青脚步轻松的走进大厦,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大包瓜子和一版巧克力来,笑嘻嘻的拍在大堂前台几位接待员MM的面前。

这是今天听证会开始之前,他怕自己呆在里面气闷,揣在身上带进去的??反正一个听证会几百人参加,谁也不会注意到他这位吃零食的大导演。

谢谢易总!呵呵呵……几个姑娘笑得花枝招展。

易青笑着挥了挥手,道:问问你们孙小姐在哪里?说我找她去吃饭。

一个脸上生了几点可爱小雀斑的圆脸女生连忙拿起电话拨了内线给孙茹的助理,说了两句之后放下电话道:孙小姐在十楼,跟宁小姐和外联公关部门的科员在一起开会。

啊?这都几点了?都是铁人不吃饭的吗?易青摇了摇头,道:告诉他们。

让孙小姐散会以后来我办公室找我。

说着,易青把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向电梯走去。

坐电梯到顶楼,易青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路过冯丽丽地办公室时。

他停下来想了想,吸了口气??本来想吃完午饭回来再说的,现在干脆早了早算好了。

想到这儿,易青曲起手指叩了叩门。

随即听见里面传来冯丽丽沉稳恭谨的声音:哪一位?请进!易青推开门,微笑着对坐在电脑后、看见他一脸愕然的冯丽丽道:冯小姐,来我办公室一下。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主席办公室走去。

回到房间刚坐稳,抬头便看见冯丽丽低着头,捧着几份文件形象稳重谦恭的走了过来。

易总,冯丽丽一脸的尽职尽责。

低着头把文件一份份的放在易景面前,口里清晰简洁的说道:这一份是上午刚刚传来的香港华星四部本年度作品的第一期预算与实报的报表;这一份是昨天孙小姐办公室送过来的有关中印电影合作地二十七项动议草案;这几份是宁小姐嘱咐人送上来给您过目的艺员部新进续约和选签的艺人名单……哦,这一份是卢云小姐地。

宁小姐特别交代要您放心……这几份是财务部送上来的需要您签字兑现的……易青一边点着头,一边用他那惊人的阅读速度飞快的浏览着这些文件,顺手再把需要自己签名地几份文件签了。

冯丽丽专注的把他签好的文件一份份地收回自己的手上,一边看似极漫不经心顺口问了一句,道:易总。

您早上去那个听证会了?恩,去了。

那……中央上面的风向怎么样?是要大整顿了吗?香港那边也同步吗?易青把签字笔随手往桌上一扔,抬起头笑眯眯的饶有兴味的看着冯丽丽。

冯丽丽丝毫不见尴尬和心慌。

非常自然的道:卢小姐被那些人折腾的太惨了,这些黑心的媒体总该有些报应才好!易青还是不说话,微笑的看着她。

冯丽丽面不改色地丝毫不回避易青的目光,坦然真诚的道:希望这次改革不会又是雷声大雨点小!易青凝视了她半晌,不禁也为她的镇定自若而叹服,他摇了摇头,道:希望这次改革不会影响到马小姐在香港的那些投资才好。

在易青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冯丽丽的面部表情有十分之一秒的僵硬,随即立刻恢复了常态。

恭谨的低头问道:哪位马小姐呀?是您的朋友?易青和她对视了两秒,叹道:没事了,你先出去吧!冯丽丽如释重负的神情一松,转身就要离去??直到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脊背竟是凉凉的有些出汗了。

对了,冯丽丽刚转身走了一步,易青突然在身后叫住了她,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下个月我在西北拍戏,公司这边没什么事,你就给自己放个大假吧!你的义父,芝加哥堂的堂尊马火旺马老爷子不是下个月摆六十大寿的寿酒吗?有空常回家看看,陪陪老人尽尽孝道吧,马丽丽小姐!这样一句看似随意的话,刹那间使得整个屋子里的空气变得暧昧难明的冰冷!一向在人前谦和恭谨的低头弯腰走路的冯丽丽,突然背对着易青挺直了腰杆??她的背部线条仔细看起来竟是如此的纤美有力,象一只紧绷着窥伺猎物的母豹子!易青懒洋洋的笑了笑,整个人靠进老板椅里去,高高的把靴子翘在办公桌上,戏谑的看着冯丽丽略显紧张的背影。

很显然,这是个心理素质极好的女人。

只是几分钟,她就从极度的错愕与不解中回过神来,恢复了正常。

她从容的微笑着,转过身来,坦然面对易青,伸手慢慢的摘下了眼镜;然后,伸手把额前那几缕式样老土的刘海拨到后面去,拿下一个发夹固定好了,露出宽阔明净的额头来。

易青这才第一次看清了她的容貌??原来一直被酒瓶底般厚的镜片遮盖着的,竟是一双标准的柳眉丹凤眼,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妩媚,虽然脸上还有些微微发黄的妆色、鼻翼上还有刻意画上去的雀斑,但是白皙的脖颈和清晰秀气的五官上来看,这实在是一个可以称为美女的成熟女人。

一个有着这样容貌的女人,却愿意长时间把自己化妆成一个老丑土气的欧巴桑,使得谁也不愿意多注意自己??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易青叹了口气,道:我很惊讶,你没有继续装傻,说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等等。

冯丽丽,不,应该是马丽丽??马丽丽妩媚的嫣然一笑,大大方方的在易青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道:如果我在这种情况下还在硬撑,那无疑是在侮辱您和我的智慧。

不过,马丽丽话锋一转,目光灼灼的问道:令我感到非常意外的是,您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这个时机跟我摊牌?这样拆穿我对您和华星有任何好处吗?除了打草惊蛇之外,对您的对手构成不了任何打击;相反,如果您很好的利用你们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这一点来设计反击方案的话,主动权就到了你们手上了!坦白的说,您这次的举动实在不象一个聪明人的作为。

易青满不在乎的咧嘴笑笑,道:我不是什么聪明人,我是个懒人,地地道道的懒人。

说着,易素突然坐直了身体,肃然指着马丽丽道:马小姐,想来令尊马老爷子的寿宴,宇通的孙先生身为他的至交,也是一定会列席的。

希望你见到孙云博先生的时候,替我告诉他一声。

我是个地地道道的懒人,什么反击方案、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我没兴趣;至于那些亲爹害闺女、女婿算计老丈人、丈母娘夹在丈夫和女儿之间难做人之类的狗屁倒灶的事情,我更是没空参与!另外,请你告诉他,他的女儿孙大小姐非常的想念他,请他抽空也想想自己的亲人……马丽丽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就象以往每一次易素向她交代工作时候一样,很认真很仔细的听着,把每一个字都记住了,然后很有风度的耸耸肩笑道:好吧,这算是您交代给我的最后一件工作吧!辞职信……我会在二十四小时内放在宁小姐的办公桌上,想必那个时候您已经回到西北《双枪老太婆,剧组了,到时候宁倩华小姐会通知您的。

易青点了点头,不过马上补充道:我并不鼓励你辞职,马小姐。

无论你来华星公司的初衷目的是怎么样的,我都必须说,在我的行政助理这个位置上,你做的非常出色。

你并没有因为你的真实目的而懈怠你的本职工作,就这一点而言,我为你的职业素质表示尊敬!我希望……有可能的话,等你和孙云博先生沟通后取得一致的意见,放完这次长假回来以后,如果觉得我们还能成为朋友的话,我非常愿意你回来销假,我愿意以你现在三倍的薪资聘请你继续担任现在的工作。

马丽丽夸张的吹了一声口哨,笑道:我回来,你还敢用我?不怕我又背负着什么任务而来?易青眉毛一挑,笑道:我怕什么!马丽丽审视的看了易青良久,忽然叹了口气道:如果有的选择的话,我真不愿意和您站在对立的立场上,易总。

你实在是我见过的,最具个人魅力的老板!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四章 洪门夜宴(上)三万英尺的高空上。

在易青乘坐的民航班机飞往兰州的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美国纽约,一架泛美航空的小机种私人飞机正飞向位于世界第一大湖密歇根湖之畔的美国中部城市芝加哥。

这种银翼圆身的民用机型是美国人2008年的产品,安全稳便、性能优越、内置设施舒适豪华,造价自然也是天价般昂贵。

不仅仅如此,它还是身份的象征??在整个美国,能够申请到这种飞机用于私人用途的富豪,决不会超过一千位。

此时安坐在飞机豪华的机舱里的宇通集团主席孙云博,无疑就是这一千人中的一位。

尽管今天舱外有点小小的气流,但是飞机卓越的性能使在舱内的人浑然未觉。

孙云博半卧在栗鼠毛毡毯铺就的沙发上,闭着眼睛静静的养着神;搭在沙发上的戴着古玉扳指的左手轻轻摇晃着一个水晶杯子,杯里宝石红的酒液鲜艳的如同美女的唇。

坐在他对面的华云清今天穿了一身翻毛领的雪狐大衣,一头乌发懒懒的挽在一边,搭在雪白的玉颈上;只衬得这倾国倾城的貌、多病多愁的身,平添了一段烟笼芍药、似诉还怨的婉约风流。

孙云博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妻子,内心无比满足地叹了口气??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美丽的画面,竟然有这般绝色的女子!真难以相信。

她竟已是一个二十多岁女孩的母亲。

不过,那种历经沧桑、洗尽铅华之后自然而萌生地典雅、温婉、高贵又幽怨古典的气质,又岂是那些苍白浅薄的小女生能比拟的?人生得妻若此,夫复何求!华云清略显惆怅的看着窗外。

闷闷不乐的回头看了看丈夫,略带埋怨的道:从前我父亲在世的时候,这个马火旺就出了名的桀骜不逊,处处跟我们华家做对;再者说了,我一共也就见过他几面,半点交情也谈不上,他做六十大寿,和我有什么相干?你自己来给他贺寿就是了,非要带上我不可,也不怕我气闷。

孙云博满不在乎的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笑道:我又没让你以长乐帮前任瓢把子地大小姐的身份去给他拜寿,你现在的身份,是我孙云博地妻子。

马老爷子是我生意上的重要伙伴。

他做六十整寿,我当然应该携夫人出席,大大的给他撑起这个面子。

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的长乐帮,早就不是华家当家了。

就算我真让你华大小姐代表老帮主去给他拜寿,可也名不正言不顺。

说着,他忽然放下杯子。

坐到华云清身边来,握住了妻子的手,笑道:再说了,整个美国地华人社会,有谁不知道我孙云博无论走到天涯海角,身边一定会带着自己的妻子,我们的恩爱可是有全天下来做证地,华云清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望着孙云博那志骄意满的笑脸。

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疲倦感。

他这话倒是没有说错。

以他的财富地位和才能本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但是这么多年来,除了自己,对其他任何女人他还真是连正眼瞧一眼的兴趣也没有;无论走到哪里,一定会把自己带在身边,全心呵护,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生意上的繁忙而忽略了夫妻感情。

从这一点来说,孙云博真可谓是这个时代罕见的绝种好男人,白金限量版模范丈夫。

不过华云清心里非常清楚地知道,孙云博之所以如此对待自己,连须臾顷刻都舍不得与自己分离,只不过是因为他内心需要一种对自己所有权的肯定罢了;同时,更重要的是,他要让整个美国的华人社会都知道,当年的绝世美女华大小姐,现在是他孙云博的妻子,只属于他一个人!而他这种所有权的显示,其实只是做个一个人看的??一个能让他觉得会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人!十二月十八号这天,是农历十一月既望,大吉。

财神在东,主旺财兴业,宜出行、拜会、筵宴。

芝加哥唐人街区最大的中国城酒楼里,灯火竞辉,人头攒动。

车马如龙的大门口,立起两人高的烫金字牌子,用中英文两种文字醒目的写着,马老先生六十华诞盛宴包场,非请免进!早来的客人在门口接待的地方签下了名字,交上了自己的礼金、礼单,齐集在酒楼大厅上,统统侧身站在一旁,观摩着这场洪门大宴开场前的序曲??马老爷子领着一门上下和到场的其他美国华人黑帮头目们,正依据规矩,大开香堂,在给马火旺过生日之前先谢过洪门历代祖师的造就荫蒙之德。

在一群贺客之中,挽着华云清的孙云博一身燕尾华服,显得鹤立鸡群、容光焕发。

红花堂前三柱香,洪门香火祖师传!诸弟子孙辈入,跪……拜……起……司仪的黑帮头目大冷的天露出半边膀子,身上的大幅关帝刺青露出一大片,端得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相比较之下,中国内陆现在已经基本上没有大规模有组织的洪门黑社会系统,而港台澳地区的黑社会现在越来越时尚,洪门的老规矩都扔的差不多了;倒是海外的华人黑帮,对于这方面的传统文化的保持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中国人是个思乡爱家、不忘根本的民族。

这些海外浪子对老礼、老传统的偏执狂热,反倒超过了在国内的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产生一种对自我身份与存在的认同感一样。

洪门兄弟忠义先,一拜关圣帝君,再拜红花老祖……先给红脸二爷忠义神武灵?仁句威显关圣大帝上过了香.然后,一众老少洪门子弟倒茬庄稼一般跪拜下去。

大堂之上,红烛高烧,上供红花老祖,中供前后少林五祖;下供方世玉、洪熙官等洪门英烈数十位。

最后起身,再拜过了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牌位及历代洪门当家。

五人分开一首诗身上洪英无人知。

此事传与众兄弟后来相会团圆时!反斗穷原盖旧时,清人强占我京畿。

复回天下尊师顺,明月中兴起义人!再拜……一一行礼如仪既毕,两旁观者无不大悦。

马火旺挽了挽为今天生日特地做的新唐装的袖子,彪悍的老脸上一层层的褶子也遮不住溢出来的满怀喜色。

这个老头望之不象六十,倒象个四十刚出头的精壮汉子,皮肤微黑、个头中等、目泛凶光、虬髯垂胸,一头老当益壮的黑发一根根刺猬般的竖起,瞧上去年轻时必是一条能厮杀的好汉。

老头高兴啊!这一向以来喜报频传。

他领导下的芝加哥堂和华云丰的纽约堂拉锯了十几年,直到最近几个月,却似乎破了口子般突然呈现了一边倒的态势,在孙云博的支持下,芝加哥堂的人马将华云丰杀得是节节败退??老头怎能不喜上眉梢?今天这场寿宴,说是庆生,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老头笑呵呵的领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众徒子徒孙行完了礼,赶忙过来招呼客人,问好寒暄。

马火旺也不管旁人,上来先直奔孙云博,隔八丈老远就伸出了两只手与他相握,亲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孙云博握着老头的手,眼角眉梢一起笑了起来,凑近了在他耳边道:怎么样?那十堂人马,来了几堂?往年,长乐帮十二分堂,有三个堂口中立,其他七个堂口四个随芝加哥堂,还有三个则是华云丰的势力。

马火旺的这个寿宴,同时也是试探各堂态度和归属的一个试验;如果是站在华云丰一边的,为避嫌疑,是一定不会来参加芝加哥堂堂主的花甲大寿之礼的。

反言之,今天能来这里的各个中小堂口的代表,无疑是用这种方式确定了自己今后的归属,向马老爷子效忠了。

连着几个月来的火并和争斗,华云丰的大败亏输,使得这十个堂口的势力不得不重新洗牌。

马火旺听孙云博这么问,得意的笑眯了眼,伸出了手指比划了一个八。

孙云博眼睛一亮,两人极有默契的仰天一齐大笑起来。

孙云博身边的华云清十分不耐的眉头一皱,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起来。

就在马火旺正低头和孙云博絮絮低语着什么的时候,猛听的大门口一阵骚动。

紧接着有人怒吼、有人惨叫,顿时间人仰马翻、沸反盈天;宾客们纷纷离座而起,有些女客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只听得门口有人大喊:站住!谁敢来这里闹场!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四章 洪门夜宴(下)马老头子听见门口一片乱声连忙一闪身把孙云博夫妻两个护在身后至跟他形影不离的保镖更是里外三层的围了上来。

老头凝神细看,等瞧清楚了从门口闪进来的这人是谁,忍不住分开众人,老怀弥慰的哈哈大笑。

大厅里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定神看时,大门口俏生生的站着一个身形婀娜的妩媚女子;低胸束腰的利落打扮,外面一身奢华的深黑色皮衣皮裤;丰满的几乎要从低领中跳跃出来的半露酥胸,长腿马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揉杂了野性、媚惑神秘,危险的莫名气息。

离门最近的不知是长乐帮哪个堂的堂主不明就里,大概以为是华云丰那头派来捣乱寿宴的,还想在老大面前卖个好,体现一下忠心,指着那个女子就喝道:这是什么地方,敢到这里来撒野,瞎了你娘的狗眼!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前的保镖威风凛凛的拔出枪来,直指这女子的眉心,耀武扬威的吼道:别动!真讨厌!艳妆女子一声娇叱,一挺身向枪口顶来,倒把持枪的吓了一跳。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水蛇般冰凉的柔荑纤手搭上了那保镖持枪的右手,似乎是在他手背上暧昧的一摸一捏,把持枪地这位吓出一身措手不及的冷汗,本能的就不假思索的对着美女地脸扣下了扳机。

只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几个女客已经吓得尖叫起来??眼看花容月貌要化做血肉横飞,只听得吧嗒一声,这一枪却按在了空处!众人惊愕之中,只见那个握枪的笨蛋还在傻呆呆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枪。

一脸的问号。

那艳丽装扮的美女笑盈盈的举高了手一松,啪得一声,一个满装着子弹的弹夹落在地上。

美女行若无事的拍了拍傻了眼地保镖哥哥的肩膀,婷婷袅袅的向马老爷子走了过去。

啪啪啪!马老头响亮地拍了三下巴掌,满面红光的朗声道:来来来,各位亲戚朋友、门里门外的兄弟们,我给各位介绍一下。

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干闺女,大名叫马丽丽。

一直在国外读书,没机会介绍给大家认识;从小当男伢子养,顽劣惯了。

大家莫怪莫怪。

大家听得这么说,才舒了一口气,哈哈大笑起来。

马火旺这老东西别看长得跟张飞李逵一般。

其实却是时迁爷爷的后辈行当里出身。

想当年他就是以妙手空空出名,领着一帮福建浙江偷渡过来地老乡做那三只手的买卖,养活了好几百号兄弟。

芝加哥这地方有,消世纪开通的伊利诺伊-密歇根运河,把处于内陆地芝加哥同五大湖和大西洋连接起来变为港口城市,海洋巨轮从加拿大的圣劳伦斯湾直驶芝加哥码头;同时这里又是美国的铁路枢纽。

几十条铁路交汇于此,连接美国各大城市;还有世界上最繁忙国际机场之一的奥黑尔国际机场;因此,芝加哥可以称得上美国东西交通,水,陆,空运输的中心。

在这里的机场、码头、车站。

可以说是偷儿们得天独厚的天堂,马火旺的偷儿帮盛极一时,人数越来越多,后来被华老帮主打服了,才招进的长乐帮。

这位马丽丽既然是偷王马火旺地嫡传干亲,这手上的工夫厉害些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看她刚才只不过在那保镖哥哥手上抚了一下,就关了他的保险、下了他的弹夹,这一手可真是神乎其技。

不过在场的长乐帮其他几个分堂的红棍堂主们却是面面相觑,另有一番心思。

帮里早听说过当年那个遗孤女孩被马火旺收养。

调教成了一个厉害角色,做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职业商务间谍,几年下来帮着孙云博和马火旺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知道吞掉了多少中小型的公司;弄得一些和孙云博作对的商人草木皆兵。

只不过,这个马丽丽一直是传言中的人物而已,马火旺将她隐蔽的极好,谁也没见过真人。

今日却让她自己闯来马老头的寿宴,大大方方的自己见了光露了白,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是不是和马老头串通好的演这一出戏呢!小小一段插曲过后,宾主落座,寿宴开始。

接下来的戏码无非是些虚情假意、阿谀奉承的表演,大家竞相拍着这位新近崛起不可一世的黑道大豪的马屁;满桌子吃不饱人的珍贵奇味,乏味无比千篇一律的劝酒灌酒。

另一边早已搭好了台子唱起了堂会。

今天请的是海外最富盛名的地方戏班子小福全来唱马老头最喜欢的地方闽剧。

唱得是梁山好汉大聚义,蜈蚣船大破官军围剿,送高俅下河吃水;台上武生们卖力的翻起了筋斗,看的人眼花缭乱,轰天价叫起好来。

马丽丽坐在马火旺下首,替老头子挡了不下百来杯酒,却半点不见醉意,引得一众凑趣儿的哄堂喝彩;华云清一晚上百无聊赖,除了孙云博亲手夹进面前碟子里的菜肴之外,连筷子都懒怠动上一动。

一场夜宴直喝到晚上十点多钟,才宾主尽欢的散去。

……他真的这么说?孙云博面色凝重,皱眉问道。

马丽丽点了点头,道:不错,原话如此。

十分的有恃无恐,我看其中必有文章。

对于马丽丽这样信奉利益最大化的女人,易青那番看似感情用事的话语自然是充满了深意,决不会是话里本意那么简单。

因为任何一个商战高手面对这种情况,都不应该选择这种打草惊蛇式的摊牌,而应该利用已经识穿对方卧底这个有利态势,步下反击的棋局。

在马丽丽看来,易青这种顾全亲情的表演,当然是他反击计划的一部分,至少是一种故意示弱的表现。

孙云博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不见得。

你们都不了解易青这个人。

他是个跟我们都不太一样的人,他思考问题的方式看似十分理性和精明,其实内里透着强烈的感情因素。

要说别人这么做,那一定是另有玄机;但是要说易青是为了心疼……心疼我女儿小茹而干脆和我们摊牌来求得和解,我还真的不得不信。

话说到这里,当年易青、孙茹为了依依大闹婚礼的那一幕又掠过眼前,象是给自己这段话做了个心理上的注解一般,孙云博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确实是相信这几个年轻人为了彼此可以放弃任何权势、名利的,他相信这一点,因为他能了解这种感情,因为其实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了二十多年却又无法舍弃的女人,不正是他自己无法逾越的心魔吗?如果易青也想自己爱华云清一样爱着孙茹,那么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是吗?我看未必见得!马丽丽对孙云博的判断显出一种轻微的不屑,她冷冷的道:孙先生还真把自己的未来女婿当作情圣了?依我看,易青只不过是为了孙老爷子的巨额财产和孙家在业内的声名权势才和孙大小姐在一起的吧?我在华星这两年,暗地里观察,他跟那个女明星周依依,还有那个卢云都有暧昧瓜葛,还有一个他们公司做美工的女人,嘿嘿性感的很嘛,也和姓易的说不清白。

这样的一个人,会为了修补你们父女间的关系而放弃一个反击我们的大好机会?哦?孙云博思索犹豫了一下,望着胸有成竹的马丽丽,探询式的问道:那马小姐以为,他这一手是什么意思?马丽丽道:无非是两种可能,一种是易青根本就是个幼稚的人,他没有意识到您和宇通对他的整个事业存在多么大的威胁。

不过这一点可能性不大,至少从这几年他在香港黑道和国际市场开拓方面的表现,可以看出他是个心里极有锦绣文章的人。

排除了这一点,那么可能性只有一点了,那就是他在故意示弱,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并且有了相当的把握;所以他才出这一手企图麻痹我们。

马火旺不解的道:没有理由啊!他明知道对手是谁了,怎么还敢如此托大?难道他以为,凭他的力量,那区区四五年积累下来的一点财富,就能对付的了我们?马丽丽笑道:当然不是,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从不知道什么渠道获得了巨大的助力,这个帮助他的力量大到了足以使他不用畏惧我们的地步,所以他才敢来上这么一手。

孙云博听到这里,才明白马丽丽的真正意思,猛得目光一凛!马丽丽慢条斯理、一字一顿的道:那么,谁有这么大的力量能给易青这么大的信心呢?答案显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华、云、丰!话一说完,马丽丽深吸口气,定定的望着孙云博的反应,心里暗自得意:易青啊易素,虽然我明知道你的本意是为了和老丈人修好,免得孙茹难做人;但是我纵然知道,也不能照实说啊,你们之间的这把火,我是非得把它挑起来不可!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五章 招安(上)孙云博听马丽丽这样一说,脸上一直以来的淡定从容忽然消失了,额头上素筋微现,脸色也渐渐变得铁青了起来。

马丽丽恍若未睹般继续媚笑着说道:论人望比地盘,咱们在起步之初不如华云丰多了;之所以能节节胜利,还不是因为背后有孙先生您这位财神爷撑腰。

华云丰这个人狂的可以,一开始的时候想根本无视这一点,做出一副藐视您的架势,跟我们硬碰;现在吃到苦头了,手下的分堂走的走散的散;他现在知道厉害了,自然要打您孙先生的主意。

而单凭他在宇通的那区区两成的股份和董事会的影响力,想要撼动您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寻找外援……孙云博烦躁的挥了挥手,仿佛听见某个人的名字都会令他厌恶一般。

马丽丽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道:当年收拾香港那几家电影公司里的黑社会股份,就是华云丰出手帮的易青那小子,他们之间多年没有断了联系,这次再度联手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华云丰现在在美国这边已经快要站不住脚了,当然要在国内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易青这小子最近和国内那些政客打的火热,华云丰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吧,两下里当然一拍既合。

那依马小姐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孙云博渐渐平复了心情。

抬眼看着马丽丽问道。

马丽丽做了个决然的手势,身体前倾,看着孙云博道:虽然没有了内线通报消息,我们地计划所需要了解的有关华星方面的资料也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所以。

我们应该继续照计划行事,拿下华星,拿下中国政府地西北新影城工程!孙云博不置可否的仰了仰头,自言自语的道:唉……晚上多喝了两杯,头有点儿疼……说着站起身来,对马火旺抱拳行了个礼,道:行了,马老爷子,今儿我就先告辞了,我太太还在外面等我回家。

我祝您老千秋高寿。

福泽绵长!马火旺忙不迭的抱拳还礼,满脸堆笑的应道:承念叨,承念叨。

小老儿谢谢了;替我谢谢华大小姐,感谢她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还来看看我做生日。

孙云博也不和他多做寒暄,笑呵呵的按住准备送自己出门的马火旺,连声道:留步。

留步,都是熟门熟路的熟人,何必客气。

我自己出去就是。

说着冲马火旺挥了挥手,大喇喇的转身而去,仿佛这房间里除了马火旺再没有别人了一般。

马丽丽象朵花似的灿烂微笑着,整个人猫一样蜷缩在沙发里,慵懒地看着孙云博离去的背影,笑容甜腻的化不开般目送着他消失在视野之中。

然后,一张媚笑着地脸忽然渐渐的变了,无限怨毒的冰冷目光如蛇一般,死死盯着孙云博消失的门口,待到马火旺笑呵呵的转过身来地时候,见到的却又是马丽丽那甜甜的微笑。

还带着几分女儿对父亲地娇憨神态。

马火旺叹了口气,自己捶了捶后背,道:老了老了,忙活这半天,居然有点精神不济,腰背发酸了。

马丽丽连忙过来,乖巧的帮老头捏肩捶腿,揉按起来。

马火旺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薄责的道:你什么时候露的光,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回来前也不跟我们联系一下商量商量,冒冒失失的来这么一手。

马丽丽嗲声道:老爹,规矩您还不知道吗?做我们这种事的,一旦露了光,要是没死、没进黑篱子,立刻就得浮上来做人。

我从二十几岁回到帮里,做卧鱼儿做了差不多十年了,早该浮上来了。

只是没想到,阴沟里翻大船,居然在易青这小子手里露了,也是天意。

我这不是惦记着您的整寿嘛,所以一出北京华星大厦,把整箱子东西直接望垃圾箱里一扔,就奔了飞机场……马火旺享受着马丽丽的按摩,惬意的唔了一声,其实老家伙心里清楚地很??马丽丽当了这么多年商业间谍,一个大姑娘整天弄得自己跟黄脸婆一样匿声匿气的做人,自然是一肚子的不乐意,而今终于被人拆穿了,对她来说反倒是个解脱,因为照规矩做职业间谍的一旦在人前曝了光,就无论如何不能再换其他公司继续做下去了,这是大忌。

马丽丽之所以连电话也不打一个,直接回美国在寿宴上出现,就是生怕马火旺又派自己去做什么需要伪装自己身份的事,继续过那种不能以真面目见人的日子;先把自己彻底露出来,做成既成事实,让老头子不认也得认。

毕竟作为一个人,始终躲躲藏藏,连基本的社会身份的认同都不具备,是一件常人很难接受的事。

做为一个象马火旺这样的领导者,有时候应该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何况,他突然发现,这个便宜女儿如果当做一个参谋或者经济顾问来使用,或者能发挥比商业卧底更大的作用也未可知。

也许,以前自己确实是低估了她。

忽然,马火旺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沉吟着问道:我看你好象特别期盼姓孙的和他女儿、女婿斗个两败俱伤嘛?这又是有什么说道了?马丽丽浅笑了一下,没有作声,只是更卖力的给老头捏了几下,然后似乎是若有所思般随口道:梁山好汉为什么要受招安?马火旺听她突然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看似和正在谈论的话题没什么瓜葛的话,楞了一楞,不禁就想起晚上寿宴上刚听的戏文来了。

马丽丽慢慢的轻声道:宋江带着梁山好汉受招安,为的是给梁山上这伙落草的匪寇求一个善终的出路。

您想啊,一伙落草为寇的山贼,年轻时固然可以横行一时、割据一方,可老了年纪大了的时候怎么办?他们的妻子老小、家眷后人又怎么办?既然他们没有能力推翻大宋王朝,建立起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能认可他们的朝代,那么他们就只有同当时的主流社会妥协,受招安,做朝廷的臣子。

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和后人们的将来,寻一条活下去的出路;否则到年老体衰的时候,一样是被主流社会吞噬的命运……马火旺凝神听着干女儿的话,边听边微微的点着头,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知道马丽丽嘴里说的是戏文里的梁山好汉,其实说的却是自己带领下的长乐帮众兄弟的事。

比起当年他们年轻时刚到美国来淘金的那个年代,在今天这个高度文明的美国社会,无论是长乐帮还是海外洪门的其他分支,生存空间都受到了很大的挤压,混口饭吃越来越不易了。

他们这些人当初也都是一些贫苦无依的老百姓,或者是他们的后人,实在是在美国活不下去了,被这个社会逼成了黑帮??要是有口饱饭吃,谁天生就愿意杀人放火?表面上看,长乐帮似乎是很风光了,有钱有势,没人敢惹,几十年下来还积累了惊人的财富……可以后呢?将来呢?下一代呢?什么时候才是个了局?长乐帮和诸多海外洪门,毕竟不同于意大利黑手党和日本山口组那种历史悠久的黑社会帮派,可以扎根在本国,与主流社会和国家政权隐隐结合,可以代代相传。

在美国,无论他们繁衍多少代,都是华人,都是黄种人,永远不可能真正的被美国社会所接纳融合。

离开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就成了无根的飘萍,这即使是对于生活在主流社会背面的这些黑暗世界里的人,也是一样。

马火旺长久以来这么依赖孙云博的财力和他在商界的势力,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他作为领导一个十万人大帮超过半数势力的领导者,必须为自己的晚年和帮里那些年轻人的未来找一条由黑变白、或者半黑半白的出路。

但是很显然,他的这个指望现在看来是越来越没有指望了。

这里毕竟是美国,安置不了十几万华人,可以让他们不杀人放火不卖毒品还能被主流社会承认,好好的生活下去。

一想到这些,刚刚过了花甲之寿的老人,就越发觉得这日益衰老的身体显得无比疲累,深深的叹了口气。

所以说,孙云博和易青之间的这把火,才要让它彻底的烧起来,马丽丽说着,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走到马火旺对面坐了下来,肃然正色道:我这么做,就是要给老爹你,和门里的兄弟们找一条路,一条通往家乡和祖国的,漂白做人的路!你是说……马火旺猛得震撼了一下,他立刻敏锐的捕捉住了马丽丽的思路,昏花的老眼里迸射出狼一般热望的光芒!中国政府在西北的新影城建设计划!马丽丽低沉的声音充满媚惑的煽动性,她低声道:这将是一条属于我们的招安之路!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五章 招安(下)渐渐的,老头马火旺明白了干女儿心里所想的那个庞大的计划,内心的热切也在不断的升温,他伸出鹰爪一样枯瘦的老手一把抓住了马丽丽的手腕,激动的问道:真……真有这么大一片地方?那当然!马丽丽语气肯定的道:我在易青手下做事,已经趁便收集大量的资料,明天我拿来给您老瞧瞧。

这块新影城,简直就是给我们量身定做的一般,再合适也没有了……,……自我调查了一下,现在在那里的将来作为影子工程的迁徙人口聚居点天路文化城,方圆数千顷都是改良过可待开发的处女地,完全可以建设起一个崭新的中小型城市;中国政府在西北的这个工程,第一期就投入一百五十个亿,加上易青他们从李氏国际弄来的六亿美金,官私两方就砸进去将近两百亿;而且易青和天路集团还要申请建立基金运作,向社会集资,这样一来,投资规模更是庞大的无法想象。

……下一步,他们会在新影城搞一个类似法国序纳电影节规模的国际性东方电影节和颁奖礼;然后用这个电影活动做为一个形式,向好莱坞价值圈之外的所有国家的大型影业集团发出邀请,成立一个空前的国际电影行业联盟!到时候,这个地方就将是东方各国地电影及其相关产品的集散地,全世界的制片商,发行商,经纪人、相关产业投资人都会象蜂蝶逐蜜一样的向这个中国西部地新兴城市涌来……到时候。

单单是城市基础民用行业、电影业、旅游业及其相关行业,就足以消化几十万上百万乃至更多的待业人口……马火旺一边听一边吸着气,他完全被马丽丽描绘出的景象吸引住了;他也完全听明白了马丽丽的意思??一点不错,这个国家工程确实是为他和他的洪门兄弟们备下的。

在各国历史上。

都有这种利用国家的大型工程由黑漂白的先例。

美国人当年开发他们的西部的时候,无数曾经在屠杀印地安人和其他西部土著中双手沾满鲜血地雇佣兵团、沙地盗匪,用杀人放火的钱投入到政府的阳光计划中去,把手里不干净地钱换成了房子、地、牲口农场,从而摇身一变??不但成了建设西部的先行者,更成了美国历史上所谓的靠勤劳和智慧积累财富先富起来的人。

西方许多学者们在描述这段历史的时候,把这些隐事叙述地如同一首浪漫的田圆小诗。

但是,就象一位美国诗人谴责的那样,在那个时期,从任何一个农场里走出来地慈祥的田圆主。

都可能是一个曾经用无辜者的人头做过酒器的杀人犯。

对于这段美国历史,马火旺自然是知道的很清楚的。

可惜的是,现在再也找不到一个类似阳光计划这样的机会。

可以让他和他的兄弟们换个活法重新做人了。

如今世界上地漂白洗黑,都是个人或小团体的小打小闹,象长乐帮这样人数过十万,连家眷妻小一大窝子人的帮派,要想漂清谈何容易?漂一个连带出一大群。

永无休止。

除非再有一个阳光计划,口径宽、成本低、吸纳能力好??就象当年的阳光计划那样,规定只要一美圆就能在西部拥有一亩土地。

任何人都可以购买。

在这方面,马火旺早死了这份心了,别说美国,整个西方社会都建设成什么样儿了,繁华的都插不进去缝儿了!哪有空间重新容纳那么多人。

但是他恰恰忘记了自己父母之邦的中国,正处在一个飞速发展的阶段。

今天马丽丽带来的这个消息,一下子击中了他的心,让他老于世故、久经风霜的脸上竟焕发出毛头小伙子初夜般的喜色。

中国西部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那个穷窝窝的地方,再怎么改也是个不毛之地。

内地的人肯定不太愿意去;为了吸揽人口迁过去,就象美国当年做的那样,中国政府肯定也有种种放宽、鼓励的政策。

到时候,所有在美国这边的兄弟和他们的家人,只要是愿意回国、愿意漂白的,就可以带着长乐帮在美国两代积累下来的财富,名正言顺的回祖国建设西部去。

到时候,所有原本见不得光的钱都可以名正言顺的投资出去;而他们这些人的身份,不再是被排斥在主流之外的罪犯,而是造福桑梓的爱国海归,不但可以享受中国内地对外商一贯的各种优待,还会被当地人视为爱国的英雄式人物。

而且那些不愿意放弃在美国的生活的人,还可以只投资不改国籍,这是一条进退两变的漂白之路。

当然,实现这一切的先决前提,就是要把这个工程的开发权拿在自己人的手里!只要孙云博和他的宇通集团掌握了这个工程,长乐帮的人就可以通过他大大方方、源源不断的以各种方式各种名义送进这个新兴城市去。

想到这些,马火旺就一阵阵兴奋??想想看,那等于是一个处在自己隐隐掌握之中的城市,一个属于他们这些人新势力范围的城市,一个东方的好莱坞!马丽丽冷眼旁观,老头子脸上的喜忧变化一览无余,她知道已经把这老东西说动了,连忙趁热打铁的道:所以说,孙云博和易青这两翁婿,一定得让他们打起来,而且咱们要帮着孙云博把这个工程拿到手里,把易素和他的华星集团扫到一边儿去。

可别弈到了最后,他们那头女婿老丈人的亲亲热热搞到一块儿去了,一起携手开发建设祖国西部,那我们这些人可只有干看的份了。

易青那个木头瓤做的脑仁儿我再知道没有了,象他这种死心眼儿,工程要在他手上,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大批黑帮迁徙到他的心肝工程里去。

马火旺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道:对!我明白啦!就照你的想法去做!丽丽啊,嘿嘿,我真是没白养活你一场。

象你这样的人才,让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卧鱼儿,真是委屈你啦!马丽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站起来拍了拍马火旺的肩膀,柔声道:太晚啦,您也该休息了。

您要多注意身体,好好保养,您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哪!我就先下去休息了。

马火旺被她鼓动的满心欢喜,此时笑眯了眼,不住的点着头。

马丽丽呵呵一笑,转身而去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不屑的瞟了一眼老头的背影,鄙夷的冷笑了一下,大步向门口走去。

有一种女人,她想要得到的东西,你永远也想象不到…………芝加哥是美国中部城市,气候是夏日酷热,冬季不寒,终年多风,又有个别号叫风城。

走出马火旺公寓的马丽丽裹了裹皮裘大衣,使自己看起来象一个普通的畏风的美国家庭妇女一样,迎着呼呼的夜风,走在圣乔治劳恩大街的人行道上。

转过街角有一个电话亭。

马丽丽在电话亭前面停了下来,习惯性的左右看了看,然后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建筑??全在大风中紧闭着窗子。

马丽丽确定了没有人窥视自己,这才打开电话亭的门钻了进去。

她取出那张全球漫游的电话磁卡插进电话,接通了香港。

喂,丽丽?王嘉的声音带着惊喜,在电话的那头响起。

马丽丽嫌恶的皱了皱眉头,只有幼稚的小男人才会以为上了床就意味着对这个女人享有某种特权了??比如用这种自以为亲昵的态度称呼她的名字。

马丽丽冷声道:以后少这么叫我,恶心!王嘉似乎半点也不以为忤,他得意的道:正好正好,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呢!我这里有个人,我想,你一定非常的有兴趣!此时,在千万里之外的香港,著名的八卦周刊《一本万利》杂志社的社长办公室里,王嘉得意的夹着电话,手里不停的翻弄着一本新出的龙虎豹;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的干瘦小老头,衣着脏乱、形象猥琐??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龌龊和象老鼠一样时不时警惕的扫视一下两侧的下意识举动,使人很容易联想到贼眉鼠眼这一类的词汇。

王嘉一边和马丽丽说着话,一边顺手把手里的色情杂志丢了过去。

那小老头立刻象狗扑骨头似的抢了过来,贪婪的翻看了起来。

这时,门口响起了极有礼貌的敲门声,使得房间里的两个人同时本能的抬起了头向那里看去。

……请问可以进来吗?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六章 良心能值几文钱(上)听到敲门声,王嘉眉毛一样,振奋了一下,把高高翘起的双脚从办公桌上放了下来,坐正了身子,然后朗声道:Comein!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开,首先探进来一颗圆乎乎的脑袋,一脸谄媚的笑容;接着,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小矮胖哈着腰就走了进来。

尽管这人努力的吸引着王嘉这位财神爷爷的注意,可王嘉却象完全当他是透明的一样,不屑一顾的将他很自然的无视了,眼睛直接瞄向了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显然他对后面的这位兴趣更加浓厚一点。

王董。

走在后面的这个年轻人三十岁上下,一身素净整洁的平价西服,规规矩矩的打着斜纹红底的领带,里面的白衬衫熨的没有一丝褶子??这样一个年轻人,似乎浑身都散发着知性的自信光彩。

但是,他的头却是低垂着的。

呵呵,嘿嘿,哈哈,王董,俚个就是徐未明先生,他写东西好犀利的。

先前进来的小矮胖哈着腰道。

他是《芒果伊甸圆》的社长兼主编,在这个不起眼的小报社已经工作了十年了,不知道写了多少真真假假的明星床第丑闻,才爬上了这个位置。

在香港,象《芒果伊甸圆》这样的小周刊,无论从规模还是利润上来说。

跟《一本万利》这样的老牌娱乐报业相比,都是不值一提地。

小矮胖实在想不清楚,那位叫马丽丽的神秘富婆,为什么会在买下《一本万利》之后。

还会对《芒果伊甸圆》感兴趣。

从资本运作的角度来说,这种同性质的重复投资似乎是一点必要也没有。

不过,不管这些有钱人地想法是怎么样的,至少有一点他心里非常清楚,那就是自己后半生的饭茶烟酒钱加上退休金全都得指望这位新老板马丽丽小姐和眼前这位董事局的王董。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也就越发的灿烂了。

王嘉对他的恭谨似乎恍若未见,只是微笑着打量了一下一脸沮丧的徐未明。

一个年轻人,在如此失意和困窘的时候,还能保持如此素净整洁的着装,浑身有种说不出地向上和知性的气质。

只这一点,就能让别人对他刮目相看。

请坐。

王嘉大方的冲两人伸了伸手做了请地动作。

小矮胖一脸受宠若惊的点着头,可是看了看房间里。

似乎除了那位正在看黄色周刊的小老头屁股底下的那张大转椅之外,就只有一张椅子了。

他想了想,还是非常识时务的后退了一步,笑呵呵地请自己的下属徐未明坐了下来。

徐未明今天看起来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也没多想礼貌不礼貌的问题。

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也难怪他,任何一个神经正常地人被香港的高利贷财务公司追债追了一个礼拜,都会不有什么太好的心情。

明哥是吧。

久仰大么了。

王嘉说的是带点广东口音的普通话,他用一种亲兄弟之间才会有的和蔼可亲的能掐出水来的笑容对着徐未明说道:无谓为了钱的事情不开心啦!几十万毛毛雨而已。

其实你要是早同我讲,公司方面早就会替你出面摆平地啦!徐未明吃惊的抬起头来,看着这位今天初次谋面的顶头老板。

今天他垂头丧气、躲躲闪闪的来到报社上班,刚坐定了主编就来找他,说董事局的二老板王董要见他,然后他就糊里糊涂的被塞进车子,送到了中环这座大楼里来了??说起来,在香港。

搞八卦周刊这种小本买卖能够搞到在中环买楼办公的还真是不多,除了《一本万利》这种媒体大鳄之外也没有几家了。

为什么叫自己过来,徐未明根本没多想,这两天他脑子跟糨糊一样;又要担心母亲的病,又要躲那些高利贷的追债,似乎把他所有的精力都耗尽了。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这位二老板见他面的第一句话,居然就是要帮他解决燃眉之急。

这一瞬间,徐未明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简直就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现世显灵了,一个多星期以来的积郁和忧虑一扫而空。

王嘉见他如此激动,心里冷笑了一声,脸上却如春天般的阳光一样温暖.他潇洒的拿出支票薄,随手写下一张一百万港币的支票,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口中说道:好似你这样出类拔萃的员工,有什么困难公司都会帮忙解决的,你应该早同我们开口嘛!徐未明恭敬的双手接过支票来一看,上面的数字顿时让他吓了一大跳,连忙把支票放回办公桌上,急道: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再说,也太多了,我只是欠了高利贷三十几万而已。

身后的小矮胖也是看直了眼,要知道象《芒果伊甸圆》这样的小报社,一年下来纯利润也不过就是一百万上下,还得说是从前香港娱乐业世道好的时候??有钱人还真是有钱人哪!根多吗?不多不多,算你跟公司借薪水好了。

王嘉微笑着道:还掉高利贷之后,好好给伯母看一看病吧!香港的医疗水平很发达,只要付得起钱,我相信伯母很快康复的!徐未明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老板对自己这么一个小角色了解的这么清楚,看来事前是做了不少功夫。

要知道,眼前这位王董可是同那位叫马丽丽的神秘富婆一起买下了十间香港媒体的大老板哪!没等徐未明感激涕零,王嘉便适时的开口说到了今天的主题,他笑道:马丽丽董事长和我的意思,打算是聘请你徐未明先生到《一本万利》这边来做行政责编。

此外,我们打算新开一个刊物,同时在网上做一个网媒的连续刊载,也要请徐先生驻站主笔,这笔钱就当作是预借一年的薪水好了。

旁边的小矮胖情不自禁的吸了口气,百万年薪加上行政责编的位置……乖乖,天上掉馅饼了,徐未明好福气啊!他连忙在旁边帮腔着对徐未明说道:《一本万利》和《芒果伊甸圆》现在都是马董、王董他们的产业啦,等于是一家人、一家亲,你去那边都没妨碍的,不算跳槽啦!说着话,王嘉从桌上一堆文件里翻了两下,看似随意的抽出一份合约模样的照西来,丢给徐未明道:其实是没有这个必要啦,不过按照公司的规矩,还是要走这个程序。

这是预借一年薪水的借据,徐先生在这里签个名吧!徐未明看了看桌上的支票,毫不犹豫的拿过那张借据,草草的浏览了一下,掏出笔来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他心里也觉得有点奇怪??在香港,员工向公司借个把月薪水也是很青常的事,不过按规矩都应该是去财务那里办理借据,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一早就放在董事局大股东的桌子上呢?也许是王董故意这么做,以表示对自己的器重吧!徐未明并没有多想,因为他很清楚,一百万,这是此时的他拒绝不了的数目。

自己那位得了癌症的母亲,此时正在香港的私立医院里治疗,每个月几万的化疗费用,已经令他不堪重负,迫不得已之下向高利贷借来的十五万刚扔进去,转眼医院那边又催交钱了;而这十五万也变成了三十几万的雪球债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以前只在电影电视上见过的香港黑社会追高利贷的场面,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一切,简直就象一场噩梦一般。

现在好了,有了这张支票,一切的噩梦都结束了!徐未明辑着支票,一脸感激的望着王嘉,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与语言去表达自己的谢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报答人家的知遇之恩。

不用客气啦!王嘉好象早料到他要讲些什么一样,挥了挥手,道:我们这次投资好多家香港媒体,是对香港的传媒业好有信心的啦,决心要干一番事情。

徐先生这样的人才,只要好好干,将来前途是一定的啦!说着,他站了起来,对徐未明道:好吧,你先放两天假,去把自己家里的事情解决一下好啦!私事办完了,屋子里都安啦,才有心情专心工作嘛!等你销假回来直接来这里找我,我们才谈具体的工作安排。

徐未明见王嘉如此通情达理,又感激的躬了躬身,小心李翼的把支票放进随身的采访包里,和王嘉道了再见,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

王嘉见了徐未明那种发自内心的感激不尽的样子,不禁嘴角微挑,淡淡的冷笑了一下??这就是穷人的命运,永远在别人的摆布和拨弄之中而不自知,被人卖了还要给人磕头。

所以,我这辈子绝不能做穷人??王嘉扫了一眼正在对自己馅媚的笑着等候吩咐的小矮胖主编,心里冷冷的想到。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六章 良心能值几文钱(中)一股消毒药水混合着酒精的气味扑鼻而来。

这几个月下来,这种气味已经成了徐未明生活中最熟悉的味道了。

徐未明兴奋的象个初恋的小男生一样。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来没有以这种轻松自信的脚步在医院昂首挺胸的走过路,怀里那张还没来得及去兑现的支票象个小火炉一样熨在他胸前的上衣口袋里,温暖着他的心。

他提着大包小袋,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母亲的病房,把刚买的小瓶装冰糖燕窝补品和西洋参、鸡精放在病床的床头柜上。

徐未明的母亲正在午后小睡,虽然她的癌症发现的比较早,但即使是低强度长周期下的化疗,也已经让这位含辛茹苦了半生的母亲在精神和肉体上双倍的吃不消了。

她得的是血癌。

用大陆的习惯来说,也就是白血病。

血癌和其他癌症不同,在发现的早期就一定要做化疗,经过一到两年期的药物治疗和化疗,在杀灭血液中癌细胞之后,五年内不再复发的,才能被认为治愈;当然,还有一种不得已的做法,就是如果化疗的效果不理想,那就必须寻找适合的骨髓干细胞进行移植,不过除了庞大的令一般人不敢正视的医疗费用之外,还有术后感染与排斥等问题??所以目前而言,还是采用化疗与药物联合治疗的方法比较适合徐妈妈。

现在最关键地问题,就是钱了。

钱这个王八蛋。

真是要到用它的时候才知道它多操蛋,少一块一毛都不行,活活的憋屈死你。

徐妈妈虽然跟徐未明在香港住了几年了,但是她的所有劳保和社会福利关系都还在大陆。

事实上也没有可能转移到香港这边来。

本来,香港地政府医院是治病不收钱的。

但是徐妈妈这种情况不能享受香港人的这种社会福利待遇??要么就得回到原籍也就是她的医保关系的所在城市治疗,要么就得去收费的私立医院。

徐未明心里很清楚,老家的那些医院是个什么水平。

他从小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长大,爱自己的母亲几乎胜过爱自己的生命??象他这样一个孝子,怎么肯让母亲回去死不死活不活地待在医院里,自己却在香港工作?他咬着牙把所有的积蓄拿了出来??其实也就是那么可怜的一点点,把母亲送进这家私立医院来进行治疗。

两三个月下来,徐妈妈地病情出现了明显的好转。

起码不再流鼻血了,胃口也好了很多;但是徐未明却高兴不起来,医院一张又一张的催款通知单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徐妈妈心疼儿子。

几次都闹着要出院,要回老家,都被徐未明死活劝了回去;他咬紧牙关,告诉自己就是卖血卖肾,也得把母亲的病治下去。

为此。

他迫不得已在高利贷借了十五万,准备顶顶一时之急。

没想到一个月以后人家要他还款二十五万,还说是便宜了他。

不还就喊打喊杀;一脑子书生意气的徐未明哪见过这阵势,只得忍痛把自己那辆采访时用地、自己已经供了一半的车低价转给了别人,先还了一部分,准备顶一阵子,然后再回内地找亲戚朋友和从前很器重自己的那几位老师想想办法??他毕竟是名牌大学社会新闻系毕业地,这方面认识的人非常多,动用媒体的力量搞个募捐之类的事情,他还是有把握的。

关键时,得让他先缓过眼前这口气。

腾出手来才行。

可这口气现在楞就是缓不过去了,不到一个月,高利贷又催债了,这次惩到了三十几万,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算的。

好在真正的高利贷也不全是象电视剧里演得那样穷凶极恶,真的又泼油漆又放火烧屋的;但是整天跟着自己,动不动上来推一下踹两脚什么地,也真叫徐未明的知识分子的自尊心有点儿受不了。

为这个,连女朋友都跑了。

那是个香港女孩,原来不顾家人反对,不嫌弃徐未明是个大陆佬,一直死心塌地的跟他在一起的。

但是,在香港这么现实的地方,任是多好的女孩,见到男人身后站着一个碎纸机一样永无休止的吃钱的婆婆,也会吓得远远逃开吧!……徐妈妈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

睡梦中依稀听见身边有些响动,病人睡得不塌实,一点声音就醒了过来;她不用睁眼,那种熟悉的感觉告诉她,一定是她那顶顶有出息的儿子来了。

儿子是她的骄傲,是她一生最了不起的财富。

自从丈夫病逝以后,她半辈子的心血都花在了儿子身上,这孩子也是分外的争气,从小学习成绩就好,高中毕业以后继承他祖父、父亲的遗志,学了新闻系,成就了老徐家三代记者世家的佳话。

把孩子培养成这样,徐妈妈觉得自己死都闭眼了;何况,这孩子还这么孝顺,哪家大人见了,不羡慕的说一声好?徐妈妈高兴的支起身子,笑咪咪的看着儿子,随即发现了儿子今天买了特别多东西,而且一看包装就知道那些营养品便宜不了。

她心疼的拍了拍儿子,薄责的道:你看看你!不过日子啦?干什么买这么贵的东西,就这医药费,咱们就够吃不消的了,还经得住你这样的造。

徐未明呵呵一笑,体贴的帮母亲理了理因为化疗而已经脱落了不少的一头花白头发,又是心疼又是得意的拍了拍胸口道:妈,以后钱的事情您就甭愁了!好好配合治疗,什么药贵、什么药好咱们就用什么;还有,医生说了,化疗伤身体,病人的营养尤其重要,以后我天天买燕窝鲍鱼给您当饭吃……赫!这孩子,徐妈妈心里被儿子说的暖烘烘的,推了他一下,道:怎么跟暴发户一样,你今天捡到钱包啦?钱包是没捡到,不过也差不多啦!徐未明高兴的象个孩子一样对母亲说道,随即又摇了摇头,笑道:不对不对,这可比捡上十个八个钱包强多了,呵呵。

傻笑什么,这孩子。

徐妈妈自己嘴笑的都合不拢了,又是自豪又是得意的拉着他的手,眼前看着隔壁的床位道: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还颠三倒四的,也不怕周伯母看笑话。

周伯母?徐未明这才注意到??在这间中档收费标准的双人间疗养病房里,隔壁的那床上躺着的,已经不再是前几天那位晚上睡觉打鼾杀猪般响的肥婆,而是换了另一位举止斯文、神态娴静,正看着自己母子俩微笑不语的中年女人。

徐未明连忙对着这位母亲的新室友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非常温文有礼的微笑,并且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姓徐,是个记者。

这位周太太也点了点头道:你好!我姓陈,周是我夫家的姓。

香港这边老辈人的习惯,女人还是从夫家姓的称呼。

不过既然人家这么自我介绍了,而且说的还是标准的普通话,看来也是大陆那边的人,徐未明也连忙点头微躬的补上一句,道:陈阿姨,您好。

徐妈妈高兴的给儿子介绍道:周太太和我们一样,是大陆人呢,江苏的!在这里都算是老乡了。

周太太恬淡的笑了笑,向徐未明母子点了点头,低头继续看刚才就一直拿在手上的一本书。

徐未明好奇的张望了一下,发现是她看的是一本音乐家哈农库特的传记,不禁讶然张了张嘴,并且情不自禁的打量了一下这位年龄上应该跟自己母亲差不多的陈阿姨来。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她穿着朴素、神态平和,但是第一眼看到她,心里就会情不自禁的浮起高贵、雍容这样的词汇来。

坦率讲,以徐未明这位大记者的见识来说,他也没有见过一个跟自己母亲同辈的超过四十岁的女性,还可以用美丽这个词来形容的。

但是眼前的这位女子,尽管年越不惑,可那种岁月风霜无法磨蚀的温柔与圣洁的感觉,依然如同她秀美的五官、端庄的仪态一样,令人一见难忘;除了因为疾病的折磨而使她的脸看起来有点病态的暗沉之外,这样的一副容貌,在这个年龄简直可以说是完美的。

不知怎么的,徐未明看着这位周太太,硬是觉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似曾相识。

徐妈妈笑着对儿子说道:周太太的女儿,那可比你有出息的多咧!人家可是大明星啊,拍电影的。

徐未明想了想,莫非是在哪个八卦周刊上看过她们家的新闻?也许吧,不知道是哪个二流小明星的母亲,想来也不会红到哪里去吧?徐未明也没在多想,他最关心的是,这个新邻居可比前两天那个肥婆强多了,这位周太太看起来又有教养又和气,这对母亲来说真是件好事。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六章 良心能值几文钱(下)香港中环。

《一本万利》周刊主编办公室。

什么?这……这不太合适吧?听完了王嘉分派给他的任务,徐未明的笑容僵住了;他尴尬的看了看坐在王嘉身边的那个猥琐的老头,情不自禁的将他平时在海报上看到的那个倩丽娇小的身影和这个老头的形象重叠在一起,然后就是从心眼里泛上来的排山倒海的恶心。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王嘉怪眼一翻,道:明哥你入行时间也不短了吧!怎么还是这么不开窍?要出来扪食,就得够胆够恶!做狗仔队的,没有猛料都要造料出来才行,更何况我们这次又不是全部捕风捉影……说着,王嘉有点激动的一拍巴掌,指着那个小老头道:我们讲大话了吗?没有啊!难道他不是林小意的继父?难道林小意不是从家里背着父亲跑出来,被易景拐走的?难道我们帮助一个可怜的父亲找回他的女儿也不对?还有那个周依依,她把病重的母亲扔下不管,自己在外面拍戏这是事实吧?我们没有冤枉她吧?王嘉每问一句,旁边那个猥琐的老头就点一下头,脑袋晃里晃荡的,口水都快要滴下来了。

徐未明尽量不去看他的丑态,他看了看冷面瞪视着自己的王嘉,欲言又止。

强自将到口地申辩咽了下去。

他从《南方周末》的一个正经记者转做这种狗仔队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了,这行里做新闻的方法其实他多少也了解了一些。

所谓新闻真相,至少应该包括两个方面,即为事实与事实之全部。

并且不在报道中直接、公开地采取带有撰稿人主观倾向的立场。

而狗仔队地做法,就是在事实中选取他们需要和有利的一部分,加以想象、歪曲和夸大,让不明就里的观众看了,觉得好象是事实,但是不知不觉中距离真相越来越远了。

比如当年那位著名湖南电视节主持人李香的离婚报导??离婚,确实是事实:但是媒体却说她整天被丈夫殴打虐待,又说她丈夫欠了多少多少债云云,这就属于狗仔队手法。

为什么说但凡是娱乐新闻,没有一条是真实的。

道理就在这里??这么说似乎有点绝对,但是事实如此。

娱乐新闻就不可能是真的,它必须有超越事实及事实之全部以外的种种包装、渲染以及细节上的捏造与虚构。

否则就不成为一条娱乐:新闻。

徐未明见王嘉这样问,心里已经非常清楚,这位王辛决不是因为不懂行,他是故意要造新闻出来打击周依依、林小意这些华星集团旗下的明星。

而且,他早听说王嘉和那位叫马丽丽的女士。

一口气买下了十间媒体??这种重复投资显然不是因为看到香港地娱乐资讯行业有巨大的投资前景。

因为八卦新闻这种东西,由一家来发,那叫独家,叫猛料。

那是宝贝.要是由几家同时发,那就是垃圾了。

所以想要投资这一行,买那么多间媒体纯属浪费;他们花这么大本钱买下这么多家各种形式的媒体,很显然,目地只有一个,就是造势;通过铺天盖地的报导影响公众,让大家都相信他们所希望大家相信的东西。

之间围攻华星明星卢云的那一拨媒体轰炸,徐未明在边缘上参与了一点,多少嗅到了一点气味。

现在他更可以肯定了??王嘉和那位未谋面的马丽丽董事长地目标是易青的华星集团。

至于马丽丽和王嘉与华星集团到底有什么恩怨,这背后究竟还有些什么内情,这恐怕就不是自己一个小职员应该关心的了。

想到这些,徐未明叹了口气。

他想起第一次采访华星集团,易青是如何和蔼亲切地招待自己的情景??那真是家充满朝气和温暖的公司。

徐未明心里莫名其妙的一阵阵不好受,干了这么多年的狗仔队,他以为自己的良心早已经被狗吃了;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一想起几次采访华星集团的经历和自己马上要干的事,他地心里好一通自惭形秽,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个玩意儿。

闷了良久,他总算憋出了一句话,道:这个,说句良心话,总是不太好。

说着,他偷眼看了看王嘉的脸色,连忙又本能的加上了一句,道:当……当然,一行有一行的活法,我们这……这不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嘛……听他颠三倒四的说了半天,听到最后一句,王嘉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他重重的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冷哼了一声道:这就对了嘛!明哥,你不要忘记了,你是已经收了公司的钱的!要讲良心话?你也要先跟你生病的老母亲讲良心才行。

再说了!这年头,良心能值几文钱?操!王嘉重重的敲了一下靠椅的扶手,冷笑道:你妈妈生病,缺医少药,付不出医药费的时候,这世道跟你讲良心么吗你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才生,还不如那些有后门有父母关系的纨绔子着爬的快,他们那些人跟你讲良心了吗?这年头,讲良心是要饿死人的!徐未明呆呆的听着,汗如雨下。

其实想想,王嘉也没叫自己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只不过是看中自己口才好会讲普通话,又有名牌大学新闻系的资历,所以想让自己去主持新做的那个网媒罢了??就是弄个视频网站,搞个在线收视的谈话节目;然后马丽丽旗下地那几家媒体发什么新闻。

他当天晚上就在网上评什么新闻就是了。

徐未明不断的安慰着自己,努力的往好处想。

三天前兑现那一百万支票时的喜悦和母亲病弱憔悴地样子渐渐占据了他的脑海……终于,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送走了徐未明,王嘉叫了个人进来。

打发他带着那个小老头去吃饭;他自己施施然的离开了办公室,向走廊尽头的会议室。

王嘉推开小会议室的门。

只见里面的大会议桌前坐着一个衣着入时,模样性感的黑衣女郎,面前放着一台电脑,宽大的液晶显示屏上的视频图象正是王嘉办公室里地情景。

黑衣女郎听见身后的响动,缓缓的转动着转椅转了过来,面对着王嘉??赫然正是刚从美国赶来地马丽丽。

都看到了?王嘉得意的问道:怎么样?这招还行吧?马丽丽淡淡的用眼角余光撇了一眼电脑显示器??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年做卧鱼儿落下的毛病,她特别喜欢在视频监视器里看东西,这让她有一种幕后操纵大局似的快感。

想不到你还挺有创意地嘛。

马丽丽简单的嘉许了一下他。

王嘉嬉皮笑脸的扒在马丽丽地椅子上,道:那当然。

你交代的事情,我哪敢不用心思呢!说着,他走到马丽丽身边半跪半蹲着。

看似无意似的伸手摸着马丽丽裙装下露出的一段白皙丰腴的腿,卖好似的说道:你看,要是只让我们买下的这几家媒体联合报道,最多只能被人当作娱乐新闻来看待,虽然大陆人比香港人更笨更容易相信八卦,但是毕竟可信度上要打个折扣。

可是有了这个徐未明就不一样了。

这小子长的就是一脸正人君子道貌岸然的德行。

又是公信力很高地中国新闻大学毕业的高才生,他说出来的话,那可是有画龙点睛式的可信性啊!马丽丽点了点头。

确实的。

网媒的传播速度和传播面比起报纸周刊这些东西可是快的多也广的多了.徐未明的身份,资历,外形,已经那一口标准普通话,还有他熟悉内地民众的道德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实在是做这件事不可多得的最佳人选。

不过,比起她和孙云博策划的对付华星的计划来说,这不过是整个计划的冰山一角而已;她不想在这上面多费什么心思,她这趟来香港,是有更重要的事要来安排。

想到这里,她厌恶的抬手扫掉了刚刚准备伸进她裙子里去的王嘉的爪子,冷冷的道:跟我去个地方。

徐未明醉了。

从王嘉那里出来。

他没去吃饭,直接就坐车来了兰桂坊。

要了一打啤酒,然后坐在酒吧的一角,一支接一支的吸着烟。

喝着喝着,积郁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了。

他举起瓶子,不住的把淡黄苦涩的液体往喉咙里灌去,有一多半都洒在了身上。

酒吧昏暗的灯光下,那些走动着的、坐着的、说着笑着的红男绿女,仿佛一只只欲望的游鱼一般,在徐未明微醺的目光中幻出暧昧难明的光……徐未明趴在桌上,吃吃的笑着,在他目光尽头的酒吧的另一角??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个四五十岁上下的、秃了顶的中年人,正一本正经的对身边一个十八九岁的艳装女孩说着些什么;女孩背对着徐未明,看不清楚表情,只听见她时不时的发出一阵放肆的、强自压抑似的低笑。

从远处看,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在对他的女儿说着什么笑话。

可是徐未明却分明看到了桌下的情景??那个男人的手正伸在女孩的超短裙里,在她的两腿之间不停的动作着……徐未明笑了,他大笑,干掉了瓶子里的酒。

这个他妈地世道!这个荒唐的、疯狂的世道。

把人都变成了畜生、变成了只有欲望没有良知和廉耻的畜生!我……我也是个畜生。

徐未明喃喃地说着。

醉眼朦胧间,徐未明似乎是睡着了,又好象是醒着。

恍惚中,他好象是回到了学校。

回到了大学校圆。

一排排同学穿着学士服,戴着四方帽,手里拿着学士证书,幸福的围在了一起……同学们,看这里!卡嚓一声过后,几十张幸福的笑容定格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毕业典礼的最后一个程序终于结束,欢呼声中,无数顶帽子飞上了半空,同学激动的拥抱着,分别在即的泪水打湿了衣襟……那时候的太阳,多好啊!那时候的蓝天。

多好啊!想起当年的自己,是那样地一往无前、满腔热血;一心要做一个伟大的记者,就象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一样。

与事实同在、与真理共存!满怀着鞭笞丑恶,颂扬真善地崇高理想,要把自己平生所学和这火热的青春,投身到为民众揭露真相,唤醒社会良知的事业中去……可如今呢?人生。

竟是如此的荒唐,如此的讽刺!还记得自己当初刚到《南方周末》地时候,那是多么的兴奋和快乐呀!那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权威性、学术性地刊物。

格调高雅、内容严谨,简直是为自己的理想量身定做的发挥才华的平台。

可惜工作了两年,所有的激情都在柴米油盐中磨蚀殆尽了。

这也不能怪他,想当年祖父、父亲他们的那个时代,记者这一行可是铁饭碗。

工资开的高,社会地位也高,出入都受人尊敬。

可改革开放几十年下来,把铁饭碗给改没了,现如今人人都只尊敬一个主儿:钱!一个正经刊物的主编一个月的收入还不如狗仔队跑一个独家。

这让千千万万象徐未明这样地年轻人怎么能不堕落?想当年带剑江湖,气吞万里如虎;到如今十年夜雨,醒来时响空弦!徐未明低吟着这两句自己不知从什么地方看来的小词,忽然自嘲的冷笑了一声。

那个梦,就此醒了。

……走出酒吧,扑面而来的夜风吹得人一阵神思恍惚。

徐未明用手撑着马路边上的栏杆,弯腰大力的呕吐起来。

翻江倒海、血脉贲张的呕吐,直吐到自己眼冒金星才罢。

他擦拭了嘴边的污物,找了个凉茶铺喝了一大杯苦茶,才稍稍的缓了下来。

夜,已经渐渐的深了。

徐未明抬头看了看城市上空浑浊的不见星星的夜空,忽然生出一种天大地大不知何处是我立足之地的感慨。

他茫然的在街上走着,随手拦下了一辆车。

先生,你去边度啊?司机的半咸半淡的普通话里夹杂着粤语。

徐未明想了想,随口报出了母亲住的医院的地址。

……医院的走廊在夜里格外的宁静。

早已过了探视时间。

不过好心的护士早已和这位平时彬彬有礼的大陆帅哥混熟了,何况他还是个令人尊敬的孝子,徐未明跟值班的护士保证了半天,终于获准在不骚扰其他病人的情况下去母亲的病房。

徐未明穿过走廊,来到母亲的房前,轻轻的推门而入。

徐妈妈正靠在枕头上静静的养神;明黄色的台灯灯光下,隔壁床的周太太已经睡着了。

徐妈妈听见响动,连忙睁眼看去,见到是儿子,不禁惊讶的张大了眼睛,轻声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徐未明走到母亲的床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握着母亲的手,微笑着轻声道:妈,我想你了。

母亲凝视着儿子。

她不知道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母亲温柔慈爱的目光,却足以抚慰一颗孤独受伤的男儿的心。

徐未明地心里忽然充满了平安喜乐。

徐妈妈闻见了儿子身上的酒气,她叹了口气。

没有说什么。

母子俩就这么静静的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徐未明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抬头轻声道:妈。

我影响您休息了吧?傻孩子,都三十地人了……徐妈妈爱怜的拍着儿子的脸,无论再过多少年,经历多少事,在一个母亲的眼里,儿子永远都是一个需要自己关爱的孩子。

妈,我突然间很想听您再说说,我爷爷和我爸爸的故事。

徐妈妈笑了。

从前徐未明小时候,她就经常给儿子讲自己丈夫和公公的往事,教育自己的孩子。

要一辈子做好人,讲真话。

徐未明的爷爷,是新中国的第一代记者。

文革期间,因为不肯收集材料揭发当时地几位老首长老干部,被造反派打成重伤,关在牛棚里,最后伤病而死,徐未明的父亲是优秀的新华社记者。

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他父亲志愿报名随军;期间两次负伤,报导了大量有价值地新闻;而后。

他的父亲又奉命跟随中国志愿者参加支援非洲发展中国家的人道主义救援队,在南非感染了一种动物携带传播的病毒,不治身亡。

为了担心病毒传播,尸体连同他的所有随身物品就地火化,就地埋葬;没有葬礼,没有追悼会,留给徐未明妈妈地,只有一张惨白的因公死亡通知书……想起这些,徐妈妈的眼睛渐渐地潮湿起来。

妈妈。

徐未明突然看着自己的母亲,非常认真的问道:我爷爷和我爸爸,真的……真的一辈子都没有做过错误不实的报导吗?一个人,真的可以一辈子都说真话,不说假话?徐妈妈怔怔的想着,幽幽的道:那是六九年吧,造反派把你爷爷打成反革命,拖着他去游街;他们打折了你爷爷地一条腿,你爷爷疼啊,疼得把地缝都抠出坑窝窝来了。

他拖着骨折的腿在地上一步一步的爬着,造反派问一句,他就骂一句,问一句他就顶一句,一点不肯示弱……晚上回到家,你爸爸那时才八九岁,被他的样子吓坏了,你爷爷说了,不要哭,徐家的男子汉要勇敢,要昂着头做人。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谁要把真的说成假的,把假的说成真的,就要和他斗,斗到底,斗到死!哪怕被人把骨头打断了、打残了、打烂了,挖出骨头渣子砸在地上,也要一砸一个响,一响一个坑!徐妈妈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着灯光下的儿子,温暖的笑了,她轻声继续道:我和你爸爸是小学同学,文革十年,我们没有书读,我们一群孩子就成天疯玩。

因为你爷爷被关牛棚的事,很多孩子根本就不搭理你爸爸,只有我愿意顶着小反革命的名声天天和他在一起……我小时候经常跟你爸爸偷偷跑去看你爷爷,听他拖着条残腿给我们讲故事,讲做人的道理。

那时候,你爷爷是我最佩服的人,我小时候就常常想,长大了一定要嫁给这样一个男人,铁骨铮铮、宁死不屈,那才叫一个盖世英雄!………孩子,你爸爸,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跟你爷爷就象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认死理、记死扣;他在工作单位,经常跟人吵架,还经常顶撞他的领导,就因为一个稿子里有一点点令人疑惑的小细节、或者是写稿子的人有点主观评价的语句在里面,他就不依不饶的跟人吵,甚至是跟人翻脸也在所不惜。

可就是这样,他在单位却是最最受人尊敬的,他走了以后,他们社在北京的同事,自发的给他举行了追悼大会,几个从前跟他吵的最厉害的人,哭的都晕了过去……唉,这人哪!就活着这么一口气,只要你自己不作践自己,你自己堂堂正正的,就算是你的仇人,也得拿颗心来敬着你,可你要不办人事,不走好道儿啊,别管你赚多少钱、发多大财、当多大官,人家当面陪个笑脸,背后都得戳着你的脊梁骨,拿唾沫啐你,连你祖上八辈都得遭殃挨骂……徐未明静静的听着这从前听了无数遍的故事,内心却依然澎湃莫名。

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情绪,道不明的一股心潮,让人热血翻涌,忍不住要仰天长啸,干上一碗火一样的烈酒!明子,妈妈不知道你为什么跑去喝酒,也不知道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难事……你大了,比妈妈有文化,比妈妈有见识,妈妈管不了你了……徐妈妈慈祥的望着徐未明脸上的那些困惑与挣扎的痕迹,轻声温柔的说道:妈妈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妈妈只求你,做什么事情前,要想想你爷爷,想想你爸爸,你在外面做人可以对不起自己,但是不能对不起父祖,不能对不起老辈人!孩子,你是我们徐家的男人,要做个敞亮亮铁铮铮响铛铛嗷嗷叫的老爷们儿,不能丢人!只要你好,妈妈死也闭眼了,闭眼了……说了这么多话,又有那么点儿激动,徐妈妈仿佛是有些疲倦了,依稀的,好象对面床上的周太太轻轻的翻了个身。

徐未明收拾了一下心情,微笑的站了起来,替妈妈盖好了被子,然后轻声道:妈,您早些睡吧。

那我就先走了,再呆下去,就影响别人休息了。

说着,徐未明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慢慢的带上了房门。

在门扉缓缓掩上的那一刹那,徐未明站在门口,最后凝望了一眼屋子里小灯下妈妈带笑的容颜??那样慈祥、那样温暖、那样优美的妈妈的笑,充满了可以净化和升华一切的力量,这种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给了他战胜一切的勇气与信心。

这是一个为丈夫和儿子奉献了自己整个人生的女人。

她一生以丈夫为骄傲,以儿子为骄傲,以夫家的姓氏为骄傲。

为了这份骄傲,她付出了自己一生的心血。

妈妈,我要让你知道,你的儿子,是配得上您这份骄傲的。

徐未明关上了房门,释然振作了一下,向电梯走去。

医院住院大楼的下面,有一条幽静的林荫小道,在夜里显得格外静谧。

徐未明默默的踱步在月光之下,点燃一支香烟,静静的抽着。

在小径的两旁,种植着几株硕大的热带棕榈,浓密肥厚的叶片直指着天空,仿佛一个个巨大的问号,在向天质问着什么。

良心能值得几文钱?操!徐未明情不自禁的又想起王嘉说的这句话,以及他说话时那种鄙夷和自以为通达和看透了的表情。

徐未明吐出一口烟雾,突然在月光下笑了,边笑边摇着头。

是啊,如今这世道上,良心这东西,究竟还能值得上几个钱?徐未明掐灭了烟蒂,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他如释重负的正了正衣领,自言自语的轻声说了一句??我的良心,不卖。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七章 特殊的大年夜(上)又是一年春来早。

改良后的高原红树争先恐后的发出了嫩芽儿,破冻的新土上,沉睡了一年的大地正懒洋洋的迎着早春的阳光伸着懒腰。

西北天路文化城的居民住户们,家家户户正欢天喜地的收拾着早已置办好的年货,家家房顶上炊烟袅袅,肉香扑鼻;到处都是孩子们快乐的笑声,夹杂在间或响起的鞭炮声里,显得格外热闹喜庆。

过年了,过年了,过年了!路威精神饱满,意气风发的走在文化城交通最繁忙的主体干道上,不停的和周围经过的认识他的人打着招呼。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和他的父亲一手缔造了这个小城。

从一个小小的只有数百人的居民点,到今天拥有上十万人口,具有完备的城市生活系统的小城镇,耗尽了路家两代人的心血??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投资项目,这更象是哺育教养一个孩子,看着他(她)一天天长高长大,变成熊腰虎背的帅小伙子,或者亭亭玉立的大美女。

自从路威接手文化城的事务以来,每年春节他都没有回自己在兰州的家陪父母过年,而是把自己妻子和孩子接到文化城来,跟这里的乡亲一起过大年??现在,这里才是他的家。

而今年,除了给自己家张罗过年之外。

他的肩膀上又多了一项任务。

在距离文化城不到十公里地郊外,电影〈双枪老太婆的拍摄外景地上,他的好朋友易青和整个剧组二百多号工作人员、以及西北军区派来协助拍摄的五百名官兵战士们??在千家万户都在忙着过大年、看晚会、吃饺子、大团圆地时候,他们还在风高月黑的野外辛苦的工作着。

且不说易青在私交是自己的好朋友;在公事上论也马上要成为自己的合作伙伴。

将给天路集团带来滚滚财源;就单看在那五百名朴实勤劳,不计回报的解放军战士的面儿上,今年这个除夕夜,也得让他们欢欢喜喜的过好了。

………喂,听着了,你说,路威一边向学院的大食堂走去,一边对着电话大声道:哦、哦、哦……行了,老易,亏不了你的。

在我地地头上,还能让你们饿着吗?什么?你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什么钱不钱的,行了行了。

瞅你那娘们唧唧地德行……挂掉了电话,路威直接走到伙房后面,把大食堂的厨师长给叫了出来。

听说要给六七百人包顿饺子,吓了憨厚的老厨师一大跳。

忙活了一年,好容易学生都回去过年了。

这些承包食堂的师傅们,没有回老家过年的那几位正聚在一起商量着,给人做了一年饭。

也该给自己做顿可口地了,好好过个大年乐和乐和??想不到临了又给抓了壮丁了。

哥儿几个,哥儿几个,帮帮忙、帮帮忙,路威围着几个师傅团团作揖打供,苦着脸道:您几位说说,这硬话死话我都放出去了,哥几个说什么也不能让我放个空炮不是?哥几个帮我过了这关,您就是我恩人。

年终给各位加奖金、发红包,人人有份,决不落空。

路威一边说着,一边连忙从包里掏出两条好烟来,极品云烟和精装中华一盒一盒的塞到各食堂领头的大小厨师长手里去。

几位厨师长看看手里地好烟,想想红包奖金,终于振奋了点精神。

一位师傅作难的说道:路总,不是咱们不帮忙,这也太不好弈了呀!这会儿让咱们做个几十号上百号人的饭出来,那还能对付;可这五百号大兵,加上那剧组两百来号人,这可就是七百多口子,要吃顿饺子这可得费多少工夫呀!这猪肉白面还好说,咱们这都有。

另一位大师傅接过话来,道:咱们自己后院就圈着几头大猪,杀翻一头怎么也能得着二三百斤肉来,可这蔬菜难弈啊!除非是请人家吃纯肉馅的饺子,可这也不恭敬不是?高原上,新鲜蔬菜比肉贵上好几倍。

这几年路威和天路集团致力于解决文化城瓜果蔬菜的供给问题,可以说基本的民用菜篮子已经可以满足需求了。

至少只要肯花钱买,家家户户都能吃上蔬菜水果??不过这个价钱却是相当的高。

因此在高原这一带,流传着这样的民俗??请人吃饭一定要有新鲜的蔬菜,才可以显示出主人家地慷慨大方;如果客人吃不上蔬菜,会被认为是不受欢迎的客人,是对客人的不礼貌。

因为这物以稀为贵的缘故,所以蔬菜这种紧俏货一般都是批进来多少就卖出去多少,各家也不会多买甚至储藏什么的;现在急切之间,上哪里去搞七百多人份的蔬菜回来?不管了!路威坚决的道:我这就让各个大食堂所有的采办坐车去附近的市集城镇,把所有的瓜菜都买来,别管什么菜,一勺烩了。

别人也就罢了,咱们的战士们吃了整年的干菜罐头、脱水蔬菜,这大过年的,咱们说什么也得让他们吃上一顿香喷喷、水灵灵的菜肉饺子不是!好,干吧!哥几个动起来、动起来!大厨师长努力的拍着巴掌,大声道:俺们先把面和了、皮擀了,再把肉馅收拾出来剁好了,就等着瓜菜一来,再剁碎了和进去搅馅……总之说什么也在天黑前让剧组的人和兵娃娃们吃上个饺子!看着大家热火朝天的干劲,路威连忙又对着大家拱手作揖,不停的道:谢谢谢谢,我谢谢大家!谢谢…………在近十里之外的《双枪老太婆》拍摄外景地上,今天的最后一个镜头正在做实拍前的走场。

调机器的调机器、架灯的架灯、修景的修景、撑录音杆的撑录音杆……这是一个易青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团队,已经合作多年,得心应手;各个岗位的工作人员都各归各位,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不过,即使是这样训练有素的团队,在今天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特殊的时刻,也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易青早已经预想到这一点了,所以他事先已经要求副导演和寻演组的助理、场记们,今天不要排太多的拍摄任务,同时不要把太复杂的重场戏放在今天拍??争取早点拍完早点收工,大家开开心心、轻轻松松的过个年。

早上有两场战士们的戏,已经拍完了。

现在这五百名战士正在指导员的带领下远远的席地而坐,静静的看着这边的拍摄场地。

这是一场依依和小意两个人的对手戏。

内容是依依这位双枪老太婆手把手的教小意打枪,而天性怯弱内向的小意害怕那种响动,也不敢想象自己会开枪杀人,于是依依就向她宣讲抗日道理,启发她的勇气。

这是在主旋律电影中最常见不过的剧情,对于依依和小意的能力而言,照本宣科的完成这段剧情,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唯一有点技术含量的,就是依依在小意表示自己不敢打枪之后,有一个表演爆发,其中有大段台词。

不过以依依的这种底子,加上她这四五年下来的多部电影的实践,现在的她在演技上基本已经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境地,无论是爆发力、层次感和控制力,还是基本的台词表现力,都臻于完美。

以易青和依依心灵上,艺术上的默契,拍这种东西当然是一点也不吃力,他只是随便拿手指了指剧本上的几个地方,再给依依一个示意性的眼神,依依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哪几个地方要注意,哪几个地方要着重表现,哪里要适当的控制一下等等。

好了吗?易青合上剧本问道。

依依点了点头,习惯性的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道具驳壳枪上的红缨子。

易青高举手臂,打出询问的手势。

下面各单位纷纷做了OK的表示。

好……场记对着镜头举着场板,大声道:《双枪老太婆》第一百六十五场第十九……各单位……预备……开始!场板啪得一声合上,几个机位中间的依依与小意开始表演…………姐……我,我懂了!要想着家乡的父老,才能握紧手里的枪!只要我们不屈服,那就人人都是让鬼子丧胆的双枪老太婆!小鬼子的日子长不了了,一定长不了!……罗纲亲自主持的短焦镜缓缓的平推向前,有意识的微微自下而上来了一个小角度仰拍,推出一个完美的面部特写,把依依的面部线条拍的异常优美……好……Cut,好,过吧,过吧……易青挥手示意,这一条过了。

当然说不上什么精彩,但是毕竟中规中矩,达到一般标准就是了。

今天过年嘛,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这里,做导演的就是要知道什么时候苛刻,什么时候迁就。

不行!依依毅然坚决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地上响起:导演,我要求这一条重来!必须重来!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七章 特殊的大年夜(中)依依那并不响亮却异常坚定清澈的声音像一记惊雷一样在大伙儿的头上震响;彷佛重了某种法术一样,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场中站着的女主角,正在欢天喜地的收拾器材和道具准备过年的大家,一下子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因为出声的人是全公司、全剧组的人一向尊重的依依小姐,而是换了一个什么大牌明星的话,全组人早就嘘她了。

什么事儿嘛!太不识相、太不应景了吧!对于一个在剧组工作的人来说,不分时节、不分日子的工作,错过一年中大多数的节日以及错过这些节日时与家人团圆的机会这种事,确实应当算是家常便饭了──谁让你吃的是这行饭呢?但今天毕竟有点特殊,今天毕竟是过年,毕竟是中国人最要紧最重视的一个节日呀!从早上开拍第一个镜头开始,全组人就根据公司一贯的规矩,把自己的手机都关了──谁的手机要是在录音的时候突然发出一点点声响,照易导的脾气,那是要上来动脚踹人的,不开除解雇都算好的了。

所有的人都巴巴的等着收工了,可以给家里早就等待着自己消息的亲人们去个电话;向自己家里的老人长辈问声好,祝个健康;听听孩子们的声音,问问小家伙在家里是不是又调皮了,再问问家里年夜饭吃的啥……那些年轻一点的,没有家累的剧组里的小伙子、大姑娘们,早就盘算好了。

盼着今天剧组早点收工,几个人约好了,搭车进文化城,找几象样的小馆子,支起羊肉炭炉,叫上几样好菜、一瓶好酒──怎么说也像象样样过个年不是?好容易盼到了最后一个镜头,就在刚才,大家的心跳都加速了,彷佛都回到了校园时代,变成了一群急等着下学的学生娃娃。

平时在工作上、艺术上异常严厉苛刻的易导,今天居然也破天荒的放宽了标准──这条说不上好、说不上差的镜头,他居然就点头放过了,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导演。

可是就在大家欢呼着、哄闹着一拥而上,急着拆下器材布景赶紧收工的时候,依依小姐偏偏又来着这么一出…………依依大声制止了大家拆卸布景、器材的动作,低头一溜小跑,来到了易青的面前。

凭易青对她的了解,他太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连易青都作难的挠了挠头,大感头疼──这姑奶奶,吃她不消。

果然,依依跑到他的面前,伸手压下了导筒,低声问道:你今天怎么搞的,这样也让过?易青叹了口气,低声道:大小姐,你火星上来的吧?今天这个日子对我们地球人来说是比较特殊的啊!我不提早给他们放工能行吗?依依不说话了,气鼓鼓地瞪着他。

易青连忙背着人伸出手来,一掌平摊,另一支手屈起食指中指叩在掌面上做了个下跪投降的姿势,一边赔上个笑脸。

依依白了他一眼,樱红的小嘴噘了噘,似喜还嗔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神荡漾,恨不得在她唇上咬上一口。

易青无奈的问道:你说说吧,刚才那条有什么不行的?从监视器里看,好像还可以啊!废话!当然还可以了!那是你从小看主旋律电影看多了,习惯成自然!一说到这些,依依立刻得理不让人,她走到易青身边,敲着监视器道:我不用看,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是因为这一段太标准了、太主旋律了,所以不能过!易青和依依在表演艺术上的认知一向是同步而默契的,毕竟当初他们互相都做过对方的表演老师,易青的表演是依依还是启蒙的;依依只是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懂了。

易青无意识的挥了挥手,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然后举起导筒,对着扩音器大声道:好,各单位各部门注意了,全体回到岗位,做实拍准备,刚才这条我们再来一遍……重复一下,各单位做实拍准备……啊?唉……大家垂头丧气的低声抱怨着,互相看了看身边的人,一样的提不起干劲来,只好彼此无奈的苦笑一下,把刚拆卸下的布景和器材重新归位,准备重拍。

易青招了招手,场中央一直傻站着不知所措的小意这才醒悟过来,急忙跑到了导演这边来。

易青和依依来不及顾虑剧组其它成员的情绪,低头商议起这段戏来。

一直以来,中国的主旋律电影就沉溺在一个怪圈里──只要是主旋律电影,一定赔钱。

事实上,所有投拍这些电影的投资方、有关部门以及执导这种电影的导演,在开拍之前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尤其对一个导演来说,拍这种片往往意味着自己艺术生涯减分而不是加分,就像当年张艺谋拍《美洲豹》一样。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韩山平替易青接下这个活的时候才战战兢兢,一副对不起易青的样子。

主旋律电影最为观众所诟病的,莫过于人不像人的人物塑造手法。

主旋律电影中的正面人物,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必须是大义凛然,永远站在人类思想道德光辉的顶点,不能有半点个人的欲望和利益考虑──那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都不是一般人在生活中能看到、能遇到的。

简单说,就是不把人当人来演。

事实上,作为一个中国观众,从小看了许多主旋律电影以及其它主旋律作品长大的易青他们这一代人,对这种教条的、程序化的、无视客观事实、无视人性规律的创作方式,早就已经麻木了、习以为常、不以为怪了──这就是依依说的习惯成自然。

刚才的这一段戏,就是落入了这种套路。

前一任双枪老太婆满怀革命理想,一腔民族大义的教下一任双枪老太婆打枪,并且饱含着热泪教导她,要为饱受JP侵略者欺凌残害的中国人民而战──像这样的剧情、这样的表演,甚至包括易青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只要是中国人的,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多少年来,主旋律电影不就一直是这样演的吗?不这样,怎么能显示出女英雄的高大形象,怎么能显示出女主人工作为正面人物的伟大情操呢?但是在依依看来,这种表演创作是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可以说,刚才她是照着剧本演的,台词也是照着剧本说的。

但是作为一个优秀的演员,她越演就越觉得不得劲──这是一种表演水平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演员固有的艺术感觉。

正所谓人演戏,戏饱人,好演员遇到好的剧本、好的戏,自然会有一种极度兴奋和充实的感觉,常常是导演叫停了,自己还觉得激情澎湃,还在人物的感觉里没有出来,感觉什么东西释放不出似的,有种亢奋;反之,要是遇到不说人话、不做人事的这种假模假式的戏,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演的人物和所说的话,那就只能靠摆姿势做表情这么生演、干演,那就会难受的使劲盼望导演叫停,总觉得这一段怎么还没过去啊!依依从学生时代起,就是近乎虔诚和苛刻的要求自己的表演创作,她对表演艺术的整个理解,都是建立在当年学习的齐派表演理论那一套理论基础上──讲究真听、真看、真感觉;讲究由角色内心体验生发出角色行动;讲究个人在戏中、人戏不分……所以像她这样的演员,是绝对没有办法容忍一切假、大、空式的表演的。

其实,在拍摄《双枪老太婆》之初,易青和依依就已经在对人物塑造上,达成了一种共识──就是要拿人当人来演,要真正把角色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来挖掘和理解、体会。

在中国近代的历史上,有那么多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他们为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和未来,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在历史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做出了最符合国家和民族利益的选择。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在人生的紧要关头做出了那些选择?难道他们都是天生的圣人投胎转世,天生就带着伟大高尚的使命而来?支撑着他们做出那些伟大的行为、伟大的取舍的内在动机是什么?难道真的像传统主旋律电影所表现的那样,都是伟大无私的道德情操和精神,使他们确信自己应该那样去做?他们有没有自己的欲望和私念?有没有怯懦、犹豫、脆弱和退缩的时候?一直以来,依依是站在这种思维的角度思考自己所创作的这个主旋律电影的人物的。

依依蹙眉凝思了一会儿,一种知性和思考的美丽使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晶莹的玉雕美人儿一样,在易青的眼里熠熠生辉。

我有个想法,你看,我打算这么来演……依依笑着拍了拍手,眸中灵光闪现,开心的对易青低声说道,然后伸手在剧本上比划了起来。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七章 特殊的大年夜(下)软弱和虚伪的人才会刻意掩饰自己的恐惧。

面对包括自己和亲人的生命在内的美好事物,被外来的邪恶力量所破坏时,首先产生的恐怕不可能是什么国家民族自由生命尊严之类的伟大情操,而是──恐惧。

这是依依作为一个表演者在剖析角色时对自己也是为人物所选择的一个最基础的切入点。

她需要最大可能的还原人物的内心真实,然后把自己变成所要演的那个人物。

因此,她眼中的双枪老太婆并不是一个高高供奉在神坛上的女英雄,而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跟千千万万中国女性一样的普通女人。

基于最普遍和正常的人性,依依假设了一个像双枪老太婆那样的一个中国女人,在面对战争、面对侵略时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或者说她拿起枪来面对侵略者的最原始的动机是什么?──是恐惧。

就像一个害怕蟑螂的女生一见到这种爬虫就会情不自禁的尖叫而发了疯似的不停抬脚去踩踏它,直到把它踩成一团烂泥却还依然不知道停止一样。

人类面对强大的外来伤害力量时,最初最原始的感觉就是恐惧,而最直接的想要消除这种恐惧和掩饰自己的软弱的行为,就是毁灭这种力量的源头。

一个中国女人面对JP侵略者这样的魔鬼,面对他们近乎变态的虐杀同胞、奸淫妇女的兽行,所能产生的第一情绪必然是恐惧;而由这种恐惧而生发的潜意识,则是必须彻底消灭这种令自己的恐惧的源头──这才是迫使一个女人拿起枪的最初动力。

首先是恐惧;然后是经由这种恐惧而产生的愤恨,对这种恐惧的来源的愤恨;再然后,是由于这种恐惧和愤恨而激发出来的对同病相怜者的感情,具体说,就是对同样受苦的同胞的爱;有了这种恐惧、愤恨和爱,才会把抗击侵略者的行为,从最初发泄逃避自身的恐惧,上升到自觉自发的去抗争──这才是一个英雄之所以能成其为英雄的思想轨迹。

而以往的主旋律作品之所以虚假,很显然,是因为那些作品把一个英雄原本应当属于人的最基本的低级情操,或者说基本情感与意识给抽空掉了──彷佛这些英雄都是不具备正常人的情感一样,在他们的世界里似乎是永远没有恐惧、发泄这一类近乎软弱的情绪的,有的只是天生的对国家民族的伟大的爱,和抵抗外侮的神圣使命。

搞清楚了这一点,那么一切都好办了。

从表演学的理论上来说,依依已经为自己的所有组织行动的表演依据找到了一个最佳的基点和爆发点──接下来要做的,对于一个外行看来也许很难很复杂,但是对她来说就如同在学校里按部就班的完成一个作业一样简单。

这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的情感,一种来自于一个中国妇女的最朴素最原始的情感,它揉杂了恐惧、愤怒、伤痛和坚韧不屈的意志──在这个情感的背后,是整个倍受欺凌的民族的吼声。

而这样一种人物情感,也恰恰能印证和升华整个影片的主题──人人都是双枪老太婆,一个双枪老太婆倒下了,必然有后人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枪。

……所以说,在这场戏里,妳所要表现的就是一种层次分明的思想过程。

明白吗,小意?依依对一直静静的听她分析的小意说道:你所饰演的人物,从一开始的不敢碰枪,到后来疯狂的抢过我手里的枪射击,这个过程决不是苍白而虚假做作的那种,而是一种恐惧恐惧再恐惧积压到一定程度,累积出来的爆发;是人物要挣脱自己内心的恐惧;这是一个普通中国农家女孩向一个战士的蜕变。

再开枪的那一剎那,你超越了,超越了对侵略者的惧怕,而萌发了一个战士不屈的意志……我试试看吧。

小意轻轻的说道。

这个女孩在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国际巨星之后,却依然是如此的简单质朴,她在片场永远只是这一句话──我试试看吧。

易青也已经完全陷入到依依的思路中去了,他飞快的在脑子梳理着这个人物的脉落,他沉吟着道:这样表演出来的感觉,可能就完全颠覆了原有的剧本了。

那么依依你一会儿所流露出的,就不再是一个革命前辈居高临下的对小意讲解革命到哩,而是一种同病相怜、却又不得不逼着她成熟,逼着她面对现实的一种复杂的情绪……除了人物自身的情绪之外,你们两个还要有一种彼此怜惜的情感在里面……这里的层次太复杂了,有点不好表现啊!但是如果能表现出来,一定非常的精彩、充实和有爆发感!这样的两个人物,决不是以前那些主旋律影片里那些只会枯燥的传教式的拔高型人物,而是两个活生生的女人!依依两眼放光似的说道,语气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好,各单位准备好了没有?易青抬起头来,用他一贯的充满煽动性的意识流的鼓舞语气,大声的喝问道。

早就准备好很久很久了──这是所有人没有懊恼的喊出来却全都写在脸上的一句话。

其实易青和依依根本没感觉到,所有人已经各就各位等着他们商量了半个小时了。

这些着急着赶紧收工,好去自由活动过节过年的工作人员们,已经按捺不住要抱怨出声了──本来以为早就可以搞定的事,现在一拖又是这么久。

再过一会儿天可就要黑了,还让不让人过年了?开始吧!在易青的点头示意下,场记举起了场版……好……《双枪老太婆》第一百六十五场第十九……各单位……预备……开始!场板啪的一声合上──依依站在四个机位中间,冷冷的看着小意,旋即将一把驳壳枪扔到小意的脚下,厉声道:拿起来!小意畏缩着向后退了一步……姐,我、我不敢……拿起来!依依再度大声喝道。

随即,她突然转头对着罗纲的肩扛摄影机──也是这一条的主拍机位,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她望向易青的方向举起手,大声道:对不起,导演!给我三十秒……Cut!易青大声道。

唉……等待着收工的人们的心理承受力再一次受到了打击,一起低声的哀叹出来。

易青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各个位置的剧组成员,按捺下心里的火头,没有说什么。

依依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演员,在她的职业生涯中,像这样演了一半演不下去甚至出戏的情形并不多;而她的状态失常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全场工作人员的这种情绪的影响。

一种懒散的、将就应付的、恨不得赶紧走完过场的情绪,像呵欠和咳嗽一样,在各个位置上的剧组人员身上蔓延着──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按理说,他们的行为跟依依的表演是不相干的;但是一个职业演员却就是能从骨子里感觉到全组的工作气氛,周围的某种奇妙的力场或者叫气息,干扰了她激情饱满的演出。

电影,是一个群体创作的艺术形式。

声、光、画、影、演,任何一个最小的环节出一点毛病,整个戏就不可能协调,就会显得别扭;一个具有敏锐艺术感觉的演员在这样别扭的环境哩,根本发挥不出自己的水平。

依依叫停之后,随意的席地一坐,彷佛是在五星级的酒店地毯上而不是在满地黄土的高原野外一样,很自然的坐了下来。

她在沉思,在她的想象中,刚才的那种开头还是远远不够的,不够冲击力,也表现不出自己要表现的情绪层次。

既然易青允许她跳出剧本,自由发挥,那么以她的脾气,她当然要发挥到淋漓尽致,发挥到无以复加酣畅淋漓……这个镜头在易青原来的拍摄方案里,用的是四架机器连拍──两架机器形成正打反打,一架对着依依,一架对着小意;第三架机器负责的是中远景;最后一架也是主拍机位,是留给罗纲自己发挥的,扛在他肩膀上,随时依据他的灵感捕捉构图和拍摄节奏。

几十秒钟很快过去了。

依依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她想了想,走到第三机位面前,要了个特写;然后再上前和罗纲商量了两句,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

在一般的剧组里,这种方案的变更肯定是要经过导演的,甚至还要经过开会讨论;但是以易青、依依、罗纲这样的合作默契,却根本不用──易青清楚依依和罗纲在各自专业上的艺术水平,他敢完全放手,放心得很。

依依和罗纲商量了两句,然后走回场中,凑近小意的耳朵交代了几句,小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手里的枪弹夹下了下来,推出子弹。

导演,OK!依依举手示意。

好……场记再次对着镜头举着场板,大声道:《双枪老太婆》第一百六十五场第十九……各单位……预备……开始!依依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远处,那里有一个稻草人扎成的人行靶子,身上扎着一面不知道哪里来的JP国旗,正中一个红通通脏兮兮的太阳,狰狞得令人作呕。

依依一边看着这个靶子,一边望弹夹里压着子弹。

罗纲快速的推进了特写,每一个子弹压进去的时候都是那么的用力……小意怯弱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依依猛地一抬头,她像是一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向后跳着退了一步,因为依依这时候的眼神太可怕了!姐……我……Cut!Cut!Cut!易青几乎是吼叫着喊了停。

他一脸无奈和压抑的瞪着灯光组和录音组,足足瞪着十几秒钟,才慢慢把自己心头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他缓缓的拿起话筒,费力的喊道:各位大哥,你们帮帮忙、帮帮忙好吧?我知道大家今天都辛苦了,过年还在工作,真是对不起大家了,我代表剧组代表公司感谢大家!但是活儿还得干是不是?你们想收工,我也想早点收工啊。

请大家配合一下,打起精神来好不好?说着,易青也不去骂那些具体出了错的工作人员,只是示意性的指了指几个人──连最小的毛病他都挑了出来,让这些人纷纷垂下了头,没有话说。

一种懒散和焦虑的、应付事儿似的气氛充斥在每个位置上,所以易青也知道发脾气也没有用,总不能全组人无差别的劈头盖脸骂一通。

还是向好了想吧,希望大家能打起精神来,争取一遍过。

易青长呼了一口气,大声问道:机器怎么样?演员怎么样?准备好了就招呼!依依和罗纲同时举了举手。

好……《双枪老太婆》第一百六十五场第十九……各单位……预备……开始!依依开始向弹夹里压子弹;小意上前、对话、给反应。

易青站在监视器后头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缺了些什么。

他正在凝眉思索着,忽然画面一花,一个灯光过度照射,使得依依的脸闪了一下,出现了一个曝光过度的效果,然后一个录音长杆不小心一抖,露出了几公分出现在镜头里……Cut!易青暴跳如雷的吼了出来!他扔掉和监视器连接在一起的导筒,抓起一个扩音喇叭刚要朝掌灯的两个工作人员砸过去,又停下来看了看,回头到处找什么东西,最后抄起自己的保温杯,连杯子带茶水的朝灯火组扔了过去!都想不想干?想不想干了!不想干都他妈滚!易青冲到场中间,举起扩音喇叭吼道:谁?!你们谁急着回家过年的?谁觉得受了委曲的,站出来,现在就给你结算工钱,马上打发你滚!谁?都有谁?说话!华星集团拍戏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这么低级的错误,你们是什么职业队伍?屁!连拍国产电视剧的草台班子都不如!易青猛地转身,指着拉录音杆子的那个倒霉鬼吼道:长杆都入画了,你他妈还恬着脸在这行混饭吃?所有人都被骂得低下了头。

说实在的,大家都有点烦燥和不服气,但是易青的权威形象形成再它们心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也都清楚易青的脾气,火撒出来一会儿就好。

易青发泄了一通之后,突然停了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眶突然红了。

他缓缓的举起手里的扩音喇叭,低沉着嗓音道:我知道今天日子有点特殊,但是你们以为,我就不想早点完事早点收工?还是你们以为是依依小姐吃饱撑得非要和大家伙较劲?难道她就不知道今天是过年,是万家团圆的日子?我们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依依小姐是出了名的二十四孝女儿,谁不知道她跟她妈妈的感情?就因为拍这个戏,周依依小姐的母亲已经在香港住院一个多月了,她却不能去陪陪老人!在今天这个日子哩,周妈妈一定是守在电话旁边,盼眼欲穿的等着她的电话!难道她就不想早点收工,给病重的母亲问声平安,到声新年好?要是她肯将就、肯马虎,刚才第一遍这条就能过!可是不行,为什么不行?就因为咱们是拍电影的,这是咱们的活计,你不把自己火烫烫的心肝掏出来,救出不了东西!所有的人都楞住了。

几个女同事红着眼睛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大家的眼光齐刷刷地望向了场中心席地而坐着的依依。

依依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只顾凝神思索着自己的事,彷佛易青说的人不是自己,跟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下面我们再来一条。

大家心里都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干这个活儿!再有不给劲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卷铺盖滚蛋,我们华星不要混饭蒙事儿的废物!易青声色俱厉的喝道:下面做准备!大家彼此看了看,又看了看依依,互相叹了口气,使劲的跺了跺脚、揉了揉脸,振奋起精神来,各干各的忙活了起来。

随着易青的示意,场记又一次举起了板──好……《双枪老太婆》第一百六十五场第十九……各单位……预备……开始!就在刚才易青发火的时间里,依依已经从头将这个人物的规定情境梳理了一遍。

在她心中梦魇一样的假想中,彷佛出现了无数的画面──这个女主角是如何长大,有过些什么经历,有过什么感情生活,第一次看到JP鬼子杀人和奸淫妇女时的反应……她甚至假想一个她爱了多年的男人,像易青一样的男人,被JP人杀害了,JP人活活的从他的大腿上割下肉来穿在刺刀上烤着吃,而他凄厉的惨叫着,再递上拖着裸露出血管和神经的白骨森森的一条腿,绝望地挣扎着……一系列具体得不能再具体的规定情境的画面反复地刺激着依依的大脑,她似乎完全陷入了角色的世界,达到一种爆发前的饱满──一种拉满了弓弦似的感觉!耳边依稀听见了易青喊开始,依依开始往弹夹里压子弹。

她依稀记得在几年前,自己好像也有这种体验,那是在拍《潜龙于渊》的第七十三场戏的一组镜头中,那场戏拍的当时搭档的梁超伟和她争吵的一场戏。

易青在执导这场戏时,故意地NG了三十几条,为了让自己寻找到一种临界爆发的状态,使戏里一个简简单单用筷子翻动盒饭里的菜的组织行动,透露出烦躁、不安、委屈、伤心……等等不同的情绪。

而后来这个镜头得到了香港金像奖评委会极高的评价,他们认为……用如此简单的一个半秒不到的动作居然能展现出如此丰富的表演层次──组委会认为,周依依小姐的才华不仅应该属于香港、属于中国,更应该是属于世界的!现在,依依又找到了那种感觉。

而且,今天的她已经不需要易青刻意的NG来辅助她酝酿情绪,今天的她比起当年的青涩,已经炉火纯青!这一条一开始,扛着摄影机的罗纲就惊讶的张了张嘴,然后手微微发颤似的,激动的捕捉着镜头里依依的每一个表情和每一个眼神。

仅仅是一个把子弹压入弹夹的动作!但是做这个动作的依依,却似乎把自己整个生命灵魂以及全身心的力量全部压了进去,那种揉杂着恐惧、愤怒、歇斯底里的仇恨却又带着一点点无助与怜惜的复杂感情,让人看到这个构图中的依依第一眼,就有了想流泪或是想放声大喊的冲动。

这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英雄或者什么其它的像神多过像人的生物。

依依站了起来,把压满子弹的弹夹装好,倒转着递给小意……易青和所有目睹这一段表演的公作人员们,全都屏住了呼吸──身为专业人员的他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他们当然知道,这种程度的表演是什么难度,是怎样的可遇不可求──彷佛出一点点声音,都会干扰和打断依依饱满的爆发和爆发中丰富的层次……这一段戏终于走到了最后,大段的台词独白之后,受到了依依充分的对手刺激之后的小意疯狂的喊叫着举枪向那个象征着JP鬼子的靶子射击──烟火道具师们凝神静气,准确无误的随着小意开枪的节奏,把事先埋在草人身上的炸点一一引燃。

最后一个镜头,小意猛得丢掉手里的枪,扑进依依怀里酣畅的大哭了起来;凛冽的北风吹拂着依依的衣袂,她仰起了美丽的脸,上面留着两行凄美悲壮的泪水──她仰天发出愤懑悲凉的大喊,这喊声直捅进全场所有人的心里去,彷佛把大家直接带回了那个苦难深重的年代……罗纲扛着机器的手依然稳定而干燥,可是他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都乱了节奏。

这时,天忽然暗了,无巧不巧的,西北高原上凄美的如鲜血般红的夕阳经过依依和小意的头顶,罗纲适时的捕捉到了这种构图──坐在监视器前的易青豁然站了起来,泪如雨下!Cut!过,过,过!太完美了!易青说着,自己就止不住的留下泪来,激动得泣不成声。

依依还在呆呆的看着天空,直到先从戏里出来的小意捅了捅她,道:依依姐,导演叫过了!一句话,彷佛从依依屹立着的躯体里豁然抽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依依毫无征兆的身子一晃,颓然倒地。

依依姐!依依小姐!依依……易青冲进了人圈,一把扶起微微喘气的依依,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她的脸色出奇的红润,微睁着星眸,还带着一脸满足的喜意。

易青顿时破泣为笑,抬起头来对大家说道:没事没事,她用脑用心力过重,演得脱力了!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好!哗!雷鸣一样的掌声把易青和依依包围在了人群之中,整个剧组爆发出潮水一样的欢呼声、欢笑声……在这样的声浪中,依依疲倦的靠在易青的怀哩,幸福的闭上了眼睛,这一段拚尽了全力的爆发表演,把她身上所有力量都耗尽了。

天,在这个时候黑了下来。

没等易青发出收工的号令,大家就在蒙蒙的暮色中,依稀听见了大卡车隆隆开来的声音。

易青抓起扩音喇叭,大声道:各位,这是天路集团的朋友来请我们进文化城吃饺子、看晚会、过大年喽!早就张罗着要进城过年的大家听到了这句话,更加兴奋的欢呼了起来。

这时,缓过了劲的依依,悄悄的站了起来。

兴高采烈的人们没有注意到她,她默默的分开人群,走到自己的专用化妆车上,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手机……妈,我是依依……妈妈,过年好!说完这句话,依依的泪水向决堤了一般夺眶而出,对着电话那头的妈妈,她像一个累极了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八章 说亲谁最亲(上)大卡车隆隆的卷着黄尘沙土,开进天路文化城物业中心的大院。

前面几辆车上先跳下来的全是解放军战士;剧组的几辆车子把贵重的器材拉回驻地之后,也前脚后脚的随后到了。

早就准备好的居委会干部和居民们,举着向解放军同志学习,向电影拍摄组同志致敬的条幅,热情的欢迎着众人的到来??这些在大城市里早已看不到了的场面,在这些从高原、窑洞、山区里迁居出来的老百姓做来,却是纯出自然,热情洋溢。

不用等人家招呼,早到的战士们就已经纷纷卷起袖子,帮着居委会的妇女们忙活了起来。

一张张厚重的楠木、樟木八仙大圆桌,在宽敞的大院里团着圈摆开;几个临时垒起的灶头烧起了旺旺的灶火;最大号的行军锅支了起来,一桶桶热汤倒进了锅里,闷锅烧着;一瞬间,仿佛天地之间都暖和热闹了起来。

易青看见路威带着天路集团的几个负责人,以及文化城开发总公司和工程队的几个高层,都等在那里,十分意外和感动,连忙上前和他们握手致谢;协助拍摄的战士们的连队指寻员,也连忙上来敬礼。

易青歉疚的道:怎么好意思让你们等在这里,今天是大年三十,耽误了您几位和家里人团圆,这真是让我们怎么过意得去啊!一阵寒暄之后。

众人互相推让着入了座。

路威和一众天路集团的人千推万请的,请易青和依依、部队指导员坐了上座;桌子不够,剧组地工作人员和战士们你推我让,说什么都不肯先坐下来;最后连队指寻员一声令下。

几百名战士齐刷刷的坐在大院的地下,解决了这个问题。

大院里炊烟袅袅,热气腾腾,烧沸了的汤水揭开了锅,那边大家早已经等不及了地伸长了脖子。

欢呼声中,天路学院大食堂的师傅们捧着一板板白生生的饺子热热闹闹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很多住在这个社区里的老百姓在路威他们的动员下,把自己贮藏室、厨房的木头门都给卸了下来,铺上报纸给厨师们摆放饺子。

一排排饺子,喜气洋洋争先恐后的跳下了沸腾的热锅,大家高兴的一起鼓起掌来。

学院大食堂地老厨师长带着几个伙工从地窖里抱出一坛坛自酿的黄酒。

拍开泥封,一阵阵甜美的酒香随风撩鼻,勾得人口齿生津。

食指大动。

这都是几年前咱们学院奠基地时候,老总裁埋下的一百坛好酒,都有了十几年上的力气,老厨师长介绍道:今天路总发了话,拿出一半来。

招待贵客。

咱们都盼望着,易寻和电影摄制组的同志们,能是咱们的贵人。

给咱文化城带来好运气。

咱们不求发大财,只求这次竞标引资成功,明年过年娃们都有菜肉饺子,菜肉夹馍馍吃!易青大笑着捅了路威一下,道:你小子工夫倒做地细,怎么叫老师傅来做说客。

说着,易青止住笑,正容接过老厨师长手里的酒坛子,致谢道:谢谢您,老人家。

这酒我得喝。

您放心,咱们决不会让乡亲们失望……说着,易青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周围所有地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看向了这里??………我代表华星集团和新城建设投资方向大家保证:一年引资、三年建设,从自给自足过渡到上缴国家利税达标,五年之后,我们的新城再实现利税翻番,计入全国国民生产总值;十年之内,归入国家行政区划,正式建城!各位,让我们改天造地,在贫瘠的西北高原上,一手一脚,平地建城!我们的名字,将与这个城市的历史同在,永远铭刻在这个城市建设历史的丰碑上!好……好!轰然一片的叫好声中,剧组的同事们和社区地干部群众一起高兴的喝彩叫好,巴掌拍的山响。

吃饺子喽!那边忙着下饺子的厨师们,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原来第一锅下锅的饺子已经冒着欢快的热气出了锅。

一个年轻的小厨师颠儿颠儿的端着一只粗瓷大碗,满满的盛了一碗刚出锅的饺子端到易青面前,道:饺子出锅了,美得很!第一碗一定要请首长先个尝尝,多批评指导!易青听他的口音是地道的西北地方人,看样子是个憨厚的农村娃子,连忙接过他手里的饺子,道:我可不是什么领导,我就是一个倒腾电影的。

饺子我可不能先吃,这里最辛苦的,是咱们的官兵战士,应当先给战士们吃!说着,易青指着剧组成员那几桌,笑着大声交代道:喂喂喂,你们都注意点形象啊!让战士们先吃,他们没都吃上饺子前,咱们剧组的人一个都不许动。

小厨师疑惑的小声问厨师长道:他咋说他不是甚领导咧?你不说这里数他个官最大?你个呆娃知道个甚咧,憨得很!老厨师长狠狠的给了他一个爆栗,道:这是首长谦虚咧,笨不死你个憨娃娃!一个大行军锅能下几百个饺子,里面厨房里,请来帮忙的当地婆姨们还在不停的包出来。

不一会儿每个人面前都有了一碗诱人的水饺。

这下没有人说话了,劳累一天了,这会儿谁都肚里没食,只顾埋头解决最基本的生存和热量问题。

一片牛啃草一般的咀嚼的声音汇成了波浪海潮??易青从来不知道六七百个人在一起吃东西会是这种声响。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吃地最香的一顿饭。

吃着吃着,他的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溢满了感动。

几百人吃地饺子,要在一个半天左右的时间包出来,就是这样。

这些厚道朴实的西北兄弟姐妹们,也不肯有一点点应付任务式的偷工减料??一个个饺子足面足料,恨不得里面的菜肉馅压实给足的撑破了皮才算;饺子皮也擀压的筋到匀实。

这一个薄皮大馅的饺子,哪里是简单的吃食?分明是黄土地上生活着的中国人地一颗颗厚道、实诚、淳朴、至情至性的火烫烫的心啊!一阵风卷残云过后,头几锅饺子下了肚子打了个底。

依依踢了踢正在埋头战斗地易青,易青抬头一看,剧组的灯光组、录音组、道具组等几个单位的头儿,每个人领着自己组里的几个代表,端着酒碗向这里走了过来。

易青连忙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几个技术部门的头儿。

都是他们当年从学院毕业地时候,从北影请来的各行当的老前辈,最年轻地也有五十出头了。

平时拍戏的时候,易素和他们是导演和工作人员、公司主管和下属之间的关系;可是不拍戏的时候,他对待这些人都是以晚辈对长辈的礼节,这也是北影系统这么多年以来几代人传下的一个传统,凡是入门见过祖师爷的人。

不守长幼、不尊前辈是会被整个圈子鄙视的。

易青这一站,依依、小意和连队指寻员、路威他们也纷纷站了起来,倒把几个老组头儿闹了个不好意思。

灯光组的老刑师傅把刚才拍戏地时候打灯晃了罗纲镜头的那个肇事的年景灯光师拉到了依依面前。

然后自己举起酒碗来,道:依依小姐,今天的事,我老刑代表灯光组所有在场上的人,给你认个错道个歉!我喝一整碗。

说着,老头儿一点没含糊,端起粗瓷大酒碗咚咚有声,一口气全给灌了下去??西北农家酿的黄酒可不比南方人家里酿得那种传统的米酒,那是有度数的。

虽然比不上二锅头、烧刀子,但是也能兑个三十来度;这一大碗半斤酒下去,一般酒量不好的可就直接放倒了。

他一碗喝完,几个刚才做错了事的老的少的,个个上来一阵道歉,话不多,不过句句都是发自真心,听得人心一阵酸、一阵暖的说不上啥滋味。

这下倒把依依闹了个手忙脚乱,看着易青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易青连忙解围道:要说错,今天首先是我这个导演的错。

要说咱们这一行的规矩,祖师爷说的好,是没黑没晌、没歇没讲,从来是要以戏以活儿见事,不能分个喜庆节假。

按说,国内大大小小这几千个电影、电视剧剧组,也都没有说为了过年、中秋、国庆啥的,就放鸽子歇戏这么一说。

今天咱们要是按规矩办,就得该怎么拍就怎么拍,可是我今个儿却坏了行里的规矩,起了私心,想着借着过年这回事躲一回懒,蒙一回事儿。

要不是依依小姐今儿个坚持,非得误了戏砸了华星的招牌名声不可!要说错,要说罚,头一个得罚我;要按老理儿论,我今天就该给祖师爷跪夜去。

啥也别多说了,我罚三碗!说着,易青抬起酒碗,一碗下肚,面不改色;顺手又拿起依依面前的半碗酒,两碗倒成一碗,又抬手全给灌了下去。

好!好!好……周围看直了眼的人纷纷大声的叫起撞头好来,这一闹,周围几桌剧组的人全围了上来。

老刑师傅和几个组头儿都架不住的红了脸,连忙劝着易青道:易头儿,您喝慢点儿,喝慢点儿。

易青喝得兴起,把手一摆,道:既然说了罚三碗,那就得喝完了,再说别的。

话音刚落,路威连忙把自己的酒碗斟满了端了过来。

易青顺手接了过来,一口气没喘,看也没看,仰头就喝……好……好哇……好酒量!人群中又叫起好来。

老刑师傅摇着头道:易头儿,您要是这样。

那就是拿大耳刮子抽我这老脸了!其实您特意做了安排,那是心疼大家伙儿,我们原应该更争气、更认真、更仔细的把活做好做实才对,可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这趟活儿出来时间太久了,整整七个月了,咱们都有点想家,所以才心浮气躁。

我打从十五岁起,就吃这行饭,今天居然犯了规矩,我对不住您,更对不住传我手艺的老师傅们。

您别喝了,还是罚我吧。

不能这么说,从根儿上说,还是我的不是。

易青连忙道:今天原就应该罚我,就是喝死也是应该的。

说着伸手又去拿小意面前的那碗酒。

依依抬手打了他一下,嗔道:我看你是禁酒禁的日子长了,趁机过瘾涮酒虫呢吧你!我不用你替我挡酒。

说着,依依拿起小意面前的大酒碗,平端在胸前,气定神闲的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剧组同事,正色道:各位前辈老师,和咱们华星的兄弟姐妹们,今天因为我一个人的坚持,这大过年的,让大家伙儿受了累,还挨了骂,我在这儿给大家赔礼了。

大家知道我周依依虽然能喝一点,但却是从来不爱喝酒的。

但是今天,我要喝这一碗;我平时不爱说话,但是今天,敬过这碗,我有几句话要说……说着,在易青和小意等人心疼和惊讶的眼神中,依依毫不犹豫的张口仰脖,把一大碗酒喝了个涓滴不剩。

依依举起空酒碗,向着四周围着的人亮了一圈,放了下来,脸上升起两朵娇艳的红云,星眸闪烁,清丽不可方物。

依依定了定神,压了压酒意,望了望周围关怀和期待的眼神,从容淡雅的抬起莹玉一般的面容,说出一番话来?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八章 说亲谁最亲(中)各位在这里的,都是咱们一起合作了多年的,就象是自家亲人一样。

大家一直以来对我周依依照顾有加,十分担待,我感激大家。

依依平心静气,沉静从容的说道:今天,是我对不起大家了。

但是,如果时间再倒回去,回到几个小时前那一刻,或者下次还有同样的情况,我一样还是会对不起大家。

因为,如果我不对不起大家,那就要对不起咱的衣食父母,对不起买票进场看咱们的戏的观众了!……说到专业上的水准和处世上的见识,诸位前辈都比我强太多了。

我本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打小就没了爹,本来以为这辈子能躲在小城里,守着个千把来块钱一个月,也就知足了。

做梦也没曾想,我现在吃的山珍海味,穿得是几千块一件的名牌,住得是五星级酒店,开得是世界级名车;赚了多少钱,论千论万,连我自己也算不清楚,出入都有一大群人围着捧着……是谁给我这荣华富贵、鲜花掌声?谁给了我这衣着光鲜的人上人生活?那是千千万万抬举咱们的观众们,拿他们的辛苦钱一步步铺出来、垫出来的…………自人家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拿出几十大元来坐在黑屋子里捧咱们的场,咱们该给人家看什么?年三十儿要过,五一国庆要休。

中秋元旦情人节,一样也不落一样也不少;饿了要吃、渴了要喝、困了要睡,冷了热了都得照顾体谅着,寻常人的舒服日子。

普通人地懒心惰性,样样都全活儿??象这样做人做戏,您还指望能出好活儿?您还有脸面让观众捧着你敬着你?……自我周依依不象易寻那样满肚子学问,会讲一堆大道理。

我只是个演戏的,一辈子除了这个不会干别的。

但是我就记得,当年入行学东西的时候,学院传手艺给我地老师们说过??天不亲、地不亲、爹不亲、娘不亲,要说亲,观众们最亲!我就认一条,只有咱们流上三船五车的汗、遭上七茬六遍的罪。

把整个心血熬出来捧上去,才能对得起咱得亲人,才能对得起观众!要说人情。

咱们这行儿,干得就是不近人情、不讲人情、不顾人情的活儿,无论什么情况下,把戏做到最好、最足,对得起观众、对得起祖师爷赏这碗饭吃,才是咱们这一行最大的人情;才是对观众、对衣食父母的大人情!一段话说完。

依依的面容依旧平静,仿佛这个人就是水晶做的、玉制的,永远那么明净皎洁;可她所有的坚持、所有地智慧、所有的美德。

所有善良的柔软,以及一腔火一样滚热地激情,都藏在矜持的内里,不爱张扬,不轻易表露。

这一番话,让整个小圈子静静的,许多人都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刑师傅叹息着摇了摇头,对几个组头儿苦笑道:咱们在这行里干了半辈子。

今天让一个后辈丫头给咱们上了课了,咱这张老脸,真是该撕下来扔了。

依依小姐,我老刑服你啦!一个老师傅在旁边接上话说道:依依姑娘,您说的这些,其实只要是行里的,人人都懂。

咱们并不是不守规矩,实在是这些年来,这些老理儿老规矩,早就被后来地人扔的差不多了,现在样样都讲钱,讲为自己个儿打算,谁还讲这些个?现在的小年青、小明星,成天就想着一夜成名、飞黄腾达,上镜就抢戏,下场使心机;出名基本靠脱,演戏基本靠说;不敬前辈不修业务,更不用说十万八千里远地观众了,在有些人眼里,观众只是好糊弄的大头、祟牯罢了!要说咱们华星,确实是我这半辈子来见过的,少数没沾染这种歪风的公司;可是这几年路走得太顺了,颂扬赞美的话听得多了,咱们不知道怎么的,也渐渐浮躁了起来。

所以我说呀,依依姑娘,你今天这件事,干得好,干得及时!这不是一段戏的事儿,而是咱们整个公司、整个这一伙人的态度和心气儿的问题。

要是今天开了这个头,不用几年,咱们跟那些凑戏蒙钱地公司,还有什么区别?话说到这里,易素忽然意味深长的看了依依一眼,那眼里,除了欣赏和肯定,还有一点感激和欣慰。

他心中蓦然一动,想起许多年前宝叔闲谈时跟自己转述过的出自孙老爷子的一番话。

老爷子说,对看他易青而言,小茹会是他良好的臂助和生活上的伴侣;可是在他人生的关键时刻、最需要人点醒的时候,真正能成为他的定海神针的,还是那位女状元周依依小姐。

许多年过去了,生活反复的证明着,老爷子超人的睿智和独到的眼光。

事实确如他老人家当初预言的那样,依依凭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清新明澈的心,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但是她从不轻易表态;她只在最关键的时刻,只在事态最需要她的那一个点儿上,突然平静从容的说出自己的意见,令人恍然,又令人心折。

而她自己,却总是那么一副清爽淡雅的模样,好象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简单的事情一样。

华星集团这么多年来,能够发展的这么快,在竞争激烈的国际市场和国内的同业竞争中脱颖而出、屹立不倒,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集体从易青本人开始,自上而下的具有这样一种较真儿的精神,一种在艺术上斤斤计较的精神,一种近乎偏执的对艺术的狂热和不计一切代价要为观众负责的、对自己的职业负责的高度责任感??这种华星精神,在依依的身上有着最集中最鲜明的体现。

但是也许是顺风路走的太多了,成就来得太顺太快,正所谓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任何人面对这样辉煌的成绩,都免不了会松劲、会自满。

易青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今天自己真有点神使鬼差,在他的字典里,怎么可能会出现差不多就行了,,能将就就将就点吧之类的概念呢?只是为了提早点过年这样的理由,自己居然降低作品的质量,怀着差不多就行了,反正也是政治任务,就按照一般主旋律的套路应付了事了;不但是自己,居然整个剧组的人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思,只顾着自己那一点点心情感受,一点也不考虑作品的质量和自己的职业道德与责任??这在华星创业之初,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幸好有依依!有时候人身在局中,不由自主,倒不见得是易青和华星易家班的人都堕落了,但是一个群体的腐化和松懈,往往就是从这么一些最小的细节和一些不起眼的事件开始的。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很多时候,只是那么一点点的松懈,一点点的惰性,就悄悄的注定了一个人、一个企业、一个团队走向滑坡和失败的道路。

因为已经获得了成功,已经获得了名气和财富,以及与之俱来的安逸生活,所以就想着马虎一点吧,偷点儿懒吧,反正人家也看不出来,反正差不多就行。

无数的差不多,慢慢的就变成了差得多。

在中国的电影行业,有多少欣欣向荣的公司,赚了大钱之后渐渐的陷入了名利享乐的泥沼,又有多少原本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导演、艺术家,在成名之后慢慢的变成了只会凑出一个戏来赚钱的将就型导演。

如果一个公司,一个导演,都能有依依这种要说亲,观众最亲的觉悟和心态,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撼动你的金饭碗?又有谁能动摇你既得在手的名和利?一个企业,如果能有一个象依依这样兰心慧质的人??平时不多话,只是静静的在旁边看着;可一到关键时刻,当所有人都身在局中犯迷糊的时候,她能清醒的挺身而出,而且挺身而上,毫不客气、毫不妥协的坚持原则??有这样的人,真是整个企业的福气。

今天这件事,如果换了小云,打死也不会干这种得罪人的事;要是换了孙茹和杨娴儿,恐怕当易素叫过、叫收工的时候,她们决不会拂逆他的意思,但是会在事后委婉的提醒他。

不过这样一来,且不说事后补拍所要消耗的资源和浪费的资金要以数十万计,但就戏本身而言,从演员到摄影到寻演自身,都不可能保持当时的那种状态和感觉了??艺术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不可再现的,不象物质生产,没有什么过后再补这回事;日后再花十倍的时间精力,你想叫依依再找到今天这种创作的感觉,做出这种水平来,那都是扯淡了。

只有依依,她敢毫不犹豫的得罪所有人,敢毫不客气的冒犯寻演的权威,在导演叫过的时候大声的说不行,我说重来就必须重来!公生明,正生威。

壮哉依依!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八章 说亲谁最亲(下)不说了不说了,大过年的……一直在美工组里招呼自己属下的杨娴儿凑了进来??美工部门是一个剧组人数最多的单位,每次有这种活动杨娴儿都比易青这个导演还忙。

她分开人群,拿着一个酒碗,笑呵呵的道:干咱们这行的人,吵归吵,转身好。

脾气也发过了,道理也说完了,我看这样好,谁也别把话搁在肚子里。

来,大家一起干上一碗,好好过个年!她这样一解围,立刻缓和了人群中有点紧张、有点感慨的气氛,众人随即又喜气洋洋的说笑起来。

剧组里的人一层层的围了上来,向易青和依依敬着酒,说着些对依依敬佩钦服的话;一坛坛的黄酒从路威他们拉来的大卡车上卸了下来,到处洋溢着酒香和人们的欢声笑语。

在易青他们的外围,来这片场院庆祝新年的人们也半点没有闲着。

从居民区里走出来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好象这里比电视上地春节晚会更吸引人似的。

那边,连队指导员已经带领着战士们和当地居民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在路威的带头叫号下和当地人拉起了歌。

西北人都是唱曲地高手。

尤其是陕北的民歌昂扬着黄土地上泥土的芳香,流淌着黄河儿女最通俗的词汇和最亮丽的激情。

她是我们这个民族几千年来积淀在黄土地上的文化精粹。

陕北民歌具有着鲜明的地域特征:土气、大气、美气??土得掉渣、大得雄奇、美的撩人。

这种既通俗又亮丽的特色足以使其站在歌坛圣殿之上,用小调小曲宣泄黄钟大吕之势。

这种特色,立刻就在几个当地战士嘹亮粗犷的嗓音里体现了出来;路威他们这边。

几个大食堂地当地大厨师傅们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就和他们飙了起来。

在这样放浪形骸、豪迈不羁、喜悦酣畅的节日气氛里,酒酣耳热的易青和剧组地成员都有了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受。

喝过了酒的人们脸上红扑扑的,大声的说笑欢闹着,不知今夕何夕,忘却了此身在何乡。

站着听大家对了几首歌,路威他们这边地居民方阵渐渐的败下阵来。

要说唱曲唱不过战士们倒也不见得,只是人数上实在悬殊太大,当地人一共只来了一百多人,加上路威他们天路集团的和大食堂地师傅们。

也还不到战士们人数的一半。

眼看好朋友不支了,易青和剧组里那些好事之徒立刻大声的哄闹起来,挽着袖子加入到路威一边的阵营里去。

这下子优劣形势立刻扳转了过来。

两边斗了个旗鼓相当。

在陕北,人们的喜、火、哀、乐哪一种情感,都可以用民歌的形式来表达。

无论是站在崇山峻岭之巅,还是走在弯弯曲曲的山道里,或者行进在一马平川的大路上。

到处都可以听到顺风飘来的悠扬歌声。

黄土高原上,既有婆姨们如泣如诉地低婉吟唱,又有后生们的拦祟嗓子回牛声的高歌回荡。

陕北民歌种类是很多的。

什么四季歌、五更调、揽工调;还有酒歌、秧歌、劳动号子、歌舞曲;加上榆林小曲、陕北套曲、二人台、风俗歌、宗教歌曲和探家调林林种种;不过要说起名气和震撼人耳朵的程度,恐怕还得推信天游为尊。

天路学院大食堂的这位老厨师长??真没看出来他居然是个唱信天游的高手。

后来易青才知道这位老人当年可是放过祟走过西口的,平时在厨房做饭干活儿的时候都爱扯上嗓子唱几口,肚子里的歌比头上的花白头发还要多。

老头刚才被一群当兵的后生围攻,逼得不善,差点把一世英名断送在这里,这时候被剧组几个有名的大嗓子加进来帮了一把,缓过了口气,大概心里十分不忿。

冲着对面嚷嚷了起来:你们这些兵娃娃,恶地狠!围着厄(我)老汉喊喊,差点莫(没,把厄腔腔里个血挣出来。

这会儿厄们帮忙地来了,咋不唱了咧?战士们一阵哈哈大笑,一个年轻的士兵站了起来,在指寻员鼓励的眼神下叉着腰冲着老厨师长大声的唱了起来:憨老汉你莫着忙,你要唱曲同你唱.唱一个妹妹爱情郎,怕是你老汉接不上……唱完这几句,战士们一起轰然叫好;那边老头儿一脸的不屑,嘀咕道:厄老汉也后生过咧!妹妹想情郎又咋,有啥接不上?那战士清了清喉咙,扯开西北人天生的好嗓子大声唱道??对面山的那个圪梁梁上,那是一个的谁?那就是的那个要命的二啦妹妹……东山上的那个点灯呀??西山上的那个明,一马马的那个平川呀,了不见个人……唱了这四句,老厨师长歪了歪嘴,一副这算啥小菜一碟似的表情,刚要站起来接唱;人群里,一个清越亮丽至极的嗓音一下子把所有的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叫人心神荡漾,满心沉醉??房前的那个大路……哎!亲亲你不走!房后边走向……哎!亲亲一条小路,半山坡那个上头……哎!亲亲种豌豆。

见了你知心话……哎!亲亲说不够!妹妹站在那个圪梁梁上,哥哥站在那个沟。

想起我的那个亲亲呀!泪满流……一曲唱罢,在一片掌声、喝彩声中,大家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在人群里找,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唱出这么美这么动人地声音。

一眼看去。

易青和依依、杨娴儿等人惊讶的张大了嘴。

接着战士的歌唱出了下半阕的居然是小意!小意刚才也喝了半碗酒,一张俏生生地小脸红晕宛现,说不尽的娇柔妩媚。

她毫不拘谨的站在人群当中,象一个豪爽泼辣的西北姑娘一样,大声的唱着陕北情歌向战士们那边叫号。

刚才还神气活现的揶揄老厨师长的那个战士,被小意反将了一军,立刻闹了个大红脸。

俗话说当兵三年,母猪变仙女。

这位兵哥哥几时见过小意这样年轻娇俏的漂亮女孩??陕北人敢爱敢恨,民歌里对爱情也是毫不虚伪,做作。

小意冲着他一口一个亲亲,毫无羞怯掩饰的唱着,把这位朴实的小伙子唱得心头一阵阵鹿撞兔跳。

脸红地站也站不稳了。

易青坐在兴高采烈的起着哄的人群中,突然心里生出一种慨然地感动,鼻子也微微发酸起来。

曾几何时,那个见了所有男人都会警惕害怕的象根木头似的躲到一边去的小意,已经不见了;现在的这个打开了心防地。

热爱生活的小意,就象一只羞涩的慢慢开放地花骨朵儿,正在向世人绽放着她深藏了多年的美丽;仿佛她童年与少年的全部苦难与不幸。

都是为了铺垫她此时的美丽一般,使目睹着她的变化的人们,由衷的生出对生活的感恩之情来。

今天的小意,已经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享受和所有同龄女孩一样的生活了,时光岁月的力量和易青、依依等人的温情与爱渐渐的抚平了她旧日的阴影和心头的创伤。

想到这些,一直象大哥哥一样关心着她的易青心头一阵温暖。

小意一曲唱完,那位战士立刻很识趣的坐了下来,不敢再叫板。

高兴的老厨师长得意的冲对面喊道:咋个不唱啦!厄们剧组的女娃厉害咧!厄说,厄们请剧组地大导演给厄们唱个酸曲可好咧?好!好啊……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片赞同叫好的喊声。

大家都没想到老头这时候算计起易青来。

纷纷促狭的笑着,要把易青往人群中间推;连依依和杨娴儿也落井下石的使劲拍着手。

易青故作不屑的撇了撇嘴,拿过酒碗来喝了一口润了润,然后站到两个方阵之间,指着剧组那群人大声道:你们别得意!说,刚才是谁把我推出来的?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你们以为让我唱个陕北民歌就能让我出丑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啊?还真就难不倒我!要唱快唱,别耍嘴啊!你要是耍嘴就是个棒槌!在大家的哄闹声中,易青清了清嗓子,把一只手掌伸到嘴边拢成喇叭状,放声唱了起来??天上的白云你往哪儿飘,陕北的信天游你知道不知道。

没能耐的在哭鼻子,有肚量的唱曲子。

一肚子心事要出口,情不自禁顺口流。

只要我吃上口钱钱饭,信天游能唱三天半。

穿上新衣裳把秧歌扭,一年的劳累在正月里擞。

跑旱船来打腰鼓,想法子搏烈寻法子吼。

拦祟的嗓子回牛声,吼起的信天游没人听……才唱到一半大家就傻了眼了。

倒不是易青的嗓子声音有多好,主要是……他唱的那种感觉和韵味,可以说把信天游那种特殊的气氛和内淋完全的唱了出来??非常的地道正宗,即使是当地人听了也会感觉,这就是一个住在窑洞里地赶祟后生唱出来的。

直到唱完了最后一句,余音袅袅之中。

坐了一地悄然无声的人们才想起鼓掌。

这一下叫好喝彩之声简直是崩天裂地,除了杨娴儿一脸意味深长的微笑之外,剧组地人差点没把嗓子喊哑了。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路威带头的嚷嚷道,他在西北住了这么些年。

都没学会这么正宗的信天游,易青的表现还真是把他这位求学时代的好友给震了一把。

易青喘了一口粗气,力不从心的笑着摇了摇手,学着老厨师长的口音大声道:厄滴神咧!差点莫把厄老汉腔腔里个血挣出来!看来易大导演比起信天游能唱三天半的当地后生,毕竟还是有差距,声嘶力竭的唱完这一曲,肺活量已经彻底的透支了。

在这群没义气地起哄围攻之下,易素实在是招架不住,到处找能给自己解围的替罪羔羊。

终于被逼急了灵光一闪,对人群做了个安静莫吵的手势。

大声道:你们知道林小意地民歌怎么唱的那么好吗?我告诉你们。

全是她的师傅周依依小姐教得咧!我最近都观察到了,一到等戏间歇,她们就和当地人学唱陕北民歌……你们大家。

想不想听国际影后唱信天游?想不想听大明星唱情歌?这一招果然管用。

依依这几年已经是国内最炙手可热的实力派偶像明星,相貌出众不说,演技为人也是有口皆碑,如果能听这么大的一个女明星唱陕北民歌,那还真是买演唱会地门票都没处听去。

易青这招移祸江东一使。

依依立刻成了众矢之的。

可怜她使劲推脱也推不掉,只好一脸无辜的被大家给推了出来,苦大仇深地剜了易青一眼。

作势要打。

易青扮了鬼脸,连忙躲回杨娴儿身边去坐下。

依依整了整衣服,道:那我就唱一个,唱一个这两天刚学的。

唱得不好大家别见怪。

不怪不怪,快唱快唱!哄闹声中,依依静静的想了想词儿,轻启樱唇,莺声漫漫的唱了起来??满天的花哟满天的云,细箩箩淘沙半箩箩金。

妹绣荷包一针针。

针针都是想那心上人。

哥呀!我前半晌绣,我后半晌绣。

绣一对鸳鸯长相守。

沙濠濠的水呀流不住,哥走天涯拉上妹妹的手。

哥呀!我前半晌绣,我后半晌绣。

绣一对鸳鸯长相守。

沙濠濠的水呀流不住,哥走天涯拉上妹妹地手。

哥呀……女儿一曲信天游,唱的黄河水倒流。

在陕北信天游中描写男女之间甜蜜、感伤、离别、相逢的内容最多。

依依这一首歌娓娓唱罢,听得人心神跌宕,热泪盈眶。

这歌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多情少女绣鸳鸯、妹在灯下想情郎。

那种凄美哀婉的美感,被依依的歌声演绎的淋漓尽致,与刚才易青的慷慨豪迈的歌声相比,又是另外一种风情。

这么美的人,唱这么美的歌,大家的心神都陶醉了,简直就忘记了鼓掌,四下周围都是一片再来一个的喊声。

依依肚子里的陕北民歌实在是有限,正是献丑不如藏拙,哪敢多唱,连忙做好做歹的脱了身,一回头把杨娴儿给推了上去。

杨娴儿倒是没有半点的推让做作,英姿飒爽的往人群中间一站,大声问道:谁来同我唱?那架势,活脱脱就是一个会唱酸曲的西北漂亮婆姨。

等到她真正开腔一唱,顿时把所有人都唱的傻了眼。

甭管是什么小调、信天游、相思调还是什么套曲,杨娴儿都熟悉的好象自己就是这块土地上长大的一样,一首接一首的唱将出来,几个当地人围着唱,一点也难不倒她。

而且那种将门之女骨子里带出的气魄,更是令在场的须眉男子汗颜。

……长夜乐未央,欢心酣畅。

此时已经临近深夜,和大家一起闹了半夜的易青坐在人群之中。

微微感到了些许疲惫,不过更多地还是发自内心的平安喜乐。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这样和大家在一起。

刚才喝下去地几斤黄酒。

现在渐渐的泛涌上来,一阵阵酒意微醺,让他感到脸上发热,身上暖洋洋的。

他悄悄的离开人群,走到远处一块空旷的地方静静的坐下。

仰首向天。

高原上的星空总是这样的低,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似的;璀璨的银河如天桥般横亘蓝宇,在夜空中显出一些神秘地宁静安详来。

远远的欢闹声忽高忽低的传来,更令他感到四下里越发地静了。

他惬意的活动了一下肩颈,长长的叹了口气。

忽然,一个声音在身后温柔的道:怎么不去听娴儿唱歌。

一个人坐在这里叹什么气?易青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这个声音对他来说。

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一言不发的脱下外套,铺在身边地地上,道:地上太凉,坐在这里吧。

依依笑着坐了下来,轻轻的靠在他身边。

两人谁也不想说话。

只是静静的看着星空。

良久,依依忽然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学地信天游?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唱得还真好。

我学了那么久,还不如你。

易青微笑的侧头看着她,轻声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们毕业那年,我和娴儿曾经一起开着吉普车,周游全国采风,去寻找艺术的真谛?噢……我说呢,原来是这样。

依依恍然大悟的道。

易青轻叹一声,回忆着道:我们那个时候,在陕北停留的时间最长。

这个地方实在太让我们着迷了。

在我们这个过早的失去了天真、文化思维趋于陈腐、定格的国度里。

陕北这个地方绝对是个异类。

这里的人生活在沟沟声峁绵延起伏的黄土高原,喝着黄河水长大,他们如黄土地般朴实无华,似黄河般深厚高大。

尽管面对着广种薄收、十年九旱地惨淡光景,但陕北人依然深爱着这片生兹养兹的黄土地。

他们整年整月面对的是深沟巨壑、荒漠风沙等艰苦的环境,但恋土意识很强的他们并没有逃避现实,而是用信徒般的虔诚、执著憧憬和创造着美好的生活,他们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并不是直接浮华的表露出来,而是含蓄地将满腔豪情热血唱入信天游中,表达自己对这块土地的深厚感情……你说的真好……依依崇拜的仰着头,望着他,轻声道:在这里拍戏这些天,我也是这样,特别深切的感觉着这里的一切……怎么说呢,我好象站在我们中国人从黄河流域发源出去的整个五千年的文化面前,面对着那迂回九十九道弯的咆哮火吼,面对着养育泱泱中华五千年的母亲河??让人彻底的觉着自己是这样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是啊!正是这个特定的环境孕育了粗犷豪放、淳朴而有着北方游牧民族剽悍奔放性情遗传的陕北人。

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陕北人学了用信天游与这个世界做着精神和情感的对话。

易素神往的说道:在我看来,这优美粗犷的信天游简直可以说是渲泄人类自由天性的抒情诗,是伸张自由天性的赞美曲。

在这样丰富、深厚而有质感的文化面前,一切人为的、刻意的创作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也许,这种源自自然与历史的文化力量,才是人世间最伟大的艺术吧!依依听着易青略带激动的、意兴飞扬的说着,一对秀眉微微的笑出了一种非常好看的弧度,她满足的叹了口气;回头望去,远处朦胧的灯光,欢声笑语隐隐的传来,好象杨娴儿还在舌战群雄……一切都是这么的温馨,让人心中充满了暖意。

依依,易青轻轻的揽着她,悠悠的说道:你觉不觉得,这里的人,这里的歌,这里的一种……精神。

跟你很象?我?依依惊讶地看着他,笑道:哪里像了?别胡说。

不是说笑,是真的很想。

易青沉吟着慢慢道:就象……就象黄土地上长出的高梁,就象石头缝里生出的小草。

无论风吹雨打,无论霜欺雪压,终要生根,终要发芽,终要连成片,终要向天空伸展,终要覆盖大地!无论自然环境如何地贫瘠恶劣,也无论将面对多少艰难困苦,面对着前途的种种坎坷挫折……永不怯懦、永不抱怨、永不退缩,无论这世界有多少的不公和黑暗。

我心要向着阳光与爱的方向;不管有多少不公平的待遇加诸在我身上,我不抱怨命运,我不嫉恨社会。

我心自有我的光明,我紧守我的偏执和我的原则,向着真、向着善、向着美、向着爱,决不动摇!……自这是黄土地上的精神,是我们的历史文化积淀出地精神。

是属于我们中国人独有的民族精神……可这种精神,在我还没有来这片土地之前,当年在你的身上。

已经看到了!听着易青这样动情地说着,依依的脸竟红了起来,她轻轻的推了易青一下,笑道:哪有这么夸张,你别把我说得太好了。

夸张吗?我觉得一点也不夸张。

易青感慨的道:你刚才有句话说的特别好啊!咱们这行儿,干得就是不近人情、不讲人情、不顾人情地活儿。

不是有句话说咱们这行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吗?其实依我看,你这几年不但是拿自己当男人用,简直也是拿自己当牲口用了。

一般人看待你们这种女明星。

只会留意你们衣着光鲜的走在红地毯上的那部分生活,在他们眼里,你们就是在镜头前摆摆样子,就可以开名车住别墅,出入保镖成群。

其实你们地辛劳痛苦,又有谁会知道?……自夏天拍冬天的戏,三十几度穿着几层棉衣,出汗出到脱水;冬天拍夏天的戏,冷到发烧几天不退,打着点滴也要坚持穿着薄衣服继续拍,天冷的时候拍下水戏,水冷刺骨;天热的时候拍室内戏,十几盏几千瓦的大灯烤得棚里超过摄氏五十度;拍功夫戏,吊钢丝穿威亚衣,贴肉的地方一道道血痕来回的磨;拍打戏,一套动作来回练十几遍都难过关,一天下来全身到处都是淤青和磕碰伤;拍火场戏,穿着笨重的石棉衣,还要时时担心烧到皮肤和头发;动不动还要跑到穷山恶水,生活条件极差地地方拍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顿顿不是盒饭就是油腻的应酬酒宴;住得地方象监狱一样,上个厕所换个衣服都要担心被人狗仔队偷拍;拍戏的时候,一连几天几夜不合眼都是平常不过的事情,半夜两三点就要起来化妆,坐在哪里一坐几个小时不动还不能打瞌睡;偶尔不拍戏、不用工作的时候,想和家人一起去街上走走都不敢,跟陌生男人说句话,都怕传出负面新闻;拍出来的东西稍微有点不好,转眼就被铺天盖地的谩骂指责淹没了,世上最难听最伤人的话全是给你们准备的……不管受了多大委屈,在人前还得显露出自己最美好最漂亮的一面,就算前一天死了老爸,今天在观众面前你也得笑……说到这里,易青的声音有点黯哑,他怜惜的轻抚着依依月亮般皎洁明媚的脸庞,低声道:说实在的,这些年,我看着你一关关的过,一关关的闯……虽然我知道做演员是你自己要选择的生活,是你的理想,但是我依然是心疼不已。

特别是那些媒体和以侮辱他人为乐来求得心理平衡的人,当他们捏造些毁谤你的东西的时候,我真是打心眼里为你不平。

所幸的是,我在你这里竟然听不到任何一句怨恨的话,你把所有的不平和愤懑都化做了追求艺术追求梦想的动力,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取得了这么了不起的成就……我为你感到骄傲!依依会心的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的心就象这唱着信天游的陕北人一样。

无论外在的环境如何恶劣、污浊,我的心是自由的??就如同信天游一样了辽远高洁,自由自在!说着,依依悄悄的伸出双臂,环着易青的腰,幸福的把脸深深的埋在他的肩头,微微闭上了眼睛。

还有话,是她没有说出来的,藏在心里的声音??不管有多少困难苦厄在等待着我,我不怕,因为有你懂我!这对一同走过了学生时代、创业时期的志趣相投的人,相识至今、相爱至斯;他们的感情非但没有在岁月的流逝中变淡、磨蚀,反而历久弥坚、历久弥新!易青眨了眨眼睛,掩饰着自己眼中泫然的水意,忽然放开了声音向着无垠无尽的美丽星空唱了起来??青天呀蓝天兰格莹莹的天赶上那个骡子儿一溜溜的烟一边驮高梁一边驮那个盐欢欢那个喜喜回呀么回家转哎了呀呼咳咿格呀呼咳回呀么回家转呀呼咳…………这划破了夜空的自由的歌声,仿佛是赞美生命的圣诗一般,在无边的黑夜里舒展开艺术与自由的优美的双翼,向着星空中那恒久的光明所在飞去!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九章 有朋自远方来(上)正月农历年很快的过去了。

吃完了路威和文化城天路学院大食堂的师傅们特意给剧组的人们送来的手工汤圆之后没几天,历经八个月之久,自华星集团创立以来拍摄期最长的一部电影——《双枪老太婆》终于在西北高原上宣告正式封镜杀景了。

当庆祝的香槟洒在黄土地上时,剧组的许多人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在高亢的信天游歌声中,易青与连队指寻员以及许多熟识了的官兵拥抱告别;给战士们开送别感谢晚会的那个晚上,大家都唱了许多歌、喝了许多酒,一个个酩酊大醉,华星集团的许多工作人员更是同一些战士结下了难忘的友谊。

……就在易青、依依等人兴高采烈的和当地居民、解放军战士们一起欢渡春节的时候,远在北京的孙茹和宁倩华等人也度过了一个难忘而忙碌的正月。

年三十晚上,在国内没什么亲人的孙茹和宝叔,受宁倩华的母亲陈书芬女士的邀请,在宁倩华香港的半山别墅上参加一场盛大的新春嘉年华酒会。

香港华星的孔儒、李想、单少玉、陈云可、吴明玉等人一同列席参加。

在酒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孙茹和宁倩华去了香港华星。

孙茹代表易青和董事会听取了孔儒的2015-2016的商务年度地述职报告。

这一年孔儒和李想、单少玉干的相当不错。

虽然没有易青领导下的香港华星创业高峰期的那两年那样高地票房利润,但是詹姆斯那边的美国市场已经稳定,赛扬的海外音像制品也相当的能赚钱。

所以香港华星这一年的几部电影又给华星赚了几亿美圆。

如今的华星集团是家底厚实,不愁年关了。

孙茹跟孔儒等香港华星的高层细谈了一个下午,关键是告知易青和她这一阶段在国内所做的事情。

一样是中印电影合作带动泛亚电影联盟的事;还有就是华星集团受委托参与国家在西北的新影城建设计划地工程。

孙茹反复强调了这两件事情,是华星集团目前的重中之中。

一切其他的事、其他地目标都必须无条件的给这两件事情让路。

在这两件事中,尤其是后面一件,香港华星的地位至关重要。

虽然易素已经属意路家父子的天路建筑集团,希望把西北新影城建设工程这支标交给这个集团公司来做;但是标地究竟花落谁家,最后还得政府来定,虽然易景和华星能在其中起不小的作用,但是也要标过了才知道。

因此,要想保证华星集团在这件事中地主导影响地位,非得有庞大的财力支持不可。

到最后无论天路集团是否中标,华星集团都要在政府扶植下成立一个专为西北新影城而运作的专项基金。

面向股市,向民众集资。

而根据这几年新通过地有关新法,在证券市场运作基金。

至少要提供运作资金相等或以上的资产保证,否则就会失去基金的主导权。

正因为如此,所以香港华星一定要稳,不能乱。

北京华星才拍了几部戏,没赚什么钱;未来成立了新影城工程基金。

是要拿香港华星做抵押保证的;所以这两年香港华星至少要做到不赔不赚,千万不能赔钱或者以其他什么方式贬值,不然就会影响到全盘大计了。

其实在之前孔儒也已经听易青说过这方面的考虑了。

非常清楚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

不过以香港华星这样的走势,以及集团在国际、在亚洲的声誉,要想顺利过度到基金成立,可以说只要不碰到国家炒家的恶意狙击,基本是没有问题地。

作完了报告、说完了正事,孔儒在大家低头絮絮的讨论时,随口对孙茹问了一句,道:对了,后来那个冯丽丽怎么处理了?我好长时间没跟易青联系了。

还一点不知道呢!处理?孙茹惊讶的问道:是易青的那个行政助理吗?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不是说她自己向易青辞职了吗?孔儒一楞,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蠢问题,很有可能孙茹根本不清楚怎么回事——不过这件事十分奇怪,以易素和孙茹的关系,不管怎么想,易青也没有理由刻意向孙茹隐瞒些什么呀?不过今天的孔儒,可是个经历过人世沧桑,非常懂得做人处世的过来人,非常清楚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或者没必要多问——也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易青显然是瞒着孙茹把马丽丽给处理了。

当下孔儒连忙打个哈哈,把话题岔了开去。

在孙茹看来,失去马丽丽这样的人才未免可惜,不过既然易青都放她走了,对孙茹来说,不过是公司一次正常的人事调任而已,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从香港回到北京,孙茹没来得及好好的享受一下北京浓郁的节日气氛,立刻又陷入新一轮的忙碌中去了。

受中国政府文化部、广电集团、北影集团的委托,华星集团和印度三大影都的各个影业公司的谈判已经谈了三轮了,许多细则都已经商定,就等签约了。

在易青去完成那个政治任务的这八个月里,孙茹一直在忙着进行和印度人的谈判,现在终于到了尾声。

农历年刚过,文化部和广电、北影的人就接到印度大使馆的通知,印度三大影都(尾买、马德拉斯、加尔各答)的十大影业集团的首脑,都已经先后抵达了北京。

于是这一整个春节,孙茹都和韩山平等官员,忙着接待和应酬这帮印度三哥哥。

盛大的欢迎酒会,在广电大礼堂举行,以接待外宾的最高规格,迎接这些来自世界最大的电影生产地宝莱坞的电影家们;除了中央的政府官员、北京市外事办的官员之外,印度大使和大使馆的文化参赞等人也出席参加。

原本孙茹已经和他们的手下人谈过的一些细节,现在又要不厌其烦的再跟这些印度人的头头脑脑再谈一遍。

不过原则上,双方合作的意向已经非常明确了,可以说万事具备,只差签约。

最后,分管外事文化交流的文化部副部长代表政府宣布,由中影集团、华星集团、博南电影集团、华裔公司代表文化部、代表中方,同印度十大影业进行谈判以及最后的签约,中方的谈判代表,除了中影集团董事长韩山平之外,第二人由华星集团董事会推举——只有这两人有代表政府、代表文化部及广电的权力,签约有效;其他的中国企业只是以企业资格参与这次的电影文化产业合作交流。

行百里者半九十。

几个月来的忙碌,终于到了最后要见成果的紧要关头,孙茹一身的疲惫都化做了满心的喜悦欣慰。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孙茹却病了…………北京三月。

春雨贵如油。

雨后的北京首都机场,空气显得格外清新。

刚刚在家乡陪母亲过了一个快乐安宁的春节的小云,此时正站在大厅通道外的接机口上,静静的看着鱼贯而出的人流,寻找期待着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和小云同来的,除了她自己的随身助理,还有华星集团的其他几位工作人员,运送器材的大车也来了两辆。

人数的优势把几批尾随而至的狗仔队拦在圈圈之外,小云也得以松了口气,摘下围巾和墨镜——她现在一看到媒体的人马就本能的心悸害怕。

远远的,站在最前面接机的同事已经和包机回来的剧组同事碰头了,笑闹的欢声已经传了过来。

先下飞机的一般都是扛着器材、拎着大包小包的工作人员——这些人主要都是道具、美工组的人,在杨娴儿的带领下兴高采烈的和接机的公司同事打着招呼开着玩笑——终于又回到北京了!回家真好!小云分开人群,不停的向前挤去。

终于,在人群簇拥的中心,看到了易青、依依、小意等人,她欣喜的挤了上去,没等易青反应过来,重重的在他胸膛上擂了几拳。

去了这么多月才回来!上次不是说你春节前就能拍完回来吗?大话精!小云嗔怒的薄责埋怨着,突然发现依依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和易青,连忙掩饰似的补充道:你不回来我就没戏拍,这两个月闲得我都闷死了!没等易青说什么,小意先自高兴的叫了起来,道:冬云姐!我在兰州看到你的第二张专辑了,正版哦!我还买了一张,你要给我签名哦!易青笑道:你现在也是演而优则唱的两栖天后了,还不知足?怎么就你来了?小茹和宁姐呢?小云噘了噘嘴道:小茹病了;宁姐一个人忙得八只手都不够用,哪有时间来?小茹病了?依依急道:怎么回事?身体那么好的人怎么突然病了?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九章 有朋自远方来(中)身体好,久不生病的人,一旦病了起来,那就来势汹汹的十分吓人。

民间不是有句话吗?所谓小病不断,大病不犯,一个人若是总不生病,一旦病起来,就可能把以往身体里潜藏的隐患一次性的发出来,发个够。

易青在西北拍戏的这几个月,孙茹一直忙着和印度影业合作的事。

她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家,还是第一次接手这种国与国之间的文化外事交流和商业合作的事务,难免有些战战兢兢,无从下手,虽然外有韩山平,内有一帮经验丰富的职业经理人和助理们帮衬的,但是很多事情还是必须她亲历亲为。

光是来来往往的公文和谈判,就搞了几个月,自从大事渐定,这帮印度影业的首脑来了北京之后,孙茹更是白天忙完公事,晚上还要跟他们饭局应酬——吃得油腻燥热,晚上又睡不塌实,白天工作压力又大,时间一长,抵抗力免疫力不下降才怪。

春节从香港回来,她就染了点小感冒,当时根本没放在心上,照样上班办公——那么多事情等着办,根本放不开手,哪有停下来养病休息的福气?宁倩华和一帮同事倒是使劲的劝她休息,可是这位孙大小姐杏眼一瞪,恐怕是易素亲自来了也不好使,谁能拗得过她的小性子?本来以为过了正月。

北国寒冷的冬天也该过去了。

没想到开春就下了两天雨,北京越发显得春寒料峭。

孙茹出入地时候多少淋了两滴雨,沾染了点寒气,本来的小感冒变成了大感冒。

夜里又发起烧来——这一发烧不要紧,一连烧了一天一夜,生生把个工作狂给撂倒了。

孙大小姐这下算老实了。

要不是宝叔发现的早,把她送医院输液,指不定要闹出多大动静来。

在家里养了两三天病,病情多少缓了点;烧退了,头也不疼了,身上好象有了点力气。

宝叔早就绷着脸没收了她的手机,不让她管外头地事,全交给宁倩华处理。

让她安心养病。

不过小云从老家回来,到家里来探望她的时候说漏了嘴,还是让她知道了——易青和剧组明天的包机回北京!孙茹当时就想约小云明天一起去接机。

吓得小云死活不肯——要是让宝叔知道了,还不把自己好一顿臭训?今天一早,孙茹挣扎着想下地化妆换衣服,去接易青。

可是手刚一伸出被窝,立刻觉得全身酸痛无力。

两眼金星直撞。

正所谓好汉只怕病来磨,何况她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

当下没得奈何,值得乖乖的缩回被子里。

捂紧了发汗。

想到自己这么没用,一场大活儿眼看干到最后收尾了,居然病倒了耽误事——本来还想着等易青杀素归来的时候,能手捧印度佬的合约,笑吟吟的在他面前炫耀一下表表功,给他个惊喜,现在全泡汤了。

想到这些,孙大小姐禁不住赌气的流下泪来,一肚子的心不甘情不愿。

将将躺到午饭地时候。

才在纳闷保姆怎么还不送饭进来,忽然听见外面客厅里有些响动,想必是宝叔从公司回来了,也不知他们接到易青没有,易青知道不知道自己生了病?伸长脖子盼了半天,也不见宝叔进来。

本来就是在病中,心里郁闷,这一不顺心,更加的不快,擦了擦眼泪,噘着嘴也不知跟谁赌气,翻了个身索性埋头睡了起来。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忽然鼻翼边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肚子里立刻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孙茹心里恼恨这些人这么迟才来送饭,一掀被子探头向外看去,定神看清了来人,吓得大叫一声,连忙把被子兜头蒙了下来,紧紧的缩在里面,一丝缝隙也不露出来。

易青端着餐盘走进房间,见她象只受惊的小猫一样一下子缩进被子里,倒象见了鬼一样,大惑不解;连忙把盘子放在一边,拍着被子问道:怎么了?蒙着头在里面干什么,孵蛋吗?被子里一阵扭动,穿出来个变了形的声音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来之前也不说一声,你快走快走,不想看到你?这是怎么话说地。

我几时得罪你了?易青愕然道:我可是一下飞机就跑过来了,连公司都没回。

乖,别闹了,快点出来,被子里空气不好,会蒙坏人的。

说着,易青伸手扯了扯被子。

谁知孙茹紧紧的抓住了被子两头,说什么也不松开,裹得更紧了,忍不住在里头嘟囔道:不出来,就不出来!病了一个星期,象个痨病鬼一样,丑死人了,你赶快走,不给你看!易青这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闹了半天,是为了爱美,怕被自己看见病后地样子。

哎呀,可惜啊可惜。

我亲自下厨做的鲍鱼鸡丝面和甜品,有人却无福消受啊,易青憋着笑故意大声道:好吧,既然你不想吃东西,我拿给保姆阿姨吃好了。

这两天公司事情忙,我下个礼拜再来看你。

说完站起身来,双脚使劲在地上跺了几下。

孙茹一听这没良心的要走,而且要一个星期以后才来,一急之下,掀开被子恼道:你敢!却见易青笑吟吟的双手抱胸,站在床边看着自己,一脸的戏谑和坏笑,心里知道上了当。

又羞又气,索性把长发一笼甩在脑后,做了个鬼脸,恨道:大坏蛋。

吓死你!讨厌鬼!易青见她面容清瘦,两颊略显苍白憔悴,不由心中一酸,说不上的一阵怜惜心痛。

这么多年来,他眼中地孙茹的标准形象,一直是当年在考场外邂逅的那位一身火红风衣地长腿美女;孙茹在人前地样子总是容光焕发,自信潇洒,神采飞扬,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弱势的样子。

此时的孙茹,非但没有如她自己所说的变丑。

反倒平添了一段多病多愁的风流姿态,显得我见犹怜、楚楚动人,一双星眸不但没有因病而黯淡。

反倒因为清瘦了些,显得更加清澈柔媚,正淘气的望着自己。

易青叹了口气,端过餐盘上那碗挂面,道:没想到啊。

孙大小姐变成了林妹妹。

快吃东西吧!孙茹见了他关切的神气,心里一阵阵暖洋洋的;见他一身的灰土,知道他是刚刚从西北飞回来。

一刻不停的就赶了来,更禁不住芳心窃喜。

于是高高兴兴地拉过衣服来披了,接过面碗吃了起来。

易青柔声道:我在机场就打电话回来,让保姆阿姨拿鲍鱼煨好了汤,回来给你炒了点鸡丝贞笋,下了挂面,怎么样?好不好吃?孙茹抬了抬下巴,拿筷子指着易素点了一下,嗔道:好啊你。

光给我喝汤,把鲍鱼藏起来自己吃!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却吃得十分香甜,一会儿工夫,连汤带面吃了个精光。

易青端过一个小盅来,笑道:慢一点吃,谁和你抢了。

来,把补品吃了,这可是易氏独家的糖水荷包蛋。

孙茹一听就笑了,想起几个月前那个晚上,一脸幸福的道:你呀,就会做这一个甜品吗?咖啡壶煮方糖荷包蛋!这次用地可是正宗的冰糖。

易青正色道:我还放了二两燕窝呢!半凝不凝的流黄荷包蛋,混着温软甜滑的燕窝,流进口中有一种异样的香气,让人整个心情都愉悦放松了起来。

易青坐在床边,抱着孙茹地身子,时时帮她掖掖被子,见她吃得香甜,习惯性的去够她手里的汤匙——这是两人念大学时就落下地毛病,彼此碗里有好吃的东西,没有不抢的,而且时常大庭广众之下你一口我一口,也不避讳。

孙茹见他来抢,连忙一闪躲过去了,笑道:别闹,我感冒刚好,再传染给你。

易青笑道:我能象你那么娇弱?看看哥哥这身板儿,刚从祖国西北万里黄沙中支援贫下中农回来,马上又要投入到火热地社会主义新经济建设的浪潮中去了。

孙茹奇道:你这趟回来不是就该歇下了吗?这半年都没有戏,《双枪老太婆的政审和准映又不用你操心,都是早排好的政治任务了不是?那是,易青坏笑道:可惜呀,天生的劳碌命。

印度佬还在大使馆的招待所等着消息呢,我这个华星老总不去,中印两边下一步的谈判怎么进行?唉呀!你现在学坏了啊!还学会摘桃子啦?孙茹嗔道:我辛苦忙活了小半年,都累病了,临到签约了你倒接手了。

那可不行啊,告诉你,我马上明天就回去上班,这事我得善始善终。

易青疼惜地抚摩着她的秀发,歪了歪嘴,挤兑她道:等明天干啥。

有能耐现在就下楼,开车到公司再回来打一个来回,我就信你能上班儿。

孙茹知道说不过他——明摆着的事儿,如果她要还能挣得动,今天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机场接机?以易青的聪明劲儿,用鼻子也猜到了,孙茹的脉还有他摸不准的?其实,你的心意我也知道,孙茹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妥,叹了口气道:光是涉及这次谈判的文案和各类细则,以及签约后两国之间各个院线、制片商的的利益分配问题……等等这么一大堆的事儿,光是文案我们一组人就做两个月;你原来也没参加过我们的工作,现在突然间中途接过来,光是熟悉情况再快也得花上一两个星期……那些印度人能等得了吗?到时候勉勉强强上去。

万一在印度佬面前说错两句话,那丢人可就丢到国际上去了。

不行不行,说不得,还是我挣命吧。

希望明天……最迟后天。

能身体好点儿,开始工作。

易青听了哈哈大笑,好象这件事情真的很好笑似的,好半天才缓口气,一脸骄傲地不屑,侧着头问道:你真觉得,看你那点文件,我需要一两个星期时间?一两个星期都高看你了,你知道有多少内容吗?我跟你说,单是……说到这里。

孙茹突然停住了,这么多年了,她还真忘了这个茬儿了。

现在猛然想起,一脸骇然的看着易青,喃喃道:我倒给忘了。

别人可能真要一两个星期,你……你肯定不用,你可是个变态…………确实变态。

两人说完话没多大工夫。

易青就拿出手机给孙茹的助理打电话,让他们把孙茹办公室里有关这次谈判的一切文案和资料全部送到孙大小姐家里来。

等文件和资料送来,易青也不多说。

打发来人回公司去,自己就在孙茹床边,把东西放在地下,自己席地而坐,一份份理起文案来。

一个下午时间很快地过去,易青也时不时的抬起头来问孙茹两句,一边飞快的默读着眼前的东西。

说话就到了快要吃晚饭的时间,孙茹正感到百无聊赖的发闷,忽然见易青抬起头来。

深吁了一口气,面有喜色。

孙茹吓得乍了乍舌头,吃吃的问道:你……你,你不会吧?我们累得半死搞了半年的文案,你一个下午就看完了?纠正一下,易素正色道:不是看完了,是背完了。

现在印度全国任意一条商业院线,在合作中同我们中国电影企业的分城是多少,如何上税,音像制品从那个渠道发行,分成利润又是怎么样……等等等等,只要你问,没有我答不上来的。

孙茹象看个怪物一样歪着脑袋看着他,仿佛她第一次知道易青有这种奇怪地能力一样——她仿佛又看到了八年前在电影学院导演系考场上的那一幕,这个怪物过目不忘的背出了一段短片中地全部二百多个镜头。

憋了良久良久,孙茹才从嗓子眼里蹦出一句话来: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易青哈哈一笑,收拾起地上的文件资料,找了个小旅行箱装了,提在手上,对孙茹道:你安心养着吧,我先回公司去了。

明天我让依依和小意过来照顾你。

你可乖乖把身体养好,把人养胖了,不许再想着工作的事儿,等我跟印度三哥签约回来,要是发现你又瘦了,我可不收货!孙茹一听他要走,急道:都什么点儿了?这个时候还走,我们家没有饭给你吃呀?吃了饭再走,我让阿姨去买只烤鸭回来。

别介,我还得赶在天黑下班前,去一趟外国语学院呢,联系点儿事。

易青笑道:让阿姨专心准备你一个人的病号饭吧!孙茹奇怪的问道:你又搞什么东东,咱们手头上地事还不够你忙活儿的啊?你跟北外又有什么业务?易青哈哈一笑,提起小箱子,神秘的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为了表示咱们同印度国际友人合作地诚意,我得花……花大概两天半时间学会印度话,至少要达到普通翻译的水平。

这回孙茹倒一点也不惊讶,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道:恩……两天半。

……第二天中午。

春雨初歇。

北京的太阳今天格外的好,暖洋洋的照得人心情愉快。

小云最近通告比较少,一早来到公司,就是练歌。

话说上帝给人关上一扇门,必然打开另一扇窗户——小云最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唱歌了,而声乐老师也说,她的歌是越唱越好。

走不成依依那种实力派,那就做个双料天后也不错——谁说郑绣文不如章曼玉?中午从隔音室出来,一边喝水一边拿出手机看看刚才关机那段工夫有没有人找——一看之下,坏了!一串电话号码都是易青的,看样子找得挺急,大概是不知道自己在公司练歌,不然早打公司电话让人进来叫了。

小云连忙拿起手机给他拨了过去,不一会儿,那头响起易青的声音——……喂,美女!你赶快来一下,我下午有事找你帮忙……你没吃饭呢吧?来这儿跟我一起吃吧……我在魏公村,外语学院这块一个饺子馆里呢……你来了就能看到,快来吧……我跟你说,今天我这事儿只有你能办,找别人全不行……挂掉电话,小云啼笑皆非地看着手机发了会儿楞,笑道:这易青也不知是怎么的,哪里象是个做着几亿几亿大生意的大集团主席呀?有时候又觉得他好象挺沉稳挺有心思的,有时候又象个大男生似的,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的。

什么事还整的那么神秘?(网友淘太郎上传更新)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十九章 有朋自远方来(下)我上当了!看着某导演死皮赖脸的坏笑,小云气鼓鼓的说着,用手敲着面前的一大叠半人高的印地语书籍资料。

嘘……肇事者连忙转移话题,一本正经的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肃然道:图书馆阅览室,请保持安静!说完正襟危坐,做老夫子态,端书在手,遮住了脸偷笑。

小云叉着腰,噘着嘴盯着那本八页开的印度风情图册看了半天,仿佛自己的眼睛是死光武器,可以透过纸页直接把图册后面的恶人穿个透明窟窿似的。

这里是北外图书馆小语种阅览室。

北京这座外国语学院是全国外语大学教育的头把交椅,更是中国外语教育的殿堂;建国之后,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外交官出身于此——每年中南海都要在这里选人,今日是莘莘学子,明日便是随员、参赞、大使等等代表国家的外事官员,好不威风。

不过,许多地球人都知道的,这所高校除了盛产外交官之外,还盛产另外一种人才,那就是演艺人才。

除了从政之外,外国语学院不少高才生的首选,是做主持人、歌手、演员。

事实上,近几十年,也确实有不少北外出身的艺人,在娱乐影视界声名大躁。

比如当年红极一时的杨岚姐姐,比如过了三十岁反而越来越红的何迥老师。

而且,除了中南海之外,中央电视台也是每年来北外选人地重要单位之一。

据说这里的学生男生素质优异。

女生气质高雅,虽然缺少专业能力,但是稍加调教,便十分的拿得出手去。

北外的这种热衷文艺、重视艺术氛围地传统,据说是由来已久。

当年敬爱的周总理他老人家视察北外,语重心长的对师生们说道:输交官一定要懂一点艺术,没有文艺细胞的外事官员,搞不好这项工作。

——原话虽非如此,但大抵是这个意思。

我中华民族有五千年文化传统,最重文章礼仪;而西方人则最重艺术。

他们重视音乐、美术、电影、雕塑、舞蹈……一点不下于我们重视文章礼仪;因此总理当年才有此一说,一个外交官去西方诸国,在外交应酬的场合侃不上几句艺术。

大抵会被西方人看做是蛮荒之地来的土著,而被轻视,个人面子事小,有巫国体事大。

从那以后,北外学生学习艺术风气日盛,和电影学院、音乐学院等等艺术类高校之间的联系也日益紧密。

事实上。

凡是我们国家出去的外交官,无一不是具有相当的艺术修养,就连前几年连着两任国家主席出访。

也可以看到他们在国外唱歌跳舞、演奏乐器,做亲善文艺外交——中国外交界文艺风气之盛可见一般。

电影学院和北外的交情由来已久,北外大概是北京高校中除了电影学院之外,给学生放电影放地最多的一个院校,而使用的拷贝,大多都从电影学院购买。

当年易青念大学地时候,就有几个铁子,是北外的学生干部,其中有一人留校做了老师,混得不错。

易青昨天从孙茹那里出来。

就赶紧联系这位仁兄出来撮了一顿生猛海鲜,然后又找到电影学院负责联系北外的那为校务老师——总算易大导演还有几分面子,第二天这两人就牵线为易青弄到了一间独立的阅览室单间,就在图书馆小语种系的藏书柜旁边。

话说易青既然立志要在两天半内学会一门外语,那势必要阅读大量地有关书籍资料;但是以他的阅读速度,看完一本再自己去书架上拿,一来一回纯属瞎耽误工夫。

所以非找人帮忙不可。

不过虽然有许多人知道易青的记忆力恐怖,但是真正恐怖到什么程度,见到过他极限发挥地人,还真就没几个。

准确的说,只有一个——就是当年考电影学院导演系前夕,在海淀图书城陪着他,在一个下午之内看完全部电影类藏书的小云。

小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亲眼目睹那场九星连珠异事的人,更是唯一一个清楚的知道他的超人天赋来源的人。

现在既然要再使用一次这种偷天之功,那只好一客不烦二主,还请卢云小姐来帮忙做做书童了——关于自己的异能这种事情,易青觉得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一传十、十传百,真要传到什么国家机构那里,哪天晚上被人偷偷绑了去,切片做了科学研究都不知道。

……小云算是被他给气死了。

原本是喜孜孜的来见他,还化了淡妆,选了件漂亮衣服,大动干戈地找了三拨保镖助理交替掩护,还不知甩掉那些烦人的尾巴’没有——谁知道居然是来给他当搬书的苦力!这位仁兄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居然还真就好意思让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给他做书童,自己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只顾埋头刷刷刷的翻着书页。

本来,红袖添香夜读书,美人伴读书生低眉,这是何等浪漫的雅事,结果被某大木头搞得这么没有情调,也难怪小云牢骚满腹,腹诽不已了。

易青面前的书,渐渐越垒越高的多了起来;气归气,小云还是照着手里的北外印地语系教授帮易青开出书单,一行行对着中文书名,把他需要的书从外头的藏书柜弄到他的面前。

……所谓印度语,其实是一个宽泛的概念,事实上并没有这么一种语言;要说印度国语,其实就是印地语。

说到印度通行的官方语言,包括了英语和印地语两种——孙茹在前期的谈判交流中,和印度代表们用的,大多都是英语。

假如说学习英语的难度是十,那么学习印地语的难度大概就是十的N次方了。

在北外,这种冷僻的小语种,学习的人也不是太多,除了应用不广的缘故之外,它的难度之大也是令人望之生畏的原因之一。

万事开头难,易素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时态、语法、阴阳性啥啥的理出了一个头绪。

好在他用的是囫囵吞枣的干法,别管理解不理解,只当是天书,生记下来就是;记得多了,看到后面想起前面,自然产生了一种融会贯通、恍然大悟的感觉,越学越加顺畅起来。

这天一直学到夜里,北外宿舍区打响了熄灯铃,易素和小云才离去。

第二天一早,易青约了小云又来到北外。

打开那间阅览室进去,里面的东西一点没动,易素一屁股坐下,接着昨天晚上最后看的那本书夹了书签的那页,埋头看了下去。

小云知道他这种持续记忆最怕干扰,所以也不敢跟他说话,乖巧的坐在一边,继续帮他理书,到了吃饭时间就出去帮他买个饮料买个汉堡什么的。

今天小云是自己开着自己的那辆精品小跑,直接进得北外校圆,根本没带助理之类的人,也没搞什么障眼法——谁爱跟谁跟去。

说不定明天还写出一条,说她卢云努力学习外语,准备和华星解约,正式进军好莱坞之类的;最难听也不过说她被外国导演包了云云,这都是小菜了。

一天时间很快又过去了。

晚上八点多钟,饥肠辘辘的易青红着眼圈抬起头,带着歉意和感激的看着小云。

小云打了个无聊沉闷的呵欠,问道:看完了?收拾吧!语气正常的好象易青看完了一本言情小说一样——天知道,这个变态用一天半时间,看完了一个印地语系研究生六年内应该看的全部书籍资料,光是整理这些照西,两个人也得花上一两个小时。

别收拾了,您还没用晚膳吧,小人请您移驾全聚德孝敬您一顿?说着,易青连忙殷勤的上来给小云揉起肩膀来,讨好的道:您受累、您辛苦,您对小人的恩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汹涌而来,又如巍巍高山……行了行了,别贫了。

小云幸福的靠在他身上,在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拍了拍,问道:明天还来吗?其实小云早就想通了——这是易青最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他只能跟我卢云共享。

那场九星连珠把她和易景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就凭这点维系,她和易青这辈子就很难拆解的开——仿佛是冥冥中有一种神奇的宿命,决定了自己和易青的情分。

在天意这个玩意儿面前,什么依依、什么孙茹,全都得退避三舍——用周星星的话说:上天安排的,还不够你臭屁的啊!最大嘛!想到这些,小云这个书童就做的心甘情愿,不知心里有多美了。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章 一旗麾指天下从(上)广电大楼的礼堂里,满座悄然。

只听见一把极有磁性、极富煽动性的声音,在滔滔不绝、喋喋不休、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韩山平和他的翻译坐在一旁,他看向易青这个小师弟的目光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了欣赏。

虽然今天,他和易青是共同担任谈判的中方代表;但是,除了一开始双方用英语来互相寒暄的那些开场白之外确实够震惊的。

生生把这十几个印度三哥哥给震得不善。

今天来到礼堂来参加中印商务谈判的有两位印地语翻译,一位是政府给韩山平专门配置的印地翻译;另一位是易青带来的,经北外的老师介绍,聘请的他们学院的一位下海的副教授,来担任他的商务谈判助理,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个翻译。

不过现在这两位专业人士现在全成了聋子的耳朵了。

因为中方代表中的这位,比他们这些专业人士更专业。

印度一方的代表有三位,来自印度三大影都的三家最大的影业公司,领头的是一位婆罗门,名叫巴尔哈因德寇塔森辛——易素学了几天印地语,知道这个名字中,姓是在中间的,也就是说这位巴啥啥先生其实是姓塔森,也就是塔森先生。

塔森先生现在越看易青越顺眼,越看他越亲切。

易青的印地语流畅自然。

语意丰富,善用诸多比喻、借指等精彩的修辞;他不仅精通印地语,而且用语高雅,措辞平易之中偶现华丽,而且往往出语幽默。

风趣之中带着古雅,最绝地是,这个中国电影家对印度的历史、文化、民间逸事趣闻、风土人情乃至一些历史名人的脾气兴趣嗜好掌故等等,无一不是了如指掌。

马克思曾经说过:印度没有历史,事实上,印度人不注重记录和整理留存自己的历史,现有地印度历史除了靠西方一些旅行家游经印度时留下的一些笔记,以及中国留学僧人玄奘、法显等人的传世行记中能够得到一些一鳞半爪的记录之外,几乎所有的印度历史都是和神话传说混淆在一起的——所以一向厚道的马大大才会说那么句有点伤人的话。

但是印度人自己却从来不这么认为。

尤其是象婆罗门这种高种姓门第,对他们自己的历史文化是非常重视、非常自矜自负的。

在他们看来,那些神神怪怪地神话一样的历史。

根本就是印度真正的史实,都是发生过地,印度人本来就是神的子民。

在印度。

种姓制度的残留使得许多形式印度本民族的文化,文艺方面的东西,只能为高种姓门第所拥有。

低种姓,尤其是印度人所谓地不可接触的贱民,那部分民众,其实连享受教育的权力也仍在争取中)印度官方说法)。

这种文化现状,使得印地语派生出来地古语文化。

产生了一种分层。

贵族式的高雅古奥的语言和平民使用的语言其实是不一样的。

通俗点说,就好比高种姓的人说文言文,低种姓的人就说大白话;再比方说。

贵族说的是阳春白雪,青民说的那种就是下里巴人地俚语方言。

而易青现在说的,就是这种高种姓门第很看重的、他们自以为很牛B的贵族式印地语,用语古朴典雅,比兴高深委婉,高度展现了印度几千年的语言文化积,带有印地文化特有的神秘而华丽的色彩。

现在,在塔森先生和印度代表团的十几位电影商看来,这位易青导演简直就是一位流落民间的婆罗门王子,拥有那么高的贵族式文化修养;他的印地语和他对印度历史文化的了解程度。

简直就象他是从小在印度高种姓家庭长大的一样。

易导演,莫非曾经在敝国长期留学过?塔森情不自禁的问道。

随即他自己马上在心里意识到,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今天的印度虽然已经远比以前开放,但是来印留学的外国学子实在是寥寥,如果这些留学生中有一位后来成了中国炙手可热的头号青年导演,那在印度国内恐怕早就是天大的新闻了。

我是没有这个福气了,易青礼貌的回答道:那是摩诃耶那提婆的功业。

但是我希望今天在这里的善人们,能促成我们的合作与联盟,将来能让许多仰慕伟大的印地文化的中国青年,能到贵国去学习。

摩诃耶那提婆就是印地语中大乘天的意思,这是当年的印度人对唐朝留学生玄奘大和尚(就是〈西游记里那个耳根子很软的大胖和尚)的称呼。

易青现在对这种发音拗口,词义复杂古奥的词句,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十分潇洒。

在场的几位印度大乘佛教的信徒,听闻大乘天的古印地语发音,赶忙合十默念佛号。

塔森连忙打蛇随棒上,接口说道:其实说到电影方面的交流,当然是我们的青年孩子们来中国,同中国的电影艺术家们学习,这也是我们这次来所期盼得到的贵国一方最后的诚意,也是我们在谈判阶段唯一的正式要求。

说罢,塔森和他身后的几位印度代表团的成员突然都非常紧张的盯着易青和韩山平。

易素有些感到愕然。

这种文化交流的事情,何必拿到正式的谈判桌上来谈?自己去中国大使馆办签证办留学手续就是了嘛!韩山平显然也摸不准这帮人的脉,迟疑了一下,立刻一个太极推手打将过去:当然,原则上。

我们将给予贵方最大的诚意,无论是哪方面的,我们当然也真诚地希望,两国的年轻电影家能得到充分的交流和彼此学习的机会。

易青听罢暗暗喝彩——真不愧是职业政客啊!这小外交辞令整地。

乍一听好象啥也没说,可这要是仔细的一听嘛……它还不如乍一听呢!韩山平说的是英语。

尽管知道这帮印度佬个个都有英语八级的水平,但是翻译还是礼貌的把这话翻译成了印地语。

几个印度代表团成员面色郑重,交头接耳的商议了一下。

随后,塔森则代表印度方面表示,愿意承认中国在中印两国的泛亚电影联盟筹备委员会中占据主导地位,并且推举中国代表为将来的第一任泛亚电影联盟主席;条件是,希望中国代表团能促成,让印度尼赫鲁大学的电影学系的大学生能大批地来到中国学习电影,并且和电影学院的部分教师进行交换教学。

……印度代表团的这个最后额外条件,就象天上砸下块馅饼……呃。

不对,是砸下块印度抛饼,活活得把易青和韩山平砸得美晕过去了。

印度是世界电影产业地第二大潜在市场。

它和中国一样,有着十几亿人口,其中有几亿是具有电影购买力的城市人口;而宝莱坞的电影产量,则是世界第一的,远比美国好莱坞的电影产量还要高。

但是说到票房价值。

宝莱坞地产品可能十部都及不上美国人一部。

印度电影最大的缺憾,就是电影的题材形式太单一了。

甚至有人说,印度除了歌舞片、音乐片以外。

几乎没有电影。

一个国家一年产几千部电影,却没有故事片,这真是一大怪事。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当中国电影在几乎一无所有地废墟上开始踏上电影改革的大路时,我们的紧邻印度,他们的电影产业也在面临着一场颠覆性的改革。

一些印度先进、开放的知识分子,立志要打破传统电影僵化、死板、无法与国际接轨的现状,这就是著名的印度电影第二次新浪潮运动。

简单的说,印度电影改革家们认为。

印度电影不该只是连接吻都要被抵制地那种保守的旧式样板戏,更不应该只有歌舞片和音乐片。

印度电影要走向市场、走向国际,世界各国的电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印度电影就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不能说,只让美国大片进印度来赚印度人的钱,而印度人却没有拿得出手的产品去赚美国电影市场乃至世界电影市场上的钱。

但是要搞新浪潮改革,至少得有两个条件。

一个是资金,也就是钱;另一个就是学术技术保障,也就是通晓电影学的人才。

以往其实也有不少印度人去到世界各个电影强国去留学学习,包括来中国的电影学院,但是都是零散的民众中的个人行为,而且这些人学成之后,大多都留在国外,因为本国的这种电影风气不适合他们发挥。

现在,以易青为首的中国电影家们向他们伸出了橄榄枝,这种双赢的合作其实也他们自己很期盼的,所以一开始孙茹他们的工作就进行的相当顺利,两边可以说一拍即合,偶有分歧的不过是些非原则性的利益问题。

但是他们一直有一种顾忌——在印度人的传统意识形态中,他们对文化的封闭、保护的意识是很强烈的,他们对待知识就象对待一个有质有型的实物一样,高度重视它的所有权。

在这样的意识形态下,他们总是潜意识的认为,让中国人交出这么多年来电影学研究的学术成果、专业技术,是一件很是一回事的事情。

——这简直让易青联想起,以前在历史课本里看到的那些大航海时代的航海家们,拿自己船上的食盐跟南美土著换钻石的故事。

没想到,在这么开放的时代还有这种事。

在印度代表团看来是大问题的事情,在易素看来简直不是问题。

电影学院在N多年以前,就已经大开方便之门,接受来自上百个国家的留学生了,甚至专门为留学生们建了一片宿舍和一座留学生楼;至于出去讲学赚外快,想来那更是电影学院的老师们求之不得的事情——易青简直可以拿这个两头做人情了。

但是韩山平显然是个很会谈判的高手,大侃政策和中国国情,列举了促成这件事的许多难处,直到印度代表团肯再让出一部分利益后,才面有难色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

……三天后。

中印双方经历了长达七个月的两轮谈判,终于有了结果,并正式在广电大楼会议室签定了合约。

中方代表是中国国家广电部、电影局,以及韩山平代表的中影集团、易青的代表的华星集团、黄家兄弟的华裔兄弟影业、于董的博南集团,而印度一方代表的是印度文化部和塔森等人代表的印度三大影都的十大影业联盟。

合约规定的细则有一百多款,但是简单的说,就是以后中国的电影卖到印度,就象北京产的电影买到四川一样方便;而印度人要到中国来拍电影或者给他们的电影做宣传,就象上海人去湖南拍戏做宣传一样方便——总之就是两个的电影产业就象一个国家的产业一样,这叫无差别产业互相贸易。

同时,成立泛亚电影联盟中印筹备委员会,易青任主席,孙茹任执行主席;作为交换条件,今年七月开始,印度以一批一百二十人到一百五十人的批量,派本国留学生来电影学院留学,并由电影学院的师资力量为主寻,每年由中方组织中国的电影教育家赴印讲学。

当然,同样的,印度方也会每年派他们的电影家来给中国学生讲讲歌舞片和音乐片这些他们擅长的东西——这叫平等交流,大家都有面子。

……赚到了,这家伙真叫赚到了。

签约仪式完成后,易青一脸庄重亲切的奸笑,和塔森大力握手的时候,一边很有风度的望着记者们的相机镜头,一边很小市民的想道……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章 一旗麾指天下从(中)许多年以后回过头来看,中印两国的这个合约实在是件大事,意义深远。

当时中国和印度加在一起,有三十亿人口。

也就是说,这两个国家占了地球上的人类总数的几乎一半!资金技术等等问题,其实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谁知道明日的世界会怎么样?但是人口和市场潜在人口这种数据,却是实打实的硬件、铁梆梆的本钱。

易青的初衷,就是拉过这个伙伴来,用这种庞大的潜力市场做诱饵,去拉其他的美国电影产业价值圈之外的国家入伙——任何一个国家的电影产业,面对一个三十亿人口的庞大的不可思议的市场在召唤的时候,都无法不为之心动;当然,除非他们有毛病,或者跟钱有仇。

没有人会跟钱有仇的。

据说当年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前夕,《纽约时报》这样描述当时支持战争的英国商人——……一想到马上要和四亿人开放贸易,大家都象疯了一样……打开一个四亿人的市场,就足以使一个国家发动一场战争。

现在是和一个拥有三十亿人的市场,进行电影产品的无差别公开买卖——这笔帐谁都会算。

……北京。

华星大厦。

病愈恢复了工作的孙茹,又精神抖擞的投入到新一轮地忙碌中去了。

只不过,和以往不同的事,这两天孙副总裁的办公室里。

总会传出莫名其妙的笑声——那种欢畅已极地愉悦的笑声,一旦传过了空旷迂荡的走廊,经过了反复的折射和回响之后,就会变得异常的……阴森和揪人。

令人听到后心悸不已。

两个上来给孙副总裁的行政助理交文件的年轻文员,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两个小女生还在有说有笑的商量,下班后去那里FB(腐败)的严肃问题,忽然听到—噢……哈哈哈哈……一阵凄厉的笑声,登时让两个女孩吓得在电梯口尖叫了一声,第一念头就是——我们大楼里闹鬼!不过这鬼挺奇怪地,怎么笑得这么高兴?难道‘下面’也有中彩票这回事?别胡说了,怪吓人的。

说着,两人心有余悸的往光线不足地走廊尽头看了看,一起抽搐似的摇了摇头。

然后突然对视着扑哧一笑,低头向另一边的助理办公室跑去了。

易青的行政助理配置本来就不太够,马丽丽走后人就更少了,反正他这个人一向只抓大方向。

累死人的事都是别人去做地,所以干脆,正副两位老总的助理都归拢到一间大办公室去了。

两个女文员,跑进阳光充沛的大办公室,看见这么多忙碌地人。

立刻觉得内心充满安全感。

她们连忙走到孙茹的行政助理面前,放下东西道:吓死我们了,刚才一上来就听见……咦?是不是谁在拉片室里看恐怖片呢?孙茹的助理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句:没你们的事,少打听!下去工作吧!两个女生乖乖的出去。

两人一走,大办公室几个人立刻憋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大笑,有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两天是第几拨了……咱们孙大小姐杀伤力也忒强了。

下次跟下面艺创部的那伙人说说,赶明儿开个鬼片的话,可以让孙副总去笑两声……别他妈扯了。

人家大小姐笑两声怎么了,你这两天没忍不住笑过?可不是,照这么看的话,这拨事情做完。

大概三年之内,咱们华星集团地规模起码要扩张五倍……五倍?那是基本数!等新影城计划拿下来,五十倍都有可能!年底易头儿和大小姐发红包的时候你就瞅吧!咱们今年兜里这钞票呀……嘿嘿,行市看惩!啧啧……笑得好,笑得好!咱们大小姐再多笑两声,这钞票就哗哗地呀,哗哗地;俺们华星的事业啊,那是岗岗地呀,岗岗地……就是,省得香港华星那帮孙子,整天笑话咱们总部比他们还穷;奶奶地,到时候他们给咱当个分部都不干,告诉丫的,按规格比例,降为华星驻香港办事处,以后见到总部的同事,都得叫大爷、叫大奶奶……哈哈哈哈……我说,你们这帮小B崽子,别鬼扯了行不行?上班时间聊天磨牙,你们都很闲吗,手上这些事情做到天黑都做不完呢,亏你们还有这心情……大抵是办公室里年纪最长的这位老哥有点威严,唬着脸说了一句,大家都不做声了;与此同时,办公桌上的内线嘟嘟的向了起来,不一会儿,传来孙茹的声音—易总在哪里?找个人去问一下,请他从外面回来后马上到我这里来。

……易青一早去了韩山青那里。

《双枪老太婆》的政和准映,刷得一下就批下来了,比以前哪一部华星电影批的都快。

易青今天专门过去跟韩山平打了招呼,说了说要把这批拷贝送去美国上映的事。

毕竟这个电影,名义上是中影和华星联合拍摄的。

中影这边自然是千肯万肯,主旋律电影出国出口捞外汇,这对于中国电影界来说还是大姑娘入洞房头一遭。

易青当初在做个电影的时候,就一直尽力把它做的不象传统主旋律电影,所以这下把它送出口的时候,包装宣传方面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双枪老太婆的美国版里头,女主角其实就象个女牛仔一样,很符合美国式英雄主义的那种审美观;依依和小意又是续张子怡之后,美国民众最认可的中国女影星。

两个瘦弱娇美的中国姑娘,别着两把带红缨子的驳壳枪,面对强大的侵略者奋起抵抗,象个罗宾汉一样充满传奇,令小日本闻风丧胆——这样的剧情很容易为美国观众所接受。

加上里面精彩的动作,考究的美工布景,还有摄影、音响效果无一不精,几百人做群众演员的大战争场面也比电脑后期做出来的更有震撼力……说起来,易青对这部电影在美国的放映发行还是挺有信心的。

头疼的是,谁去詹姆斯那里,负责这摊子事情。

依依和小意是一定要跟去的,配合詹姆斯那边做宣传什么的,但是总不能让两个演员累死累活的,行政方面的事情总是要有人主持;也不能全部撒手让美国人那头去弄,华星这边总是要派个负责的人。

但是,实在走不开啊!孙茹、宁倩华和自己,现在都是忙得快要飞起来的时候,哪有工夫去做宣传推广方面的事。

别着急,小朋友,车到山前必有路嘛!韩山平如是笑着安慰易青道。

废话,你个老狐狸,你啥也不用干,等着分钱就行了,你当然不用着急了!易青一边腹诽不已,一边告别了老师哥,开车回到公司。

一进大堂,前台的姑娘们就笑盈盈的道:易总,总裁助理办公室的人找,说让你一回来就去孙副总那里一下。

呵呵,头儿快去吧!听上面的人说,孙大小姐今天一个早上笑了好几次,准是有什么天大好事了!知道了,美女!咦?你脖子上这条新链子挺漂亮的,配你的皮肤哦!易景一边应着,一边心情愉快的和她们调侃着,往电梯那里走去。

呵呵呵……喂,易头儿看上你了,还不快去让人家摸摸你脖子的皮肤?下一个大片的女主角可能就是你哦!刚丫挺的蹄子,我看你是想招我撕烂你的碎嘴……哈哈哈……别闹别闹……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易青听见了外面的笑闹声,忍不住满脸都是笑意。

他特别喜欢现在公司的气氛,好象哪里都是笑声。

事实证明,中印签约这步棋,走得真是太对了;幸亏当初没有拿钱拿人去填奥斯卡那个无底洞。

这不,前两天又爆出社会大新闻了,好象张一谋又因为选什么题材进军奥斯卡的事,跟制片投资人干起来了,打得昏天黑地,举国皆知。

何必呢,何必呢?何必呢!何必呢……易青在电梯里得意洋洋的一连唱了四五个何必呢,十足十的小人得志。

早晚这些人都得醒悟过来,归入泛亚影业联盟的大旗下来,这才叫一旗麾指,天下景从呢!易大导演很臭屁的在电梯里想道。

叮!到了。

易素三步并两步,推开孙茹办公室的门,走到她办公桌前,随手拿了个桌上的废纸团朝孙茹身上扔了过去,笑道:咋得?找我找得这么急?想你男人了?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章 一旗麾指天下从(下)我看你是皮痒找抽了是不是?孙茹站起来拿个文件夹就去拍他。

易青笑着躲了开去。

马丽丽滚蛋了之后,他在公司里说话可放肆多了,不用顾忌被人偷窥。

喂,傻妞!听说你今天早上又傻笑了一上午?易青笑道:怎么着,是不是又有几个国家的影业协会找来了?你现在快成万国女皇了吧?你才是傻妞呢!长得就象傻妞,还是个丑妞!孙大小姐嘴上一点不肯吃亏,不屑的道:多两个联盟的国家算啥,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告诉你,今天早上另有好事了!说着,孙茹神秘的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想不想弄个奥斯卡小金人玩玩?奥斯卡?你给发呀?易青笑道:人家张大大想了多少年都没想着,你一张嘴就一个,该不是潘家圆旧货市场淘来的?去你的!孙茹扔给他一张写满英文的请柬一样的信函,道:认识美国字儿不?自己看!易青拿起函件仔细一看,好家伙!他忍不住吃惊的失笑起来,对着孙茹叫道:这……晕菜了我,咱二师兄那海一样的美钞还真没白砸,居然还真让他虎口拔牙了嘿!啧啧,虽说只是提名……孙茹笑道:一早我打开一看,居然是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发来的。

请咱们参加奥斯卡颁奖礼的!我已经打电话给李氏国际那边核实过了,这可是人家二师哥拿一亿多美金给咱们换回来地!什么二师哥?那是我二师哥,你得叫李叔叔。

易青笑道。

看来李恩华这整整一年的奥斯卡大战,确实是没少用力。

给〈花木兰争回了最佳导演、最佳美术、最佳电影音乐、最佳摄影指寻、最佳外语片五项提名。

孙茹似乎没听出来他在辈分上占自己的便宜,仰头靠在椅背上想了一下道:咱们都走不开啊!你带队去领奖吗?哪有那闲工夫?易青瞪眼道:手边多少事情啊!告诉丫的啥啥美国电影艺术又是科学啥学院地,就说爷没空!说实在的,去了也白去,他们要是肯把最佳导演颁给我,我易青就爬到自由女神像上去向全美国人民道歉,然后再从上面跳下来。

我看,那个外语片也是提个名做做样子,没戏;要不是考虑到咱二师兄不容易,咱们连派代表去都省了。

胡说。

充什么大头蒜呢你!花了那么多钱弄来的提名。

怎么能去都不去一下?孙茹道:露个脸,配合一下《双枪老太婆的美国宣传也好啊!对啊!易青嬉皮笑脸了半天,这下想起来了。

他一下子坐直了起来,拍了下桌子道:我正愁这事呢。

我看,就让娴儿和罗胖子、何风师兄代表〈花木兰》剧组去奥斯卡颁奖礼;另外,让依依和小意也跟着去,再让宁姐安排几个得力的宣传部、公关部的行政管理。

跟着他们一起去。

参加完奥斯卡晚会,就地在美国配合詹姆斯他们做《双枪老太婆的宣传推广。

可不是,我就是这意思。

才想到这一层。

你可真是笨到姥姥家了。

孙茹瞥了他一眼,笑道:万一要是这五个提名里不小心拿了个奖,那《双枪老太婆可就发达了……哈哈,在美国大卖的中国主旋律影片,太牛啦!切,见过什么呀?瞅你那点儿出息。

易青笑道:现在这些都是小菜了。

等咱们这个泛亚联盟正式启动起来,整个亚洲的电影产业的盘子都在咱们手上转动,到时候咱们还用看美国鬼子地脸色?喂……对了,给我看看。

现在都有哪些国家愿意和我们商洽联盟的事了?你呀,你是什么筹备委员会主席,整个一个甩手掌柜的,什么都得来问我。

那是,不然要你这个执行主席干什么。

易青一边心不在焉地和孙茹斗着嘴,一边盯着桌子上的一整摞小山一样的文件来函等文案。

按照孙茹一向的习惯,一件事归一个档;这次凡是中影和广电出头去联系的,孙茹负责去接洽地,每个国家孙茹都给他们立了一个文件夹,厚厚的叠成一摞。

易青只要看这叠文件夹贴在外面的标签就知道是哪个国家地……哎哟妈诶,还真没少联系啊你们……易青一边赞叹,一边喃喃的念道:叙利亚、沙特、亚美尼亚、巴基斯坦、新加坡、缅甸、孟加拉国、黎巴嫩、约旦、巴勒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尼泊尔、印尼、伊朗、格鲁吉亚、乌兹别克斯坦、菲律宾、土耳其、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马来西亚、阿联酋、塔吉克斯坦、塞浦路斯、泰国、斯里兰卡……我地妈呀!易青念着念着,把自己吓了个够戗,抬起头来叫道:这也太离谱了吧!我才几天时间没过问,就多出来这么多,要是一家家谈判过去,那这份事业不得交到下一代手里去啊!你才知道我们这些在下面工作的人的工作量有多大啊!孙茹没好气的拿起手边一个文件夹丢过去,一边道:这些还不算完呢,这里还有些更麻烦更不知道怎么办的!易青接过来一看——这是一个独立的文件夹,里面都是一些听说了中印签约组织筹备亚洲影业联盟后,主动来和中国国家电影总局联系接洽的小国。

易青仔细一看:巴林,阿曼不丹,柬埔寨,越南,马尔代夫,也门,东帝汶,文莱、老挝……他忍不住笑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些国家有自己的电影工业吗?就要参加泛亚联盟?我地妈呀,这里还有朝鲜?他们也愿意来同流合污?咱们这可是有不少资本主义国家呀!孙茹笑道: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些都是自己没有自己地国产电影的小国,听说了中国要搞亚洲影业联盟。

就抢着来提出,希望中国能帮助他们创立自己的电影产业体系,共同进步嘛!其实说白了吧,这里有很多根本就是一两个想投资电影的商人。

看准了咱们这个泛亚联盟将来能赚大钱,就不知怎么勾搭上了他们国家地使馆或者政府的外事官员,打着国家的旗号就来了。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易景自言自语的道。

都怨你!好大喜功,把消息满世界放。

孙茹笑着挤兑他道:你当初不说什么登高一呼、应着云集;一旗麾指,天下景从吗?这下好了,该从的不从,不该从的全来了?谁是该从的?易青反应过来了,问道:你是说日本和韩国?那可不?孙茹点头道:这两个国家的电影产业占整个亚洲电影票房产值的一半,没有日韩的加入,咱这还能家亚洲影业联盟?最多只能叫半拉儿影业联盟。

小鬼子和高丽棒子那边不用急……易青思索着道:他们是在观望呢!咱们这个联盟明摆着是要跟好莱坞叫板。

他们每年在美国有那么多出口影片和音像制品,当然要犹豫一下。

但是只要咱们这个事情搞成了,这么大个市场。

他不上杆子凑上来地话,那不是被全亚洲的市场孤立了?所以这两个国家不用去管他们,利益到了他们自己就来了。

倒是手上这些现有的来联系地国家,你看看,大半都是需要我们去帮助他们的。

这件事一定要办好,易青沉吟道:你们现在这样不行,要重新建档。

专人负责。

改天你们和中影、广电那边开个会,把这些有希望、有意向加入合作的各国整理一下,分个类别…………自你看,所有的前苏联国家,可以归到一个档案里面,然后成立专门的小组,给他们接触谈判。

这些国家地电影艺术水平,比咱们国内只高不低,别忘了半个世纪以前。

俄国人是世界上最懂拍电影的两个民族之一,咱们以前在电影学院学的东西有一多半是从苏联电影家地理论里研究衍生出来的,另外,象沙特,尼泊尔、菲律宾、土耳其、马来西亚、泰国、斯里兰卡这几个国家,都是亚洲的电影强国,也给他们单独做个档案,好好跟他们谈谈具体怎么合作的事;再比如象伊朗,要给他们这一个国家单独立个档案,伊朗可是平民电影王国,整个国家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随便提溜一个出来可能都有相当的电影修养,我们要重点扶助伊朗的电影,将来号召全体成员国给他们低息借贷,他们是有技术有艺术,就缺钱——咱们就给他们钱,帮他们发展,让他们三五年内就拍出震毙美国佬的电影来……至于这些在地图上小的跟邮票一样的国家嘛……易青望着手里地文件夹,苦笑着犯了难。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一章 钱是王八蛋(上)拜托你,大哥!孙茹听说易青还要安排那些来试探着要求中印影业联盟来扶助他们的小国,忍不住笑骂道:你以为你是耶酥啊,你安排的了那么多吗?这些国家只好先放一放,等他们自己有了独立的国家电影工业再说,或者啊,等咱们的泛亚影业联盟发展几年之后,规模非常壮大了,有了余钱余力了,再有计划的扶助一些国家,帮他们建立自己的电影产业系统,至于现在嘛……………很简单,孙大小姐莞尔一笑,道:交给文化部外事办的外交家们,用外交辞令解决就好了。

易青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一口气是吃不成个罗纲的;还等以后发展大了再说吧!遥远的北京西城,在家里休假的胖子罗纲,正在院子里摆弄自己的黄金镜头,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嚏喷…………华星集团已经许久没有开会了。

今年重大的计划、重大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易青和孙茹以及北京华星的的中层以上人物,全都开足马力投入到这些事关未来整个亚洲电影行业兴衰的计划中去了,实在没有时间精力开新戏。

所以华星创立以来一年一度的艺创会议也推迟了。

于是,在孙茹日常主持的筹备小组的工作告第一阶段基本结束后,易青和孙茹在北京华星大厦召集了华星集团这个年度地中层以上人员年会;香港华星那边,孔儒也飞回北京来述职。

这一年。

香港华星一共有五部电影上映,其中孔儒的《被凌迟的英雄和李想的《眼镜蛇之吻大获好评,在刚刚结束地德国柏林电影节和意大利威尼斯电影节上很受瞩目,得回了几个重磅的奖项;票房方面。

香港华星去年盈余两亿多港币,加上海外音像方面的收入,扣除税款后年利入帐近五亿,可谓是一个小康年景。

年会上,大家听孔儒简单的做了述职报告,都十分兴奋。

这里的华星同事大部分其实已经在电影北京上映的时候去剧院看过了,而且只要稍微关心新闻的人就知道这一年孔儒和李想有多风光了,都纷纷向孔儒祝贺。

香港华星的稳定,无疑为易青和孙茹他们未来要做的大事打下了一个巩固的大后方,令他们塌心不少。

明年,也就是下一个商业年度。

孔儒又提出了几个香港华星具体地拍摄计划,主要是一些商业题材。

香港影市在易青当年的亚洲影业四点原则的新秩序带动下,复苏地特别快。

正是年景好的时候,当然要趁机搂钱。

正好明年易青和孙茹都没有空出新戏,于是就决定从总部易家班借调大量的技术人才给香港华星,以此来提高孔儒和李想、单少玉等导演的作品水准,希望明年有个更好的成绩。

易青也和孙茹上次去香港开会时一样。

一再强调要香港华星这两年一定要求稳,把新影城计划起步这个阶段给度过去,那就是集体地胜利。

这个会一直开到下午五点多。

决定了明年各部门的工作流程。

华星集团大体在下一个商业年度分成三个部分。

易青和他的助理团,包括会计师、律师等人,在会议结束后飞往兰州,和路威等人一起进行竞标新影城工程地准备工作;孙茹带着北京华星的所有行政人员,全力投入和各国影业接洽,筹建泛亚影业联盟的事,宁倩华和杨娴儿为负责人,组织〈花木兰和〈双枪老太婆,剧组的成员,赴美国参加奥斯卡颁奖礼,进行〈双枪老太婆》在美国的宣传发行等推广工作。

这一年华星集团兵分三路。

各有各忙;可以说续易青在香港打开局面之后,这一年是华星的又一个关口。

前途机遇无限。

……次日早晨。

在飞往兰州的飞机上,易青落寞的望着窗外飘过的朵朵白云,叹了口气。

以往他也没少出差,不过身边总是有许多亲密地朋友,惟独这次格外的孤单。

华星创建以来,从来没有象今年这样忙过——依依和杨娴儿去了美国;孙茹留在北京坐镇;连小云,也被孔儒要去做新戏的女主角了。

身边没有了她们笑笑闹闹的日子,还真是怪冷清的。

下了飞机,天路集团派来接机的人迎了上来。

大家坐上大车小车,西行五个多小时,经过一段漫长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旅程之后,到达的天路文化城。

易青下车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将来新影城建起来,非得在这里修个飞机场不可——上次只有易青和依依、杨娴儿他们几个人,所以路威用直升飞机接,这次跟易素一起来的助理有十几个人,只好拿中巴车拉了。

呵呵,老易!辛苦辛苦!老远的,路威就埋头一阵小跑,冲了过来,兴奋的拍着易青的背,蓬蓬的响,大声道:还没吃午饭吧!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炭炉祟杂汤,烤全祟,怎么样?……三脚小炭炉上,一只刚足月的小祟羔子,在大厨不停的翻动中渐渐的烤成了金黄,间或一两滴油脂滴落火炉,发出滋滋的声响;刷上蜂蜜和密制的酱料,用小刀割下嫩嫩的几片,洒上香喷喷的孜然和小胡椒,就着大葱卷饼来吃,再来一口滚热浓郁的祟杂汤——那滋味,简直拿个西北王来也不换。

易青同来的人已经安排在外面开了桌大席;这边的小屋里只有易青和路威两人单独就餐,好让他们两个安静的谈点事情。

易青一口气消灭了两条祟后腿,才稍稍打了个底,喝了口祟汤,叹了口气道:香,真他娘的香!将来新城市建起来了,旅游餐饮这块也该大力发展一下,兰州拉面、祟肉泡馍、全祟宴、白斩文昌鸡、西北凉皮、烤肉串……乖乖,不把那些老外吃傻了?唉,这些话,还是等开发权拿到咱自己手上了再说吧!说着话,路威很有礼貌的对烤着小祟羔的厨师道:谢谢您师傅!我们自己来行了,您去休息吧!这大厨是文化城请来的老员工了,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是有的,知道路威和易青要谈事情了,连忙理解的笑了笑,插闭了炭炉,把烤好的全祟用大盘盛了,放上桌子,让易青和路威自己取用;做完这些,和路威打了招呼,低头出去了。

等人一出去,路威便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东西,递给易青,道:看看吧。

易青拿过来一看,上面花里胡哨的又有日文、又有德语、还有英文,后面的括号里注明了汉字——看样子全是一些外国公司的名字。

嗬,好家伙,万国群英会啊!易青一边笑,一边比划着唱道: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俺不免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厄……净!杀?你杀得下手吗?路威笑道:这些全是能对咱们构成威胁的外国公司,有日本鬼子、有盖世太保、还有美国大鼻子,但是这里面最有实力的,也是咱们最强的竞争对手,就是你们孙大小姐那位野心勃勃的老爹……怎得?你还敢连他也杀个干干净净?易青苦笑了一下,嘟囔道:他***,这叫一个难办,叫一个憋屈呀!路威笑道:我跟我老爸商量过了,不过他老人家不太乐观,总是觉得这支大标不太可能落到我们集团手里。

不过,这支标我们又非争取不可,不然的话,我们这个小文化城的未来……易青理解的点了点头,道:政府把新影城选在你们的小文化城旁边;要是工程承包给外国公司做,将来这帮鬼子在你旁边起高楼大厦,非想办法把你们吞了不可,最低限度也得给你们搅黄了;要是承包给你们,反倒正好可以把文化城合并进来,这等于你们已经做了充分前期建设,给国家省了不少钱呢!我看这一点,那些当官的也应该想到才对!唉,未必吧!路威道:反正按照改革开放三十几年来的以往惯例,这种规模的工程,大多都会包给外国公司做,最不济也得是外国公司和中国公司一起做。

靠!肉食者鄙!易素忿忿的骂道:这些当官的,怎么就那么软骨头,难道外国人的屁也是香的?就非得跟三孙子似的上杆子的把咱的钱拿给鬼子们花差?不是这么说,路威摇头道:你不在建筑这一行,有些事你不太清楚,这里头还有点缘故……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一章 钱是王八蛋(下)说到这里,路威情不自禁的顿了顿,笑容有点尴尬,他想了想,道:其实站在国家政府的角度来说,当然是希望肥水不流外人田,恨不得从施工到原材料,全部都由我们自己国家的企业包办了。

可是以往也做过几例,政府把大工程承包给我们国内的大型建筑公司来做,结果……唉,我都不好意思说这事儿……少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易青不耐烦的笑骂道:要说不上台面儿的事,我们这行的脏水比你们绝对只多不少。

哪一行都有好人、有坏人,有光彩的一面也有见不得人的一面,咱做人自己知道自己应该站哪块地儿就行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路威点了点头道:对,这话实在!说着,端起汤碗来喝了一大口,继续说道:以往包给国内公司的那些大工程……好家伙,派下去一亿的资金,能有一半用在工程本身上,那就是清廉的该烧高香了。

钱财过手落三成,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建筑商们拿下一支标,先得把自己竞标过程中花的那些暗钱收回来吧?然后凡是跟工程有关的政府官员上下、水啊电啊卫生环保什么的单位,你得一一打点吧?见人分一份,先得把红包送上,都打点好了,才敢动工。

不然成天给你停个水断个电,或者告你个施工噪音扰民什么的,你受得了吗?到了施工建材这一块,又得剥一层。

且不说那些经手采买的人怎么做帐搂钱的事,单说这提供材料地商人跟建筑商们勾结在一起以次充好,以旧换新,变着法子赚差价就让人吃不消了——有时候明明是一个批次的货,具体价值能差好几倍…………自这样一层层剥下来,真正到了用在工程上的时候,十块钱只剩下两三块,实际用来做正事的资金只不过百分之二三十。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能在这百分之二三十之内把事情做好做合格。

这就是非常有良心地了……更不用说那些偷工减料、外强中干的豆腐渣工程,那真是图财害命,丧尽天良啊!易青听了瞠目结舌。

喃喃道:真没想到。

见过黑的,没见过这么黑的。

照你这么说,比如这次政府批给新影城的这一百五十亿,要是包给一些没天良的公司,他们就楞敢吞下一百亿。

只拿五十亿出来办正事?靠他姥姥的,这么说起来,咱们娱乐圈里那些睡睡小明星。

搞搞潜规则啥的,还真是挺纯洁挺小儿科的哦?呵呵,开了眼了吧?这种事都见怪不怪了。

路威笑道:可你反过来看看那些外国公司。

人家就是硬气,他们确实是从咱们中国的工程里捞了不少好处去,确实赚咱们不少钱。

可是人家赚地钱,全在明面儿上,该多少就是多少。

除了合约里规定的酬劳或者合股的红利什么地,其他污七八糟的开销,一笔都没有。

那帐目拿出来,干干净净的;而且国内这些猫猫狗狗的,想去鬼子们的工程里分一杯羹?不好使,门儿都没有!不但如此,而且还得争相给他们开绿灯,别说停水断电了,连水龙头都没坏过,管修!你说说,路威双手一摊,一脸无奈地问道:如果你是最上面那些当官的,你会把工程包给谁做?这不是明摆着吗?易青失声道:你早不告诉我这些。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国家对自己的建筑企业印象这么差,这支标你们天路不是拿不到了?当然不是。

这就是我要求你帮忙地地方。

路威道:也不是所有的建筑公司都用这种方法做工程的。

至少就我所知,我爸爸在西北干了十几年,那真是一拳一脚打出来的江山,每项工程都做的很干净。

但是,光我们自己知道自己干净还不够,还等那些主持竞标的中央和地方官员们知道才行。

恩,所以你们希望我为你们去做疏通、介绍的工作,易青点着头道:也对,我手上有李氏国际的六亿美金,无条件的投入扶助这个新影城计划,我和李恩华这边地意见,政府还是不得不慎重考虑的。

还不光是让你们帮忙推荐和疏通。

路威道:我们会做两份标书,一份明的一份暗的。

明的那份当然就是等竞标的时候用的,关于如何进行这个工程啊等等的内容而还有一份暗的标书,就是我们自己拟的一个计划,明确的把各种防贪污、防克扣工程款的措施列举出来,然后由你老易帮忙,把这份暗的标书交上去,跟上面那些官儿们商量。

在这方面,我们天路集团是绝对有经验的,不说保证颗粒归仓,但是至少我们敢说决不从我们自己手里贪墨一块钱!要我做中间人可以,易青沉吟了许久,慨然道:要是信不过你们天路集团,信不过你老路家爷们儿,我一开始就不会选定你们来合作。

但是事关重大,我还是要多问一句——威子,你给我交个底儿,这个大工程,你们的技术水青、工程水平等各方面,到底能不能吃下来?绝对没问题!路威坚决肯定的说道:要说建筑这行当的技术含量,说低当然不低,但是说高也没有高到哪里去。

基础的工程技术,把活儿做完做成做好的那些手段,大家其实都差不多。

要单说到工程质量,那些老牌的外国公司当然是水平很高,比我们这些中国的同行确实强,强很多。

问题是,有些工程其实用不着那么高的建筑水平,尤其用不着象一些外国公司那样,几乎拿一个工程当一个艺术品一样来精雕细琢,而且,很多东西不是技术高就能做的,还得讲不同的优势…………自好比这个新影城工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主体的夏宫大殿的工程,就是未来你们影业联盟要举行中国电影五龙金像奖的地方——你总不希望这个夏宫被外国鬼子的公司造成哥特式、拜占庭式、罗马式或者其他什么欧洲小洋楼群这类的建筑吧?要说在咱们中国人的土地上做出有咱们中国独特的文化特色,具有中华文化符号意义的大型工程建筑,我相信,我们天路集团绝对是无可替代、不可超越的第一选择!正是这话,易素一拍桌子,大声道:单就凭这一点,我当初就想过了,非得把这个工程包给你们不可!要是落在其他外国公司手上,尤其是万一落在日本鬼子的公司手里,还指不定整成什么爷爷奶奶样儿呢!说到这儿,易青吃了两块烤肉,想了想道:那就这么着。

咱们这两天参详参详,把明的暗的两份标书都给弄出来。

下个星期,我就带着你们那份暗的标书,回北京给你做回公关去。

别着急啊,老伙计。

路威道:还没完呢!哪有那么容易?标书的问题解决了,还有一个更……更……更严重、更具体、更那啥的问题……你他妈别废话成不成?易素笑骂道:什么更不更的,有话你就直说,唱快板儿哪?路威耸了耸肩,无奈的道:这个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钱!伙计,咱缺钱哪!说着,路威拿起那份文件,指着上面几家公司,道:我做了详细的商业调查,发现这几家鬼子的公司,都是乖乖隆的冬的有钱!他们已经表示了,第一期政府拨下的一百五十亿和李氏国际参股的六亿美金除外,后面四期工程的工程与建设的资金,他们愿意投资入股……拿这家叫三井啥啥的日本公司来说,粗略估算,如果以他们的计划书施工,政府在后面四期工程中能节省近一百八十亿人民币,而在影城落成之后,只需要每年付出一部分红利给他们就行…………自最狠的还得说是你们孙大小姐的老爹,那真叫一个阔气,他给竞标委员会的标书上说,从第二期开始,他们自己出当期工程资金的30%,如果顺利,第三期他们出到35%;第四期40%……个以此类推,到第五期,出到全部投资的49%,保证中国方面的控股权的同时,最大限度的提供资金支持。

你说说,这不是拿钱砸人吗?看样子,他们美国宇通对这个工程好象是志在必得啊!唉!钱啊,钱啊钱!易青往椅背上重重一靠,感叹道:钱是王八蛋,没它可真难办哪!说着,他突然咧嘴一笑,道:钱这个问题,其实……我在来之前已经和华星董事会商量过了,好办!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二章 我意怜卿甘做妾(上)纽约。

世纪宇通大厦顶楼的一间小小的会议室里,掌控了这个近千亿美金资产的国际财团的当家人——孙云博,正在和他的智囊团开会。

这间会议室名义上,是主席孙云博的私人休息室,就在他的大办公室旁边。

房间的正中间放了一张硕大的欧式古董圆桌,这种桌子又叫骑士圆桌,是当年亚瑟王和他的骑士们商议要事时用的。

现在在这个房间里,据桌而坐的十几个人,全是宇通国际财团里,孙云博这一派系的高层。

宇通国际当年是由孙老爷子和孙云博的一位堂兄联手创办的,最初不过是一个海外华人的商务机构;后来中国大陆文化大革命结束,受到诬陷的孙老爷子得到平反,被国家广电和电影总局招回祖国参加工作,宇通的生意就落到了孙云博的这位堂兄和孙云博哥俩手里。

孙云博的这位堂兄年长孙云博十几岁,非常的善良能干,但是过于仁厚敦雅,不是个进取开拓型的人物,而孙云博就不同,野心勃勃,一心要将宇通做大。

两兄弟执掌宇通没多久,就赶上美国经济浪潮,纽约的许多公司几乎同时市值飞惩。

孙云博在这个时候结识了美国第一华人黑帮的坐馆老大华老爷子,宇通从此与黑金结合,更加无往不利,在美国经济界迅速窜升。

据说当年孙云博的这位堂兄是反对孙云博和黑帮来往的。

两兄弟因此还几乎反目。

但是事情发生没多久,这位仁厚地长者莫名其妙的被一个瘾君子在道旁枪杀。

由于他无妻无子,所有的遗产包括当时在宇通的股份理所当然地被孙云博接收。

至于这个出了名的善人、老实人怎么会无故忍上一个唐人街的职业流氓,其中的内幕就无人知晓了。

只知道半年之后。

华老爷子的长乐帮拿出全副身家,入股宇通国际,成为仅次于孙云博的第二大股东,而华老爷子更是把自己唯一的女儿,著名的唐人街第一美女华云清嫁给了孙云博。

只不过,由于华老爷子在道上名声太响,在美国人的警察局里是挂了号的,用他地字号出来做正经生意,容易影响到宇通的社会形象。

所以被挡在前面代表华老爷子掌握他在宇通的股份地,是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他的义子华云丰。

谁知孙云博婚后没有多久,立刻传出他与华云丰两人郎舅不合。

结果把华老爷子活活气死的传闻;随后华老爷子生前的头号马仔芝加哥堂地红棍堂主马火旺同华云丰大打出手,长乐帮也因之分裂。

因此宇通国际虽然这几年在孙云博眼光精准,手段很辣的经营下发展神速,但是实际上内部却始终没有真正统一过。

好在这种国际财团的托拉斯形态一旦形成。

其实并不需要多么群策群力,各干各得,年底分帐就是。

……宇通既然分了两派,那么有许多事情就得瞒着人进行,多年来孙云博已经习惯了先跟自己人开会。

把事情议定了,再端到台面上飞库来请股东和董事们通过——这样以他在董事会所掌握地绝对优势,即便是华云丰反对。

也没有多大作用。

房间里光线很暗。

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杯伯爵红茶或者白兰地。

两个美国人,两个欧洲人;一个一看就有拉丁血统的混血儿;剩下的全是中国人;紧挨着孙云博左手边,坐着一个慵懒的穿着白狐裘皮大衣,媚眼如丝的艳妆女子,赫然正是马丽丽。

好了,到齐了,我们开始吧!孙云博坐在房间正中间的位置——他喜欢这样安排座次,因为这个座位让他有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这两年来,今天是难得的人来这么齐。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孙云博地英语发音标准而高雅,声音充满力量,他指着马丽丽淡淡的介绍道:她,你们都很熟悉了,不过都没有见过。

她就是飞鱼。

哦!即使是这样一屋子见过大世面的人,也忍不住为孙云博这句话动容,纷纷坐直了身子。

马丽丽在一屋子男人惊诧的目光中得意的抬了抬下巴,矜持的调整了一下坐姿。

飞鱼是多年来孙云博给马丽丽起的一个代号。

多年来,这个代号在宇通国际孙身一派的众人中,大名鼎鼎。

现在坐在这间房间里的每个人,几乎都从这个代号飞鱼的商业间谍手上接收过各式各样有趣或有用的情报,为孙云博做成了某些单纯的商业手段做不到的事。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面对面的见过这个神秘的女人。

只知道因为古老的中国黑道,管这样的人叫卧鱼儿,所以孙云博在从马火旺手里接收这个女人的时候,顺口给她起了个名字——飞鱼!关于我们在中国西北的新城市拓展计划,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让飞鱼给我们介绍一下关于我们对手的情况吧!孙云博一边说着,一边向马丽丽示意做了个手势。

不经意间,马丽丽瞥了孙云博一眼,似乎压抑着什么,她坐正身体,朗声道:各位好,我叫马丽丽,各位以后可以叫我LiLi。

孙云博楞了一下,随即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是心思细腻的人,几乎同时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看来这个飞鱼姑娘身份露光之后,从暗处浮出水面来做人,对自己的身份还十分重视,自我认同的意识很强嘛!马丽丽清了清嗓子,道:关于这次我们在亚洲的房地产拓展集团,参与竞标中国西北的新影城承建工程的事,我奉了孙总的命令,做了一个具体的调查。

调查的结果——能够和我们竞争的六家公司,详细的情况和他们的标书大概的内容与方向,我已经为大家详细整理出来了,开会前已经放在了大家的面前,可以看一看。

众人轻松的拿起面前打印好的文件粗略的翻了翻,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些都是垃圾。

如果只是例行的研究对手,只要宇通市场和策划方面的高级职员们来进行就可以了,根本用不着动用孙云博的私人智囊、核心成员躲到这个小屋子里来开会。

真正有用的材料,应该是马丽丽现在手里攥着的那份。

果然,马丽丽见大家只是略略一看,就抬头等待似的望着自己,就连忙举起了手里的一叠文件,隔着桌子发到各人的手中去;一边说道:我个人认为,对我们真正能构成威胁的,得标几率最大,是这间中国大陆的本土企业。

天路?很浪漫的名字……那个拉丁血统的混血俊男盯着文件耸了耸肩,笑道:我从没听说过。

这个西班牙与美国的混血儿堂五阿隆索,是孙云博的得力助手之一,现在是宇通亚洲拓展集团的总裁,专司亚洲方面的事务,宇通在亚洲的建筑房地产、电子、旅游酒店、文化商品等方面的投资,几乎全部由他经手打理。

他自己平时长驻新加坡,若不是今天这次小会需要了解和商议的议程,跟他的业务内容直接相关,决定了整个宇通下一步在亚洲的发展重点将从东南亚转到中国大陆——他还未必会巴巴的赶回来这一趟。

先生,作为一个西班牙人,您值得原谅,马丽丽淡淡的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但是作为负责亚洲商务的集团高级经理人,您似乎孤陋寡闻了些。

被一个美女揶揄,阿隆索很有风度的摊了摊手,笑道:我只关心那些市值超过一百亿美圆的,可能与我们发生关系的公司,难道这还不够吗?也许从前是够了。

但是现在,马丽丽笑道:也许看过这份东西之后,你的观念和想法需要有一些改变,亲爱的先生。

两人正在耍美式贫嘴,旁边一个一直表情沉静的看着马丽丽偷回来的标书的美国女人,缓缓的说了一句:漂亮的计划书。

孙云博转过头去,望着自己的这个智囊——她有三个博士学位,其中一个是建筑设计。

这位建筑学博士看也不看只认一百亿美圆的阿隆索,径自对孙云博道:我得说,这个公司的计划书写的棒极了,如果按照这个方案,那么未来中国西北将出现一个伟大的城市!我不认为,从前我们财团本部,在正式的高层会议上给大家看过的那份……我说是垃圾过分吗?反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不认为可以超过我们手里的这份出自某个中国设计师之手的计划标书。

(淘太郎国庆特别更新)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二章 我意怜卿甘做妾(中)阿隆索面对马丽丽这样的美女时很有风度,可是面对这位四十几岁的铁娘子时,就没有那么好的脸色了??上个月代表宇通送往北京的那份各个公司参与竞标的初审计划书,恰恰出自他负责的亚洲拓展集团几位建筑师之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尽量克制着说道:亲爱的布朗夫人,建筑设计,尤其是土木工程建筑,一直以来都不是我们亚洲宇通的主要业务,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所以我们的对手不会管这些,先生!布朗夫人毫不客气的道:否则的话,你以为总裁今天把我们从地球的各个该死的角落召集来是做什么,还不是修改你那份见鬼的标书。

似乎是已经对这位铁娘子的脾气格外熟悉了,孙云博也没有觉得她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只是挥了挥手,道:不要争吵。

布朗夫人对专业精益求精的态度令人尊重。

不过,亚洲拓展集团的计划书也同样值得肯定,能够使我们拿下这支工程标的关键之处不在于建筑设计本身,而在于阿隆索提出的那个每期加投资金%的计划,我相信,没有哪个中国政府的官员能够对这样的条件熟视无睹。

阿隆索听孙云博这么说,终究还是偏向了自己一点,也就得意的笑了笑,不再出声了。

马丽丽恭谨的回过头。

对孙云博道:但是,目前地情况似乎有点变化。

对方……我是说中国西北天路集团,在我们的标书送到之后,很快修改了他们的初审标书。

天路集团的标书里除了依据政府要求地建设计划之外。

为每期工程设计了相匹配的城市民生行业,除了能产生大量的后期资金之外,还将提供中国政府一直很需要的大量就业机会,详细的情形,都在我们的调查报告里写明了……孙云博眉头一蹙,与此同时,屋子里的人纷纷和他一起低下头去,翻着手里的文件,找到马丽丽说的那个部分,仔细的看了起来。

很显然。

天路这份标书就是针对宇通地标书做的。

和宇通的那个每期投入多少资金、给政府省多少钱相比,易素和路威商定地这个计划显然是高明的多了。

在新城做城建的同时,由天路集团出钱出力出面联系。

在新影城周围发展各项民生产业,以天路文化城为中心发展餐饮、旅游、酒店、文化商品、娱乐……这些行业既能生出钱来,为国家提供利税;又能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吸揽全国各地的流动人口来到这里定居谋生,为将来新城市地繁荣打下基础。

跟宇通的那个计划相比??宇通投下去的资金。

那都是死钱,砸下去多少花多少,虽然能提政府省下不少。

但是毕竟有时而尽,然而易青提出地这个计划,对新城市也好,对整个西北乃至国家也好,是一个财源滚滚不绝,利国利民利在子孙后人的长久之计,当然要比干砸钱要有吸引力的多。

对于国内那些官员来说,于公来说,这个计划一旦成功实行,这个城市未来十几年乃至几十年都不用他们操心了??各种产业都在天路集团建设工程的同期逐步完善形成了。

再加上电影业作为这个城市的核心标志性特殊产业,整个城市的经济不说彻底盘活,至少能自给自足。

于私来说,这些都能换成他们的政绩??从无到有,建起一个城市,作为当官儿的,他们是要流芳千古的呀!小屋子里地人皱着眉头,看完了易青和路威的这份才华横溢且激情四溢的计划书,默然不语。

这个事情可难办了。

这家天路公司,人家用的是他们本土企业的优势。

纵然宇通集团也有心、有力针对他们的标书,用他们的思路拟订一份相似的计划??那也无法实施啊!宇通之所以看上新影城计划,就是因为他们在中国国内一向是散着做一些业务,无法深入的在中国站稳脚跟,以至于无法在亚洲真正大展拳脚;所以他们才期盼这次能在中国拿下一个根据地。

要让他们在中国发展什么民生产业,盖酒店、盖酒楼、管理旅游景点?开玩笑,这些美国老爷哪懂这些?必须是熟悉当地的民生民情、经济状况、以及政府操作流程、行业资质,乃至风俗习惯等等,才有可能做这方面的产业管理,而宇通集团目前显然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也没有这方面的技术和思想准备。

这种事情,只有象天路集团这样,扎根西北多年,熟悉当地情况的企业才能胜任。

几个出了名的商业智囊谋士,看完这份计划书后,都只能抬起头来茫然的苦笑??这种天然条件上的差距,恐怕不是什么智力方面的因素可以弥补的。

布朗夫人叹了口气道:如果正面竞争的话,这家企业一定夺标。

除非中国的那些政府官员都是白痴,或者是疯子。

阿隆索迟疑的看了看铁娘子,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他望向马丽丽道:我想知道,这家市值不到二十亿美圆的公司,是如何支撑起这份计划书的。

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要在工程同期发展他们所列出的这些民生产业,至少要花费几百亿人民币……是三百亿人民币,或者更多……马丽丽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在刚拿到这份标书时,心里的疑虑跟您一样,亲爱的。

阿隆索听她叫得亲昵,得意的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然后从容的欣赏起马丽丽胸部的线条来。

马丽丽丽妩媚的一笑,随即正色道:天路集团本身的资金量当然是远远不足,但是他们背后有其他财团支持。

最近在香港崛起的亚洲影业领军集团华星影业,已经公开表明支持天路集团竞标西北新影城工程。

顺便说一下,各位,请注意,华星集团是李氏国际在亚洲的代理人,而新影城计划在名义上,是中国政府和李氏国际共同开发的……李氏国际?哪个李氏?有人惊讶的问道。

您认为除了史蒂文森李的国际电子托拉斯,全美国……哦不,对不起,是全世界,还有第二个叫李氏国际的,能和一个国家共同开发这项工程吗?马丽丽彬彬有礼的说道:华星集团的主席易青,现在已经受李氏国际的委托,手里握着李氏国际投入第一期工程的六亿美金。

选择哪家公司进行新影城计划,他的话恐怕有相当大的分量。

但是,这六亿美金恐怕是工程款,即便是史蒂文森李,也不会允许华星集团把这些钱用来具体帮助某一家参与投标的公司吧?一个欧洲人不解的问道:那么,还是有三百亿人民币的缺口。

据我所知,即使是这家搞电影的华星和这家……天路集团联合起来,他们手上的能够投入的资金也不可能有这么多。

所以,这才是总裁今天把我们所有人召集到这里的原因。

马丽丽道:就在一个星期前,华星集团主席易青在中国兰州的新闻发布会,向全中国发表消息,表示将以华星香港分部作为资产抵押,报中央人民银行和中国证监会批准,成立西北新影城工程的专项基金,面向中国的证券市场,入市集资!而根据香港证监会的评估,香港华星目前的总市值超过三百五十亿港币,所以他们成立这个基金,只是时间问题。

一定要制止他们!布朗夫人毫不迟疑的压低声音吼道:如果他们集资成功,我们没有任何优势。

要拿到这支标,一定要用其他的手段!听了这句话,周围的几个人同时皱了皱眉。

在他们中间,布朗夫人特别不招人待见,原因就在于此??这个女人太狠了!她作恶时从不觉得自己是在作恶,这种人即使是盟友也令人无法亲近。

而且,大家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即使是真要动用其他的手段,也不用这么直接说出来吧?马丽丽却毫不吝惜的今天第一次向这位铁娘子投去了欣赏的目光。

布朗夫人还之一个冷笑??她清楚的记得,当年她是怎么利用从这位飞鱼姑娘手里得到的重要情报,一口气帮孙云博吃掉了三家中型石油公司的。

那一次,她用的也是其他的手段。

请大家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任马丽丽去说的孙云博,终于缓缓的开口说道:飞……哦,LiLi瞿你跟大家说说我们的计划……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二章 我意怜卿甘做妾(下)结束了。

众人都已经散去。

本就光线昏暗的小屋,此时显得益发冷清。

孙云博静静的坐在那个高高的正中的座位上,看着一屋子空空的座椅,如同一个孤独的君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心境,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野心勃勃、精力充沛、充满斗志的,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似乎有些不好的预感——一种从骨子里渗出的末日般的寂静冷清紧紧的揪住了他的心。

马丽丽还坐在他的旁边,安安静静的低着眉。

然而孙云博就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样,当她是个透明的存在。

马丽丽对这样的气氛似乎有些不满,她终于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几时去订飞香港的机票?明天?后天?孙云博的身子恍然惊醒般的颤了一下,把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的心思强转了出来,淡淡的说了一句:再等几天,能出发的时候,自然会通知你。

说着,他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嘴里喃喃的说着:我……必须得弄清楚了。

马丽丽听见这句话,心里微微一动,却并没有回头;直到孙云博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叹了口气。

站了起来。

……走出世纪宇通大厦,马丽丽眯着眼睛看了看纽约的太阳。

她紧了紧白狐皮大衣的领子,下意识地伸手探入怀中,摸了摸她那张可以全球通用的电话磁卡——然后。

低垂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露出一个令人心里发寒的微笑,那嘴角微微斜着上扬地角度是那样诡异和暧昧,阴冷的眸子里有点狂热的光芒一闪而逝……她的手在那张电话磁卡上按了按,然后抬步向最近的一个公用电话亭走去。

孙云博独自开着车,缓缓的行驶在纽约临近郊外的公路上。

他开的很慢,阴霾的脸色上透着沉重的思索。

显然他地这种速度,给后面的车辆带来了一些麻烦——一辆小跑车籁地从他的左侧超了过去,擦身而过地时候,车上的人非常优雅恬静的向他伸出了一个竖直朝天的中指。

如果说象他这样的富豪也有确实意义上地家的话。

孙云博的家在纽约地近郊。

那是从前长乐帮华老爷子的一处宅子,做为华云清的嫁妆陪送了过来,据说是华云丰和华云清兄妹俩从小呆到大的地方。

华云清对这里似乎非常眷恋。

所以婚后每年总有几个月,孙云博和她要住在这所房子里,渐渐的,这里也就成为了孙云博比较固定的住所。

当然,自从华云清嫁给了孙云博。

而孙云博成为这座别墅的男主人后,华云丰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孙云博对于刚才那辆跑车上年轻司机的挑衅似乎恍然未觉,自顾自的想着自己地心事。

嘴里颇有点神经质的喃喃念叨着什么。

银灰色劳斯莱斯缓缓的停在一片绿草坪外。

正午的阳光下,一幢颇有几分中华古韵古香之色的别墅,矗立在眼前。

孙云博现在就看着这幢自己已经住了几十年的房子发呆——他注视着一个窗口,仿佛能透过那茶色朦胧的玻璃,看到屋子里那个人的倩影一般。

他这一生,就爱了这么一个人。

那年前往长乐帮的堂口拜山会茶阵,华老爷子领着一帮海外洪门的兄弟,大摆筵席的曲意接纳。

乱哄哄的场面里,几百条粗豪大汉吆五喝六。

一屋子乱糟糟的烧酒混着人的体味……她静静的坐在人群之中,象一泓清清亮亮的幽泉一般,仿佛亘古以来就坐在那里等待着自己,冥冥中有种不可明知的力量在低吟浅唱,注定了这一生他们要向彼此走去……他看见她的第一眼,整个房间里便没有了别的声响、别的人;当华老爷子叫她过来同自己相见、自我介绍的时候,她那小鹿般清雅的羞涩更是令自己清楚的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为了得到她,他不惜答应华老头那只老狐狸所有的条件,允许长乐帮入股孙家清一色的宇通集团,还因此和自己的堂兄反目成仇——如果没有当年那档子事儿,也许今天的宇通已经是他一人的天下,怎么会出现他和华云丰分庭抗礼的局面,更不会有后来那些令人头疼兼心疼的种种麻烦。

一切的麻烦,都源自于孙茹早生了那一个月。

这是他孙云博的亲生女儿吗?孙云博望着手捧婴儿千怜万爱的妻子,心里腾腾的打着鼓。

女儿早产一个月,却比一般女婴还健康——每当孙云博疑惑的审视着她,看着她眉眼一天天不象自己,反却越来越像那个干舅舅华云丰,他心如刀绞。

他听见有许多人在议论,他自己是国子脸,而女儿小茹和华云丰、华云清都是清秀的瓜子脸,没准他们才是一家呢!他曾经告诉自己,不要去相信那些议论,可是就连长乐帮最外围的马仔都知道,当年华云丰和大小姐华云清轰轰烈烈的初恋故事——他怎么能释然?华云清是他的,只是属于他的,怎么能让别人染指?妒忌和怀疑的火火在他胸膛里熊熊地燃烧着,可每次面对华云清的时候。

他的怒火就被她那一泓清亮的幽泉浇熄了……他不是没有想过,只要去做一个简单地DNA基因亲子鉴定,所有的真相就大白于天下了。

可是他不能,确切的说。

他是不敢。

他输不起。

这是他这辈子唯一输不起的东西——堂堂宇通主席,美国华人商界的第一富豪、第一成功人士,去医院查自己的夫人有没有给自己戴绿帽子?笑话,真是笑话!华云清是唐人街第一美女,是孙云博的骄傲,那就必须永远是属于他的骄傲!没有人能夺走属于他的东西,妻子也好,女儿也好,无论他喜欢的他不喜欢地,反正在没人知道真相是什么的情况下。

她们永远是属于她的,可要是做了亲子鉴定,结论是……地话,那他就不得不面对。

他的妻子和女儿都不属于自己的现实……孙云博一直以为,可以就这样维持下去,他是孙家的户主,那是他的老婆孩子……可是他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天天流着泪想着讨好和挽留自己地小女孩。

那个站在小板凳上给自己磨咖啡的小丫头,有朝一日居然会成长到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地步。

他万万没有想到,还会有和自己地女儿针锋相对、兵戎相见的那一天。

其实。

他并没有太把这次对华星和天路的商业竞争放在心里,毕竟对于庞然大物的宇通托拉斯来说,易青和孙茹短短几年积累下来的财富就象一个一触即破的气泡一样——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正因为实力悬殊,他很清楚自己的手下和马丽丽在美国商场养成的那些手段,练就地那副心肠……这个计划一旦发动,那就是易青和孙茹变成一文不名的穷光蛋的时候,甚至还可能欠下一辈子还不清的银行的债,去坐牢,或者从某幢大楼上跳下去——他曾经无数次的目睹自己的对手得到这样的结局。

但是这一次,是他的女儿和女儿的爱人。

他太清楚女儿在华云清心里的地位——一个再文静柔弱母亲看见心爱的女儿受到伤害,有时候也会象一只发怒的母狮子一样。

所以他一直在迟疑犹豫——如果要是这个拓展计划要用华云清对他的感情去换,那他宁愿永远不涉足亚洲商界。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去面对这件自己回避了二十几年的事——他必须弈清楚,女儿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他不能为了一个夙敌的孽种,而放弃自己的计划,放弃亚洲巨大的商业利益——孙云博带领下的宇通,应该一往无前,纵横天下!但是他更不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上绝路,让自己最爱的妻子后半生和自己决裂……所以他要去问清楚,他要华云清一句真话!只要她说,他就相信;她说什么他都相信,只要能给他一个理由——一个能维护住自己小心翼翼用半生的爱呵护着的家的理由。

孙云博心乱如麻的望着自己家的房子,终于想好了该怎么说、怎么问、怎么措辞……他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驶进自家的别墅……走上楼梯的时候,他的心砰砰的跳着,离妻子的房间近一步,他内心的恐惧就深一分——这种恐惧,生生的折磨了他二十五年!他抬起了手,正要向房门敲去……突然!隐隐的听见屋子里有些声响,有人在嘤嘤的哭着,一个声音仿佛在低低的安慰着……声音轻的细不可闻…………自薄命怜卿甘做妾,伤心恨我未成名。

唉……小清,我好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没有能力带你走……二十几年了,你还怪我吗?这个遥远、陌生却有熟悉无比的声音突然提高了音量,清晰无比的钻进了正要抬手敲门的孙云博耳里…在那一刻,整个北冰洋的冰水,从他剧烈颤抖的心尖上无边无际的浇了下来!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三章 瞒天过海渡陈仓(上)屋子里的声音还在隐隐约约的传来,可是后面说的什么,孙云博一句也听不到了。

恍惚间,屋里的人陡然提高了声音,生怕他听不见似的大声说着,象是倾诉,又象是控诉命运对他的不公……孙云博努力的想集中注意力听听他们谈话的具体内容,可是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的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耳鸣声,口中干涩的象放了一枚苦胆一样……他知道自己不能动,因为血压已经高到了令他天旋地转,随时可能使他倒下的地步。

许久、许久……倚着门的他稍稍回复了点神智,屋子里的声音又似乎能听清了——哥,你快走吧!我丈夫随时都可能回来,他今天说了要回来吃饭的……你们要是照了面,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不用为我担心,真的……我今天下定决心来了,就不怕豁出去,把这几十年的情债跟他算个清楚……哥,你别胡说……快走,快……孙云博呆呆的盯着房门,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里面那令自己肝胆俱裂的一幕——华云丰与华云清兄妹两人正相拥着坐在床头,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落着泪抽泣着,低低倾诉着什么,而他温柔的揽着她地腰。

轻轻的安慰着她……孙云博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心乱如麻的思索着,下一步自己应该怎么做?冲进去,给那个女人一巴掌,让这对狗男女自惭形秽。

羞愧不已?打电话给马火旺,让他火速派人来,围住这座房子,趁着华云丰落单,干净利落的干掉他?推门进去,故作潇洒地装没看见他们,象个正宗的绅士一样给自己倒一杯威士忌,然后有礼貌的说:不要紧,你们继续——让华云清自觉无地自容,回到自己的身边?还是……那一瞬间。

孙云博的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转过了不下十几个念头,他充血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瞪视着那道门——他的手举起了,又落下;落下了。

又举起。

终于……他机械的转过了头,踉跄地象一个溃败的逃兵一样,跌跌撞撞的从楼梯上跑了下去——只是一扇门而已,他却没有勇气去推开它……他一路疯了似地扯开了领结敞开了西服,埋头向前跑着。

不顾一路上佣人惊诧的目光。

一气跑到停车坪,他拉开自己的劳斯莱斯的车门,一头扎了进去。

砰然巨响中,关上了车门、拉上了车帘……小小逼仄的车厢里,孙云博象一个孤独地受伤的少年一样,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佝偻地缩在驾驶座上,嘴里发出怆然嘶哑的呜咽……华云丰风神俊朗、身姿翩翩的潇洒模样赫然出现在他脑海之中,那样玉树临风、飘然出群的站在那里,冷笑着看着他,淡漠而不屑的目光里。

透着讥讽和嘲笑。

二十多年来,他为之自豪为之骄傲的幸福和爱情,猝然如高处落地的水晶一般……轰然粉碎!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赢着华云丰的,自己夺走了他的爱人,而且将要夺走他地一切!可这一刻,内心深处那种深深的挫败与耻辱的感觉,分明告诉他自己——孙云博才是失败者!他恨自己。

恨自己甚至没有勇气推门而入,去理直气壮的指斥华云丰,去面对和解决这一切…………也不知过了多久。

车窗外的暮色渐渐的压了下来……慢慢的,孙云博似乎觉得自己有了一些知觉。

他缓缓的坐直了身子,摸索着打亮了车厢里的水晶小灯。

然后,他从车里的小冰箱里取出一罐矿泉水,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瓶降血压缓心跳的药丸,倒出两颗,就着冰凉的矿泉水咽了下去。

他随手把药瓶和水往旁边的驾驶副座上一丢,铁素着脸抱着方向盘,慢慢的发动了车子。

他不知道自己想去那里。

漫无目的的开着开着,他干脆放开了方向盘,松开了油门,呆呆的瞪着旁边窗外不断飞退的景物。

就这样,这款劳斯莱斯独有的全球定位巡航系统带着他不知开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了繁忙的市区和如梭的人流,孙云博才蓦然惊醒,连忙抓住方向盘,脱离了巡航状态自己驾驶起来。

凝神看了看四周,原来自己的车默认的这条路线,竟是从家里会世纪宇通大厦的路。

孙云博自嘲的笑了笑,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有地方好去了。

他把车停进了公司的停车场,然后下车向大厦里走去。

……电梯载着他来到了顶楼。

他的办公室,从来都是在最高的地方,高高的在所有人的头顶,这能让他有种俯瞰一切、掌控一切的感觉。

可今天,这种感觉却是如此的孤独和冷寂。

走进走廊,擦身而过的秘书和助理们纷纷和他打着招呼,并诧异的好心询问他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孙云博不耐的挥了挥手,径自走到自己的办公室,推门而入。

走进去的一刹那,他就分明的感觉到,屋子里有人!在这个时候,敢独自一个人进自己办公室的人,只有一个。

孙云博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与不快,眼皮也不抬的说了一句:出去!马丽丽格格娇笑着,从孙云博平时坐着的大老板靠椅上站了起来,绕着桌子身姿袅娜地走了过来。

俏生生的站在孙云博面前,轻声道:总裁,桌上有些东西,是特地拿来给你的。

孙云博冷冷的向桌上望去。

只见桌子正当中,放着两个小小地瓶子——医院常用的保存血样或皮肤细胞组织一类标本的小瓶,瓶子下面压着几张写满了英文的纸。

孙云博走到桌前,拿起一个瓶子仔细一看,恶心的皱了皱眉头——里面装得是几根头发和一片指甲。

他冷笑的望着马丽丽,道:巫蛊?还是降头?你居然相信这些东西?你是拿他们来对付华云丰啊,还是对付易青?呵呵呵……我的孙大总裁,马丽丽尖声笑道:你忘记了,我可是受过现代科学高等教育的人,说起这个还要感谢你。

据说我的学费当年都是您支付的……说着,她走上前去,拿起另一个瓶子。

然后抽出底下压着地那份报告,塞进孙云博手里,柔声道: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牺牲了几个帮里的老兄弟才替您弄来的。

您手里这个,是华云丰地头发和指甲;而这另一瓶。

是我在华星供职的时候,特意从您的好女儿孙大小姐身上弄到的头发和指甲样本……这份东西,是用这两份东西做出来的——说到这里。

马丽丽突然停了下来,她地瞳孔缩了缩,用一种诡异而冰冷的腔调低沉的说道:做出来地——王NA亲子鉴定报告!孙云博握着那份报告的手,象被蛇噬一样剧烈的向后缩了一下,然后不可遏制的战抖起来,他不停的深呼吸着,翻开最后一页,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低头看去……豆大的汗珠疯了一样连续不断的从他额头上涌出来。

向下淌去。

他只看了一眼……随即发出一身野兽濒死时一般的嘶吼,抬手一巴掌狠狠地向马丽丽的脸上掴了过去!啪得一声巨响,孙云博失控了似的一脚踹在马丽丽的小肚子上,捂着脸的马丽丽被喘得直飞了出去,连退了三步才一屁股坐到了地毯上。

哈哈哈哈……呵呵……哈哈哈……马丽丽忘形的笑着,露出了她特有的阴毒的表情,那样嘴角微微上翘的邪恶的弧度,带着半边脸神经质似的抽搐……疯……疯子……你这个疯女人,象……蛇一样毒的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孙云博歇斯底里的吼着:谁让你干的!马丽丽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撑着地费力的站了起来,冷冷的道:孙总裁,你的梦该醒了!没有人让我这么做,是我自己的心告诉我,只有这样才能帮到你!孙云博、孙总裁,你是我们的领袖!你是我们的王!我不能看着你自欺欺人的犹豫不决,所以必须替你下一个决定!孙云博呆住了。

马丽丽攥紧了双拳,大声的吼叫道:你还等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干吗?别叫我瞧不起你!说着,马丽丽冲到了他的面前,揪着他的领带瞪着他,从嗓子底挤出来的声音嘶哑的说道:杀了华云丰!杀了易青!杀了你那个杂种女儿!让他们下地狱去吧!复仇的时刻……到了!此时,走廊上的员工显然被屋子里惊天动地的声响惊动了,叫来了保安警卫人员,慌忙冲了进来——却只看见一个女人极不礼貌的揪着总裁衣领。

老板,这……出去……孙云博冷冷的吼道:都给我滚出去!说着,他慢慢的举高了手里的王NA报告,上面那行狰狞的红字清晰的写着——基因相近率百分之99.99999999……是的,复仇的时候到了。

孙云博平静的说道,随手把那份报告揉成了一团。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三章 瞒天过海渡陈仓(中)平静的大西洋上静谧无垠。

暮色缓缓降临在内海湾上空,一艘巨大的六层游轮静静的驶离美国第一大海港城市纽约,遥遥向着不知名的夜色中某处驶去,远远看来仿佛是钻进了一只庞然巨兽的口中……二层主舱,餐厅。

一张长达十余米的欧式餐桌,铺着雪白的桌布;几盏传统的八柱银烛台上镶满了晶莹璀璨的细钻,式样古老的圆木靠椅的椅背上,凸雕着一个狰狞的狼头,獠牙毕现。

孙云博就坐在一张这样的椅子上。

这么长的餐桌,吃饭的却只有五个人。

用葡萄藤慢烤细焙出的小牛排,浇上细腻的香草汁,几颗西海湾新开的生蚝和牡蛎;一瓶庄圆自酿的浆果薄酒;主食就只是简单的法式黑麦吐司——这样简单的食物,对于桌上这五个人的身份和财富来说,简直可以用粗陋来形容了。

可是他们却吃的非常专心。

一丝不苟的用刀叉切割着食物,时不时的举起杯子很有滋味的喝一口土酿的果酒,然后用餐巾小心翼翼的蹭一蹭嘴唇;就连把生蚝吸进嘴里的时候,都是那么的斯文雅致,不发出一点点不雅的声音。

没有人说话。

他们彼此之间甚至都不抬眼看一看其他人,也毫不理睬特地把他们从地球各个角落大老远召集来的孙云博一眼——仿佛他们千里迢迢而来,就只是为了吃这么一顿简单的晚餐而已。

高大地穹顶上,挂着巨大的一百烛水晶吊灯。

把偌大的餐厅照耀的灯火通明。

就在这大吊灯平行地位置,三层舱的栏杆上,一身艳装的马丽丽,举着一杯白兰地。

带着戏谑的、掌控一切高高在上的笑容,俯瞰着下面正在进餐的五个人——那只是五个模糊的人影而已。

马丽丽已经记不清,这是孙云博这几年来第几次请这四个人来自己的这艘私人游轮上吃饭了。

她只记得,以往每次从她这里得到一些决定性的情报后,这四个人就会出现在这里,陪孙云博吃一顿饭……然后,一个星期内就会有一个原本欣欣向荣的上市公司莫名其妙地被人狙击而告破产。

依稀记得,那几家公司的老板,好象下场都不怎么好——有的跳了楼,有地疯了。

还有的好象想谋杀孙云博报仇,结果被马火旺的人分了尸……马丽丽叹了口气。

其实那几家老板对她还都挺不错的,在她供职于他们的公司地时候——就象那个笑起来很有魅力的叫易青的年青人一样。

其实马丽丽觉得自己还要感谢易青才对。

以往她只是听说过。

孙云博和这四位生活在黑暗世界里地金融狙击手有着这种类似仪式一般的神秘晚餐聚会;但是身位卧鱼儿的自己却无缘参加——要不是易青使她从幕后走到了台前,她还没机会亲眼目睹这一幕呢!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啃烂泥。

马克思说过,资本来到世间。

没一个毛孔都带着血腥和肮脏的东西——这些美式的大托拉斯,那一个不是从血泊中矗立起来的?易青啊易景,你究竟是一条即将成为果脯美餐的小鱼呢。

还是一根卡死大鱼的鱼骨呢?马丽丽嘴角微微上翘,邪恶而暧昧的笑了笑,把杯子里地酒一口倒进喉咙,鲜红的嘴唇亮闪闪的象饮了血一般……她把杯子放在栏杆上,心满意足的抚了抚自己的嘴,冲着下面的孙云博飞了一个吻,媚笑着转身而去。

穿过窄小的走廊,在三层舱尽头的一个小房间门口,马丽丽随手推开房门。

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十几平米的布置舒适的办公室。

一张双人床般大小的办公桌占了房间里大半的空间。

桌上摆着一台大屏显的笔记本电脑——电脑旁的一个投影放映器,正幽幽的转着,把电脑视频上的影像,投放到对面墙上的一块幕布上。

马丽丽走到桌前坐下,拿起话筒微微不耐的喝道:王嘉,你那边好了没有?你手下的人架子不小嘛!几个小狗仔,还请不来吗?对面墙上的幕布上,渐渐有了图象——王嘉坐在香港《一本万利》杂志社的辛事办公室里,苦笑着道:宝贝儿,我这边还是凌晨呢,香港天还没亮,他们哪能来得这么快?马丽丽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过大靠椅去,背对着摄像头闭目养起神来…………香港。

《一本万利》杂志社会议室。

王嘉整理了一下手边的和电脑里的资料,时不时的看了看视频里马丽丽那头的情况——投入他眼帘的,只是一个硕大的黑色椅背。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没听见敲门声,一个身影晃着就飘了进来。

之所以给人飘的感觉,是因为他实在太瘦了;嶙峋的瘦骨,一身老臭的皮囊包着,三角眼四角头,咧着个大嘴巴还在不停的打着呵欠。

王嘉嫌恶的瞥了他一眼,心里骂了一声:这老畜生!唉,王董……早,早啊……老畜生打着磕巴,馅笑着跟王嘉打着招呼。

王嘉轻哼了一声,道:时间还早,你怎么不去吃个早饭。

没、没钱了。

老畜生倒是一点不客气。

放屁!王嘉恼道:前天才给了你八万块,你又***没钱了?王嘉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叠千元港币,远远的扔给他。

吼道:这是给你吃饭买烟的钱,要是再去赌,老子就叫人把你地手砍下来。

老畜生恶狗抢食似的扑了上去,双手按住那叠钱。

一个劲的向王嘉点着头笑着;然后赶忙抓起钱来,重重的朝手上吐了口唾沫,带劲地数了起来。

刚数了两三张,门口传来礼貌而有节奏的敲门声……Come,in!王嘉话音刚落,房门一看,一个打扮得干净清爽,神采熠熠的年轻人,背着记者常用的采访包,提着一个笔记本电脑。

走了进来。

王嘉眉开眼笑的站起身来表示迎接,大声笑道:哎哟哟,这不是咱们当下最红的视频在线主播徐未明先生吗?这么早就让你来。

真是不好意思啦!徐未明谦逊的笑了笑,点头道:应该的。

董事长召唤,哪敢不来。

说着,仿佛一个爱干净的人躲避一个猪圈似的,远远地避开了那个正在噌唾沫数钱的老东西。

徐未明走到长桌的另一端,放下电脑台了下来。

王嘉面前地电脑视频上,美国那头的马丽丽听到了这边的对白。

缓缓的在那头转过了椅子来,对着摄像头问道:哪个是徐未明?王嘉连忙把摄像头转向大会议桌,自己也站了过来,举手对着摄像头向徐未明介绍道:这位就是马丽丽董事长……董事长,这位就是徐未明先生。

视频里的马丽丽坐直了身子,谦和地笑着,柔声道:徐先生,最近这几个星期辛苦你了。

听说你干得风声水起,才一个月不到就在新岗位上做出了名堂。

我还听说……现在有很多香港的主妇晚上六点半前看不到你的视频节目。

就不肯给老公做饭……呵呵,不知道是不是真地。

徐未明连忙谦逊了两句。

这时敲门声不断响起,后来的人干脆敞开了大门——王嘉约来开会的各家杂志社的主编、当家金牌娱记等人,陆陆续续的都到了。

马丽丽也不再和徐未明寒暄,在王嘉的介绍下和几家杂志社的下属们一一见了面,点了点头就算认识了,反正都是些令她抬抬眼皮也不屑的小角色。

看看人都到齐了,王嘉示意离门最近的关上大门,这时屋里立时肃静下来。

王嘉调了调摄像头,让马丽丽那边能看到整个会议室地情况,然后转向众人,清了清嗓子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

今天坐在这里的,我相信没有人不知道自己是做什么、靠什么吃饭的。

我们这次的目的,就是要推出系列的报道,专门针对华星集团,尤其是针对香港华星的…………个整个计划分成两步来进行。

下面我简单的讲解一下……王嘉滔滔不绝的说了十几分钟,不停的拿出一些佐证物件来比画着——都是一些关于华星核心人物诸如易青、孔儒、李想、依依、小云、小意、吴明玉、陈云可……等人的劣迹和隐私,穷极王嘉手下各家杂志社近两三年来的辛苦收集,此时汇总起来说,洋洋洒洒,十分壮观。

徐未明一丝不苟的记录着这些内容,什么李想是联英社小弟出身、孔儒不好女色其实是同性恋小受、吴明玉和陈云可定期奉召飞北京和易青玩3P等等。

我们这次将几年来收集到的一些线索、证据,以及偷拍到的一些有用的镜头,进行组合包装,有效的组织一次新闻爆炸式的进攻,就是为了一次奏效、一次成功,王嘉兴奋的说道:希望大家发挥自己的专业能力,倚靠各位在这行的丰富经验和操作能力,我相信一定能成功。

底下没有人应声,大家都在皱着眉头凝思苦想,如何整合这些新闻资源。

同一条新闻,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出发进行报道,这样能确保在场的几家杂志社同时报道一条新闻时,不会被人看出是事先串通好的——这一点很重要。

比如说,同样报道孔儒是同性恋的话题,一个可以说他是情场失意,被女人伤得太深,另一家可以报道他是小时候吃错了药。

天生荷尔蒙激素失调;再或者报道他缺乏父爱……正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里头大有文章可做。

大家都知道王嘉的目地,关键是要达到一种效果。

让读者观众觉得全世界都在这么报道某人,那某人就算有被冤枉的成分,恐怕也八九不离十——三人尚且成虎,三千人三万人成什么?不过,这第一步只是铺垫,关键在于我们这一拨的新闻轰炸里面,要有一个核心的攻击点吸引到读者地注意才行。

一个头发都有点花白的资深编辑沉吟着说道,仿佛不是在说一件蓄意害人的事而是在讨论修桥铺路的正经事一样。

不错,这个核心的新闻不出来,就形成不了真正的伤害。

力量太分散了。

徐未明也面不改色的附和道:就算全香港的八卦媒体一起报道和华星有关的新闻,也只是给这种大公司挠痒痒罢了。

所以,王嘉胸有成竹的微笑道:今天我还要向大家介绍一个人。

说着。

他指了指紧紧捂着胸口那叠钱地老东西,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毫无顾忌的嗤笑道:各位想不到吧!红极一时地华星青春玉女掌门,以清纯可爱著称的林小意小姐,居然会有一位这种德行的父亲……哦不对。

是继父!而她和她这位继父的一段超越伦理的情分,更是令人遐想无边啊……徐未明和一众大小狗仔一起附和着哈哈大笑,一边悄悄调整了一下自己采访包里地针孔摄录机。

对准那个一脸傻笑的老畜生。

好了,现在大家应该清楚,这次我们核心包装的新闻产品是什么了吧?首先用一系列新闻进行造势,然后推出这个重镑炸弹……整个流程大家都是做惯了地,应该比我这个外行更熟悉了吧?王嘉说着,嗤笑着道:那么就请这位林爸爸,给我们讲讲林小意小姐的故事吧!俺……俺不姓林。

老畜生揉了揉鼻子,支吾着道:刚乙的那个死鬼爸爸姓林,俺不姓。

俺姓张,弓长地那个张……谁管你姓什么?王嘉不耐烦的喝道:说重点!看着老畜生支支吾吾的样子,就象看到一个低等生物在出洋相一样,所有的人一起发出了轻蔑的快意的笑声。

老畜生谄媚的赔着笑脸,努力组织着语言,往下说道:刚乙地娘是在小乙四岁时候改嫁给俺的,那时候她才四岁呢,四岁以后都是俺养活她咧!老畜生忿忿不平的说着,仿佛小意富贵后没有报答他,没有把他供起来是多么大的罪孽。

这两个娘们儿一大一小,就是个扫把星。

老畜生吸溜着鼻子,忿忿的说道:自从她娘嫁过来,俺赌钱就再没赢过;俺看家里日子不好过了,让个娘们出去讨男人高兴换点钱回来好去翻本,这娘们儿就是不去……打死她,她都不去,妈妈的,不就是陪男人睡觉吗,都改嫁过两个男人了,装个屁清白咧!尽管久经大场面,练就一张钢铁脸皮了,可是屋里的一旁老少狗仔们还是有点挂不住、听不下去,面面相觑,有点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未明厌恶的喝道:谁听你说这些,说跟林小意有关的。

等着咧,就说到咧。

老畜生回忆着道:老娘们儿嫁过来十年……不还是九年的,出去给开山的采石队当保姆做饭,结果遇上坍塌,给石头砸死了,一起死的还有好几个矿工,你说她是不是扫把星咧?说着,老畜生突然吸了口口水,神情暧昧、还有点向往的道:老娘们儿死了,俺就没有女人咧。

可喜小乙这闺女样子长得可乖可好,身条也好……真的是好咧,她洗澡的时候俺在门缝里都看见了,白花花的,有奶子有屁股,比她娘强多得咧!可恼人是这小娘B5淖鞴郑晨戳怂复危捅凰⑾职晨此诙焖桶严丛璧拿拍歉鲂》旆旄律狭耍?老畜生越说越激动。

跳着脚道:俺看就看了,咋?这小娘们儿跟她娘一样,缺良心咧,太缺良心了!是俺养活她咧!俺给她吃给她穿。

还不兴俺看看?在俺的家里住着,还让俺把她当女菩萨供起来不成?………俺一把揪着她的头发,就把她拖出来了,先给两耳刮子,然后绑结实了扔在床上,拿皮带狠狠地抽,看她还敢惹俺不快活不?白眼狼,吃俺地穿俺的,俺还做不得她的主了?小小年纪就不知道感恩念好,就丧良心。

那还行?老畜生说到这里,无限懊悔的抹了抹嘴,好象丢了什么重要地东西一样。

骂骂咧咧的道:俺出去弄了瓶二锅头,还想着先喝上两口助助兴,回来就把这小娘们儿给办了。

她已经十四岁了,在乡下可以跟男人睡觉咧!反正以后跟别人睡也是睡,俺凭啥便宜别人咧。

俺还得白养活她一场不成?等俺给她开了瓜、通了窍,正好可以让她出去给俺赚钱去,女娃子钱好来。

一晚上能赚好几十呢,要是在工地上招人,那一晚上来的十好几个,那钱可就哗哗的点了!………没想到,哎呀,俺这人就是心软呀,给她绑得松了,等俺买回酒来,就剩下一捆绳子了。

也不知道这小东西咋个弄开了绳子跑了……,老畜生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呼天抢地,叹气道:俺可养活了她十年呀!就这么叫她跑了!这小娘们儿没良心啊,白养活了她一场,还不如养只猪、养只鸡咧!徐未明看了看老畜生那德行,再把他和海报上、电影里的清纯秀美的小意的形象联想了一下,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连忙别过了头去,不再看他,口里却立刻问道:那你和她在一起那十年,是不是也经常打她?打咧!怎么不打?皮松的紧,不打不行!老畜生理直气壮的道:养娃子就是要打咧,俺就是打地少咧,她才敢生花花心思,楞就是跑出家去再也没回来。

俺去年才知道,居然叫她捡了大富贵咧,成了啥大明星,俺就不明白,那么个小娘们儿,演个电视,就有那么多钱,还有那么大名声?妈妈的,俺养活了她十年咧!她富贵了,也不拿十万八万的孝敬孝敬俺,这不是忘本缺良心吗?你们要给我讨个公道咧,弄死个小扫把星,非得叫她把钱拿出来分分不可,到时候,俺谢你们大家伙儿咧,一人一个大红包,都有,都有啊,都有……徐未明看着老畜生认真无比地许诺着,好象他已经分走了小意一半财产似的,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接着问道:那就是说,十四岁以后,你就没见过林小意,也没和她发生什么关系了吧?老畜生点了点头,刚要絮叨些什么,徐未明立刻不耐的转过头去,对大家道:也就是说,这里面从林小意四岁到十四岁这十年,是一个大空间,可以发挥一下,各位前辈不妨在这里商定一下,具体的该怎么说,各家要说的不一样,又殊途同归。

王嘉立刻赞同地道:明哥说的好极了,大家都说一下,我们心里有个大概的准备一下,到时候好安排。

于是,众人一片交头接耳地议论商量声。

过不多会儿,一个老编辑首先开了腔,他和他代表的刊物,主要是从小意抛弃贫穷的继父,忘本不孝这个角度来报道的,象林小意这样爱慕虚荣,只顾自己往上爬,狠心抛弃养育她的继父的女孩,根本就是人格有亏,不配作为公众的偶像。

接着,各家老编陆陆续续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构思,有些原本就是以明星床第隐秘之类的情色新闻作为主打地刊物,就直接报道小意精擅床第秘术,从小经常和继父操练演示,;有的则从道德层面,谴责这种乱伦的行为,并且提出华星把林小意这种出身不洁的女明星包装成清纯玉女,完全是不负责任,欺骗观众;有的则侧重于质疑,象林小意这样没有上过电影学院这类的专业院校,又没有任何表演基础的女孩,怎么被华星捧红的?她和易青什么关系?结论和简单,那么小就懂得男女间的事情,那还不把易寻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徐未明悠哉游哉的靠在椅背上,看着这些资深的行业前辈,一本正经的以饱满的工作热情挨个表演,心中不住的感叹——谁说香港没有好编剧?哪个人发言,他就很自然的转向那个方向,放在他怀里的针孔偷拍摄录头,清楚的记下了每一则新闻诞生的过程。

王嘉一边认真的听着,一边时不时小声的低着头跟视频里的马丽丽交换一下意见,直到几家杂志社都发表了自己的主攻方向了,才点了点头,让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这里来。

好,大家的效率,我和马董事长都非常的满意。

各位不愧是香港最具专业水准的金牌娱记。

王嘉笑道:那么,今天会议的内容基本就是这样了,我们基本的步骤就是,首先选定一个日子,由徐未明先生的‘娱乐大支嘴’这个视频节目首先播出关于林小意这个新闻的专集,用大量的物证和人证来证明这条新闻的真实性;然后第二天,再由在座的各家连续推出林小意话题的相关后续新闻和其他有关华星的各组新闻,要在香港民众中形成一股针对华星的新闻浪潮;如果顺利的话,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我们做了,全香港、全中国所有的华语八卦媒体,都会紧跟在我们后面搞出千百万计的跟华星有关的‘新闻’,宁可跟风不可独漏,是咱们这一行的规矩嘛!王嘉话音:落,徐未明立刻带头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对王嘉道:不知道王董和马董准备什么时候让我推出这期节目,我相信这么好的噱头,反响一定非常热烈。

王嘉笑道:日子定下来之后,一定会通知大家。

明哥,你的位置好重要好关键的,希望你一定要尽早做好准备,估计日子就在这个月内了。

放心了,董事长。

我跟你保证,我到时候一定会给你一个好大好大的惊喜的!徐未明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摸了摸怀里的采访包。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三章 瞒天过海渡陈仓(下)亲自目送着最后一个下属离开了会议室,王嘉长长的叫了一声累,重重的靠在柔软的椅背上,转了两圈,松了松筋骨后,把桌上的显示器移向了自己,笑咪咪的对美国那头的马丽丽道:怎么样?你交办的事情,我做的还可以吧?收不收货?马丽丽看着他色咪咪的样子,厌烦的皱了皱眉头,道:这就想交货了?你别忘了,今天只是部署个计划,正式的好戏还没上演呢!你还是赶紧安排一下,早下手早了事,夜长梦多啊!王嘉苦笑道:不是我不想早下手,是这时机不能由我来控制啊!要说易青这小子还真是有点邪门本事,孔儒这小子当年跟易青斗得死去活来的,可你看现在,不但服服帖帖的替易青办事,还把香港华星办得风声水起、红红火火的。

你交代我仔细留意华星股价的空子,可这几年华星一直平稳上涨,年年报表优异稳固,哪儿来的机会?废物!如果靠天下掉机会砸在自己脑袋上,那你就是等死了,也不见得能达到目的。

一个干事情的人,要懂得自己去创造机会。

说着,马丽丽轻蔑的撇了撇嘴,冷然道:眼下就是个好机会,你看不出来吗?易青把所有的资金都调动起来帮助天路集团竞标西北新影城工程;香港华星这边,明年投拍的三四部主打全都要紧缩银根。

而且,这些剧组的拍摄费用还得是分期支付,要靠去年美国赛扬的海外音像和文化产品的收入到帐了以后,才能逐步到位……懂了吧?现在是无机会中找机会。

能寻找到的最佳出击时机,所以我才叫你召集这些人开会!王嘉恍然大悟,激动地一拍桌子,笑道:高啊!这招至犀利!我们不等他后续资金到帐,半途间突然公布他们的财政状况,就说他们华星把股民的钱全部拿去贿赂大陆贪官,跑到西北那种鸟不拉屎的穷地方去搞豆腐渣工程;然后公布易青和天路集团的关系,就说他们官商勾结,把香港股民的钱变相拐到大陆去,肆意瓜分……嘿嘿,我看到时候华星的股票跌不跌!哪有那么容易。

马丽丽道:几条负面消息,未必就能击垮这几年下来股民们对华星的信心,毕竟他们的业绩一直都比较良好;更何况亚洲新影业秩序问世之后。

香港的十几支大影业股一直都在稳步上升阶段。

我们需要的,并不一定非得是华星股价大跌,只要它浮动一下,向下滑几个百分点——这种状况我只要它持续一两个星期,孙云博的美国宇通几十亿美金的资本和他调集的四大黑市国际炒家就会联手入市。

专门狙击华星影业和捆绑在一起的其他几支影业股。

以他们的财力来说,收拾市值不到五十亿美金的香港华星,还不是手到擒来?明白了。

王嘉得意的吹了声口哨,笑道:你的嘴还真够紧的,连我也是今天才听你说出全盘的计划。

难怪你要我动用媒体的力量先从华星这帮人的私生活入手。

首先要先搞臭他们的名声,制造舆论,让他们在民众心目中留下一个极度腐败、糜烂、品德低下的印象,在这个基础上,突然公布他们的财政状况,这样就显得可信度极高,能在广泛的人群中形成一种潜在共识,让人觉得华星内部这么荒唐淫糜,财政失控甚至破产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嘿嘿,到时候华星这帮人可就是四面楚歌,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美国大老板在这个时候出击,还不打他个破产清盘?凡事都不能只做自己这方面的打算,更不能想当然。

马丽丽似乎很不满同伙的轻浮,正色交代道:下面的人,只能让他们知道对华星新闻轰炸的事,我们的真实目的,只到你这里为止,无论如何不能泄露出去。

易青这小子可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要是有一点风声漏到他那里,只怕就会被他推算出我们的目的。

放心吧。

王嘉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凡是香港这边参与这次事情的人,我都已经监控起来了。

我那些道上的兄弟可不是吃素的,盯梢跟踪全面监视那都是吃饭的本事。

那个徐未明……靠得住吗?马丽丽迟疑的问道:他的位置可是非常关键,不能出纰漏。

早想到了!王嘉得意的道:我手上有三组人轮番的盯着他。

除了每天的行踪之外,他的公司座机电话、手机、手提电脑的MSN和E-mail——反正所有的通讯工具,全都在我的控制之中……那小子生活的很规律,每天除了在公司做节目,就是去医院看他得了绝症的老母,除此之外,一点异常行踪都没有。

总之,他每天穿得是什么颜色的底裤,我都一清二楚!这样他要是还能把消息传出去,那就成神仙了。

马丽丽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作为一个资深的商业间谍,她压根儿就看不上王嘉这伙人所谓的保密监控。

要是碰到了真正的高手要瞒天过海、暗渡陈仓,靠王嘉手下的那几块料,能挡得住吗?……香港圣乔治私人医院。

徐未明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母亲,回到自己的双人疗养病房。

老妹子,你怎么不出去走走啊?徐妈妈兴奋的对同屋的周太太说道:今天外面院子里的太阳,真暖和,晒晒可舒服呢。

周太太微微一笑,显出一种超乎她年龄的淡雅和素丽的感觉来,对徐妈妈笑道:我哪有你那么好的福气?我下午要洗肾,不好乱走,要多躺一躺;再说了,我去哪里找一个这么贴心的好儿子来陪我这个老太婆哦!徐妈妈听她夸自己儿子,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自豪的回头拍了拍徐未明的胳膊,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徐未明扶着母亲躺好了,又给她剥了个水果,准备了一下中午吃药用的温水,打电话给医院餐饮部,预订母亲中午的午餐……做完一切之后,笑着和徐妈妈道了别,跟周太太打了个招呼,就背着采访包出去了。

儿子走后,徐妈妈看了看隔壁床的周太太,见她正在闭目养神;徐妈妈会心的一笑,也自靠在自己舒适的升降床上,闭上了眼睛。

中午餐饮部把两人订的午饭送了来,两人安安静静的吃了,一句交谈也没有,还真有点食不言,寝不语的意思。

吃过了午饭没多久,外间走进来一位年轻护士,推着一辆可升降的手术车,冲着周太太道:B5室2床陈淑晴,到时间做血透了!周太太应了一声,慢慢的从床上挪下来,爬到手术车上躺好。

这时徐妈妈连忙走了过来,帮助周太太躺好,然后盖上一床薄被,小心翼翼的掖好被角,一边笑道:老妹子,这被子可得捂紧。

香港虽比不得我们北方冷,但一样容易感冒。

说着,在不经意间。

徐妈妈从病号服的下襟口袋里,摸出一盒光盘,飞快的塞进了周太太的薄被里。

周太太会心一笑,手按了按塞进来的那个光盘盒子,然后捂紧了自己的被子。

小护士推着手术车进了电梯,来到医院的血液透析洗肾中心。

外间等候室的长廊上,一个早已坐在那里的年轻女孩远远的看见周太太推了过来,连忙站了起来,对着躺在手术车上的周太太招了招手,笑着轻声道:陈阿姨,今天气色还不错嘛!一会做完血透,一定更舒服。

今天我在这里陪您吃晚饭,晚上我们吃点可口的,呵呵!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手术车的一边把手,帮着护士把周太太推进血透室。

那小护士看了看周太太,笑着道:陈淑晴,你请的这个看护啊,真是没得说。

人又随和又斯文,又有教养,对你还体贴,象自己亲生女儿一样。

我在医院做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细心的看护呢!周太太欣慰的看了看那个女孩,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她的手在被子里轻轻的动着——把刚才徐妈妈塞给她的光盘悄悄的塞进自己的病号服的口袋里去了。

两人一起把周太太推进了血透室,找到安排给她的那张床,便一起把周太太搀扶着移到血透床上去。

这时那个看护女孩过来,拿过一床血透室的棉被细心的给周太太盖了,只露出一条左手来。

血透室的医生和护士们过来,一边笑呵呵的跟周太太寒暄着,一边熟练的把引血的穿刺针打进周太太的血管中——动脉一针、静脉一针。

把穿刺针和透析管、透析瓶连接在一起,开动机器上的引血泵,鲜红的血液从管道里飞速的抽入透析瓶中。

医生检查了一下针眼的情况,然后用消毒治疗巾帮周太太把手臂包住;看护女孩连忙轻轻帮她把包好的手臂移到被子里捂好。

医生点了点头,在机器上做了一些设定和调整,也情不自禁的对周太太夸了夸细心的看护,便笑着走开了。

看护女孩乖巧的拿过一张凳子,坐在周太太的旁边,笑道:今天血色好象特别红哦,血色素不错,贫血的症状应该缓解了吧?周太太笑道:多亏了你照顾的好。

难为你了,闺女。

回头一定得让依依那孩子好好谢谢你。

看您说的。

女孩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道:我是依依姐的助理,又是她的好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您是她的妈妈,自然就跟我亲妈妈一样。

说着,看护女孩随手帮周太太盖好被子,手滑过她右侧身体时,忽然感觉手里硬硬的被塞进了一个东西——在被子稍微摸了摸,确定是一个装光盘的小盒子。

看护女孩微微一笑,飞快的从被子里抽出手来,放进自己的职业装口袋里,等再伸出手时,手里已经多了一颗糖果。

她笑嘻嘻的道:阿姨今天表现不错,奖励一个糖吃,芒果味的哦!依依姐特意让我们去超市买的,说您喜欢芒果的味道。

您最近做血透的时候容易低血糖,吃一颗吧!说着,她细心的剥开糖纸,把那颗芒果糖放进周太太的嘴边,让她吃了,趁机悄悄的在周太太耳边小声道:依依姐说,她特别的想您,很想早点来看您。

那件事已经差不多有了眉目了,依依姐说,要不了一个礼拜,她就可以大摇大摆的来医院看您,不用怕被别人盯梢了。

周太太听罢,高兴的眼睛亮了亮,满脸都是笑意。

失血带来的轻微昏眩感渐渐的涌了上来,她有点疲倦的闭上眼,甜甜的睡了过去…………香港华星大厦。

顶楼孔儒的办公室里,这位香港华星的主管正皱着眉头在看财务报表。

今年新开的三部戏,钱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总不能又向股市增发股本吧?嘀的一声,桌上的电话内线灯亮起,传来助理办公室秘书的声音:孔先生,去机场接易总的车已经进大厦停车场了。

孔儒一听,连忙放下手里的文件,对着电话说道:请叶安妮小姐到大堂一起接易总。

说着,他起身整了整衣冠,快步向电梯走去……下到大堂,从另一架电梯里走出来一个相貌普通、目光清澈的文静女孩——赫然正是昨天在医院照顾周太太的女看护。

孔儒见到叶安妮,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向大堂外走去。

刚走到大堂接待前台的地方,就看见易青带着两三个助理,飞快的走了进来,迎面发出他那标志性的富有感染力的大笑声,冲着孔儒伸出了双臂。

和孔儒寒暄过后,易青转向叶安妮,微笑着伸手去跟她相握,语带感激的说道:叶小姐,非常感谢你一直照顾依依的妈妈,真是非常感谢!叶安妮微笑着从手提袋里取出一张光盘,递给易素,轻声道:能为易总办事,是我的荣幸。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四章 我的良心你买不起(上)……电脑视频上,那个形容可憎的老畜生正在张牙舞爪的连说带比划。

易青烦恶的皱了皱眉头,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包金装中南海,拆开给自己点了一支,随手把那包烟往桌上一丢,扔在孔儒面前。

孔儒久已不沾烟酒之类的东西了,不过看着这样的表演,任何一个神经正常的人都会忍不住需要一个渠道来排解一些心理的糟龌的感受;他拿出一支烟来点燃了,刚要往里吸——突然,屏幕上一个朦胧的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震惊之下,差点把自己呛到。

你看,那是谁?怎么这么眼熟?孔儒紧张的的指着屏幕上视频的一角——在镜头的正中间是唾沫横飞的老畜生;在他身后右前方的位置、抱着胸靠着会议桌站着的是王嘉.在王嘉和老畜生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台22寸的液晶屏显电脑,电脑上分明开着同步影像的视频,里面有个女人影影绰绰的形象。

当然眼熟了,易青笑道:你不认识了?她是马丽丽。

马丽丽?哪个马……孔儒随即醒悟过来,愕然道:你是说,那个传闻中收购了九间香港八卦媒体的的神秘女富豪马董事长,就是从你从前的那个行政助理冯丽丽?一言既出,孔儒地脸色立刻阴了下来——他也是个脑筋转得极快之人,当然想到了马丽丽背后的人和这次事情背后的一些联系与可能。

易青瞥见孔儒的表情。

微笑道:你也想到了吧?马丽丽不足惧,可怕地是她背后的人。

我当初低调处理她在华星卧底的事,只是劝她辞职了事,而没有追究这种商业犯罪行为。

就是希望孙……希望她的幕后老板能了解我不愿与他冲突的苦心。

可惜啊,退让换来的未必都是友善。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孔儒迟疑的问道:他们花那么大的本钱买下这些根本没有任何投资价值的八卦媒体,还搞出这么多事情来,究竟是什么目地。

孙……孙先生怎么看也不是那种热衷于炒作恶趣味的人,更何况,这么做只能搞臭华星明星们的名誉,对华星地经济实力并没有多大的打击。

唉,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易青叹道: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西北新影城工程的事。

如果我没分析错。

这次他们是冲着香港华星的股价来的。

恶性狙击?孔儒马上反应了过来,真是跟聪明人讲话少费唾沫。

不错。

易青沉吟着道:这个马丽丽在我身边呆了好几年,非常熟悉我们华星内部地情况和财务的运作。

这次我对外宣布成立西北新影城天路基金。

她马上就猜到我们有大规模的资金调动,而且此时正是香港华星流动资金最拮据地时候。

他们在这个时候下手,破坏华星的公众形象,散步不利的负面消息,拉低华星股价,然后用大量资金入市狙击我们。

卖空华星的股票,逼我们停牌;香港华星一停,西北新影城天路基金就办不成了。

再有两个星期就是中央主持的西北新影城竞标会,我们手里没钱,路威的天路集团就只能拱手把工程让给美国宇通……咳咳……孔儒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干涩,他忍不住轻咳了两声,问道:小茹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易青没有答话,只是低下头深深的长叹了一声。

孔儒默然。

易青一忍再忍,一让再让,无非是为了孙云博和孙茹与孙老爷子的特殊关系,当初把马丽丽轻松放过不予追究。

似乎就是一个过分仁慈忍让地举动,这份苦心,孔儒当然清楚的很。

没想到……不过,西北新影城工程是功在一时,利益却可以绵延几代人的潜力金矿,对于宇通这种一心要赶上亚洲经济腾飞大时代快车的国际托拉斯,这个工程他们自然是志在必得……孔儒苦笑道:说实话,有时候我都觉得,你考虑问题似乎是太感性了点。

易青又叹了口气,挠了挠头,道:本来一直是瞒着小茹的,不过看来现在是瞒不住了。

我……过两天恐怕还要飞到北京去一趟……唉,小茹最近忙得累得,都瘦了好几圈了……你说我怎么跟她说呀这事……易青郁闷的拿起烟来深深的吸了一口,一张嘴喷的漫天都是。

孔儒有点诧异的望着易青,惊讶他作为华星的持牌人,面对着美国宇通这样的庞然大物,居然一点紧张忧虑的样子都没有,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所面临的威胁发愁,也不商量什么对策,反倒第一时间考虑起孙茹的感受来——要知道,万一华星这次被迫停牌,而基金那边又催促他拿出适价的抵押资产,到时候他要是拿不出几百亿港币来,那是要坐牢的,还要一辈子欠银行的钱三辈子也还不完。

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什么对策了?孔儒小心翼翼的选择着措辞,小声的问道:西北天路基金那方面,是不是先停一停,应该还是来得及的吧?停?不用停。

易青懒洋洋的笑道:所谓阴谋嘛,之所以可怕就是因为它在暗处,一旦见了光,阴谋还能叫阴谋吗?纽约的早晨。

宇通大厦孤傲如刺,矗立在阴霾的云层之下。

照例的忙碌,美式快节奏地商业生活,枯燥机械。

不过。

所谓绯闻恒久远,八卦永流传——单调的写字楼生活中永远也少不了这些调剂……Boss,孙云博的助理办公室里,一个亚裔的女文员对着电话说道:您约地花匠先生已经到了。

送来一本名贵的中国茶花,现在就让他上来吗?是的,朱迪。

话机里传来孙云博低沉暗哑的声音,看来他最近的心情委实不怎么美丽:请那位先生来我的办公室谈,另外帮我推掉所有的事,在他离开之前,这段时间我谁也不见。

在几个女助理的低声轻笑中,秘书朱迪职业性的柔声应道:是的,Boss。

一关上话机,几个年轻地女助理忍不住一起赞叹了起来。

太浪漫了!每个月都要送给太太一种新的名贵茶花。

这种细心的男人,不是只有在法兰西地爱情小说里才有吗?一个欧洲女文员面带花痴似的向往的说道。

我们总裁和太太的感情,那是整个华尔街、整个纽约、整个美国商界都有名的呢!一个华裔地女助理颇带自豪的说道:孙先生是很有我们中国东方传统精神的男士。

恋妻而且专一,跟你们那些法国花心大吉卜怎么能相比?是啊是啊,朱迪忍不住附和道:我从来没见过美国男人有象他这样疼爱太太地,太让人羡慕了。

不但每个月订一本茶花给太太,更要紧的是。

每次都让他们把花送到公司来,特地关起门来学习怎么种植培育,然后才拿回去亲手栽种来讨太太的欢心……上帝啊。

他可是有上百亿身家的大富豪呢!能在每天山一样的工作中腾出时间来为太太做这么点小事……唉,上帝啊,赐给我一个如此的男人吧,有他一半就好…………孙云博并不知道小姐女士们在助理办公室里的感叹与议论,他铁青着脸,呆呆的望着自己办公室大敞开的门,仿佛那是一只狰狞阴深地巨兽,随时会吞噬了他,将他送往命运不可知的远处……脚步声近。

孙云博振作了一下精神。

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子呷了一口,却愕然发现杯子里早已空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放下了杯子。

走进办公室的,是一个花匠打扮的中年人,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纸皮箱子——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普通,太普通了;没有任何特点就是他最大的特点,这是一个砸进人群中你就没法把他摘出来的那种美国街头最常见的白种人。

你好,孙先生。

这个相貌普通的人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沉声道:我们开始吧,先生。

说着,他把大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面上的封条,露出里面一株欣欣向荣,千娇百媚的风尘三侠名品茶花来。

孙云博望着这株美丽的茶花,面色却有些凝重,他连忙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把大门紧紧的锁上,然后才回身向办公桌走来。

花匠慢慢的伸手进箱子里,把里面的茶花连土带盆轻轻的捧了出来,然后远远的捧到了办公桌的一边去,还顺手掸了掸盆沿上的土。

孙云博走了过来,看也不看那株茶花一眼,直接凝视着花匠的眼睛,轻声道:开始吧!花匠淡然点了点头,向已经空无一物的箱子里缓缓的伸进手去……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四章 我的良心你买不起(中)花匠的手从箱子里伸了出来,拿出来一叠最寻常不过的、苗圃人员常常用来垫在花盆或花瓶底下的旧报纸杂志来。

这是一本几年前的英文版美国《国家地理》杂志——花匠轻轻掸了掸扉页上的浮土,打开第一页,露出内里的乾坤来。

数百页厚的杂志,里面已经挖的中空,在它的肚子里,放着几叠文件一样的东西。

孙云博微微一笑,他非常欣赏这些人做事专业的态度——比方说,从他雇他们做事以来,这么多年,他就没有从他们手里得到任何资料是通过电脑、电话这类现代化手段传递的。

他们认为,任何东西都会留下痕迹,只有信靠自己的双手才是唯一不会泄密的途径——看来干哪一行都存在职业敏感这种问题嘛!花匠取出那些文件,把杂志壳子随手扔进空箱子里去,然后将整摞文件放在桌子上,平静淡然的问道:我们从谁开始?孙云博想了想,情不自禁的搓了搓手缓解了一下心里莫名的紧张,然后道:从飞鱼开始。

花匠慢吞吞的从一叠文件的最下方找出了注明了是马丽丽的那份文件——这么多年来,这个代号飞鱼的卧鱼儿,只是孙云博要求他们监控的许多人中很不起眼或者说很不重要地一个,不重要到常常被孙云博干脆的忽略掉的程度。

但是这个月孙云博却把她排在了第一位。

不过,花匠显然没有感到丝毫的诧异,只是忠实地履行雇主的要求——不该问的不问,这也是一种职业道德。

飞鱼这个月没有什么需要特别留意的行踪。

因为她绝大多数时间都和您在一起;此外她离开您身边超过十五分钟,我们就会有人监控,并没有发现异常……花匠平静的叙述道:她在宇通大厦附近打过几次公用电话,从电话记录上看,是本市纽约的电话;此外她的电脑和手机的监控记录也没有异常,不过……说到这里,花匠终于抬起了眼皮看了看孙云博,随后依然是语速平缓的说道:……自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月地19号,也就是两个星期前。

她去了旧乔治利亚大街39号,找过神父强森告解?神父强森?孙云博讶然道:就是那个传闻中那个黑市鬼医?是。

花匠慢慢的说道:神父强森以开堂替人告解为名,实际是专门为黑帮人物提供医疗服务。

他掌控的医疗力量。

比起纽约市地中心医院也犹有过之。

不但能做器官移植、断肢接续等能满足黑帮人物特殊需要的手术,而且对整容换脸、各类性病以及爱滋病等领域,都有很高的造诣。

孙云博点了点头。

马丽丽出身长乐帮,不可能跟这种人物没有联系。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孙云博的心还是难受的象刀绞一样——他不希望这是真地。

他宁愿相信那份DNA报告是马丽丽捏造出来的,或者是某个不合格的医疗机构瞎胡闹地产物;可是,如果这份报告是出自大名鼎鼎的神父强森的地下医院……果然。

花匠平静的继续说道:她在强森的医院里登记了一次DNA的亲子检测,检材是由她自己提供的,我们没有查到具体是取自什么人的……不过,我们还在调查中,将尽快给您一个答案……不,不用查了!孙云博神经质的断喝道,随即心虚地笑了笑,轻声道:继续继续,还有吗?尽管他知道这位花匠’和他的同事们是全世界最可以信赖的决不会泄露任何秘密的一群人。

但是他还是极不愿意让他们知道马丽丽送去的检材一个是来自自己平生最大的夙敌;而另一个,竟然是来自于自己名义上的女儿!关于飞鱼的,没有了,下个月我们会继续跟进。

花匠依然是平淡的说道:接下来是谁。

华云丰。

孙云博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血压在往囟门上打。

华云丰……本月4号,他参加了英国威廉爱华爵士的慈善晚宴;5号,在中国城旗袍女夜总会亲自带队狙击马火旺下一名当红的香主,得手;11号,马火旺带人报复性攻击他的几处产业,他并没有出头,而是去了瑞士度假,19号,他在瑞士达沃斯市酒店接了一个国际长途之后,马上订机票回到纽约。

25日……花匠说到这里,语气微微顿了顿,立刻又恢复了那副不死不活的淡漠,继续说道:………21日,华云丰潜入您在纽约边郊的寓所别墅,在您夫人的房间呆了大约两小时……进入时,是您寓所打理花圃的花王在别墅的后门将他引进来的,离开时也是这个花王送他离开,我们特别留意了这个花王,知道他在事发后第二天因为肝硬化而突然去世,不过我们的人追踪的结果,发现代他而死的不过是一个血型与他相同的流浪汉,他本人现在在西班牙,和一个拉丁女子同居……杀了他,需要多少钱。

孙云博平静的语气中没有泄露出半点杀机,仿佛只是在询问中午预订一份披萨需要的花费一样。

对不起,杀人,不在我们的业务范围之内。

花匠拒绝的也十分简单明确。

孙云博拍了拍自己的头顶,仿佛这样就能把升上来的血压打下去——他终于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药扔进嘴里,干咽了下去。

其实没有必要逃避。

孙云博心里很清楚——或者说他不得不清楚,这一切根本就是事实。

他曾经怀疑过这里头有些什么自己没有察觉的阴谋,甚至猜想一切都是马丽丽那个神经病女人发了疯或者别有所图……不过现在他心里很明确的知道了,一切都是自己为了替华云清……或者说替自己的虚荣与面子而做的开脱,是一种可耻的自欺欺人而已。

事实已经明摆着了,一切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发生了,是自己不愿意去面对身为一个男人最大的失败罢了——这几十年来对家庭、爱情、妻子乃至事业的细心呵护,此时看来只不过是一场愚蠢和拙劣的闹剧。

什么夫妻恩爱?亏他还被所有人誉为世界上最浪漫最有情趣最疼爱妻子最具照方传统美德的丈夫!屁,全是***狗屁!事实上,就算马丽丽真是神经病,就算她真有什么图谋,但是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华云丰和华云清的私情是真的,他们至今藕断丝连也是真的,有自己亲耳听见的对话为证;此外,马丽丽给他看的那分鉴定报告显然也是真的,孙茹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因为强森医院的信誉,全世界黑暗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如果会为了马丽丽这种角色作假,那世界上就没有任何和信赖的医疗机构了……光是这些,还不够吗?行了!孙云博烦闷的叹了口气,嗓子发哑的沉声说道:下一个对象,继续吧……是的,先生。

花匠慢慢的说道:接下来,是宇通集团董事会的四位主要的董事一个月来的行踪报告。

詹姆斯先生本月3号,受邀请参加了…………厚厚的一叠文件总算翻到了最后一页。

下个月见,先生。

花匠平静的说道,他一边把整叠文件推到孙云博面前,一边站起身来,轻松的提着已经空空如也的箱子。

孙云博铁青着脸,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言不发。

直到花匠离去关门的声音响起,他才身形一晃,跌坐在椅子上。

他吃的这种降压药平时并没有什么副作用——宇通总裁吃的药,自然是好药中的好药。

不过凡是降血压的药,吃过了药量,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心脏,更何况孙云博还有点中年成功人士常见的毛病——心动过速。

静静的坐了也不知道多久,缓过气来的孙云博才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房间的一间,插上了碎纸机的电源。

吱吱声中,花匠刚刚送来的一大叠文件很快变成了一堆微温的碎纸条。

孙云博振作了一下精神,回到桌前,打开话机,接通了助理办公室,哑声问道:朱迪,来参加下午的最高董事会议的董事们,已经到了几个了?TBOKSR除了华云丰先生,其他的四位都已经到了。

孙云博冷哼了一声,轻声道:等姓华的到了以后再通知我!说着,他松了松领带,坐在椅子上半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养起神来……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四章 我的良心你买不起(下)下面,对集团主席孙云博先生的提议,有关收购香港华星影业集团的提案进行表决。

象影子一样跟着孙云博的马丽丽,此时以助理的身份坐在孙云博的旁边,漫声说道:各位董事,赞成的请举手。

马丽丽一边说着,一边冷笑着盯着坐在会议桌最末端的华云丰,挑衅式的抬了抬尖尖的下巴。

孙云博微微一笑,他似乎很欣赏马丽丽的这种情感立场。

他不怕华云丰不举手,宇通集团的股份,他一个人就占了35%,加上华云清的10%一直是由他代管,等于他手里有45%左右的宇通股份;此外,四个董事大股东都是墙头草随风倒,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看着自己眼色行事的——也就是说,宇通三分之二的股份都在支持他,相形之下,华云丰那区区百分之二十几的股份,能起什么作用?大年三十的凉菜,有它也过年,没它也过年。

华云丰举不举手,这提案一样能通过——何况只是吞并一家亚洲的小公司而已。

果然,随着孙云博带头将手举起,其他四位董事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

华云丰英俊的脸上依然带着恬淡的微笑,波澜不惊。

他伸出手轻轻拂了拂膝盖上的纤尘,然后也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手……孙云博看着他故作大方的模样,心里快意的直想仰天大笑。

看着夙敌那无奈地表情,是他最大的乐趣之一。

……王嘉最近非常开心。

他觉得这段日子是他有生以来最得志的时候了。

他本来不过是一个烂仔,在联英社老大们羽翼下拉拉皮条,卖卖四仔摇头丸。

混口饭吃而已;后来发现自己性格不够狠,做黑社会没前途,就上了岸,拿着社团的钱搞了一家咸湿(色情)周刊。

事实证明他在这方面充满天分,无论是制造肉弹明星,还是挖掘八卦培养狗仔,都有一套心得,所以孙云博当年才看上了他,把他买下来成为宇通在香港的一颗钉子。

勾搭上飞鱼姑娘马丽丽之后,现在他已经坐拥九家八卦媒体和一家网络视频在线节目——十家公司的董事,这个头衔让他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为了报答主子们的恩典。

也为了巩固自己今天得来不易的名位,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干。

我是主人的一条狗,让我咬谁我咬谁。

这几天。

他一直在积极的筹划马丽丽交办下来地事——针对华星的新闻轰炸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发动。

具体的日子,就在明天!……要爽水泡皮,要饱皮泡水。

香港地市民生活,最滋润的活法。

莫过于洗一个酣畅淋漓的桑拿,再找一个有档次的地道港式茶楼,享受一下美味的两件一壶。

王嘉在自己常去地茶楼要了个清净的单间雅阁。

一个人对着一张八人大桌,要了一桌子自己爱吃的茶点——刚才那个马来妹地床上功夫和按摩手法,都一般的令他感到体力消耗过多,所以现在瞿口大开,需要好好垫补垫补。

王嘉给自己浓浓的冲了一杯普洱,夹起一个虾饺送到嘴边,一边让服务员把包间里的四十寸全息液晶电视打开——这是近几年的新产品,不但能够接收到全世界一百多个频道,还可以收看本埠所有的上星网媒节目。

正是有了这种电子器材的巨大进步。

类似徐未明主持的这类娱乐视频在线节目才会这么火,成为香港主妇们的最爱。

最近这两天,王嘉越来越喜欢看徐未明地这个吉目了,而且热衷于帮徐未明计算每天收视率上涨的情况。

他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等到明天晚上的这个时候,当徐未明抛出林小意的乱伦丑闻时,整个香港将因为这个节目而掀起多大的哗然风暴……电视打开了,服务员小姐依照他的吩咐,调到徐未明的节目。

徐未明清俊明朗的笑容出现在屏幕上……王嘉哼着《帝女花》,端起茶杯吱溜吸了一口,美美的叹了口气,夹起一个凤爪送到嘴边……可当他无意间瞥向屏幕的时候,却猛得呆住了……俗世清泉——坚韧不屈的中国美女行走在荆棘丛生的娱乐圈。

——硕大的美术字清晰分明的写清了这期节目的主题!徐未明坐在镜头前,神采熠熠的采访着影迷、华星员工、周依依的母亲和林小意的助理等人。

有效的节目编排,煽情的语言内容,娓娓讲述着两个身世迥异却殊途同归的美丽女子,宛如芜杂的俗世中流过的一缕清泉,又象石缝中倔强坚强的生长出的素青小草——为了艺术的梦想和人生的真善美,如何艰辛的和这个污浊的世界做着美丽而不屈的抗争!似乎为了给她们的事迹做一个最好反面的对比,徐未明用沉痛和愤慨的语气,怒斥为了自身利益而歪曲事实、捏造谎言的九间香港媒体,语带沉痛的对华语传媒行业的现状表示担忧,呼吁市民抵制胡编乱造,以侮辱伤害他人来牟取暴利的不实报导,打击愚弄欺骗民众的恶劣行为。

为了证明自己的愤火确有所指,绝对真实,在节目的中段,播放了整段VCR——正是王嘉等人开会商议如何制造新闻。

对华星进行有目的的抹黑轰炸地全过程!在VCR里,以林小意的继父,那个老畜生为代表的王嘉等人,丑态百出——尤其是当王嘉要求各家八卦媒体的主编构思如何编造攻击华星地新闻的那一大段,可以说简直是狗仔们捏造谎言、愚弄公众等无耻行径的一次盛大展览。

足以令所有的观众大开眼界。

站在电视旁边的服务员小姐也被这期节目如此犀利精彩的猛料吸引住了,站在一边看得目不转睛,直到她在电视看到了王嘉,立刻觉得十分眼熟,接着,恍然大悟的回头看了看端着半杯残茶发呆的身后的这位客人,脸上立时浮起一个鄙夷的嗤笑……一直盯着电视屏幕地王嘉显然没有注意到服务员的这个表情,此刻他手脚冰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直到吉目快做完了,王嘉才恍然醒了过来……砰!一声巨响,半满地茶壶狠狠的摔向了地毯,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闷响。

徐——未——明!王嘉咬牙切齿的低吼道。

一边摸出了手机。

他按下了一个号码,却突然发现那个服务员还在房间里,一脸漠然的看着他。

滚!滚出去!王嘉歇斯底里地吼道。

抓起一笼叉烧包就要向女孩身上扔去,吓得她一声尖叫,兔子般跑了出去。

脏强咩?你在边度?王嘉喘息着道:叫番齐我们地人,同埋砍晒去!砍咩人啊?电话那头还在嘻嘻哈哈的问道。

砍死你老母啊!罕家铲!王嘉冲着电话大吼一声,随手把手机砸向墙壁。

发出一声绝望的脆响!……几辆面包车气势汹汹地停在徐未明工作的大楼楼下。

十几个凶神恶煞的飞仔,穿着花花绿绿的奇装异服,纷纷从车上跳了下来。

腰间背后全都鼓囔囔硬梆梆的。

一行人嘴里骂骂咧咧的正要往大楼里闯,突然全都楞住了。

耳边传来的,是他们再熟悉也再头疼不过的警务步话机的声响——四五个绿军装警察从几个不同地角度跑了过来,把他们包了饺子。

那个叫脏强的倒有些老江湖的临危不乱,笑呵呵的迎上去,对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挥手道:嗨,阿Sir,是你啊?好耐无见晒!脏强,你个死仔!我识得你!那个警察没好气的说道:我警告你。

莫搞咩啊!我地番钉死你啊!咩?搞咩啊?有咩事吗?脏强嘻嘻哈哈的转过头问自己一个手下道:哩度有人搞事咩?边个啊?是你咩?是不是你?快点同阿Sir讲Sorry。

几个飞仔非常识相的打着哈哈,钻进了车里。

王嘉坐在车里后座上,知道徐未明早有准备,通知了警察,就是防着自己上去砸他的电脑兼砸他的人——气得肺都快炸了!这是,大楼里走出来两个便装的大汉。

几个警察一看到这两人右胸上方的口袋上别着的一个徽章和胸牌,就情不自禁的肃然敬礼。

脏强等几个老资格的古惑仔吓得伸了伸舌头——这两个人的胸口别着一个天平与剑的徽章,那是香港驻港特种警察部队天剑部队的标记,当年一手铲了新义安的就是他们,令香港黑道闻风丧胆。

两个天剑的大陆北方汉子就象长了透视眼一样,走近王嘉所在的那辆车,敲了敲玻璃,吓了紧贴着玻璃生闷气的王嘉一大跳。

里面那个叫王嘉的,下车。

一个天剑的军官用东北口音的普通话瓮声说道:别废话,快点儿的!脏强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

王嘉低低的咒骂了一句,铁素着了脸下了车。

跟着我们走。

二话没说,两个军官在前面带路,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一真理的王嘉低头紧紧的跟着他们进了大楼。

……各位亲爱的市民朋友,今天的节目就是这样。

徐未明亲切的对着镜头说道:我们要讲Byebye了,今天是我在这个节目的最后一天,为了抗议我的老板也一些无良同业的可耻行径,我将以辞职做最激烈的抗议!说着,徐未明平静的摘下录音耳机,关掉了电源。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拍了拍上衣口袋,觉得自己内心幸福无比、充实无比。

他迈着轻盈的步子,向门口走去……王嘉被带进这个房间已经五六分钟了。

那两个罕家铲的北佬军官屁也不多放一个,就把他扔进了这个小房间,然后关上门站在外面——没有一句解释,也不说让他上来干什么。

这算什么意思?非法软禁吗?我可是十间传媒公司的董事,我抗议,我要去告你们!当然,这些都只是王嘉内心的潜台词——也就是只敢想不敢叫出来,有贼心却没贼胆的那种腹诽。

王嘉这时突然隐约的发现,自己好象还是当年那个没胆的烂仔,金钱和董事的头衔并不能令他有什么变化。

这个奇怪的想法令他几乎要崩溃了。

正在这时,小门一开,外面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徐未明的声音,仿佛正在跟两个北佬道辛苦感谢一类的话。

王嘉豁然站了起来,紧攥双拳——他要义正词严的质问他,公司待他徐未明不薄,为什么要背叛他王大董事?不过,当他直视徐未明那太阳般明净的眸子时,却不知怎么的喉咙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未明看着王嘉,看着这位昔日的雇主,忽然露出一个充满同情和怜悯的微笑,轻轻叹了口气。

我记得您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王董。

徐未明淡淡的道:您说,每个人都有一个价钱……我同意您的这个说法。

徐未明戏谑的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递给王嘉道:这是我向公司预借的薪水,一百万,现在我正式还给公司,并且正式提出辞职。

王嘉愕然抬头,瞪着徐未明坦然的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每个人都有一个价钱——不过,很遗憾,徐未明微笑着道:我的良心你买不起,王董。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五章 谁知寸草心(上)孙云博和马丽丽等宇通国际的一行人到达香港的第二天,才赫然发现整个香港好象都沸腾着一片声讨无良媒体的声浪,而他们控制下的几家八卦周刊更是几乎全部陷于瘫痪。

这是香港演艺人协会近十年来第三次组织发动反对不实新闻的大规模游行。

打头的是程龙大哥和星爷,紧随其后的曾之伟、梁超伟、梁佳辉、Twins……无一不是香港演艺圈响当当的大腕,更是华星和易景多年来在香港结下的好人缘的集中体现。

这些人当中,尤其以程龙大哥、星爷等老牌实力派最为引人注目。

他们无不是成名垂数十年之久的大牌,粉丝人群的结构可以说从老到幼、从十几岁的少年到几十岁的阿公阿嬷无所不有。

这些香港市民自发的跟随在自己的偶像身后,早上出来几十人的队伍,到了中午就扩张到了上万人。

人们自发的制作文化衫,标语等东西.路过报摊的时候指名道姓的喝令小贩不许再卖某几家媒体的刊物;并且不断的向路人讲述前两天发生的徐未明辞职事件。

求真求实,扩大立法监管力度,保障社会公信机制,是这次游行中香港演艺人协会高调打出的标语口号。

一个没有公信力的、到处充斥着谎言的社会是可怕地;而这些谎言如果还是带着迎合人群中的某种低级趣味和阴暗心理,以侮辱歪曲一部分人来牟取不当利益,那就更加可怕。

有消息说。

大陆中央政府已经通过在北京的两场重要的听证会后,接纳了几位人大代表地提案,正式着手整治国内的不实报导与网络传媒乱象。

而香港演艺人协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动针对香港不良媒体的讨伐,是典型的借东风之举。

背后恐怕有知晓内情的高人指点!不过,这股东风倒是着实借的有效,响应国内的形势,相信特区政府也不得不将重新扩大立法以限制不实不法媒体的过度报寻等问题。

……孙云博端着一杯黑咖啡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小如群蚁一般的游行人群,静静地啜饮着。

医生一再交代过,他的高血压和心动过速已经很严重了,平时尽量不要沾咖啡和各种辛辣的食物。

但是象他这种工作强度,这种心态,怎么能离得了一天几杯咖啡呢?王嘉一脸惶恐地垂手站在一边。

在他面前三步,是半靠在老板椅上的马丽丽。

你是猪还是人啊?马丽丽脸上的微笑妩媚的使她看起来不象是在骂人却象是在调情,她就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数落着王嘉道:我当初居然会把这么重要地事情交到你这种自作聪明的蠢货手里去做!王嘉满头大汗的喏声应着。

不时偷眼看一眼旁边一声不吭地孙云博,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我确实盯住徐未明了,谁知道……他……到底是从什么渠道把消息放出去了……,要不怎么说你是猪呢?马丽丽一点也不客气,好象浑然忘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曾经跟她有过一夜床第之欢似的,冷冷的道:为什么我们的人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就能查出徐未明的老妈跟周依依的老妈住在同一间病房,而你们却查不到?王嘉!马丽丽还要喋喋不休的发泄自己地不爽,孙云博已经转过身来用严厉的口气喊着王嘉的名字。

打断了马丽丽的话头。

通知下面的人,凡是我们的刊物,暂时停刊一个月,等风头过了再说。

孙云博喝干了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语气平缓的说道:停刊期间的薪水福利还是照发照支,将大家稳住,不要管外面怎么闹。

孙云博温和的语气令王嘉如遇大赦,连连点头应是。

马丽丽面现不豫之色,刚想说点什么。

孙云博冷冷的望着她,冷然道:你有什么意见吗?说着,他把手里的杯子往会议桌上一丢,当啷叮咚发出好大一阵声响,吓了马丽丽一跳。

你是猪还是人啊?孙云博斜着眼睛瞟着马丽丽,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说道:我当初居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到你这种自作聪明的蠢货手里去做?马丽丽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站在一旁的王嘉听见总裁用刚才马丽丽骂自己时一模一样的话给她难堪,连忙使劲的绷住了笑,憋得好生辛苦。

孙云博轻蔑的看着马丽丽,冷冷的继续说道:我只是叫你利用狗仔队的力量盯住华星的一举一动,我什么时候让你搞这种自作聪明的新闻轰炸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可以瞒着我摆布点什么?还是我最近太给你脸了,让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越过我,狐假虎威的在这里安排下面的人做点事来过过瘾?马丽丽原本煞白的脸渐渐的泛了青,她鼻翼微微抽动,强自宁耐的坐直了身体,勉强的笑了笑,刚要说点什么……孙云博肃然用一个食指指住了她,寒声说道:请你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的助手,说白了就是一个工具——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执行什么;我不说的时候,你没有决定权……我需要你做的,我会告诉你,没告诉你的,你别乱动,该给你的权力,我会给你,没给你的。

你不能有要求,更不能越过我自己去拿!……自狠住了吗?!由于你这次地自作主张,所有的责任由你一个人负责,跟王嘉他们没关系。

这几家媒体这停刊一个月的损失。

稍后我会让会计跟你结算的。

孙云博收回自己地手指,厌恶的转过头去,小声道:不知道自量!马丽丽努力克制着自己,深呼吸了两下,脸上努力要装出的掩饰的微笑渐渐变成了一种下意识不自觉的抽搐,她终于忍不住昂然站了起来,努力的象一个不堪受辱的贵妇一样同手同脚的迈着步子,向门口走去……她背对着孙云博和王嘉的脸上,渐渐的扭曲出了她那个常见地不自觉的邪恶表情——嘴角向着一侧高高的挑起,抽搐地肌肉在一边颧骨上堆起了老高……待马丽丽走出房间。

孙云博才象王嘉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然后,他一个人走到窗前。

以高高在上的无上君王的心态俯瞰着楼下汹涌的游行人流——在他这个高度看去,无论是程龙、周星池这些大明星,还是他们的粉丝,都不过是一些渺小地黑点而已。

孙云博冷冷的一笑,轻蔑的从牙齿缝里吐出几个字——一群蚂蚁!……香港华星顶楼。

程龙大哥他们走到哪里了?易青盯着电脑上地港股大盘走势图。

一边随口问道。

孔儒放下电话,笑道:他们近休息处了。

到中午了都,他们正在吃你昨天给他们订的盒饭了。

易青微微一笑。

道:香港这些餐厅的盒饭真够贵的,一个番茄蛋饭要几十块;不过人家都是帮咱们跑腿办事的,能亏待人家吗?我都交代了,每份饭都是双份叉烧的招呼,便宜的不要,烧肉的家伙!哈哈哈……孔儒难得开怀的笑了一回,马上又恢复了他地冷面黑脸,担忧的说道:我就担心,光是这样。

还不足以打消他们制造华星股民心理恐慌,进而入市恶性狙击我们的念头。

用不着担心。

不是不足以打消,是根本不可能打消!易青毫不迟疑的下了死论断,决然的道:小茹的爸爸是什么人?你接触过几次你还没发觉吗?那是一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恨不能把全人类都看做棋子和玩具的人;是一个要把自己触目所及全部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人!象这样一个人,他想做什么事情,能被这一点点小小的挫败挡住吗?要我说,咱们这次这么做,不但不会让他知难而退,反而会激怒他,更加坚定决绝的对付我们——在他这种人看来,他的绝对权威是不容侵犯,不容挑衅的!恩。

孔儒长叹了一声,仰起头想象了一下,觉得易青分析孙云博这人真是一针见血,苦笑道:你既然这么了解他,那你给咱们孙叔叔出出主意,他下一步会怎么做?放弃狙击计划,一边散布我们华星的负面财政消息,一边收集华星股票外围的散盘,然后直接摆开车马,跟咱们面对面的硬来!易青毫不犹豫的道:他跟马丽丽那种阴谋诡计小聪明的打法可不一样。

我分析了宇通公司近二十年来的商战个案,他们吞并了那么多中小型的公司,从石油到电子到民用工业各类公司都有,但是手法却十分一致。

这位孙大总裁,作事情非常有魄力,越是在逆境的时候越容易激发他的斗志,猛打猛冲,不给对手还手之力。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没有任何机巧可言,更没有什么侥幸存在了。

孔儒忧心忡忡的道:人家真要这么干,剩下的就是拼钱烧钱了,难道真要斗的两败俱伤吗?易青知道孔儒的这种感情所在,从某种意义上说,无论是宇通还是华星,都有孙老爷子的影子在——宇通是他老人家参与创办的;华星当年的第一桶金是他老人家的遗产里拿出来的。

现在易素和孙云博却打成这样不死不休的局面……老人地下有知,情何以堪哪!放心吧,未必打的起来的。

易素笑着道:我一直在等,等那个能让我们打不起来的人出手……等?大哥,我叫你一声大哥行不行,孔儒讶然道:我一直以为你早有了应对的办法呢,所以才一直这么满不在乎、好整以暇的德行。

你可别告诉我你的办法就是干等傻等!怎么能是傻等呢?易青笑道:一个人如果自视过高、自以为能凌驾于一切之上,那么就很容易忽略一些实际上可能左右自己的因素——以为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东西能左右他,能和他平等而论。

宇通这次要想正面收购我们,所动用的资金就得至少是我们股本的十倍!这即使对于宇通这种庞然大物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他们必须取得董事会的支持,然后调集所有资金拼尽全力出手才行……可是,一直以来孙大总裁的对手不是我们华星,而是……华云丰!孔儒脱口而出,随即尴尬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华云丰的厉害,当年自己就是在他的手里被耍的团团转的。

不错。

咱们这位舅舅可不是吃素的。

易青笑道:孙大总裁还没把他斩草除根,就把全部的火力集中到我们这里来,你想啊这个时候他的老对手能闲着吗?哦……孔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道:我听黑道上来的风声说,美国那边华云丰被长乐帮的另一部分争权的人追杀的很狼狈,万一他这时候顾不上亚洲这边怎么办?那就只有硬拼了。

易青苦笑一声,道:不用担心,有二师兄的李氏国际在后面撑着,宇通做梦也想不到我们敢和他们硬拼资金;这条鲨鱼嘴再大,也不可能把我们和李氏国际一口全吞下去!说到这里,易青自己也有点忐忑——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无论胜负,付出的代价恐怕会大到整个华星都没法承受的地步……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要把西北的这个工程拿下来,不惜一切代价!易青咬了咬牙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只能是稳住股价,静观其变!如果……易青话刚说了一半,桌上的内线猛得响了起来,里面传来了孔儒秘书小姐急促的声音——孔总,不好了!副总裁孙茹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香港,现在已经进电梯了……下面的人说,她的脸色很不好,我们的同事说您和易总在谈事,还挨了她的骂……啊!易青和孔儒面面相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要命的大小姐什么时候来的香港?北京那么多事还不够她忙的?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个,直接就杀来了?易青用鼻子想也知道孙茹干嘛来了!呃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这可要了亲命了!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五章 谁知寸草心(中)听说孙大小姐到了,易青和孔儒两人也不敢怠慢,连忙离开办公室想着出去迎一迎。

两人刚进了走廊,就听见电梯叮的一声,门一开,孙茹一脸肃杀的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助理。

这几个助理不向平时那样和孙茹平排走着有说有笑,而是隔着八丈远,探头探脑躲躲闪闪的。

别跟着我!孙茹猛得回头,冲他们吼道:跟着我干什么?几个助理走又不是,接着跟又不是,全傻了眼站在那里。

易青和孔儒尴尬的对视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走到孙茹跟前,易青偷偷的在身下从孙茹身后那几个倒霉的助理做手势,让他们快闪,免受火力波及。

这帮孙子,这时候个顶个的机灵,易青这么小的手势他们全看见了,想也不想扭头就往安全通道走,连电梯都不等了。

孙茹看见易青和孔儒两人,没好气的瞥了他们一眼,负着气,转身就去推走廊边一间房间的门——可巧推的是孔儒的助理们办公的办公室的门,里面一大堆埋头干活的人被这生猛的一推吓了一跳,一起抬头来了个集体定格,有认识孙茹的嘴巴张的老大。

没事,继续工作!孙茹喝了一声,砰得一下把门关了。

关上门后没答理易素和孔儒。

怒冲冲的又去推下一间,推进去一看,又有人!里面全是易青这次带过来地助手,一群会计师和股票经济正在开会呢——这屋子全是认识孙茹的。

一起抬头整齐的叫了一声:孙小姐!孙茹没理他们,砰得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小茹……孔儒讨好似的叫着:去我办公室谈吧,我那屋没人。

易青苦笑。

这姑奶奶地小性格一上来,听你的才怪,不说还好,一说她死活也不上那屋去了。

果然,孙茹恼怒的使劲把凑上来的孔儒往旁边一拨,再去推第三间房间的门。

一推进去一看,里面还是有人!这间其实是个茶水休息室。

有个男的也不知怎么倒霉催的,这时候在里面嘴叼个小勺煮咖啡呢。

心情看来不错,边等水开还边哼着周杰仑……孙茹一推门进去一看还有人,还唱着歌气她。

登时气得跺脚喝道:出去!出去!出去!这倒霉鬼正不知道叼着勺子做什么白日梦呢,猛得受了着河东狮吼大喇叭音波功一震,好似耳边起了个惊雷,立马吓得魂飞天外精神失常,叮当一声小勺落地,也来不及捡。

埋头就擦着孙茹身边跑了出去。

待到跑出去了才敢惊魂少定的回头看一眼——到底是谁练成了武林中失传已久的这门绝学?易青和孔儒连忙紧随其后的跟了进来,顺手把门带上锁好了。

华星大厦每一层都有这么一间茶水室,正中间摆着一张大圆桌。

周围散放着几把椅子——是给员工们喝水休息地地方,旁边一个长条状的吧台,摆着几个饮水机、咖啡壶什么的,几个龙头冷地热的开水饮料一应俱全;散放着一些瓶瓶罐罐,贴上写着各人名字的纸条,都是些员工自己带来泡着喝的果珍、高乐高、速溶咖啡、豆奶,还有他们的杯子……孙茹一进了这房间,气堵堵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扭头看着易青和孔儒。

易青一见孙茹的脸色,就叹了口气。

上次见面的时候。

就觉得孙茹工作压力太大,瘦了一圈不止,今天一看,更加清减了;更叫人心疼地是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憔悴,眉宇间带着一丝凄惶的茫然,一头乌发随意的在头上挽了个马尾,更显得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易青和孔儒面面相觑,都嗫喏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孙茹一看易青离着八丈远手足无措的样子,更觉得心中气苦,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埋头哀哀的苦了起来。

世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女人哭。

易青登时慌了手脚,不知道上来该说些什么好;孔儒这时特别有眼力劲儿悄悄往后缩了一步,开了门退了出去,回头把门关好……站在门口念了三遍阿弥陀佛,随即正色对着走廊上探出脑袋来看热闹的一干人等挥手喝道:看什么,都回去工作去!易青见孔儒出去,连忙走上前来,想安慰一下孙茹,没曾想着大小姐猝然暴起,抡拳就打!吓得易青眼疾手快地跳到一边,绕着圆桌就跑;孙茹又气又急,也绕着桌子追,非要打他不可。

才绕着跑了几圈,孙茹显然是体力不行了,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指着易素嗔道:死大木头!你给我过来,好好让我打一顿出出气算了,不然我跟你没完!不过去!男子汉大丈夫,说不过去就不过去!易青叉着腰耍赖道:给你打一顿有什么好?也于事无补呀!我干吗做这种赔本买卖?孙茹噘着嘴,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定定的看着易青,不争气的泪水猛得象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忍不住又坐下趴在桌子上抽泣起来。

易素看得一阵心软,收起了嬉皮笑脸,慢慢走到她身边轻轻抚摩着她的一头秀发,悄声道:别哭了,傻孩子,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总会有法子的……易青这边话还没说完,冷不防孙茹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抬手就捶!易青心一横,眼一闭。

心想打就打吧!想想孙茹这些日子也够她受得了。

易青最清楚孙茹内心深处对孙云博的那份感情,和她对这份父女亲情地眷恋——突然听说父亲居然要吞并女儿一手参与创立的公司产业,甚至不惜置女儿于永无翻身之力的处境,天性凉薄。

一至于此,任是谁也受不了啊!要是不让她彻底发泄出来,易青还真怕她不是疯了就是大病一场。

不过想归如此想,这顿粉拳可不是那么好挨的——这可不是美女娇嗔、花拳绣腿,孙茹仿佛要把这些日子以来所受地无限委屈、无限伤心全都发泄在自己最依赖最信任的人身上,拳头雨点一样落在易青身上,一边不停抽泣着哭道:死木头、臭木头!你去死!叫你瞒着我,叫你骗我!叫你没良心……可怜的易青欲辩无言,一开始时心里还有点心疼孙茹,到后来只剩下心疼自己。

最后只剩下疼了——这是什么女人啊!下手这么重,简直是酷刑殴打嘛!白公馆渣滓洞中美合作所也不过如此吧!好容易等到她打够了,准确的说是打累了。

才慢慢的停了下来,哭着搂住了易青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胸前再不说话了。

易青叹了口气,揉了揉胸口被捶的几个地方,也不知道是青了还是肿了。

苦笑道:我不瞒着你能行嘛……我原以为自己能处理的好,这事悄悄的过去了就算了,免得你知道了伤心……可没想到……唉!孙茹抽泣了一会儿。

终于止住了哭,拿出餐巾纸擦着眼泪,冷不防一抬眼见易青满脸怜惜的看着自己,不知道怎么就羞怯起来,嗔道:看什么看!不许看!哭得丑死了!易青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去揽着她,在她嘴边轻轻一吻,轻声道:这傻丫头!孙茹不好意思地打了他一下,坐下来怔怔的发起呆来。

易素看了看四下,见有现成的开水——刚才音波功下受了内伤的那位仁兄留下的,易青顺手拿过一个备用的空壶来,从公共的饮料柜里找出一包枸杞菊花茶,用少少的水浓浓地沏了,放上几块方糖,端到桌子上,拿过两个一次性杯子,给孙茹倒了一杯。

孙茹手握着热水杯子,微微回过了神来,哭得眼圈鼻头红红的,看着说不出的可爱可怜。

易青,我们跟爸爸讲和吧,好吗?孙茹几乎用乞求地语气对易青说道,说的易青都不忍去看她那近乎绝望的神情。

过了许久,易青忽然长叹着说道:如果西北新影城的工程是我们华星自己的,或者是我们私人的产业,我愿意把它拱手送给宇通,只要你们能父女和睦,搭上我所有财产也值了!孙茹默然,她当然知道易青的意思。

华星与宇通之争,不是他们找孙云博的麻烦,而是孙云博找上他们的,所以所谓讲和不讲和,根本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

要想避免这次的干戈,除非华星拱手把新影城工程让出去……可是这个工程根本就不是华星一家的,更不是易青或孙茹个人的!路威和天路集团的员工们、天路文化城的乡亲们、华星的同事们,还有政府上上下下牵进这个工程的官员们……如果这次被宇通拿走这支标,别的不说,孙茹自己辛辛苦苦筹备的泛亚新影盟计划就得中途破产,另觅出路……这早不是一家一人的事了,又不是小孩过家家,就算华星和易青肯退让,事到如今退的出去吗?不行!孙茹失神的看着杯子里澄黄的菊花茶,忽然咬了咬牙,坚定的道:我要去见我爸!现在就去!易青,我们去找我爸,我们求他……求他改主意,求他别再逼我们了,好不好?说完,也不等易青答应,她猛得把杯子一推,打翻了热气腾腾的一杯菊花茶,毅然决然的向门外跑去!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五章 谁知寸草心(下)孔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刚坐定没多久,就看见孙茹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满脸泪痕;冲到孔儒面前把手一伸,道:车钥匙拿来。

孔儒愕然。

这分明还是当年在孙老爷子家那个任性的小妹妹——孙茹这种造型他已经多年没有见过了。

迟疑的把车钥匙递了过去,孔儒刚要说些什么,孙茹扭头就走,身后急急忙忙跑进来的易青和她擦身而过。

孔儒急忙连打手势,让易青跟上去看看——谁知道这姑奶奶抽什么风,这样开车出去八成要出事的!易青知道孙茹要去哪里,连忙冲孔儒点了点头,紧紧的跟着孙茹去了。

……两人在电梯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易青很想说,你就是去找你爸爸也没用,说什么也没用……事实就是如此。

这是商场上两个公司之间你死我活的争斗,孙云博身为美国宇通国际的一把手,他的任何决策变更关系到的都不仅仅是他自己,他身上牵着宇通国际几万员工的利益,不知道有多少象马火旺、马丽丽父女这样有切身利害关系的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又不是琼瑶阿姨的言情片,难道凭女儿地一番哭诉,就能让一代枭雄幡然回头。

良心发现?但是易青没有说。

从小失去父母的宠爱,象孤儿一样在爷爷身边长大——这是孙茹人生最大的缺憾,是她心里解不开的结。

这个结不解开,她就永远长不大。

永远是个任性地大孩子;易青希望她勇敢的去面对这个结,去解开它,去悟去争去超越……那是她的父亲、她的问题、她的人生……他代替不了她,无论他多么爱她和怜惜她。

他只能陪着她……天地如洪炉,人似炉中铁。

……孙茹开着孔儒的车风驰电掣,易青静静的坐在驾驶副座上看着她。

宇通国际在香港的分公司在西环一处写字楼。

孙茹身为孙老爷子的遗产继承人,手中握有象7%的宇通股份,对于宇通在亚洲地几个重要的分部驻地,还是知道地址的——虽然一次都没去过。

绕了两个圈子,最后找到了地方。

孙茹连车也不停。

就跑进大堂里去了。

易青连忙把车停好,三步并两步也跑了过去。

一进大堂,就看见孙茹在大堂上和两个小姐在激烈地争吵。

人家坚持说孙云博没在香港。

楼上正在开会,不许孙茹上去。

孙茹词不达意的说了半天,一点平时那种口才辩给,潇洒自如的风度都没有。

易青在心里叹了口气,上前去按住她的肩膀。

让她稳定下来,不再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的说话;然后,易青指着孙茹对前台地两个小姐说道:她是你们主席孙云博先生的独生女。

也是宇通国际的大股东,孙茹小姐!我再问你一句,总裁孙云博先生在不在?他今天有多少预约?什么时候方便见我们?刚才还趾高气扬地和孙茹大小声的那位接待小姐,眼睛瞪得乒乓球那么大,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判断了半天,还是不敢相信面前这位梨花带雨似的美女就是宇通的当家大公主,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要得罪人的好——宁可信错了不过是闹个笑话,要是真把总裁女儿给怠慢了可是要砸饭碗的……那位小姐一边尴尬的笑着。

一边接通了顶楼内线…………总裁没有女儿,马丽丽冷冷的对着电话说道:你们怎么做事的!一个瞎撞地你们也相信?那要是全香港的女人都来认是我们总裁的女儿,我们一天还什么事情都别做了,专门成立个接待处好不好?不知所谓!马丽丽重重的按下收线,转头问道:是这样吗?孙云博站在落地窗前,双臂交叉的抱在胸口,缓缓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针刺似的,酸酸的疼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揉了揉胸口,道:叫他们都进来。

马丽丽应声出去。

过了一会儿,阿隆索和布朗夫人领着几位亚裔的职员和香港本地的负责人走了进来——这是孙云博和手下智囊们临时组织的一批相对熟悉中国国内事务、且在忠诚方面没有问题的亚洲区中高级职员,由他们组建成这一次的西北新影城工程竞标小组。

这些人以往能见到的宇通最高层的人无非是亚洲区总裁阿隆索,今天见到了传说中的宇通王国的最高统治者,个个端庄肃穆,大气不敢出。

孙云博挥手示意大家坐下。

说说吧。

孙云博的问话简单的好象多说几个字都累人似的。

阿隆索马上汇报了一下关于重新修改后的标书的情况,鉴于今天在场的有些人级别不够参与这么机密的东西,只是大概说了个修改范围,并没有做成文本。

布朗夫人一直在旁边冷笑。

几个亚裔的职员和香港当地的职员分别汇报了一下关于标书准备的情况,包括财务核算、工程配合、建材用料、设计理念方面的内容。

好容易等阿隆索手下最后一个人说完了,一直按捺着不粗说话的布朗夫人立马用语音有点怪异的中文说了一句:这些都没有用!满座愕然。

除了孙云博、马丽丽、阿隆索这几个平时已经很熟悉布朗夫人为人说话风格的人以外,其他人都象是被打了一记闷棍,心说这外国老娘们儿你丫会说人话不?布朗夫人理也不理周围人地目光。

昂然道:不用非常手段打败中国西北天路集团和华星影业的联盟,我们的标书做的再好也还是失败率极高!你们做地那些东西,只有在清除了华星和天路这个大障碍后才能起作用!说说你的非常手段。

孙云博似乎很欣赏自己手下这个铁娘子。

布朗夫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关键的要害是,不能让华星和天路募集到足够的资金。

也就是说。

这次华星集团用市值三百五十亿的香港华星作为抵押成立的新影城工程基金,我们必须把它搅……呃,这个是……搅黄了,不能让他们成功集资。

满座轻声的嗤笑声。

不过以布朗夫人这种半吊子,连搅黄了’这种程度的词句都懂得用,中文达意程度也相当惊人了。

声所以,布朗夫人依然板着脸,把周围的人都当空气一样继续说道:在以往地一周中,我和潜入中国内地的一些伙伴做了一些事情。

说着,布朗夫人下意识的看了孙云博一眼。

孙云博挥了挥手道:这里地人都是忠诚方面没有问题的。

你只管说吧。

是。

布朗夫人对孙云博忠实的就象条母狗,她继续板着脸说道:首先是香港证监会这边,这一届的主席很清廉。

是个正人君子,我们尝试了一些方法,没有能成功接触。

不过他为人很风雅,有很好的中国传统文化素养,我们在内地一所中文大学找到一个容貌很有古典美感地女大学生。

设计了一些机会,让她和这位主席接触。

效果很好,目前这位主席已经把她当作自己青生的红颜知己。

言听计从。

下一步,大概就在这一两天,我们会安排这位小姐在枕边吹吹风,估计可以促成对华星集团是否有运作资质的调查…………个兰州市建委方面,负责参与主持这次西北新影城工程地那位建委书记,他对我们初次接触时送去的美金比较反感,认为这会影响到他的官声形象。

根据他本人的要求,我们在他负责筹划的兰州边郊新区投资兴建了一片宇通集团电子商务新区,耗资1.2亿人民币。

这项招商引资、发展建设的政绩,将作为他未来升迁的重要资本,并且照他的授意,已经将工程承包给他所指定的一家公司,目前没有发现这家公司和他有什么亲属关系,至于他们私下里如何分配利益,目前我们还在继续调查中。

不过,他已经答应在这次竞标中站在我们宇通一方,并且同意向纪委反应华星集团贿赂官员、营私舞弊、暗箱操作等违规事宜……第三个方面,我们找得是纪委和税务方面,购买了一些古董、字画和一辆劳斯莱斯,以及拉斯维加斯地房产一处,目前接触比较成功。

据说昨天他们已经开始着手核查北京华星的税务和他们这次竞标的运作情况了。

听到这里,孙云博赞许似的微微一笑,似乎对铁娘子雷厉风行的高效工作非常满意。

不过,布朗夫人依旧是语气平缓,面无表情的说道:据我们最近一段时间的调查,华星集团在本身的运作方面非常的干净,并没有太多把柄可供我们利用。

所有的查税、查财务状况、查运作资质等等手段,最后的结果恐怕并不能令华星受到根本性的伤害。

我们这么做唯一的目的,还是要制造华星的经济信任危机,动摇香港华星的股价,以确保这次能成功打击甚至收购香港华星——让所有人都认为华星的财务和内部出现了大问题,被各个有关部门轮番调查,使散盘的股民观望甚至斩仓……所以,希望飞鱼小姐辖下的香港传媒部门要协助我们的工作,把不利于华星财务的负面消息尽快的传播出去。

马丽丽板着脸,点了点头。

以她地脸皮之厚,此时也多少有点挂不住面子。

跟布朗夫人这种老辣精到的手段比起来。

她当初搞的什么明星绯闻、抹黑华星的那一套简直就是小儿科中地小儿科,难怪孙云博那么刻薄的数落她。

孙云博挥了挥手,终于露出了一点难得的笑容,道:好。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我刚到香港,有些当地的同事都还不太熟悉,这样,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在金满圆酒店吃饭,请大家赏光吧!说着,他微笑的示意了一下马丽丽,让她吩咐司机把车开到门口来。

啪得一声挂掉了电话,那位刚才还满脸堆笑的前台接待小姐立马换上了一张扑克牌面孔,毫不客气的道:我们总裁很忙,没空接待不相干的人!你快走吧。

别在这里瞎撞!孙茹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杏眼一瞪。

理也不理那个势利女生,转身就往楼梯那里跑。

易青上前一把拽住她,劝道:这幢楼十好几层呢,你知道他在哪里?一层层走上去找吗?人家要有心避开你,这么大幢楼你去哪里找他?孙茹顿时楞住了。

双眼水汪汪的望着易素,看得易青一阵心软。

身后,那两个接待处的小姐幸灾乐祸地低语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时不时还冷笑两声。

孙茹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心里一阵气苦,倔劲上冲,也顾不得许多,转身向大堂外走去,一边恨声道:我……我就在门口等他,有本事他一辈子别出这个楼!说着,孙茹一阵风似的卷到门外,冲着大楼外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台阶就很没形象地坐了下去。

易青抢上几步。

一把拉住了她;一言不发的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把八万多港币一件的西服铺在地上,然后指了指,让孙茹坐了下去。

以他们今天的身价和身份,坐在人家写字楼外地台阶上确实有失风度,可是他们俩却自然的仿佛象当年坐在电影学院表导楼下的草坪上一样。

孙茹静静地坐在易青的身边,靠在他的肩头,默默的看着远处的街景人流,看着忙碌的香港人如群蚁般熙熙攘攘的往回来去……她突然悠悠的叹了口气,轻声道:人生,真是荒唐。

易青轻轻替她理了理额前被风吹乱了的秀发,心中暗自慨叹。

小茹在等他地爸爸。

小茹又在等他的爸爸了。

对于孙云博这个父亲,孙茹似乎从一出生就在等待、等待、等待……等着爸爸来看她,等着爸爸来爱她。

看着挂钟整夜整夜的等着爸爸妈妈来自美国的越洋电话;数着日子等待着圣诞假的到来,盼着爸爸能在自己身边多呆一天;站在小凳子上磨咖啡,磨得小手上尽是水泡——这一颗至诚的女儿爱爸爸的心,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都说谁言寸草心,报不得春晖爱日之情;可小茹的这一颗嫩如小草的女儿之心,又有谁会放在心上?易青满怀恨意的看了看身后这座大楼——楼里的那位父亲,究竟有一副怎样的心肠?两人这样静静的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大堂里人声喧哗,好象很多人走了出来。

然后,远处停车场的方向,开过来两辆名贵的轿车,打头的一辆银灰色的劳斯莱斯,加长六门,气度非凡。

易青和孙茹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踮起脚张望着——走出大堂的人们群星拱月似的簇拥着一个风度雍容、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正是孙云博!爸爸!孙茹激动的叫道!孙云博浑身猛得一震,大概是没想到孙茹会在楼下等了一个下午,有点吃惊的向喊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父亲和女儿,相隔不过十米。

马丽丽毫不犹豫的冲身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两个体壮如牛的大汉立刻分开人群,挡住了孙茹和孙云博两人互望的视线。

孙茹正欣喜若狂的飞奔向父亲,谁知刚刚起步,迎面正撞上两座肉山。

易青担心孙茹,连忙抢上前去,伸手顶着其中一个,一边用身体护住了孙茹。

马丽丽冷冷的附到孙云博耳边低声道:总裁,您还没跟华小姐说清楚吗?用不用借这个机会和她单独谈谈?孙云博的眼中似欲喷火般瞪了马丽丽一眼,那一声华小姐把他心里最后一丝柔软冲刷的一干二净。

他回头深深的看了孙茹一眼。

再没有半分犹豫,低头走向已经打开了的车门,钻了进去。

孙茹望着这一幕,简直不敢、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坠入万丈冰窟一样,手脚冰凉,直想冲上前去,却一步也挪动不得。

………爸爸,爸爸!我是小茹啊!你别走……听我说……听我说吧……爸爸,你别走……嘶心裂肺的喊声突然如山洪奔泻一般从孙茹的喉底传了出来,她终于拔动了脚步,踉跄着追着车尾跑出了几步……终于,绝尘而去的车子渐渐的消失在视野之中……孙茹蹲在车道的尽头,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象个孩子一个埋头痛哭了起来……看热闹的人群猜疑着,议论着,纷纷的上了自己的车,尾随总裁的车子而去。

易青默默的走到孙茹身旁,蹲下身子抱住了她,轻声道:小茹不哭……孙茹把身子紧紧的蜷进了易青的怀里,哭到无力的软软的倚靠着……易青望着孙云博的车子消失的远处,千般滋味徘徊在心头……若人心可测,个中当有多少物欲横流!难道这世上的真心、真情,真的就敌不过这膨胀的人欲?暮色,渐渐的逼临下来了……远远的,一辆深黑色的房车,如告知暗夜来临的使者一般,缓缓的驶入易青的视线。

那车子静静的停在了路旁。

然后一支黑色的狭长的手杖首先探了出来,点在地上。

易青定睛细看,立刻认出来人是谁,欣喜的拉着孙茹站了起来,大声对那人说道:是您!您可来了!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六章 谁是翻云覆雨手(上)三天后。

距离西北新影城工程竞标大会只有不足五天时间了。

宁姐怎么说?易青刚放下电话,孔儒便焦急的从电脑前转过头来,哑声问道:北京的情况也很糟吧?易素看了他两眼,摇头笑道:行了行了,你也别上火。

听听这嗓子都哑成这样了。

能不上火吗?孔儒回头瞄了一眼电脑屏幕,沮丧的道:这股价两天跌了一块多,象坐电梯一样往下跌;证监会那帮孙子整天在外面说三道四,跟媒体胡说八道,股民们都在蠢蠢欲动了!再这么下去,不等人家动手,咱就得完蛋拉清单!易青踌躇不语。

他沉吟了一会儿,道:不是偶然的呀!北京的纪委和西北局建委也在查我们;风声刚放出去,工商税务那帮王八蛋全扑上来了。

我估计这是宇通手下的人有计划的在坏咱们,当然这里面不乏有些单位是来趁机打秋风吃大户,跟着后面起哄的,但是打头的那几家大的,目的却很明显,就是在拖我们的股价呢!那怎么办?还不是得好吃好喝的招待上这帮大爷,临走再一人送上一份大礼……孔儒不忿的道:中国的事情就这样,没治!说着,易青摸了摸下巴上好几天没刮长出来的胡子茬,苦笑道:我倒一点不怕他们查。

咱们本来就没什么好查地。

越查还越清白。

而且有老韩师兄和咱们在京里的那些关系在,这帮孙子也就能蹭点吃喝,闹不了多大。

我现在担心的是,宇通那边这两天该正式出手了吧?孔儒打了个寒噤。

摇头道:现在是七块多,要是宇通那头一动手,估计头一天五块都守不住。

希望小茹和华云丰舅舅这次能赶的及。

易青笑道:也许,顺利地话,没准这仗根本就打不起来就熄火了……舅舅这招釜底抽薪还真挺高的。

但愿吧……孔儒凝视着屏幕,随口应着。

忽然屏幕上挂着的邮箱标志闪了起来,孔儒喜道:小茹和舅有消息了!易青一激灵,连忙站了起来,大声问道:说什么?就一句话,孔儒紧张的看了半天。

大惊道:孙云博动手了!他说他们正在按原计划进行,让我们撑住二十四小时,把手上所有的资金用来抬住华星股价!易青一惊。

连忙打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良久,易青肃容从电脑后探出头来,冷冷的道:他们真的动手了。

华星股价猛惩。

宇通国际在香港的办公大楼里,孙云博和布朗夫人、马丽丽叉着手站着,梭巡在几台电脑之间。

唿呼!一个西欧人模样的年轻人飞快地敲动着键盘。

得意的大笑道:好久没这么过瘾了!这话刚说完,周围立刻响起几声赞同的掌声和口哨。

孙云博微笑着看了布朗夫人一眼——这些国际股票狙击手,就是铁娘子为他训练出来地藏在黑暗中的精兵。

也是他这几年纵横商场,鲨鱼般到处吞吃目标的趁手利器!惩得越高,跌的越快!孙云博首先动用的是宇通地资金,疯狂的收购华星散在市面上的流动股本,明天,他就会转手把手上地华星股票抛出去,然后持续抛空,让升起来的华星股价象泻肚一样狂跌下去。

看看,有这么多蠢货跟着进来了!这是一锅浑水啊,哈哈!一个亚裔模样的经济大笑道:香港人真蠢!马丽丽笑道:香港是个卖菜阿婆也能炒股票、也有机会发财的地方。

华星股票一个下午惩了两块多。

而且还在惩,他们哪有不跟风捞一笔的道理?贪婪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布朗夫人突然说了一句很哲很哲的英语名谚,冷笑道:明天他们就会尝到苦果。

管他呢!另一个红头发的拉丁血统模样的女经济笑道:裹进来地人越多,我们明天打出去的弹药就越充足,不是吗亲爱的?房间里的人一起开心的大笑起来。

马丽丽冷笑着看着这群家伙,觉得他们都象野兽一样嗜血,好象对伤害、掠夺、侵略有着天然的爱好似的——只不过,他们不用利爪尖齿,而是用钱。

LiLi,你负责联系他们四个的对吗?孙云博回头问道:再确认一次,这很重要。

马丽丽连忙正容答道:当然。

俄罗斯、意大利、法国、英国的四大国际炒家会在两天后进入香港股市。

到时候我们五家联手,就算史蒂文森李拿出李氏国际的全副家当来支持易青,我们也能一口把他们全部吃掉!孙茹满意的点了点头。

嗨,头儿,我们不需要他们!一个美国经济嚣张的拍着桌子大笑道:我们为什么要他们来帮忙?我们自己足够了,不需要他们,对不对?伙计们!几个把狙击他人到倾家荡产当作网络游戏的家伙一起大笑起来。

孙云博淡淡的说道:你们听说过没有,中国人有句成语,叫‘雄狮搏兔’!那就是说,即使以狮子的雄健。

去对付兔子一般的弱小,也应当使出全部地力量,发出全力的一击……这,才是征服者的姿态!孙云博定定的说道。

第二天。

孔儒握着鼠标地手已经隐隐见汗。

易青低着头。

在办公室里象困兽一样走来走去,不时的抱着头,思索着什么。

怎么样?进不进?孔儒焦急的扭头问道:一早上到现在已经由十一块跌到九块了……八块九了……照这个速度,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的话,两天就让我们清盘了!快做决定!别他妈催我!易青怒吼道: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这里头有点事情不太对,我发誓绝对有点东西不对劲,可是我还没想到……别想了,孔儒无奈的叹道:我们没有选择了,只能按舅说的。

把所有的钱砸下去抬住股价,先跟他们拼一拼,我相信,小茹和舅舅一定能带来好消息的。

我们只要能坚持住,一定能等到他们的援兵的……不行!!易青喝道:别莽撞……我有种很不好地感觉,这时候不能用钱硬拼,这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砸吗?……自看!孔儒刚要说些什么,屏幕上的邮件显示灯又亮了。

舅舅和小茹的消息!孔儒兴奋地喊道。

易青连忙凑到跟前来。

太好了!你看。

我说什么来着?孔儒大笑道:易景,我们入市抬价吧!只要撑过这四十八小时,美国那边就会撤回孙云博的资金了!没了?还说什么没有?这……奇怪。

怎么这么顺利?不应该这么顺利啊!易青有点诧异的问道:搞什么鬼!打电话给小茹问问!你算了吧你!孔儒担心了一上午,这些可算有点笑容了,拍了易青一把道:顺利还不好吗?你还希望不顺啊?易青呆呆的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颓然垂下手来,叹道:我还是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不过现在看来,可能还真是我多想了。

通知我们地人,入市、抬价吧!……看起来,似乎是大事已定了。

孔儒和易景象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样。

半躺到大靠椅舒适的真皮椅背里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缓解刚才那几个小时带来的紧张和压迫感。

这次关键时刻,又是舅舅帮了大忙,可救了命了!要不然,你还真非得向二师兄求援不可。

孔儒长呼了口气,笑道:咱们这位华云丰先生,一向高深莫测,象他们这样久在江湖的人,很多想法你根本想不到的。

喂,你知不知道……我跟你说件事啊……说着,孔儒就象随口聊天一样,跟易青说了说当初他自己还在跟易青作对的时候的一件事——那时候华云丰正帮着易青借孔儒的手整合香港影业中的黑股份,那次孔儒去华云丰下榻的酒店找他,结果被警惕性极高地华云丰差点没当作杀手给干掉了……似乎是为了增加华云丰的传奇性以证明他的高深莫测。

孔儒说的十分认真,指着自己的脖子道:………那一刻,那刀片距离我的脖子可只有0.00001公分……易青心不在焉的听着,脑子里忽然乱了起来,一种很不舒服的别扭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不去,却又说不出为了什么,他随口说道:是啊,舅舅的身手还真好,一点不象四五十岁的人。

是啊。

孔儒感慨的叹道:要不是他劝我,也许现在还还在犯糊涂呢,那能有今天。

说着,孔儒随口又把当初在香港华星大厦的练功房里,华云丰三次用竹剑对他当头棒喝的事说了……话刚说了一半,易青的眼睛突然瞪圆了,象看外星人一样盯着孔儒看了半晌,他猛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吼道:我知道什么地方不对了!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六章 谁是翻云覆雨手(中)平静的香港华星大厦八层,写字间里的文员们安静有序的埋头做着自己手边的事情,偶尔传来的谈笑声,也显得格外斯文而静雅。

忽然,一阵风似的卷进来一个人,砰得一声推开了大写字间的门——往常一向衣冠楚楚,有着健硕身材和迷人微笑的集团主席易素,象头冲进瓷器店里的蛮牛一样撞了进来。

片刻之后,才听到外间两架电梯同时叮的一声想——原来易总竟是自己用两条腿从顶楼跑下来的。

管人事档案的人是谁?易素厉声道:快点!负责这一方面的几个职员吓了一跳,连忙屏息站了出来。

拿2013年以后的档案给我看。

易青呼吸急促的吩咐道:还有,关于冯丽丽……就是我原来的那个行政助理的所有人事资料有关的档案,都给我找出来!几个职员见易青说的郑重,不敢怠慢,连忙分头行动——这些公司里本来八辈子都不会动用的东西,找起来还真费点力气。

不过好在华星这种大公司,这种档案类的东西一般都是两手管理,电脑里头一份,文件归档一份。

好容易搜罗出来了,易青眼皮也不抬的挥退了众人,低头研究起这些东西来。

……三十分钟以后。

孔儒正在紧张的指挥证券部抬稳股价对抗宇通的抛空狙击攻势,突然自己地手机猛响。

掏出来一看显示是易素。

楞了一下——就在一个楼里什么事赶不及要打电话?停下!告诉他们全部停下来!一分钱也不许再入市沽货了!易青在电话那头大声的咆哮道:别问为什么,马上照做!可是……孔儒犹豫了一下,立刻咬牙道:好,我照做。

说着。

他挂上了电话,吸了口气,对着满房间大眼瞪小眼的华星经济们说道:斩仓,撤资!经济们都楞住了。

一个上午已经砸进去十几亿港币,这时候斩仓,等于是放任宇通抛低华星的股价,让这些股票都在高点停留在自己地手上,损失也未免太大了。

可惜易青已经没工夫跟他解释了。

易青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拿着自己的手机,努力想要思考点什么,可脑子里竟然一片空白!自从上大学以后。

他就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易青楞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是太紧张了——他无法容忍、无法接受自己心里的那个猜想,但是他心里又害怕。

这个猜想是真的。

他需要冷静。

镇定下来之后,易素走到走廊上,站在饮水机旁拿了个纸杯接了杯凉水慢慢的喝了,又用手蘸了点凉水在额头上轻轻一抹,顿时灵台清明了许多。

他慢慢再给孔儒拨了一个电话——听着。

分出一个人一台机器来盯着外汇市场,今天或者明天,美元一有波动。

就大量买进我们华星自己的股票!易青沉声道。

你疯了!即使沉着如孔儒,也忍不住失声大吼起来:宇通现在拿一百多亿美金来砸你,股价随时跌到清盘,你不在高的时候奋力拼一拼抬住价格,反到掉到谷底的时候买进?到那个时候,我们手上的钱再多十倍,也抬不动股价了!相信我!易青再不犹豫,决然说道:美元一动,从美资市场上就会流进来大笔资金。

填上宇通抛空造成的缺口,华星股票到时候只会惩,不会跌!这些钱,我们不去抢,就会……就会被别人抢去了!说着,在孔儒迟疑地应诺声中,易青挂上了电话,然后,他马上拨了孙茹的手机号码——不出所料,关机了。

易青的心一片冰凉,猛得沉了下去……从孙云博和布朗夫人地宇通狙击手入市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宇通香港分部。

快清了,不止华星,香港的几大影业股都被打懵了。

一向不苟言笑、冷血铁面的布朗夫人,此时眼中也有了点自矜的笑意,她转向孙云博笑道:也许我们真的不需要那四位老伙计出手,一切就结束了。

孙云博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们才动用了三分之二地资金而已。

没想到,易青那小子才抵抗了两下就斩仓撤资了……哼,这些什么电影家、艺术家——一帮吟风弄月的绣花枕头。

我原来真是高看他了,我父亲……更是高看了他了……孙云博一边说着,一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马丽丽。

马丽丽今天有点反常,一改平日里那种慵懒地德行,双眼发亮,时不时邪恶的偷笑——那是下意识流露出的奇怪表情,她自己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在笑。

这种情形,令孙云博和旁边看到的人情不自禁的感觉到几分诡异,起了一身轻汗。

继续出货!孙云博定了定神,对手下的经济们吩咐道,这个时候,他可没心情研究马丽丽这个神经病女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时,马丽丽面前的内线突然响了起来,外间助理为难的说道:总裁,昨天那位华星集团的易青主席又来了。

说无论如何要见您,他现在就在楼下……您看……他愿意等,就让他在楼下等着好了,告诉你们。

让他踏进大楼一步,你们就自己辞职了吧!马丽丽冷冷地应道,随手挂掉电话。

孙云博在旁边听得,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不屑的道:想不到我父亲一世英明,临老收了这么个东西当徒弟。

他不会天真到居然以为到这时候当面求饶还能挽回什么吧?他要是玉石俱焚的抬着所有地资金来跟我轰轰烈烈的拼上一场,也许我还会敬重他几分……真是个怂包!老板!正在这时,一个华裔经济欣喜的大声叫道:看!美元动了!有四个在美资市场开户的庄家进入了港股市场!呵呵!孙云博拍了拍巴掌,笑道:这四条馋嘴的鲨鱼!难道还怕我抛下他们吃独食吗?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杀进来了。

好吧,照原计划。

把我们手上剩下的三分之一资金全部投下去,配合四大炒家扫货,今天日落之前。

打到华星清盘!嘿嘿,乌呼!铁娘子手下的狙击手们听孙云博下了总攻命令,纷纷大笑着吹起口哨怪叫起来——想想以前每次完事之后孙云博支付给他们的丰厚酬劳,收工之后可以去拉斯维加斯痛痛快快的疯狂几天,真令他们兴奋的血脉贲张。

没等他们兴奋地笑容散去。

一个负责联络美国总部的经济和他身旁的会计师一句话使得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老板,我们地资金被总部停了!怎么回事?这个惊惶的声音一下子让刚才怪叫的众人哑了火。

孙云博惊诧的扭头喝道:别胡说!什么停了?我人在这里呢!能全权调用宇通资金的人只有我,谁能动得了我们地钱!是真的!另一个经济也马上尖叫起来道:不对!不是一般性的冻结。

是总部把资金撤回去了,撤得干干净净!我们地帐户上欠了几十亿!不可能!你们的电脑中病毒了吧!孙云博暴跳如雷的吼了起来:这个要紧的时候,你们的机器集体出问题?!混蛋!废物!狗屎!正在大家纷纷惊疑不定的时候,先前负责盯着美资市场的那位华裔女经济突然惊讶的尖叫起来——不可能!怎么会……又发生什么事啊!孙云博把桌子擂的咚咚响,随手拿出一瓶降压药,倒出一颗含在舌尖下,随后厉声喝道:别大惊小怪地,天塌不下来!可……可是,老板。

那个年轻的女经济结结巴巴的指着电脑显示器说道:四大炒家……他们……他们不但没有帮忙我们狙击华星,反倒……反倒全部帮着他们抬市扫货……几分钟内,华星已经惩了一块了!什么?孙云博闻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刚刚一步迈出,想冲到那个女经济电脑前看个究竟,猛得眼前一黑脑门一热,轰然一声,摔倒在地!铁娘子布朗夫人连忙抢上前来,一把拉起孙云博,刚要掐他虎口,才发现孙云博并没有失去神智,也许只是太过激动了,双腿发软而已。

孙云博挥了挥手,按着铁娘子的肩膀努力站了起来,慢慢的扶着桌子走道那个女经济面前,盯着电脑显示器看了半天……随即,他又到每个人的电脑前看了两眼……愕然、不解、震惊、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孙云博阴晴难定的脸上变幻着,他的脸色也渐渐从惩红的猪肝色变做了铁青……终于,他渐渐接受了眼前发生的一切,象一个身陷沼泽的负伤野兽一样沙哑着嗓子问道:谁……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想,我能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先生!——一个无比温文和煦的、有礼貌的声音从不知何时已然大开的房门外优雅的传来,明明是如春般温暖的语气,不知道怎么的,却让人听了觉得心里油然生出肃杀的寒意来……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六章 谁是翻云覆雨手(下)大门洞开。

一枝深黑色的手杖抵在门把上。

长身玉立,飘逸出尘的华云丰站在门口,英俊的脸上带着极有教养的适度的微笑;他的身后是一脸茫然的孙茹和急跟在华云丰身后赶上来的易青。

老板,对不起,大楼的保安主任带着两个保全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冷不防看见华云丰手里的手杖,象看见毒蛇一样心有余悸的向后缩了缩,惩红了脸对孙云博说道:这两位……这、这三位非闯进来,我们的人拦不住……要不要报警?孙云博铁景着脸瞪了他一眼,挥了挥手,道:你们去工作吧。

这几位是客人。

——想想也不怪他们。

华云丰一杖在手,想去什么地方又岂是这么几个不佩枪的保安能拦得住的?你来干什么?孙云博强自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冷冷的问道。

哦,是这样的。

我专门从美国飞过来,当面向主席宣布董事会的决议……华云丰和蔼的笑道:根据公司的特急条例,董事会及股东大会有权在遇有严重损害公司利益的突发行为时,以董事会三分之二以上票数且超过持有5%以上股份的股东的同意,对侵害行为决制止之……笑话!就凭你?就凭你手上那点股份……孙云博冷笑道:话音刚落,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到站在一旁地孙茹身上,话音情不自禁的滞了一下。

随即硬挺着道:即便你们父女联手,也不过只有百分之四十多而已,所有的董事都站在我这一边,你凭什么跟我叫板?爸爸。

你说什么!你疯了吗?他是我舅舅,我是小茹啊!孙茹惊讶的尖叫起来,对孙云博地这个口误显然十分不解……哈哈哈哈……华云丰潇洒的仰天大笑起来,道:孙云博啊孙云博,你还在做梦!小茹手上的象7%当然不够,但是……如果加上华云清女士手里的10%呢?孙云博先生,你勾结国际炒家,违法抛空港股;多次违法贿赂大陆及香港的行政官员,严重违反了国际商务的普遍规则,对宇通集团的利益造成极大的威胁……董事会以除你以外的全票通过。

暂停你宇通集团主席的职务,撤回你投入港股市场地全部资金!什么?孙云博听到这话,顿时象被雷亟了一样。

瞬时间,原本铁青的脸又惩的血红,仿佛喝醉了酒般踉跄了几步,眼前一片人影朦胧……孙云博努力地甩了甩头,眼前的景物又在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定了定神,强自按着桌边,硬撑着站直了身体。

指着华云丰冷冷的道:不用说了,那四条鲨鱼,也已经被你收买了吧?收买倒谈不上,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财力和面子,华云丰微笑着道:我只不过是把我们董事会的决议给他们看了看,让他们知道形势地发展,知道上帝是站在谁那一边而已。

他们都是聪明人,更何况,我答应长乐帮统一和我本人接手宇通之后。

我们在美国和欧洲的收益全由他们四家拿到国际汇市和股市上去洗……不对……不对、不对!我和他们四个有合作的事,你是怎么知道地?我贿赂……我和大陆那些官员对付华星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是谁!是谁出卖我!孙云博一边神经质似的嘴里不停的说着,一边用满布着血丝的眼睛定定的扫视着屋子里所有的下属,布朗夫人面色坦然的迎着他地目光,眨也不眨一下。

孙云博视了布朗夫人良久,才慢慢移开目光,定定的落在马丽丽的身上!啊……哈哈哈哈哈……呵呵……桀桀桀……咳咳哎哟……不行不行,笑死我了……哈哈哈……马丽丽忽然爆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一直笑得弯下了腰捧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孙茹惊异而不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着一切,求助得向易青望去,易青宽慰的冲她微微一笑,走过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天,塌不下来!马丽丽尖声放肆的怪笑持续了很久,一直叫到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上了耳朵,连华云丰这等淋养的人都微微皱眉,才慢慢的止住了笑声……只是,刚刚止住了笑的马丽丽突然脸色一变,右脸抽搐着嘴角向上翘去,目光阴毒的瞪视着孙云博,咬牙切齿的叉腰破口大骂道:**你妈的孙云博!直娘贼,你个王八蛋也有今天!你不是狂吗?你不是高高在上吗?你不是看不起所有人吗?母狗操出来的伪君子,你也有今天!我看你再狂再傲,再不可一世啊!做你的乞丐去吧,我要你八辈子都翻不了身!踩死你个狗杂种,踩死你……告诉你,你就是我脚底的泥,老娘爱踩你就踩你,怎么样?爽不爽?啊?哈哈……哈哈哈……马丽丽连珠泡似的骂了一大串,一直骂到自己一口气接不上来了、骂到累了,才停下来戏谑着看着孙云博,继而又疯狂的大笑起来。

这一通骂简直把在场所有人都骂懵了,几个宇通的经纪你面面相觑,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布朗夫人都挑了挑眉毛。

马丽丽给所有人的印象,一直是慵懒妖媚、不爱说话、凡事隐在幕后的,今天突然变成了这么一个怨毒之极的悍妇,实在让人始料不及——她那恶毒的语气,凌厉的好象要吃人地目光,无一不在强调着。

她这一通狂骂的发泄已经压抑隐忍了多长时间。

你……孙云博手扶着桌子,恶狠狠的瞪着马丽丽,嘶声道:居然是你背叛我!你……我要是垮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没有我的支持。

马火旺就完了!华云丰给了你多少好处?你……你就不怕你爸爸杀了你?你这个忘恩负义地婊子……你……他不是我爸爸!马丽丽指着孙云博吼道:我爸爸早死了,是被你们这帮争权夺利的狗杂种给害死的!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你挑动长乐帮内讧,我亲生爸爸会被人打死?你、还有马火旺那条老狗,你们都是畜生!马丽丽说着,情不自禁的冲到孙云博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们养大我,让我读书学经济、学管理、学语言学化妆……难道是为了疼爱我重视我?是因为我是你们的女儿和晚辈?狗屎!你们是为了把我当作一个工具,一把杀人的刀,一条帮你们咬人的狗!从我懂事起,我就是个没有人喜欢、没人重视、没人爱的人。

我连个身份都没有,连自己固定的名字都没有……在你眼里,我只是一条鱼。

卧鱼儿,我是你的飞鱼女间谍,我是谁?我想要什么?我天天生活在危险之中为你们博命、替你们害人,有没有人问过我的想法?有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没有、没有,没有!马丽丽说的泪如雨下。

她指着孙云博的手指慢慢落了下来,然后拼尽全身的力量大声吼道:你根本就没有拿我当人看待!……我就是要告诉你,告诉你们——我、是、人!我不是一个可以让你们随便摆布的东西!我是马丽丽。

不是一条鱼!马丽丽一阵激动过后,渐渐恢复了平静,冷笑着望着孙云博道:姓孙的,你还记不记得,我从麻省毕业回来,见你的第一个晚上?我马丽丽看得起你,才给你这个臭男人一个机会,你以为老娘喜欢跟你上床?操你妈地,跟我装清高、装君子。

看不起我……我告诉你,我去香港华星卧底的时候,华先生已经找过我了;你到香港来跟易青要文化专署权的那次,我在酒店里本来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跟我好,我说不定就真的死心塌地为你打工卖命了……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亏你爱你老婆爱的死去活来的,人家心里根本没你,装什么情圣!你把所有人都当作工具、当作奴隶,只有你自己掌控一切,高高在上……我就偏不让你得意!马丽丽戏谑而恶毒的道:你加诸在我和在旁人身上的种种羞辱,我要你加一百倍的还回来!我要你破产、坐牢、睡到大马路上去!我要你亲手害苦你的亲生女儿,看着你们父女相残,让你那个美人儿老婆跟你翻脸,看着你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哈哈哈……你说什么?!!——没等马丽丽笑完,两个声音同时高叫了起来,一个悲愤,一个惊惶!你再说一遍!孙云博指着马丽丽的脸,声音颤抖地问道:什么……什么亲生女儿?马丽丽渐渐恢复了常态,妖娆的迈着步子,走道华云丰的旁边,笑嘻嘻的道:孙云博啊孙云博,你聪明了一辈子,就只在你老婆的事情上蠢的没有药治……权威医疗机构的DNA报告当然是无法伪造的,可是送去检查的检材却是可以调换的呀!我愿意找一个印地安土著的样本去检查也行,找个中国乞丐的样本去检查也行啊……哈哈,我告诉你吧,孙大总裁,孙大老板,那份报告的检材写的是华云丰的名字,用的却是你孙云博的指甲和毛发……说着,马丽丽转向华云丰道:华先生,你可真是神机妙算,一抓就抓到了孙云博的死穴!你怎么就能吃的准,他连查证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呢?华云丰淡淡一笑,轻声道:二十年心魔缠身,又岂是说面对就有勇气面对的?阿博,今天你的心结应该算是解开了吧?孙云博怔怔的望着孙茹。

孙茹面色惨白,咬着下唇,忍不住问道:爸爸,舅舅。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不对,还是不对,孙云博茫然的自语道:我找人盯着你们了,你不可能跟她联系那么多次我不知道……还有,那天……那天小清房间里……呵呵呵……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呢?老板,我是你手下第一等的商业间谍,你平时驾驭下属的那些手段,难道我会不清楚吗?马丽丽笑着把手伸进内衣胸罩里,摸出一张亮晶晶的电话磁卡,腻声道:虽然你监视了我的移动电话和电子邮件,也监视了我所有的行动,可是你大概做梦也想到不到,我和华先生,会用二十年前美国人就已经不用了的最原始的电话磁卡来互通讯息吧?我回美国的目的。

就是激你跳进坑里去,借着华星和西北新影城计划除掉你!可你偏偏磨磨蹭蹭不肯下决心,还要讲什么父女亲情。

那天下午你召集我们开会。

临了你说要搞清楚一件事才能下决心,我当时就明白你是要向华云清去求证你女儿是不是你亲生的事……开玩笑,这要是让你弄明白了,我还玩个屁啊?等你一离开大楼,我就马上打电话通知华先生…………等你到了自家房子外面停车的时候。

咱们身手了得的华先生早就等在华云清的房间窗下了;你一走进大楼,安排在你家卧底的花王强尼就给华先生发讯号,他便能抢在你之前爬进华云清的房间。

让你‘无巧不巧’的听到最关键的那段对话……随后,我把事先早已准备的那份DNA报告和两份检材放在你办公室,准备让你第二天来公司时自己去发现,没想到……你居然马上就转回来了,心情激荡之下,居然相信了一个十足十,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唉!其实那天我已经准备好了要跟你大吵一架的,没想到……你居然连推门进来面对我们的勇气都没有。

华云么长叹道:阿博,你好福气啊!小清虽然一直忘不了我和她的情谊,但是自从嫁给了你之后,她对我就一直秉持妇节,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几次背着你去找她,别说做点什么,连一句有情的话也不敢对她说……华云丰说到这里,也不禁有些黯然,对孙云博道:阿博,我们兄弟一场,争斗了一辈子,走到今天这一步,恩恩怨怨的也就不说了。

你动用集团的大项资金,抛空香港股票,不但违反金融守则,而且回到美国,董事会一定会要求你个人填补亏空掉的资金的……本来这一点钱对你来说,还可以负担的起,但是现在四大炒家在疯狂的拉高华星股价,几天下来,这个无底洞恐怕你倾家荡产也填不上……一世人两兄弟,我给你一条生路,你要不想在香港坐牢的话,把你在宇通的所有股份按照市价卖给我,宣布个人破产,我替你背了这个债……舅舅!孙茹听到这里,才终于明白了事情大体的轮廓,一刹那间,她全身冰凉,难以置信的看着华云丰,看着这个从小最疼爱她的,把她视若己出百般呵护的舅舅……她一把扯过华云丰的衣袖,大声质问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你骗了我和妈妈?你、你怎么能?我们这么信任你,这么依靠你,你怎么能利用我们?是你说的,只是借用一下我们的股份,换取董事们的支持,制止爸爸的这次收购行动的!你说只会让爸爸赔一点钱,就可以挽救易青和华星的,什么四大炒家,你根本没跟我和妈妈说!你……你卑鄙,你无耻!你怎么这样,你是我舅舅啊!妈妈说你是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可是你……混蛋,你这个伪君子,伪君子!华云丰脸色渐渐发青,面无表情的把袖子从哭泣着的孙茹的手里拔了出来,背负着双手,冷冷的看着孙云博。

孙云博听到这里,才颓然坐到在身边的椅子上,头疼欲裂的他,眼前渐渐的模糊朦胧起来,他抖抖颤颤取出怀里的那瓶速效降压药,倒了几颗,忙不迭的就往嘴里塞,却不妨双手猝然一抖——瓶子里的、手上的小药丸撒了一地。

孙云博惊讶的哑叫了一声,连忙趴在地上摸索着捡那些药丸。

看着平日里意态昂然、不可一世的宇通集团主席四体着地的、全身颤抖着在地毯上扒拉着一地的药丸,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禁恻然;华云丰背过了脸去,只有马丽丽脸上还带着快意邪恶的怪笑。

孙茹正在心神俱碎的盯着华云丰,突然看见父亲这样,心痛的叫了一声:爸爸!她连忙抢上前去,蹲在地上一颗一颗捡拾起地上的药丸来。

孙云博呆住了。

他怔怔的看着孙茹,看着女儿,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被自己怀疑了二十年、冷落了二十年,却一直深深眷恋着父亲的女儿!朦胧中,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他回国度假,去老爷子家见父亲;孙老爷子听说他在商场上行事狠辣,出手不留余地,很是训斥了他一番。

他回到自己房间,看见刚刚上了小学的小茹捧着一罐咖啡豆在等他,一见到他就欢喜的什么似的,说要送这罐咖啡给爸爸。

那时他的心情正是最愠怒的时候,正在心烦,想也没想,一挥手就把递过来的咖啡罐扫翻了,一颗颗咖啡豆散了一地。

那时,小茹就象今天这样——满脸的泪痕,蹲在地上小心且仔细的捡着地上的咖啡豆,一颗、一颗,又一颗……泪眼模糊之中,那个娇弱瘦小的小女童的背影,渐渐的和眼前这个已经亭亭玉立、成为蜚声国际的知名女导演的女儿重合在了一起……她一颗一颗捡拾着地上的药丸,捧在手中,仿佛捧着父亲亏欠了她的爱,仿佛捡起自己二十年来破碎撕裂了的女儿的心……小茹!孙云博跪在地下,跪在女儿面前,情不自禁的轻轻叫了一声,随即大声的哭道:女儿!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我的小茹……孙茹呆住了。

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一小块地毯,脖颈僵硬的一动不动,仿佛生怕自己一抬头,眼前的一切就成为一个泡沫般幻灭的梦境一样。

但是,她的确听到了,真的听到了!她听见爸爸在叫她,那迟来了二十年的,爸爸的爱!爸爸……孙茹猛得抬起了头,大声的喊道:爸爸、爸爸,爸爸!孙云博奋力的跪地膝行着,努力的想要上前去抱住自己的女儿,告诉她自己内心的愧恨和亏欠——这一刻,他再也不是那个目空一切,视世人如蝼蚁的君王一般的宇通总裁了;他只是一个父亲,一个满腔悔恨的父亲……如果有机会,他真想付出自己的一切,来弥补这份亏欠,来抚慰女儿的受伤的心……可惜,他已经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短短的两三步距离,咫尺就是生死天涯……就在孙云博的手快要接触到孙茹的那一刹那……轰然一声,他似乎永远高昂着的头颅重重的栽在了地毯上,发出砰然的一声巨响!爸爸!爸爸!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呀!——女儿声嘶力竭的痛苦的呼喊,是孙云博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美国宇通国际实业财团主席,美籍华裔大亨孙云博先生,突发性脑溢血送院治疗途中,不幸身故。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七章 佳人难再得(上)三个月前。

美国,L.A,好莱坞。

一年一度的奥斯卡颁奖礼依然是群星璀璨,衣香鬓影,异彩流芳。

前面已经颁过了几个小奖项,下面轮到了最佳美术指导奖!杨娴儿情不自禁的拉住了身边依依的手,依依微笑着悄悄和她十指相扣,杨娴儿扭头冲她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她原本以为凭自己的潇洒豁达,应该面不改色心不跳,面对奥斯卡奖也毫不动容才对,可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是这么紧张……也难怪她,那可毕竟是奥斯卡呀!颁发最佳美术指导奖的颁奖嘉宾是两位美国电影美术大师——但丁费拉德,哥兰特梅杰。

哦,这有点令我以外,但丁费拉德拿着手里的获奖名单,笑着问哥兰特梅杰道:你说是吧,哥兰特?为什么要意外?哦,不不,我不意外,哥兰特梅杰露出他惯有的那种开怀的笑容,大声笑道:费拉德先生你老了,可我们的评委都年轻,你不会明白我们的世界……美丽而性感的女人,如果加上出众的才华,那样对我们而言是无可抗拒的……话没说完,台下就爆发出一片笑声和掌声——在获得提名的五位电影美术师中,只有来自中国的杨娴儿是女性!好吧,作为一个人老心不老地男性。

我荣幸的宣布——但丁费拉德提高了音量,高声道:第81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美术指寻,授予——中国的杨、先、尔小姐……虽然口齿不怎么样的但丁费拉德把杨娴儿地名字念成了哪个样子,但是杨娴儿和依依、宁倩华以及《花木兰》剧组到场的全体人员都清楚的听清了——杨娴儿得奖了!到了这个时候。

杨娴儿反而不紧张了,她没有象其他获奖者一样,站起来掩面而泣或者欣喜若狂……她静静的坐在座位上两秒,仰起了头,眼睛盯着天花板,良久之后,她才站了起来,和依依、宁倩华、小意等人一一拥抱亲吻,然后从容娴静的提起长裙,向领奖台走去。

随着杨娴儿的脚步。

台下美国电影人和各国电影人的掌声越来越响亮,性格直爽热情、开放外露的几位美国影星已经抑制不住的惊叫起来——杨娴儿今天穿的礼服,是她自己设计地盛唐霓裳系列中的一件。

自从易素决心开拓华星的电影产品在海外发行之后。

华星内部就有一条不成文地规定——但凡华星旗下的影星或者其他部门的显要人物,在出席国际级的电影活动时,必须穿着具有强烈民族文化符号感的礼服。

原本易青和依依最喜欢地是宽袍大袖的汉服。

但是汉服过于宽大,配饰又多,十分的不方便,改良版地虽然轻快简单了许多。

但是外形上又失去了汉服特有的韵味。

杨娴儿作为一个具有独特个性的美术设计师,自然有自己独特的审美趣味,臃肿的汉服有点让她无法接受。

她参考浏览了中国古代各个时期的具有普遍性的汉民族标准服装。

认为现代人穿汉服不如穿唐装。

她喜欢的唐装可不是北京人推崇的那种象满洲人地马甲一样的小坎褂子,有一排扣子的那种;她所选择的唐装是在敦煌莫高窟壁画唐朝部分中飞天仕女和唐朝官员的那种标准服饰。

盛唐时期,是中国历史上风气最开放的一个时代,当时的许多标准的宽大繁琐的汉族服饰中,吸取了许多少数民族胡服轻快简洁、窄袖束腰的特点,兼容并蓄,落落大度,极有大国气象。

本来世界各国的电影活动,正是女星们争奇斗艳、引领时尚潮流的盛会。

美女们无不借助性感的服饰展示自己傲人的身材,如果只有中国的影星宽袍大袖捂得严严实实的,未免有些不和时宜。

而唐装则远不如汉服保守,尤其女子的服饰,极易突显女性身材的性感、气度的高贵雍容;以唐装改良晚礼服,既符合了国际时尚的审美潮流,又保留了民族服饰的特色和文化意义,可谓一举两得。

杨娴儿为了今天晚上的奥斯卡颁奖礼,特意设计了一套名为盛唐霓裳的改良版唐装系列,让华星的众美女们穿着中国历史上最辉煌最强大时期的服饰,参加世界瞩目的奥斯卡之夜。

此时,杨娴儿身上的金丝银缕曳地长裙——这条长裙低胸露肩的设计,恰到好处的突显出杨娴儿姣好火爆的身材,吸取了唐代胡服窄袖束腰的特点;杨娴儿的纤腰盈盈一握,更显得酥胸如浪、俏臀如山,流水般曼妙的身姿线条,堪比现场任何一位靠外貌身材吃饭的偶像级女星。

这套盛唐霓裳系列,除了改良唐装的设计以外,还别具心思的采用了我们中国民间浮云彩绣的独特技法——以杨娴儿这身长裙为例,裙装的前面绣着一位手托琉璃莲花灯盏的仕女,全部以银丝绣成,栩栩如生,正在双足腾云、冉冉飞升;裙装的背后是一位英俊的唐服青年乐师,也做飞天之态,斜背反弹琵琶,意态潇洒,气度豪张。

两副云绣在璀璨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最绝的是,随着杨娴儿的缓缓迈步,绣在她正面的那个飞天托灯仕女图竟似活了一般,随着光线的折射在人们的眼中踏云而上,款款舞动——这种奇景使得台下的群星们发出一阵阵惊呼;爱美地女星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艳羡与惊讶,看的目不转睛;在场的时尚界人士和具有设计才能地人赶忙拿出可以进行速写的工具来。

寥寥几笔力图记录下眼前这一幕……可以想象,在这个奥斯卡之夜过后,整个美国、整个西方、整个世界,将会刮起一股怎样的时尚风潮——中国的民族服装。

必将是2016之后许多年间国际上最为时尚的美服。

我……没等杨娴儿说些什么,全场已经爆发出一片雷鸣般的掌声,持续了几十秒不歇——人们在为这位中国女电影美术家与众不同的美丽送上最热烈的赞美。

杨娴儿压抑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人才济济的华星易家班中,第一个捧起奥斯卡小金人地竟然是她!把这个奖,献给我的家人,以及《花木兰》剧组的全体创作、发行人员,感谢我地导演易青先生,感谢林小意小姐精湛的表演,感谢我的儿子和……和我儿子的爸爸。

感谢他们。

杨娴儿用流利的英语说道,一边举了举手里地奥斯卡小金人,台下想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哦。

是的,他五岁了,他非常了不起,我很骄傲,杨娴儿微笑着道:比我得到奥斯卡奖更骄傲……台下又是一片笑声、掌声。

对不起。

我有点激动,哦!站在这儿地感觉真好!杨娴儿喜悦的再次举高了小金人,大声的道:感谢来自美国和全世界各个国家的评审们。

给了一个年轻的中国美术师如此高的评价和赞誉!艺术家有他的国籍,但是艺术是没有国界的,伟大的数千年中国美术源流属于中国,更属于世界!艺术是没有国界地,但是艺术家却有自己的国籍,我是中国人,这个奖属于所有为中国现代美术付出心血、贡献营养的中国美术工作者们,这个奖属于他们!这个奖属于我的祖国!我爱你,中国!……我爱你。

中国!——在随后的一个多星期里,全世界的时尚刊物,无论网媒平媒,都用这样一句英语作为封面醒目的标题,然后附上一张杨娴儿高举小金人的照片,身穿着那件光彩夺目的盛唐霓裳!都说一年一度的奥斯卡是世界时尚风向标,令世人意外的是,这一届奥斯卡颁奖礼上引领世界时尚风潮的,居然不是那些耀眼的影后、影帝等大明星们,而是来自东方的一位美丽耀眼的青年美术家。

一夜之间,整个北美、整个欧洲,所有带有中国风情的各种服饰,无论卖到多贵的,登时倾销一空!全世界的时尚品牌和他们的设计师们,都在绞尽脑汁的打着唐装汉服的主意——唐人街的一件普通的低领唐装长裙礼服,已经卖到上千美元。

借着这股时尚风潮,宁倩华为杨娴儿、依依、林小意这三位大美女安排了一天超过十四小时的采访任务,疯狂的出镜曝光,为《双枪老太婆的全美发行大造声势。

今时今日的依依和小意,在美国炙手可热的程度,比起当年的张子怡火爆了何止十倍,许多本土的女明星还未必能比她们的支持率高;再加上杨娴儿的独特魅力——两个多月的宣传期后《双枪老太婆》在新一轮的调查中,市场期待值狂惩不已。

鉴于美国市场的客观需要,在詹姆斯的建议下,《双枪老太婆的英文版改名为《战火玫瑰,双枪》然后在詹姆斯手上的八条院线全美上映!正当《战火…玫瑰…双枪》在美国创下上映两周票房过亿的好成绩时,依依接到了易青从香港来的电话。

易青他们那边出事了,出大事了!放下电话,依依平静的望着正看着自己的宁倩华、杨娴儿、小意,叹了口气道:你们说吧,谁回去,谁留下?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七章 佳人难再得(中)香港。

孙茹在沉重的梦魇中醒来。

几天来,她几乎是天天在梦中哭醒。

易青放心不下她,就在她的房间里紧挨着她的床打了一个地铺,方便照顾她。

依依……依依呢?依依还没回来?醒来的孙茹喃喃的自语道。

我在!一个声音轻轻从门外传来,然后,屋子里的小灯亮起——一个倩丽的身影跨过了易青,坐在孙茹的床边。

易青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二人道:你们姐俩的感情倒好。

小茹这两天非常想你……小茹,依依刚下飞机,直接就赶过来了。

依依轻轻的舒展着手臂,把孙茹整个拥进自己的怀里,象个温柔的母亲一样,给人以安详、宁静的力量。

依依,我爸爸走了……孙茹紧紧的抱住了依依,幽幽的道:我没有爸爸了。

依依没有说话。

她轻轻的摇晃着、拍抚着孙茹的身子——闻着依依身上自然沁出的幽兰体香,孙茹象个孩子一样渐渐的睡去了……依依给孙茹系好睡袍的带子,小心的扶她躺下,盖好了睡毯,一边冲易青做了个手势;易青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关上了小灯。

跟着依依走了出来。

孙茹睡房外面是一间套间的客厅——这是跟华星有长期合作合约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华星集团在香港拍戏地时候,剧组的一些重要人物、外请的明星等,都住在这里。

易青随手带上了孙茹的房门,和依依两人在客厅里坐下。

依依笑着挽住他地胳膊。

柔声道:最近忙坏了吧?看看,黑眼圈都出来了。

易青微笑着伸过脑袋去和她轻轻靠在一起,两人闭着眼睛轻轻的晃动着身体,享受着这忙碌生活中难得的宁静与温馨。

杨娴儿跟我回来了,她急着回去看儿子,依依轻声道:小意和宁姐留在美国,等映期完了再回来。

恩……易青轻轻的应了一声,握着依依的手,道:小茹真可怜。

你这两天多陪陪她,找些事情让她分分心。

别老让她闷在屋子里想东想西的。

好,依依点头应着,忽然抬起头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在电话里听的迷迷糊糊的,我先前在美国还担心宇通集团要不利,后来怎么会……小茹的爸爸怎么就出事了,还和她舅舅有关系?还有那个马丽丽,不就是以前那个冯丽丽吗?易青苦笑了一下。

叹道:唉,这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事情是这样的…………听完了易青地叙述。

依依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真复杂……易青耸了耸肩,道:其实许多细节我也是猜测,他们内部的事,我们也不全知道。

现在我反而担心……华云丰!依依立刻接道:是不是?是!易青欣赏的看了依依一眼,伸手抚摩着她柔滑地脖颈,笑道:还是我们家依依跟我心灵相通。

依依咬着下唇凝思了一会儿,慢慢的道:其实,事情明摆着了。

华云丰明明和小茹用绝对股权控制住了宇通的董事会。

却故意瞒下这个消息,甚至切断了小茹和你们的联系,让我们华星把所有资金投入股市和小茹的爸爸对耗,分明就是想套住我们地资金……换句话说,他也想要西北的新影城工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易青冷冷的道。

谁是渔翁现在还说不定呢!依依握着易青地手紧了紧,道:你有什么打算?易青笑道:我还需要有什么打算?这次我及时发现他的企图,让孔儒套现之后低位买进,随着四大炒家的托市多赚了十几亿,资金方面已经不成问题;更重要的是,西北新影城工程的标卖会只剩下三天了,华云丰就是神仙,他能有什么作为?现在对华云丰来说,他最先需要解决的两个问题,一个是取代小茹的爸爸登上宇通集团董事会主席的宝座;另一个就是要统一长乐帮,除掉马火旺这个心腹大患……他还有空把手伸到西北来?依依点头道:光凭小茹手上握紧的宇通17%地股份,她在董事会只有一票,不知道能不能阻止华云丰当上宇通主席?现在最关键的人物,不是小茹!易青道:根据美国的法律,孙云博死后,他的遗产应当由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妻子华云清继承;也就是说华云清现在掌握着整个宇通45%的股份,是宇通最大的股东。

当然,她在继承孙云博的股份的同时,也得继承他的债务,也就是说,她必须负责偿还孙云博欠宇通集团和亚洲银行以及我们华星股东们一共七十亿美圆左右的债务,只有清偿了债务,她才能继承这些股份,如果她放弃继承这些债务,那么孙云博的遗产将会被拍卖抵债。

我看,这笔钱她是无论如何拿不出来的,现在,就要看她的决定了——如果她放弃继承遗产,那么孙云博的宇通股份将被宇通现有的董事和股东们重新注资分配,到时候谁能掌握宇通,还得有番争斗;可是如果她和华云丰是一条心,那她就可能借着还债,把股份全部转让给华云丰,到时候……依依骇然乍了乍舌,摇头道:那不是前门逐狼,后门入虎?这位华云丰舅舅可比心高气傲的孙爸爸难对付多了!易素,要不……你陪小茹飞去美国和华……和小茹的妈妈谈一谈,看她的态度如何?不用了。

易素看向依依,微笑着道:小茹的妈妈,明天到香港!香港的夏季,来得极早。

一场微润的夏雨,把机场的地淋的湿漉漉的,空气中漂浮着一点凄凉怆然的味道。

人死如土为安,尘归尘,土归土。

孙云博的作为一个基督教徒,根据他的遗孀华云清女士的意愿,将由华女士亲自将他的灵柩用专机送回美国,在他当年受洗的教堂的墓园安草。

华云清乘坐的飞机晚点了半个小时。

易青背着手,站在沾衣不湿的微雨之中,水气润湿了他的头发,风吹衣动,如细雨中一杆挺直的标枪。

就在他身后四五米的地方,无声的停着一辆黑色的加长房车,六扇车窗都拉着帘子,间或有一两声雨刷拉动的声音——唰、唰、唰……衬着这宛如暗夜中行来的怪兽一般的车子益发的神秘。

易青知道这车里坐的人是谁。

他不下车,易青就装做不知道、没看见。

飞机终于到了。

易青挪动了一下身子,拉长了脖子向大厅出口望去——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一个女人显得格外的耀眼。

她走在拥挤纷杂的人群中的样子,就象一个欧洲传承了十代以上的某个公爵或伯爵的贵族女眷,走在庆祝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凯旋归来的宫廷酒会的红毯上一样——那种高贵和雍容,以及发自灵魂里的矜持与娴静,会使得在如潮般的人流中,任何一个男人、或者女人,都会在人群中第一眼把她挑出来,然后忍不住由衷的在心里赞叹一番。

易青听到了身后的房车打开车门的声音。

不得已,他只能回过身去,对走下车来的华云丰点头笑道:华先生,您也来啦?小茹今天不舒服,让我来接她的妈妈。

华云丰凝视了易景片刻,随即转过了头去,淡淡的道:叫华先生多生分,你还是可以随小茹,叫我一声舅舅。

说着,不等易青说话,华云丰已经轻轻一点手杖,满脸柔情的微笑着,向走出大厅的华云清迎了上去。

华云清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蕾丝连身裙,戴着一顶遮阳圆帽,帽沿上垂着一圈恰好能遮住脸的半透明的黑色薄纱,还簪着一朵白花——这是一身标准的西式丧服,标志着女性对亡者的追思和忠诚。

她听见迎面而来的熟悉的脚步声——这个声音二十几年来常在梦来常在梦中响起,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

这脚步声,此时听来竟是如此的陌生。

她抬起头,冷冷的盯着华云丰看了一眼。

这一眼中的冷漠和绝望以及隐隐的愤恨,让华云丰愕然停住了脚步。

华云清再没看他第二眼,直接从他身旁擦身而过,走到易青的面前,道:谢谢你来接我,把你的车开过来吧!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七章 佳人难再得(下)车子平稳着行驶在公路上。

易青略有些忐忑的微微抬眼,时不时在望后镜中悄悄看看华云清。

坦白说,从前华云清在易青的眼中,一直是孙茹的妈妈的身份,是一位长辈,他还真没从观察一个女人的角度去认真的看过她。

直到今天,他才隐隐觉得,孙云博和华云丰两位冤家对头为了她一生纠缠争斗,实在是不枉了。

有一种美丽与高贵,是超越了年龄、战胜了光阴,淡化了容貌与身材之类的表象,真正永久浸透在一个人灵魂之中的某种高贵与典雅——世间惟有这种美丽,是永难流逝的魅惑。

小茹呢?送我去见她。

华云清突然抬头,透过薄薄的遮面黑纱,平静的说道。

小………小茹……小茹最近有点不舒服,她怕感冒传染给您,所以今天没有来,易青勉强的笑道:要不等两天她病好了,您再……别说了。

华云清淡淡的制止他道:小茹不想见我。

今天来接我是你自己的主意,不是小茹交代的,对吗?易青默然。

华云清语气中的从容和判断上的果决令他有些意外。

几次见面,她都静静的坐在孙云博的阴影之下,对任何事都不置一词,不发表意见。

原来。

她并不象许多孙云博身周圈子里的人认为地那样,只是个水晶一样的玻璃美人儿,只不过她知道如何在自己的男人身边掩饰自己的光芒与智慧,来使自己地男人显得更加高大——如此而已。

车子驶过一处街边的公圆。

几个附近社区里的孩子在公圆里快乐的嬉戏着。

大一点的男孩子们在一角踢着土足球。

前面停一下。

华云清说道。

她的话似乎让人感到有种无法拒绝的力量,司机甚至没有问易青这个老板的意思,本能的把车停在了路边。

华阿姨……易青回头叫道。

还没等他问些什么,华云清摆了摆手,抬头望着易素,轻声道:易先生,我想跟你单独谈一下。

说着,她自顾自的开了车门,走了下去。

易青连忙下车,让司机去附近打个转回来,自己三步并两步地追上了华云清。

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小茹不让你告诉我,她现在住在哪里,对吗?华云清幽幽的道:其实她地脾气。

我很清楚;她不会原谅我的……易青一阵尴尬。

他今天来本来是准备要主动试探华云清的态度的,谁知道见了她的面,却仿佛她地美丽是一种巨大的威压似的,令人凛然不敢侵犯,预先想好地一些招数。

全化做了此时的窘态。

小茹这孩子,外表要强,其实内心却很脆弱。

华云清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叹了口气道:她从小就很希望,有个象她父亲这样的优秀而高大的男人可以倚靠。

她爸爸的死,对她打击一定很大。

是啊。

易素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语带双关的说道:所以在失去了父亲之后,她一定非常的希望自己地妈妈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希望您能够保护她。

华云清的眼睛亮了亮,她忽然转过了身来,站定了直视着易素。

良久,才微笑着说道:你确实是个很聪明很有心思的人。

易青正想含蓄而得体的回答上一句什么,忽然觉得眼前猛得亮了一下——那种感觉,仿佛是一幅水墨黑白山水画中突然注入了一抹鲜艳的七彩霓虹,映照着整个天地间暮春时节的诸般景致,都在这一刻焕发生机,变得无比鲜活生动起来。

——华云清站在他的对面,轻轻拿下了戴在头顶的、有遮面轻纱的黑色圆帽,一张精致的纤尘不染的酷似孙茹的倩丽面容呈现在易青的眼前。

华云清和孙茹母女确实十分相似,但是细一看又觉得实在相差很多——那种在红尘沧海之中辗转砥砺过之后焕发出来的洗尽了铅华的美丽,在孙茹那样年龄的女孩身上是找不到的。

华云清看着易青,柔声道:易青——我可以这样叫你吧?你,是小茹自己选定了的人。

我想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易青毫不避让的望向她充满渴望和求恳的清澈目光,正色点头道:是。

您请说吧!希望你,当我……我不在小茹身边的时候,能照顾她,可以吗?华云清简洁淡然的说道,可这短短一言之中,那份沉重与无助,却压的易素透不过气来。

易青什么也没有说,心里一瞬间泛起无数的疑问,终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的点了点头。

华云清欣慰的笑了笑,仿佛和煦的阳光融开了冰雪;她伸手戴好了帽子,垂下黑纱,默默的向公圆外走去……易青站在她的身后,良久没有挪动脚步——不知怎么的,心里猝然泛起浓浓的惆怅,仿佛一种濒临末世的淡淡绝望与悲凉,在心底浓得化不开的失落……没来由的,他忽然想起那首著名的曲词——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第二天。

由教会医院成殄好的灵柩,安静的摆放在教堂的正中十字架下的圣坛上;圣洁地纯白色鲜花铺满四周,寄托着各位亲友对死者的追思。

孙云博生前给香港基督教会捐了很多钱做各种慈善,本人也是香港基督教会的名誉董事。

所以这次教会对他的事也格外重视。

今天,我们聚集在主地周围,怀着平安、喜乐的心情,送走我们的弟兄孙云博先生。

他蒙主的恩召。

将和我们短暂的分离,在主的天国继续永生的旅途。

留在这地上的一切,亦是主恩的标志。

就让应属于尘的归于尘,属于土地归于土,在主的怀抱中,永安了他的魂灵。

阿门!——牧师一通礼祷过后,教堂里来拜祭送别地人一起肃容颂主之名,高唱阿门,这个简单的仪式就算结束了。

然后,教会的教友和宇通集团在香港的高级职员、以及从前和孙云博有过一些生意上来往的香港富豪或者他们地代表——这些人排起了队伍。

鱼贯着从灵柩前结成圈依次走过,鞠躬行礼;或者将自己带来的寄托哀思的礼物与鲜花缓缓地放在灵柩的四周。

华云清和孙茹母女一身黑色素服,站在孙云博遗体的旁边。

向每一位来行礼的人微微点头致意。

忽然,原本寂静肃穆的教堂中,泛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人们纷纷扭转头向大门口望去。

只见一行人无分男女,穿着黑色的西服职业装。

胸前别着白花,施施然走了进来。

十几个人群星捧月般的拥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一张历尽沧桑地充满成熟男人韵味的脸,却有着二十几岁阳光素年般夺目的英俊。

颀长如玉树临风的身形,标枪一般给人一种昂然向上的视觉。

华云丰身穿一件西服风衣,胸前别着一朵碗大的百合,手持绅士杖,点着地慢慢的向摆放在中央的灵柩行来;在他的右手边,马丽丽一脸邪气,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戏谑的冷笑,亦步亦趋的跟在华云丰的身后。

华云清微微抬了抬眼睛,随即漠然低下了头去。

一言不发。

孙茹一见华云丰和马丽丽,情不自禁的分开人群,指着华云丰大声喝道:你来干什么?我爸爸不想见到你们,你出去!这里不欢迎卑鄙小人!华云丰也不以为忤,微笑的持杖站定,温言道:孩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你看,来的都是你爸爸生前一起工作的同事,也是他在宇通最亲密的朋友,都是你的长辈。

哪有大家来鞠躬,你这做女儿的往外赶人的道理。

孙茹听见他依然是用当初那种疼爱自己的长辈一般的口气在同自己说话,心中愈加悲愤,她刚要再说什么,易青从身后缓缓的拉住了她。

孙茹一楞神后才看清楚和华云丰同来的人,明白了华云丰话里的意思——她在人群里看见了阿隆索和布朗夫人!哼!各位还有脸来见我爸爸吗?孙茹毫不客气的冷笑道:就不怕我爸爸见了某些忘恩负义的小人,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呵呵,孙小姐的刻薄真是大有父风。

马丽丽冷笑道:以你父亲的为人,生前对手下又能有什么恩,能有什么义?不过是高高在上的呼来喝去,对谁都不屑一顾罢了!今天能有这么多人来送他,他在棺材里应该感到惭愧和后悔才是!你……孙茹气得眼泪夺眶而出,她刚要抢出人群去和马丽丽理论,被易青和依依一人一边拉住了;孔儒和杨娴儿也分开人群走了出来,护住孙茹,怕她在悲愤失控之下做出什么傻事。

华云丰见了华星诸人,微微一笑,望向易素,两人目光微微一触,华云丰不自觉的侧过了头。

随后,华云丰望向孙茹,叹道:小茹,你这么说未免有些过分了。

这些人都是你父亲生前的同事,他们是受雇于宇通集团,却并不是卖身给你爸爸的私人奴仆,有什么忘恩负义之说?现在你父亲不再是宇通的主席了,他们却还是宇通集团的高级职员,留在各自的岗位上继续为集团工作,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孙茹知道自己怎么也没法在口舌上占得一点上风,其实她平日里也是个时度势、精明干练的人,只不过事涉自己的父亲,方寸大乱而已,此时冷静下来之后,虽然心中气苦,却也不再多说什么,生生忍下了这口恶气。

小茹,今天来的就是客人,你让开吧。

华云清平静的声音穿透了层层人群,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孙茹回头没好气的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冷哼了一声,拉着易青和依依的手站到了一边。

华云丰叹了口气,整了整衣冠,走到孙云博灵前鞠了一躬;然后,他身后的十几人纷纷依次上前,鞠躬行礼。

简单的告别仪式之后,按照原订的计划,孙云博的遗体将由教会派人陪着华云清送往机场,搭乘事先订下的专机,飞回美国安葬。

在中间的这个时段,教堂外间的草地上,有一个简单的冷餐会,供来宾暂做歇息。

来宾行礼之后,牧师又宣讲了一通福音,折腾了一早上的众人才纷纷散去,来到草地上拿饮料喝。

教堂里的人渐渐走光了,在这种肃穆的过于压抑的环境中,一般人都不愿意多呆。

只有孙茹还静静的站在父亲的灵柩前,手抚棺盖,偶尔垂泪。

易青悄悄走到她身后,揽住了她的肩膀,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抚慰着她。

良久,易青轻声问道:你真的不陪你妈妈一起送你爸爸回美国?其实北京那边的竞标会我一个人就行了。

没事。

孙茹淡淡的道:我陪你回北京。

我不想再看见某些人!其实……唉,也许……易素想了想,努力的斟酌着措辞,道:也许你妈妈并不知道你舅舅的计划,也许她也是被利用的呢?小茹,别恨她。

那样,你会很辛苦的!为什么你不试着跟她谈一……不!孙茹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的话,转回头望着易青激动的道:如果不是因为她,我爸爸就不会死!我也不会从小就离开他们,二十几年来没有爸爸妈妈,只有爷爷!易青凝视了她半天,知道以她现在这种情绪,说什么也没有用,只得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出去喝点东西吧!这两天你吃的、喝的东西比婴儿还少。

我想多陪陪我爸爸。

孙茹仰起了头,靠在易青胸口喃喃的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教堂后面的走廊里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孙茹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这脚步声十分的熟悉,她凛然抬头看了看易青,然后拉着他向教堂后跑去……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上)静寂无声的教堂深院之中,那脚步来得异常清晰,易青也听得一清二楚,见了孙茹的这种反应,不由的暗叫一声要糟,连忙抢上去拉她没有拉到,只得紧跟着她走到了主祷室外的狭长走廊中。

一眼望去,在走廊尽头的唱诗室的门口,两个人影一闪——轻挥着绅士手杖的华云丰和一身黑色素服的华云清,两人亲昵着携手紧挨着,消失在孙茹和易素的视线中。

孙茹脚底一浮,上身微微晃了晃,随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泪涔涔而下,却不再多说什么,轻轻一拭泪水,铁青着脸回头就走。

易青连忙拉住她,道:小茹,再看看,也许……也许什么?也许什么!够了!还不够吗?你还想说什么?你叫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想?啊?大好人、上帝、救苦救难的易青大菩萨,你的善良是不是太泛滥了?你要我怎么接受这些都是误会?孙茹突然用力甩开他的手,失控的冲着他喊道:现在是我爸爸死了!我爸爸死了,害死他的是我妈妈的旧情人!我爸爸还没下葬,他们就急不可耐的在他停灵的地方幽会了……你让我怎么办?易青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不是圣人!也许你是,依依是,你们都是!你们都伟大。

都是宽恕包容理解一切无所不能原谅的神,可我不是……我不是!!!孙茹连珠炮似的一气说完了,用力一推易青,转身向停放着孙云博灵柩的主祷室跑去。

易青楞在当地。

望着孙茹地背影,心中一片疼惜、一片怅然。

这种纷乱的、充满变数的局面,以及后天就要到来的西北新影城工程竞标会,这些事情千头万绪地萦绕在易青的心头,绞成了一团乱麻。

想到外面还有一大窝客人,而孙茹母女都不在,主家连一个陪着的人都没有,他只得叹了口气向外走去——这当口,别再出了什么事才好!刚走到外间主祷室门口,就见到一脸肃杀的马丽丽埋头往走廊里走。

两人险些撞了个满怀。

马丽丽抬起头来,邪气十足的冲易青笑了笑,低头向走廊里走去。

易青被她的那个笑容弄得莫名所以。

却又毛骨悚然,不知怎么的,他这几次叫到马丽丽,只觉得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诡异,越来越不正常了。

……穿过大教堂狭长的走廊——主祷室的后面是晨祷室和几间小的礼拜室。

其后在走廊尽头,是一间专供教堂唱诗班排练地唱诗室。

华云清和华云丰两人漫无目的的沿长长地走廊走着,各怀心思的低着头。

谁也没有最先开口,打破这二十多年来两人难得的片刻温馨独处。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唱诗室的门口。

华云清迟疑了一下,伸手推开了大门。

今天唱诗室里自然是空无一人。

宗教式建筑高大而孤傲的穹顶下,高挂着一具耶酥十字架上受难地雕塑,悬在高空的主,仿佛正以无限悲悯和谅解的目光,审视着脚下这对二十年痴恋、心伤累累地爱人。

大而空旷的唱诗室,因为寂静而显得益发的清冷。

光可映人的拼木地板上,只有一台孤零零的三脚古董钢琴静静的伫立在一隅。

华云清默默的走到钢琴面前,掀开琴盖,坐在了琴凳上——纤长如玉的雪白手指轻轻的抚过琴键,如行云流水般地发出一阵令人心旷神怡的琴音来。

华云丰耳边听了这如泣如诉,似有无限哀怨的琴声,心头猛得一颤,望着华云清清瘦盈盈的单薄背影,刹时间愧疚的难以自持。

小清……华云丰艰难的开了口,咽下一口唾沫,却依然无法润滑干涩的喉咙,好半天才踌躇的努力挤出一句话,道:我其实……其实我……并不是有意要欺骗你和小茹,但是我……如果我……我真想不到阿博会……咚!一声沉郁的重音打断了华云丰的话。

咚!咚!咚!华云清头也不回,背对着他一连几下低音区的重击,发出沉郁之极的闷响,似控诉、似斥责、却又似嗔怪与倾诉——华云丰听出了这琴声中复杂的种种情愫,不由得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琴声忽得一变,流水般的音符在华云清修长的玉臂下飞泻而出。

才听了两个小节,一向外表清冷的华云丰竟忍不住潜然泪下。

他缓缓的走到华云清的身边,坐在了琴凳上,伸手和她合奏起来……情声漫漫,诉不尽的万千衷肠。

有些人天天在一起耳鬓厮磨,却偏偏同床异梦;有得人远隔关山万里,却心心相系、心心相印。

肖邦的第二号钢琴协奏曲,A小调,Op.21充满绵绵情意夜曲第二乐章,在两人的合奏中渐臻水乳交融。

华云丰如身在梦魇般完全不受意识控制的、熟极而流的敲动的琴键——这当年他们两人最爱的肖邦作品,在以往二十年来的无数个相思之夜,他也曾孤独的一再弹起。

这首协奏曲,是肖邦在只1829年创作,是为当年肖邦思念的初恋少女,华沙音乐学校声乐科学生格拉多科夫斯卡而作——黑白键之间流淌的爱恋相思,真能生生把一个豪情满怀的英雄,折磨成暗夜里受伤的独狼,仰天望月,悲怆无奈的嘶嚎哀叹!倘若时光可以倒流,如果青春还能回头,人生若只如少年当初两情相好,你还愿不愿意,选择我陪你走过人生这最灿烂美丽的岁月…………二十年前的美国华人社区,在教会中学上学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亲密无间的分吃一个冰淇淋,中午吃便当的时候,男孩一径的把饭盒里的大排和鸡块夹到女孩的饭盒里;钢琴课回课,忘记了指法的小女孩求援似的望着男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男孩悬空提着双手不停的虚打着指法给她比划示范……三、四个从贫民区来的小黑人抢走了小女孩的小钱夹子里的零钱,恶狠狠的把她推倒在地,骂她是中国猪仔,随后赶到的小男孩看着女孩擦伤了的粉嫩的手脚,象头发了疯的小牛犊子般冲上前去,追上那几个身强体壮的小黑人一顿乱打乱咬,悍不畏死的小男孩被打的满头满脸是血,却不肯有半点退缩,终于把这些小流氓吓退,扔下钱跑走了。

一晃多年,小男孩和小女孩都长大了。

小女孩上了大学,接受了全世界最好的教育,小男孩跟着自己黑帮教父的义父打理帮会,出生入死,威名远播……在没有人敢欺负女孩,因为方圆百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女孩的男朋友是谁。

男孩站在林荫蔽日的法国梧桐下等她。

那眼眸里化不开的柔情,那小树林里初次慌乱而甜蜜的长吻,那第一次伸进毛衣里粗鲁而贪婪的手……如果没有命运无情的播弄,没有人世间种种丑陋的欲望横蛮的介入……他们本当是人人羡慕的一对天作之合。

可上天却在两情最浓最深的时候,无情将两颗誓死纠结在一起的柔软的爱人的心,生生割裂。

他为了义父的江山远赴阿姆斯特丹,拼死厮杀,为社团立下不世功勋,可回来后,爱人却成了自己新结交的好兄弟的妻子……琴声如泣!……惊人的手法流畅的演绎着宛如梦境般迷幻的琴声,那华彩的末段,连续的三连跳音,似是此刻悄然滑落在琴键上的泪水,一下下重重的锤击在历尽人世沧桑的两颗心上。

琴声戛然而止。

满室寂静,只剩下两个痴痴相望的人那粗重的呼吸声……小清,我……我没有后悔。

华云丰毅然决然的说道:为你所做的这一切,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我只是拿回二十年前就该属于我的一切……小清,我们在一起吧!我们不该在一起吗?这一天,我们已经苦苦的等待了二十年,现在,还有什么能阻止我们在一起?华云清轻轻的挽住了他的手臂,靠在了他肩头,悄声道:丰哥……如果,没有我爸爸、没有阿博、没有帮会、没有宇通集团,这个世界只是我和你,只是停在当年那些好日子里,那该有多好?过去了,小清。

相信我,一切都过去了,华云丰拉起她的手,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眼睛,坚定的道:我曾经说过,这一声我一定要娶你为妻,即使你结了婚,我也会等你,等你恢复单身的那一天——假如你在九十九岁上死了丈夫,那我就在一百岁上娶你做我的新娘!两行热泪猝然滑落,原来甜蜜的感觉也可以撕心裂肺,华云清不舍的望着眼前这个爱了自己大半生的男人,咬牙、再咬牙,终于颤抖着说道:我可以同意嫁给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中)2016年5月28日。

北京。

举国瞩目的西北新影城建筑工程竞标大会终于落下了帷幕。

没有事先想象中的明枪暗箭、龙争虎斗,路威代表的天路集团最后以第一期一百三十五亿人民币的标底胜出,顺利夺标而回。

政府原先给出的第一期标底预算是一百五十亿,五期工程超过五百亿人民币左右;现在天路集团第一期就替国家省了十五亿,五期工程能省六七十亿,加上手握六亿美圆的华星在后面力挺天路——政府总共能省下近一百亿人民币,天路集团的标书又做的极其出色,顿时使在场的所有外国竞标公司相形失色,输得口服心服。

原来最令易青担心的美国宇通集团,只来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亚洲区高级职员,象征性的递了下标书,就没了下文,一点竞争的姿态都没有;不要说华云丰,就连阿隆索这个级数的亚洲区主管也是一个不见——显然是放弃这次的竞争了。

可偏偏越是这样,易青越觉得心里不塌实。

竞标大会结束后的两三天里,易青天天心神不宁,不想理事。

他怎么也不相信华云丰会是个这么好相与的庸碌之辈,没摸清对方的想法,这种不安的感觉让他倍感压抑。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宣布了竞标结果。

易青还在惴惴不安;终于,路威代表天路和政府正式签完了合约,一切尘埃落定,易青才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华云丰对新影城工程失去了兴趣。

也许是他急于回美国夺权并对付马火旺……总之无论如何,这艰难地、惊心动魄的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孙茹也渐渐从丧父的伤痛中缓过了劲来,重新投入工作;而易青也忙着和路威等人开会,和天路集团的建筑师们一起参详新影城地初步规划。

直到那天下午…………易青从天路的北京办事处和他们开会出来,一伙人正说说笑笑的准备去吃涮祟肉打打牙祭。

易青刚一走出大楼,就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远处,那辆自己已经非常熟悉了的,幽灵一般的黑色加长房车,静静的停在道旁。

这辆车似乎成了华云丰的标志,他人在哪里。

车一定也再哪里,哪怕是不计本钱的满世界运来运去,他也不嫌麻烦。

一个面貌憨厚诚实的司机模样地人。

走到易青一伙人面前,完全当其他人透明一般对着易青道:易先生,我家主人请你上车。

易青认得他。

当年整合香港影业黑股份,联英社以及和字头的几家社团围追孔儒的那一次,就是这个司机下车往几十号古惑仔面前一站。

一群亡命之徒没有人敢向前一步——就是他!路威看出气氛不对,瞪了这貌似忠厚地彪形大汉一眼,立刻上前一步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易总凭什么跟你走?随即对易青道:不用管这种没礼貌的人。

这里是北京。

谅他们能怎么样?易青微微一笑,对路威等人解释道:自己人。

威子,你们自己去吃饭吧!我想,今天晚上我有饭辙了。

说着,他拍了拍那司机的肩膀,笑着道:帮我到王府井的巴拿马餐厅定两个位置,你们主人喜欢巴拿马红鱼,帮我们选一条一斤半重的就行,太大地肉太老、刺多。

那司机就象一个易青家豢养了十年的忠仆一样。

毫不迟疑面不改色的躬身答道:是地,易先生。

路威等人一脸愕然。

易青暗自偷笑。

他知道自己的第一判断又对了。

看来华云丰此时对他的态度,拉拢赏识远多过于防范敌对。

心里既然有了底,便想好了应对之策,施施然向房车那边走去。

刚走到车子前面尚距两步,车门便自己开了。

易素毫不犹豫的低头钻了进去,果然看见华云丰横着绅士手杖,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易青关好车门,在华云丰对面的一排沙发上坐定,笑道:巴拿马红鱼怎么样?最近这几个月正是最肥的时候,王府井的那家,酱料都是空运过来的,非常地道。

华云丰猛然一睁眼,眸子里精光四溢,沉声缓缓的说道:你真地不怕黑社会?易青楞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华云丰坐在对面也笑了起来,两人面对面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半天才歇。

当初没看出来你是个大大的人才,真是失策。

华云丰感慨的道:我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你的师傅孙老爷子,现在我更佩服他了。

他选的人,确实不错。

易青微微一笑,心中有点感慨——要论到气宇胸襟,小茹的爸爸孙云博比起这位华云丰舅舅,确实是相差太多了。

你一定很奇怪,华云丰突然盯着易景,目光灼灼的说道:为什么宇通花了那么多财力人力做了前期筹备来争取西北新影城的工程,到了最后却轻易的就放弃了。

易青这几天来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毫不犹豫的接口道:当初你让我和孔儒调动华星所有的资金入市托住股价和宇通血拼,就是存了把我们华星顺手收拾掉的心思,想让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抵押来参加这次竞标。

自从那一次被我看破之后,你就已经打消了夺标的念头。

一击不中,决不再勉强出手。

这也符合华先生地风格。

华云丰哈哈大笑,拍手道:妙!真是知我者也!易青不动声色的微笑了一下,其实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并没有全说出来。

华云丰这个人惊才绝艳、气度不凡,而且颇为自恋。

是个极端完美主义者,他做事是不以最终目的为目地,而是享受那种过程;任何事情在进程中超过了他的盘算,他便失去了继续的兴致,不愿意弄得拖泥带水、筋疲力尽,有失潇洒。

华云丰和孙云博不同——若是孙云博,那是如狼似虎的秉性,越遇到阻碍,越要硬干蛮干,非要踩在对手头上将对方征服了不可;而华云丰则毒如蛇。

狡如狐,不动则已,一出手便求必中。

既然一口吞下华星不可行。

他便立刻换一种战术,来求最大化的利益,象这样的对手,才是令人最防不胜防的。

华云丰哪知道易青心思瞬息百转千回,已经对他戒意大起。

却还是饶有兴味的看着易素,思索着问道:其实我也非常好奇,你是如何知道是我在幕后操纵一切的?甚至连四大炒家从美国开户入市都能预料到。

这我倒是十分好奇。

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那么短地时间内做出那么大胆的选择,这份魄力和镇定真是罕见罕闻。

你就那么有把握,万一判断错了,那可是倾家荡产,几辈子翻不了身,还要连累朋友家人。

易青苦笑道:其实说穿了,不值一晒。

其实您和华……和清姨的感情,我一直到最近才刚刚知道。

所以对你们三人之间地往事纠葛,一点也不知情,论理说,不明白这其中的矛盾关系的人,怎么也猜不到这来龙去脉。

不过很偶然的,那天下午最紧张的时候,孔儒神使鬼差地和我谈起当年他和您的一些往事,使我突然意识到,当初您对孔儒又打又拉,其实是有意识的想收服他,安排在我和小茹身边作为埋伏下地一颗棋子……华云丰点了点头,道:很聪明,很合理。

我对孔儒处处施以压迫,又在他心志最低迷的时候晓以人生大义当头棒喝,就是为了收复其心,让他为我所用,当时我的目标,不过是你们手中的象7%宇通股份。

可万万没有想到,你收服人心的本事居然比我厉害,也不知道你用什么绝招,那次再回到香港,发现孔儒已经死心塌地的成为了你的影子,我的计划只好作罢。

说到这里,华云丰感慨的摇了摇头,道:这么久地事情都被你察觉了。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跟我这次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易青微笑道:一个人做事的章法,取决于他的性格。

象华先生你这么追求完美的人,怎么可能白白的帮我们搞定了香港的影业黑股份——花了那么大力气而没有回报?所以你一定一计不成,一计又生。

再说了,你让我们在当时那个时机立刻入市,说明你对我们华星的资金运作情况和调集资金的速度、渠道等等细节都了如指掌——可按理说,这些事情只有我和孔儒两个人知道,小茹当时在北京,所以连她都不知道;宇通集团孙先生他们那拨人知道很正常,那是马丽丽告诉他们的,那么,你华云丰先生为什么也知道?。

那么急切的时候,你还能想到这些。

华云丰赞许的道:我原以为我选择的时机千钧一发,让你们不可能有余裕思考,想不到……我也是一时福至心灵,翻阅了所有当年进入华星的可疑职员的资料。

易青笑道:结果发现,您当年第二次回香港见到孔儒后没几天,我们华星的宁倩华小姐就收了一个高级行政助理进公司,而这个人,就是后来做了我秘书的马丽丽!华云丰哑然失笑道:真没想到,居然是我以为最不可能出问题的环节,出了致命的纰漏。

由于那个时段的可疑人物只有一个,而这个人,居然同时是你和孙先生的双重间谍,易青接着道:于是我突然意识到,马丽丽也许早就是你华先生的人了!说到这里,易青笑着盯住华云丰,道:其实我原本就不太相信,外间传闻你和孙先生的争斗中大落下风的事。

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你一直故意示弱,是为了让孙先生放松警惕,然后让马丽丽撩拨他全力来对付我们华星、进取亚洲,你好在背后狠狠的咬他一口!至于四大炒家的事,我确实是不知道……我以为你会调集自己的资金在后面突然狙击孙先生拉高股价,大赚一笔,没想到……说到这里,易青也有些黯然。

他原本以为华云丰不过调集自己的十亿八亿美金的资金狠狠的剥孙云博一层皮而已,因为毕竟以华云丰的资金实力,是没办法令庞然大物的孙云博一下子垮台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有四大炒家这回事,结果让猝不及防的孙云博才一下就被打的永不翻身。

否则的话,孙云博也不会气急到脑溢血猝亡,孙茹也不会失去父亲。

这样一来,所有以前不太明白的事情都得到解释了。

易青微笑道:,如说,做了十年商业间谍的马丽丽,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孔儒识破了,而且还是戏剧性的在孔儒的视频前做出表演性那么强的邪恶表情,那自然是你们商量好的有意作秀……精彩,精彩,华云丰鼓掌笑道:说的如同亲眼所见一样。

这么久的事,这么小的线头,能串接联想的如此合理,确实有过人之能。

想想将来能跟你这样的聪明人合作,我心里便欣慰的很了,哈哈哈……合作?易青惊讶的问道:华星和宇通之间,能有什么合作的项目?华云丰笑而不答。

他随手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张红色的请柬,递给易青,道:其实我这次来,也是顺便来给你送我和你清姨的结婚请柬,请你到时候一定要带小茹来纽约观礼。

易青一怔,心里微微一酸,暗想如果孙茹知道了这事,不知道是怎生反应,何以自处?坊间都传闻华云清和华云丰兄妹成奸,合谋杀夫,有些香港和美国的八卦杂志干脆就堂而皇之的就这么写了。

华云丰倒是毫不避嫌,不但偏在这孙云博尸骨未寒的时候和华云清成婚,还大撒帖子,这倒颇合他视天下人如无物的崖岸自高的性子;只不过,华云清居然同意,这倒令易青大感意外。

想起那个清绝美绝,面上却总带着一丝凄苦感伤之色的高贵女子,易青没来由的泛起几分惆怅来。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下)华云丰见易青不动声色,只是接过那张精美的嵌金喜帖在手上把玩,便察言观色的审视着易景,缓缓的说道:我这一生无子无女,也再没有什么亲人;你清姨也只有小茹一个女儿。

将来我们百年归老之后,无论有多少财产,包括偌大一个宇通,最后都是要留给你们的。

易青,我们不在小茹身边的时候,你要多照顾她。

易青心里还在想着华云清的事,在那里伤春哀月,此时耳边听到华云丰象闲话家常一般温煦和蔼的话,心中才微微一动——这才真正明白,手中这张请柬的真正含义。

华云丰的确比孙云博高明。

他对人不仅仅是用斗、踩、征服,而是张弛有度、恩威并施。

他无非是在暗示,他不想和易青、孙茹等人斗,因为根本没有了斗的基础,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今天华云丰通过争斗在华星收里抢到任何东西,将来还是要辗转回到孙茹手中——那还斗个什么劲头?可惜,易青如果到今天还没摸清华云丰的性格与作风,他也白长这么颗聪明脑袋了。

华云丰越是这么说,越是所谋者大,自己此刻越是不能轻易表态——这其中的关窍,脑子一向转的快的易青一下子就意识到了。

华云丰见易青还是一副高深莫测地样子,既不欣喜若狂,也不满脸戒惧。

总之看不出他的城府深浅,不知怎么的,竟被眼前这摸不透的年轻人弄得有几分愠怒起来,以他一贯地养气工夫。

连自己都觉得诧异。

直说吧,华云丰很干脆的清了清嗓子,笑道:宇通这次虽然放弃了竞标新影城工程,但是我刚当上宇通的董事会主席,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想尽快为股照们做点事情。

我知道天路承包的工程中,有关民生建设的这部分,是由华星和李氏国际基金负责的;我想,在这个方面让宇通和华星合作。

哦?易青眉毛一挑,笑道:我们准备在天路的帮助下。

在西北新影城投资兴建中小学校、医院、电影院、度假酒店、中低档旅社、大型超市,开通公车路线……怎么华先生您对这些有兴趣?真没想到,您还是一位热心祖国公益的人。

当然不是。

华云丰微笑道:这种流芳千古的事。

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去做好了;我老了,还是多做点实事吧!所谓合作,只是华星、天路和宇通三方面签个协议而已。

至于兴建和规划方面,我们会很快拿出个章程来,到时候你建你们的。

我们建我们地,一定不会妨碍到新城的基础民生设施就是了。

我可以保证,这件事对你们只有好处。

没有坏处。

可以预见到,如果说你们会给新城带来基础民生,而我们则会使这个小城在十年之内空前繁荣;不仅如此,还不用你们花费一毛钱建筑费用,甚至连李氏国际那六亿美金都可以省下来……听起来不错。

易青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换个脑子迟钝的,可能还真会以为天上掉馅饼了,把这位黑道新一代教父当作仁厚长者。

华云丰正胸有成竹地望着易青。

他知道,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人能拒绝这么丰厚的、明摆着是占大便宜的合作条件。

可惜。

易素并不是一般人。

望着华云丰轻松自矜的得意眼神,易青忽然语带惊讶的说了一句和这话题完全不相干地话:真没想到!华先生真可以说的上是雄才伟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解决了长乐帮二十年来地分裂状态,这手段真可谓是雷霆万钧了。

听了这话,如同急霜冰冻一般的,华云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双眼瞳孔之中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般微微一缩,随即脸上一片冰冷木然。

易素毫不在意的轻笑着,感叹道:就是不知道那位花甲之年的马火旺老堂主,现在怎么样了。

华云丰只略约失态了片刻,随即恢复了脸上的淡淡笑意,曼声道:一周之内,帮里所有的堂口都换了主事的人,马火旺那老东西已经跑路去了荷兰,不过,很快外埠地兄弟就会把他押回来了。

些须小事,不足挂齿。

真是高明。

易青笑道:其实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马丽丽以义女身份在他们内部潜伏那么长时间,自然是已经为每个堂口准备好了接班人。

这些新一代的年轻人可不象老洪门那么讲义气,他们可是心狠手辣,为了利益连亲爹妈都敢杀的主儿。

听说马火旺的财源孙云博倒了台,而您华先生又肯许下大把好处,自然是一时并作,把一群老家伙全部干掉,取而代之……从此以后,美国长乐帮清一色,全是您华先生的人马了,真是可喜可贺呀!华云丰脸色铁青。

一周之内,收拾八个长乐帮的堂口,驱逐马火旺,还要赶尽杀绝,这绝对是他的神来之笔。

可在易青口中,就象是小孩打电子游戏一样,视若掌上观文般猜度了出来,轻易料中,连细节都一点不差。

他虽然没有孙云博那种变态的控制欲,但是这种被别人摸得一清二楚的感觉,就好象不穿衣服在街上众目睽睽之下裸奔一样,神经正常一点的人都会受不了。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叫易素的小子简直奸猾的象条泥鳅一样,根本别想抓住他;只要一不小心漏给他一点信息,就被他猜了个清清楚楚。

易青望着华云丰极不自然的表情,心里一阵阵戏谑的快意。

微笑道:现在长乐帮统一了,下一步地当务之急,无非是整帮人马的未来去向问题。

支撑这样一个帮会,需要庞大的财源和固定的基地。

美国诚然不是合适地乐土……所以,华先生才打起了西北新影城的主意,对吧?有华星和天路在前面做掩护,长乐帮就可以躲过大陆政府的监管,在政策的缝隙之中游刃有余的楔入自己的黑金势力,易青思索着继续道:我想华先生所谓的繁荣,就是在新城建立一整个黄赌毒体系,建夜总会、地下赌档,甚至是小型的白面、四仔加工厂,以及军火加工厂……另外。

等到这个城市的电影业彻底发展起来的时候,华先生和兄弟们还可以就地利用娱乐业来洗钱,到时候。

新兴地这个西北小城就不仅仅是一座东方影城,也将成为媲美阿姆斯特丹的东亚最大的罪恶天堂,黑金都城……嘿嘿,我想,到时候这地方一定是空前繁荣、空前繁荣……厉害。

真是厉害!华云丰干笑了一下,淡淡地道:幸亏我一直把你当作自己人。

否则的话,有你这么一个聪明到令人害怕的对手。

我岂不是每天晚上都要睡不着觉了?说着,华云丰深深的看易青一眼,毫不掩饰的森然道:不错。

你所说地,正是我所想的。

只要你、我联手合作,在中国的西北就将矗立起一座我们控制下地城市!想想看,一座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城市!有了这样一处基地,我们以地下黑金的形式渗入再向四方辐射,只要和当地的民众民生相结合,即便是民主化了的政府。

也拿我们毫无办法。

我们将建立起一个前所未有的,华人的黑金王国!有了固定的基地和财政来源,长乐帮也将成为象美国黑手党、日本山口组一样可以世袭往替、代代传承,乃至影响国家政局的强大地下力量!这才是英雄大丈夫地事业!易青望着他狂热的模样,心中不禁悄悄叹了口气。

华云丰恳切的望着易素,正色道:阿青。

你知道吗?你清姨答应嫁给我时,提了唯一的一个条件,就是让我在婚礼前立下遗嘱,将来我和她百年入土之后,所有的遗产由小茹来继承……所以你不要以为我刚才是哄你的,我和你清姨都是真心实意的把你们当做我们的继承人和在人间的血脉延续来看待……将来在我之后,长乐帮二十几万弟兄就交给你统领打理,到时候你一手黑、一手白,普天之下无论官面还是财面上的人,谁不得看你脸色?我手里的这一切,最终归根结底还不都是你的?说到这儿,华云丰忽然语气一变,森冷如刀般慢慢说道:我这一辈子,前二三十年受尽苦难屈辱,就是因为做人心太软了,当决断的时候没有决断,所以最爱的女人被抢走了;本来属于自己的帮主大位也被人篡夺架空了这么多年。

现在毫不容易夺了回来,我一定会尽一切所能,保住属于我的这一切,谁要拦住我的路,即便是再亲的亲人,也休怪我心如铁石了!易青似乎完全没有听出他这番话里软硬兼施的威胁意味,只是怔怔的呆在那里。

良久,他突然有点失神的问了一句:你说……清姨答应嫁给你的唯一条件,是让你立遗嘱,把财产留给小茹?华云丰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狐疑的望着易青。

突然,易景醒过神来似的咧嘴笑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一听到关于华云清的消息,自己就没来由的神思惆怅了,原来自己内心深处一直在担心一件事,只不过一直没想明白而已。

华先生,易青忽然坐直了身体,满脸神秘的凑近了一点,低声说道:我想跟您打一个赌,不知道您以为怎么样?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九章 伐爱不尽本(上)鹏击万里,翱翔于九天。

坐拥敌国之富,揽毕生深爱之美人于怀,将刻骨之恨的仇人夙敌踩在脚下百般践踏——男人生之于世,所思所盼所得意者有过于此乎?飞往纽约的飞机平稳的翱翔在三万英尺以上的高空中……华云丰觉得自己真是很寂寞。

刚才与易青的一席谈话,尤其是最后那个近乎荒诞的赌约,忽然使他从未如此明晰的意识到——他老了。

这不是年龄上的、身体的衰老,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生发出来的倦怠和茫然。

他隐约觉得,仿佛他这一生所追求的、所渴求的,为之奋斗了半辈子的那些事,也就是那么回事……他在意的不是得到什么,而是他无法忍受失去,尤其不能忍受别人从他手上夺走!从小他就是个孤儿,被别人收养长大。

十五岁以前,他甚至从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自己的,于是他的心才越发的渴望,能够得到和拥有些什么。

孙云博夺走了华云清,马火旺夺走了从小就被大家认定了的必然要由他继承的帮主大位——所以他们两个都必须要死!华云丰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生命竟是前所未有的空虚了。

他夺回了一切,却茫然地发现,自己抢回来的这些东西似乎也没什么用……他的前半生所有的精力都为实现地那些目标。

现在都实现了。

那么,接下来呢?他得去找新的目标,新的刺激,重新提起自己的兴趣。

建立起一个空前的黑金帝国。

成就一番所有才华横溢的野心家都想实现的一代伟业,这是他自己所认为的,自己现在最想干的,最有趣的游戏。

人活着,不就是一个游戏吗?累,真是累啊!想到一下飞机,自己就要处理地那件事情,华云丰打了个呵欠,突然希望飞机飞的慢一点——太早结束了,不就没得完了吗?……开——香——坛——众家弟兄堂前站。

同拜五祖显名扬!一众长乐帮的堂主红棍们纷纷纳头拜将下去,拜过关帝君,再拜红花老祖、少林前后五祖、历代洪门祖师……种种规矩一一做足。

今天。

在这个废弃地大物流仓库之中,海外洪门大开香坛。

虚悬了二十多年的长乐帮坐馆大位终于有了归宿,众家堂主齐心奉华云丰大哥为尊。

马丽丽今天打扮的分外光鲜,一脸春光灿烂的站在给华云丰预留的虎皮大椅旁边,翘首盼望着外间兄弟们把今天荣登大位地华云丰给迎进来。

华云丰一下飞机场。

就和接他的兄弟们直奔了这里。

进门先有两个辈分最尊最长的老家伙,装模做样地拦在香坛门口,问了一大堆洪门的茶诗、切口。

再问了一堆门里的规矩,华云丰一一对答如流;然后老前辈们再教训几句做人做事的道理,以表示敬老和不敢忘本,于是礼成。

在众人的拥戴下,华云丰上前给关二爷和祖师爷烧了香,又祭了死鬼华老帮主,再拜见在场的各位叔伯阿公;接着,各堂堂主依次上来敬茶鞠躬行礼……这个帮主就算当上了。

华云丰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上象征着权位和威严的虎皮大椅。

一连串的走过场地规矩、仪式,把他弄得不厌其烦。

他原本以为,费尽了二十年的努力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自己应该非常兴奋才是,谁知道事到眼前,突然觉得萧索聊赖,了无意趣。

其实,他心里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清了清嗓子,刚准备开口,突然眉头一蹙——他看到马丽丽喜气洋洋,神采奕奕的站在他的身边,眉眼之间透出的那种满溢着的自豪和喜悦,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暧昧,好象是站在自己的男人身边向世人宣示自己的幸福和与这个男人的特殊关系一般。

华云丰低着头,向着马丽丽的方向凑了凑,压低声音道:你站这么近干什么?站到后面去!没规矩!热闹纷乱的场面中,没有人注意到马丽丽的表情变化——她象被毒蛇狠狠在背上咬了一口一般,满脸的喜色变做了冰凉和惶恐,象个受了委屈似的小女孩一样,她回头看了华云丰一眼,撒娇似的噘了噘嘴,扭着腰走到几位堂主背后去了。

华云丰没来由的一阵恶心,说实话,看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做出十七八岁小女生似的娇态——除非对方是华云清那样的不老美女,否则还真不是神经一般大条的人能忍受的了。

把人带上来吧!解决了马丽丽的问题之后,华云丰终于有余裕发出这道指令——这才是今天的重轴戏。

几个身穿黑色皮夹克的彪悍男子推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仓库后的转角走了出来。

老人蓬头乱发,脸上还有些灰垢淤痕,样子十分憔悴疲惫,但是眼神顾盼之中,却依然有股不火自威的昂然气概。

在场的长乐帮众之中,年纪稍大的几位叔伯辈的人物,一见到这人,都忍不住老脸泛红,尴尬不已的别过了头去。

华云丰看在眼里,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漠然望了望走向自己的老人,冷笑道:马火旺,你以为你放几个烟雾弹到荷兰去,就能瞒得过我吗?你那点过时的伎俩,还是带到棺材里到下面去用吧!哈哈……马火旺毫不示弱的冷笑了一声,道:阿丰,你也不必在这里充三装六的搞不清爽,你是我从穿开裆裤的时候看到这么大的,你有多少本事我还不知道吗?要不是丽丽这个贱人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你又怎么可能知道越南帮的人掩护我出墨西哥边境的事?说到这里,老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低低的咆哮了一声,猛得向站在人群后的马丽丽冲了过去。

他身后的几个大汉哪容得他在这里动手,也不去拉他,只是追上一步在他膝弯上踹了一脚——老人筋骨脆弱,这一脚下去,马火旺扑通一身单膝跪倒在地,磕地有声,疼得老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都冒了出来……贱……贱人!你这黑了心的狗!马火旺咬牙切齿的指着马丽丽,痛苦的嘶嚎道:我……我当年拼了命不要,从刀下救了你出来,养大你,教你读书,送你去大财团工作……你……畜生,畜生啊!我那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们哪,老马对不起你们呀!我好悔啊……几个在场的老辈分的帮众见了他涕泪横流的痛苦模样,都忍不住眼眶泛红。

长乐帮除了华云丰、马火旺之外的十个分堂堂主,本来都是由华老帮主、马火旺他们这一辈的叔伯辈人物,这些人执掌帮会多年,不但劳苦功高,而且体恤下情,很受下面兄弟的爱戴。

这十家堂主,原来大半都是支持马火旺的,谁知一场祸乱变生肘腋,一夜之间,几位老堂主竟同时出事——被马丽丽和华云丰事先收买了的安排在他们身边的人同时发难,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在场的这几个,全是越老越没骨气,被华云丰的人吓了两句就跪地求饶的主儿,所以才留得命在,今天才能在这里对新立的坐馆大表忠心。

马丽丽分开众人,越众而出,紧紧盯着老人的眼睛,突然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闭上你的狗嘴!老狗!你装什么好人?你是什么东西,这里谁不知道?你养我当养一条狗而已!我活到二十岁以前,连个名字都没有……一个女孩最好的十几年素春,我把自己化妆成一个丑八怪,天天活在黑暗里,帮你们害人、算计人……你们有没有问过,我什么感觉?我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只有在丰哥身边,我才能找到我自己,我才知道自己是谁;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把我当作一个人,一个女人!………我凭什么不能帮他?他爱我、疼我、愿意听我说话,让我能奢侈的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当然要爱他敬他,当他是我的神,我的主人,我……华云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听她越说越不象话,当初为了利用她,对她施展了一些攻心的手段,装做很欣赏她的样子,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花痴!他连忙喝道:够了,丽丽你下去吧!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你现在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恩啊义啊的!老狗,你去死吧!听了华云丰的喝止,马丽丽依然意犹未尽的骂了两句,才恨恨的走到一边去,嘴角不停的抽搐着,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九章 伐爱不尽本(下)马火旺!华云丰斥退了马丽丽,望着跪在地下的马火旺,森然道:今天我等在历代祖师爷面前,以洪门家法处决你!你可心服?马火旺惨然一笑,瞪着华云丰道:我不服你,不是因为我自己想做帮主,更不是不奉华大哥的号令。

是因为你从小我就看出你,不是个能守成护家的人。

我海外洪门的基业,早晚断送在你的手上!列位……老头儿仿佛是要争取自己活在世上的最后一点时间、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大声对着在场的各家堂主们道:华大哥当年,是为了漂白从良,为咱们海外洪门的后人找一条活在明处的路,这才结识的孙家;可华云丰打从一开始,就和他、和咱们不是一条心!我反华云丰,就是不能让咱们帮会落在这种野心勃勃、喂不熟的恶狼手里……他是要用你们大家的命,去换他的旷世霸业呀!列位洪门兄弟,你们可要珍重自己,不能任由这种人摆布啊……华云丰听他居然还在蛊惑人心,心头一怒,闷哼了一声,高声喝道:请家法!几个大汉一声呼应,两个上前按住了马火旺,拿个麻袋当头套了下来;马火旺努力挣扎,三人扭做一团。

不一会儿,几个手下从开来的车上,拿下几跟碗口粗细的、上了黑漆的实心大木棒。

呈上坛来。

华云丰冷冷地望着几家堂主,尤其是那几位老字辈的,和马火旺有交情的,令他不太放心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额上见汗,谁也不愿意上前去亲手执行对马火旺地家法。

华云丰冷笑一声,自己站起身来,接过一根木棒,冷冷的盯着那几位堂主,目光寒若冰锋,简直可以杀人。

几个堂主被他盯的心里发毛,直冒冷汗,心知这是华云丰的驭人之术,非要他们手上沾上马火旺的血不可——这关想躲。

是绝对躲不过去的。

几个人默默的走上前来,接过了执法兄弟手中的大棒,围着马火旺站成了一个圈子。

按住马火旺的两个大汉一见。

连忙松手退开。

马火旺黑暗中觉得身子一松,顿失束缚,立刻就本能的撒腿想跑。

华云丰毫不犹豫地全力一棒挥下,正中左腿外侧关节处的膝软骨——骨头碎裂的声音听得在场众人心里一阵发酸发寒。

老头儿疼地放声嘶嚎,先是单膝跪地。

接着痛到跪不住,倒地打滚。

华云丰扫视了一下持棒的几个人,众人哪敢再有犹豫。

纷纷闭眼咬牙,手起棒落……木棒雨点般落下……初时大家还留着几分香火之情,可麻袋上隐隐透出的鲜血,很快令这些江湖亡命出身之人凶性大发,下手越来越重,一边打还一边在心里自我劝慰,觉得手重些,让马火旺快点结束,少受些痛苦。

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老人养尊处优多年,哪经受的了这等酷刑,初时还见几声悲嚎,渐渐的只剩下哼哼,最后渐渐无声……直到木棒打上去如击钝铁般硬邦邦地,众人才不约而同的住了手,呆立在地……华云丰呆呆的望着地上佝偻成一团地、渐渐发硬的马火旺,望着麻袋里缓缓渗出的、流了一地的鲜血,忽然叹了口气,全身一阵说不出的疲乏空虚,随手丢掉了棒子,转身坐了回去。

马丽丽很害怕。

这两天晚上,每次半夜醒来,她都是一身冷汗。

她看见马火旺——那个自己叫了三十年爸爸的老人,浑身骨骼扭曲,歪脸残腿,断了的骨头茬子露在身体外面,站在自己面前,直勾勾的看着她。

有时候,还会梦见孙云博用那种噩梦般熟悉的轻蔑和不屑地眼神斜视着她,冷笑着骂道:你就是只猪!你是只鱼!你不是马丽丽,你没名字,你什么也不是,你是飞鱼姑娘,是卧鱼儿,是我养的一条狗,让你咬谁你就得咬谁……然后,孙云博的脑袋突然爆裂开了,里面的血管一条条开了花,迸出红红白白的脑浆子来……不!我有名字!我是马丽丽!我叫马丽丽,我是……我有、我有名字!马丽丽总是在这样的梦里惊醒,狂喊着坐起身来,望着四周黑洞洞的房间,喃喃自语道:我不是鱼,我不是鱼,我是人,我是马丽丽……马丽丽说她是马丽丽。

她找不到自己了。

她从小就在不停的换名字,名字多的自己都换不清了;去一个地方,就用一个新名字——因为马火旺和孙云博需要她这样,她就得这样。

她其实特别羡慕自己的那些大学同学,不,不是羡慕,是嫉妒、是嫉恨……为什么她们都有家有父母疼爱,有固定的房子,有固定的身份、固定的朋友和社交圈子……而她从小什么都没有,连一个固定的名字都没有;有男孩子喜欢她,她从来不敢接受,因为她不知道她的下一站会被马火旺或孙云博安排在哪里,安个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去害什么人——一个连自己明天可能叫什么名字都不确定的女人,怎么可能谈恋爱?她真的很想要个名字。

所以她决定,她就叫马丽丽了,这就是她的名字。

以后她就是马丽丽了。

为什么呢?因为华云丰认识她的时候,她是叫马丽丽地。

在这个世界上,在她三十几年的生命中,华云丰是第一个让她发现。

她找到了她自己的人。

虽然华云丰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她知道,她相信,华云丰是喜欢她的。

华云丰是她这辈子第一个朋友,第一个用平等地心态尊重她、体谅她、赞美欣赏她,把她当作一个正常人来看待的人。

华云丰说的对,象她这么美丽、这么优雅、这么聪慧、这么娴静、这么有内淋、这么知性大方、这么完美的女孩子,怎么能甘心受马火旺和孙云博那种人摆布?她听了他的话,终于挣脱了束缚,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而且。

她发现自己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这个英俊的如同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一般的男人——他那么成熟、那么体贴、那么善解人意,还那么才华出众,那么优秀……他改变了她地人生。

她坚信。

他那么欣赏自己,一定会跟她在一起的,只要耐心等待,巨大的幸福终将降临……可是,他居然要结婚了!……马丽丽擦了擦脖子上地冷汗。

静静的抱膝坐在床头,再也睡不着了。

华云丰高调的大撒喜帖,除了没给她。

帮会里几乎稍有点头面的人都收到请柬了——难道他心里真的没有她?难道他真地一点也不顾及她的感受。

马丽丽打了个寒噤。

不会的,一定不会地!华云丰不可能真心喜欢华云清,她是别人的老婆,还是害死孙云博的扫把星,她克夫的……华云清是贱人,是破鞋,好马不吃回头草,华云丰怎么可能真喜欢她?他一定是出于事业上的考虑,利用华云清一下。

说不定就是为了宇通的股份——对啊,一定是如此!华云丰一定有苦衷的!他只不过把华云清当作个工具,那个女人有什么资格跟我马丽丽比?我才是最能帮助阿丰的,是我帮他打回了天下,他的江山我功劳最大!想到这里,马丽丽又高兴起来了。

我得去问问他,对,明天就去!只要他亲口告诉我,他不是真心喜欢华云清地,只是在利用那个女人,我就原谅他。

……北京。

在孙老爷子的故居里,孙茹坐在她从小长大的那间房间里,呆呆的看着相册。

易青从背后轻轻环抱着她,一言不发的嗅着她头发上的清新香味。

孙茹幽幽的叹了口气,忽然道:原来这二十年来,我和爸爸妈妈留下的合影照片,这么的少,一年都照不到一张。

说着,她靠在易景身上,伸出手臂向后环住了他的脖子,轻声问道:易青,你爱你妈妈多一点,还是爸爸多一点?易青想了想道:妈妈吧……儿子多半和母亲比较亲近,女儿比较体贴爸爸,好象是哪个哲学家说的……孙茹叹了口气,道:我不是。

我从小就跟妈妈亲,虽然我很爱爸爸,也很希望他疼我多一点;但是妈妈对我最好。

易青默然。

他能理解孙茹的感受。

一个在自己心中堪为模范的世上最好最美丽的妈妈,突然变成了和奸夫合谋害死自己的爸爸、谋夺亲夫财产的淫妇恶妇,这让孙茹这个做女儿的怎么接受的了?孙茹缓缓的合上了相册,突然提高了声音,清清爽爽、大彻大悟的说道:大木头,明天我们订机票吧!一起去美国,参加我妈妈的婚礼!我想知道,这个故事到底是怎么样的……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让我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吧!易青欣然惊喜的望着孙茹,微微一笑。

孙大小姐不任性,还有勇气去面对残酷的现实了,真是个不错的消息。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三十章 爱箭伤众生(上)出来了,出来了。

婚纱店里的女店员欣喜的对华云丰说道,一面迎了上去,替华云清整理着裙角,一边由衷的赞美道:华先生,您太太的气质真是太出众了。

华云丰凝视着一身白色婚纱的华云清,忽然眼角有些湿润——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想起二十几年前,孙云博迎娶华云清的那天,他足足的灌了自己三坛黄酒,单枪匹马杀入潮州帮的酒楼,把正在为小儿子庆生的潮州帮老大一剑穿喉,砍死捅死帮众无数,然后为逃避警察的追捕,远走阿根廷避难——当孙云博挽着他的初恋挚爱走进礼堂的时候,他正躲在闷热腥臭的船舱里,忍着一身伤痛独自饮泪……一切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终于全都拿回来了。

丰?一声轻唤打断了华云丰的思绪,华云清微笑着望着他,嗔道:呆呆的盯着人家看什么?怎么不去试礼服?哦,是是是。

华云丰赧然应道,这两天也不知怎么的,自从解决了马火旺之后,总觉得心神疲累,神思不宁的,他振作了一下,笑着迎上前去,牵着华云清的手,满意的拉着她转了一个圈,轻声道:你还跟十八岁的时候一样。

一样那么美。

华云清低下头去,低声道:胡说什么。

女儿都不止十八岁了,在这儿说什么疯话。

华云丰哈哈一笑,正要打趣两句。

忽然笑容一凝,望着面前地镜子止住了笑容,瞬时间脸上阴云密布——她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脸……马丽丽一身性感之极的黑色蛇皮装,叉着腰站在婚纱店的门口,挑衅式的盯着华云清看;画着艳丽地烟熏妆的脸上挂着一个轻蔑而邪恶的笑容,嘴角微微上翘到一个奇怪的弧度,让人望之心寒。

华云清毫不畏惧、毫不避忌的迎着她的目光,凛然昂起了一如天鹅般雪白的骄傲的脖颈,目光圣洁而端庄,如两道冷冷的冰峰。

刺得马丽丽一阵愕然的心虚。

华云清知道,是谁毁了她地家。

华云丰清了清嗓子,叫过店员让她带华云清去休息一下;随后定了定神。

转过身来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哈哈,对着马丽丽笑道:丽丽,这么巧啊?话一说完,连自己都觉得这个打招呼的方式非常蹩脚,心里也没来由地生起气来。

他实在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置马丽丽才好,毕竟她帮他打回了天下。

马丽丽象一只受到了攻击的母猫一样,气得浑身颤抖。

她怎么也没想到。

一向在众人眼中柔弱怕事的玻理美人儿华云清,居然敢毫不回避的直面自己的挑衅和敌意;而且,她眼中地不屑和傲慢,几乎和她的丈夫孙云博当初的态度一模一样——那简直是马丽丽最大地噩梦!你……你真的要娶她?马丽丽颤抖着指着华云清,声音象撕裂开一般从嗓子眼儿里压了出来,道:她可是孙云博的女人!华云丰的脸瞬时变得铁素,他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听到这个名字。

他冷冷的打量了一下马丽丽,冷哼了一声。

沉声道:跟我过来。

说着,他左右看了看,店里也没有别的地方,他想了想,昂首向男试衣室走了过去。

这是一间大约三十青米的专业大试衣间,设施豪华;进得屋来,抬眼可见的,三面墙上镶着六面全身穿衣镜,可以保证客人能清楚的看到一件礼服穿在身上后前后左右各个方向地视觉效果。

马丽丽激动的有点脚步虚浮,紧紧的跟在华云丰的身后,进了房间。

转身一关上门,她就迫不及待的叫道:丰哥,你是有苦衷的吧?你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女人对不对?是为了宇通股份的事吗?有什么事能跟我说吗?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知己吗?你最近怎么都不找我了呢?华云丰吃惊的望着马丽丽,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有些事情上,她能够聪明狡猾到令人心悸的地步,可是在某些方面,她却几乎是一个白痴呢?他想不通这里面的道理。

他也不愿意想了,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她了。

他现在只知道,马丽丽对他的这种态度,让他非常的恶心,恶心的想吐——那一声丰哥叫得他浑身的寒毛全都炸将起来了,简直让人想一脚踹在这个女人脸上。

以后我的事情,你少管。

华云丰尽量忍耐着,低声道: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行了!你的功劳和贡献,帮会不会待薄你的。

我不是说这个!马丽丽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她向前迈了两步,逼视着华云丰,带着哭腔道: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说过,我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我是世界上最聪慧的女孩子……你还说,只要我和你一起,就能成为最好的搭档,因为我会是一个非常好的贤内助……你说过,这世界上只有我才能帮到你,你永远也不会和我分开的……你说过的,你答应过我的,你忘了吗?你说过的,你说过的,你说过的……华云丰向后退了两步,靠在镜子上,啼笑皆非的看着涕泪齐下的马丽丽——这个疯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当然没忘了。

当初,他在心理专家那里做足了三周的准备功课后,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下。

和这位孙云博手下的干将在酒吧偶遇,并且在一夜风流之后,勾得她尽情倾吐出内心地苦闷——他大赞她的美貌与智慧,并且极力肯定她的自我价值。

华云丰一向看不起孙云博和布朗夫人他们的那一套用金钱、美色、权势来收买他人地手段。

他认为那都是下等手法——要想一个人真正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卖命。

最要紧是找到她灵魂中最脆弱的一面,然后牢牢的俘获她的心,这才是真正高明的驭人之术。

事实上,华云丰在马丽丽的身上,非常华丽的实践了自己的用人哲学——马丽丽真的可以随时为他去死也没有问题。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副作用竟会这么大。

以前地事情,我不想再提了。

华云丰目光灼灼的盯着马丽丽,按捺着愠怒,冷冷的道:一个聪明地女人,应该知道怎么得体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愿望。

不该是你的,就不要去多想。

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了。

在我结婚前,你最好不要来骚扰我和我太太……马丽丽呆住了。

那一句我太太深深地刺痛了她的某根神经,一种被欺骗和被漠视的熟悉地感觉猛然袭上心头,她狂燥的跺着脚,指着华云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娶那个贱货?她就是个婊子!被孙云博玩腻了关在屋子里的婊子!她根本就是忠于孙云博的一条母狗。

她这么多年心里根本没有你……你就不怕她咬死你?她……她就是个贱人,故作圣洁、装模作样、勾引勇……咳咳……咳……刚骂了一半,忍无可忍的华云丰闪电般一抬手。

掐住了这个变态女人的咽喉,杀人般凌厉的目光紧紧的瞪视着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的马丽丽——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至于在盛怒之下掐碎她的喉骨。

我警告你,要是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有关小清的一句不中听的话,我一定杀了你,我保证你一定不会死的这么容易!华云丰恶狠狠的恨声道:我发誓!别考验我的耐心!说着,华云丰惩得通红的脸色微微的和缓了些,慢慢的松开马丽丽,推得她一个踉跄。

马丽丽弯下腰。

用力的揉着喉咙,大声的咳嗽着,一边发出不似人声般又哭又笑的动静来……好容易等到她缓过劲来,能说出话了,她又一次大声的吼道:你杀了我吧!你来啊……你最好杀了我!我就是要骂,华云清就是个贱货,婊子,婊子……这一次,华云丰反倒没有发怒,他用一种奇怪而戏谑的目光打量着马丽丽,突然说了一句:飞鱼姑娘,你在骂谁?我在骂华云清那个贱人,贱——人!哦……飞鱼姑娘在骂人。

华云丰点了点头,冷笑着看着她。

不!马丽丽突然醒悟过来,惊惶的大吼道:我是马丽丽,我不是飞鱼,我不是鱼,我是马丽丽!华云丰面色一狞,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马丽丽的长发,用力的拖拽着她,拉着大声叫疼的马丽丽一直走到镜子前面,提着她的头发,捏着她的脸,逼着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看你这副德行,看看你这丑样?你是人吗?你连做鱼都不配!你就是一条狗!孙云博养你去咬人,我让你去咬孙云博……你懂不懂,你就是条狗!华云丰大笑着扯着她靠近镜子,喝骂道:你看清楚你自己!你是人吗?你是个人吗?你这个疯子,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疯子?我……我不是……不是疯子,我、是、马……丽丽。

马丽丽无力的哭喊着,机械的、微弱的抗辩着。

你就是个疯子!从我第一次看见你那样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疯子!华云丰毫不容情的骂道:你自己看不见自己笑得多难看吧?嘴角翘成那个样子,脸抽抽成那个样子……丑死了,丑死了,丑——死——了!华云丰狠狠的松了手,推得她摔倒在地,指着她喝道:你说你叫马丽丽?象这种名字你有二十多个,个个都是别人给你取的,你连个自己的名字都没有……你就是条狗,是件东西,是咬人杀人的东西……就你这种东西还想做华太太,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吗?啊?不是!马丽丽突然明白过来似的撕心裂肺的哭喊道:不是不是不是……我是马丽丽,我有名字,我有名字的……说着,她哭喊着趴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华云丰的大腿,不停的喊道:你骗我……我是人,我有名字的,我叫马丽丽,我叫马丽丽……华云丰嫌恶的抬了抬腿,把一滩烂泥似的马丽丽踢到一边去,向后退了两步。

恍然不觉的马丽丽一下失了依靠,立刻疯了一般在地上磕起头来,磕得咚咚有声,不停的乞求着哭喊道:我是马丽丽……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我是马丽丽……求求你,我真的是有名字的,我是马丽丽……华云丰突然感到害怕了。

让他亲手杀十个八个大活人,他都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

但是这样的马丽丽,令他措手不及,令他隐隐的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来。

当初要收买马丽丽时研究的攻心之术,使他知道马丽丽的心魔所在,知道这个女人最在意的是什么;今天逞一时之快,不过是为了发泄自己对她的厌恶和反感而已,说了这么一通,求了一个心头痛快。

谁知道,竟会出现这样一幕……疯了,真的是疯了……华云丰情不自禁的擦了擦额头渗出的一层冷汗,不由自主的,象逃跑一般转身开门,向门外冲了出去……偌大的空房间里,只剩下六面冰冷的大穿衣镜——镜子里,一个佝偻在地的女人,象个上了发条的玩偶一样,不停的、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我有名字的,我叫马丽丽……我是有名字的,好不好?求求你,我叫马丽丽,好不好?我有名字的……马丽丽只想要一个名字。

马丽丽说,她叫马丽丽……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三十章 爱箭伤众生(中)纽约。

从机场出来,空气中咸咸的湿润海气,从哈得孙河口上飘进市区,让易素和孙茹意识到,濒临大西洋的美国第一大城纽约到了。

来接机的宁倩华和华星的工作人员,老远迎了上来。

大家都是好长时间不见,最近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一旦相见,都是倍觉亲切,又有几分感慨。

小意今天去CNN时代华纳做访问,她也说非常想念你们,但是可能要到晚上才能见面了。

宁倩华笑着解释道。

小意都上CNN了?易青惊喜的说道,这一段一直在忙西北新影城招标的事,美国的《双枪老太婆》宣传他几乎没怎么过问了,没想到在经历了《花木兰》、《地狱方舟》、《双枪老太婆》等几部卖座华语片之后,小意在美国竟红到了这种程度——在全球最大的新闻采集、播出平台CSN上做节目,这对于中国影星来说,已是罕有的殊荣。

三人一边向机场外走去,宁倩华一边简单的向易青汇报了一下《双枪老太婆》的英文版《战火…玫瑰…双枪》在美国的发行情况。

作为一部中国的主旋律电影,略经改动剪辑之后在美国放映,居然大受好评,美国观众从未接触这种题材和风格的电影,深深为二战时期中国民间反法西斯女英雄的热血事迹所打动。

对当年发生在亚洲的那场战争以及日本侵略者地罪行又有了深一层的认识。

《战火玫瑰,双枪》在美国上映四周、加映五天,总票房超过21亿美圆,成绩斐然,乐坏了易青的美国搭档詹姆斯。

听说易青和孙茹要来,这个白人大个子一个劲的在宁倩华面前嚷嚷要请易青吃一顿大餐,搞个商务派对和院线商们一起好生庆祝一番。

宁倩华察言观色,见孙茹一直闷闷不乐、寡言少语,一点不象从前那健谈地模样,不禁有些黯然。

香港发生的事情,她早已知道了,关于华云丰和华云清近期结婚的消息,早已哄传美国华人商界——她当然知道孙茹此次来,并不是来工作的。

《双枪老太婆 在美国的宣传工作已近尾声,她和小意也将不久回国了,孙茹这时候来。

自然是处理自己家里的私事。

当下宁倩华便向易青询问,是不是把詹姆斯那边的约请推掉,并问在美国要见什么人、不见什么人?一个都不见。

易青道:找机会安排我们跟詹姆斯私人聚一聚就行,其他的人一概不见。

对了,弄辆车给我们,我带着小茹去散散心。

说着。

易青望着孙茹笑道:来了纽约这么多次了,都没陪你在这世界第一大都会好好玩一玩,这次我们自己开车去逛纽约好不好?去看曼哈顿夜景、自由女神像、时代广场……还是。

去百老汇听歌剧?孙茹知道他在劝慰自己,嫣然一笑,伸出手去和他相握,释然道:我们又不是来玩的。

先去拜祭我爸爸吧!……第二天。

没有人注意到孤零零的墓圆里,正在祭拜父亲地孙茹。

整个唐人街、整个纽约市,都沉浸在一片热闹喜庆的气氛里。

宇通国际的新任总裁和前任总裁夫人地婚礼,轰动了整个曼哈顿区。

华云丰包下了唐人街最富丽堂皇的大中国娱乐城全场,整条街里外三层,全是迎亲和宾客的车队,花费重金请来的舞龙舞狮、杂技百戏、爆竹烟花、搭台子堂会诸般戏码。

纷纷上演,渲染的整条街锣鼓喧天、花团锦簇、流光溢彩……由于华云丰和华云清都跟着当年地华老爷子信佛、拜关二爷,所以并没有在教堂举行基督教式或者天主教式的婚礼,早上,在法院行过礼后,在上万名长乐帮的帮众和海外老乡地簇拥下,把新郎新娘迎进了中国城。

在娱乐城外间的大花圆草坪上,摆起长龙般的四条流水席,冷餐热菜果品酒水不住的添将上来——只要是唐人街的华人,长得黄皮肤黑眼睛的,会说句中国话的恭喜恭喜的,只要上得门来,今天都可以参加宇通主席、长乐帮话事人的婚宴,吃个浑圆溜饱。

在往里一点地赌场和夜总会里、游泳池边、各个场馆,三三两两的聚集了长乐帮的大小头目帮众,来参加他们大佬教父的喜宴。

再往里是舞会大厅,聚集在这娱乐城核心之处的,才是真正的大人物们——美国商界各行各领域的大了们,以及长乐帮的长老前辈和各位堂主;诸如布郎夫人、阿隆索之流的宇通国际的高级职员;历年来跟宇通有生意来往的黑白两道八方神仙;纽约各大黑帮的顶尖人物,还有多年来在华云丰的身边为他出生入死的肝胆兄弟……大厅正堂举行的是纯中式的婚礼,客人们纷纷拿新郎新娘打趣,使劲劝酒;在场的老外们也结结实实的开了一回眼界,见识了中国人结婚时的热闹与喜庆。

此时,从曼哈顿外大街向内眺望,隐隐的只见条条人龙穿梭,耳边只听得欢声笑语阵阵——华云丰今天结婚所摆出的排场,恐怕要比当年孙云博成婚、华老帮主嫁女更要奢华、张扬十倍。

……华云清今天显得有些心神不属。

大红色的凤冠霞帔,也映不红她略显得苍白的脸色。

只不过,这样的姿容在灯光下,越发显得如水晶般透出晶莹剔透的楚楚的美来。

她心不在焉的敬了来客几杯酒,眼睛一直望着门口。

她多希望,能看见那个娇俏可人的身影,能听见熟悉而热切的一声:妈妈!渐渐的,她一刻热烈期盼的心,慢慢的冷了下来。

喧哗纷闹的大厅里,本该是今天主角的新娘独坐一隅。

主说:你是有罪的,并永远不得救赎。

……中国城外。

一墙之隔,外面是寂静的大街——美国生活,入夜之后,街上就很少有人出来活动。

隔着缕空的铁栏,坐在车子里的易青和孙茹,远远的能看见里间草坪上的衣香鬓影、欢宴达旦的情景。

那些喧哗热闹的人声笑声,仿佛是从遥远的另一个陌生的世界传来的一般,隐隐的飘荡在耳际,那样的虚幻而空洞,充满了一种沉重的荒诞。

华云丰仿佛是要将他这一生的快乐和放纵,全在这一个晚上宣泄出来。

此时,孙茹和易青在局外的角度看来,如同看着一场牵线木偶的小丑剧一般,倒似有一种莫名的怅惘——那种大喜大乐,大起大兴之后的淡淡的悲凉,一如喜庆的锣鼓欢歌骤然停歇之后,显得格外冷清寂寥的心境。

谁知道,在这喜气洋洋的一宿狂欢之后,留下的会是些什么?你真的不进去了?易青低声的问道。

在这里看看,孙茹头也不会的望着草坪那边,轻声应道:这就很好了。

易青长长的叹了口气,沉吟的道:我现在真希望自己的推断是错的;可是理智又告诉我,我希望自己推断的是正确的……妈妈不会有事吗?孙茹还是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会,你放心吧!易青微微一笑,道:华云丰对你妈妈用情极深,爱逾性命。

所以无论是什么情形,她都不会有事的。

其实,从我告诉华云丰并和他打那个赌开始,今天晚上这场戏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的。

如果……真象你说的那样,孙茹悄悄拭去眼角渗出的一滴泪水,幽幽的道:也许,我真是冤枉了妈妈。

相信我,小茹。

过了今天晚上,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易青轻轻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让他靠到自己怀里来,低头道:我现在只希望,华云丰一代枭雄的胸襟气度,能够使他信守诺言,践行赌约,那就一切圆满了。

易素,谢谢你。

孙茹突然抬头说道。

谢我什么?易素笑着问道。

你本来可以不告诉我舅舅的。

孙茹低声道:告诉他,等于是救了我妈妈。

但是,我并不认为,他真的会信守诺言。

易素,这个赌,你赌的太大太险了。

也许,我们谁都不了解华云丰这个人。

包括你妈妈。

易素突然感慨的说着,仰起头望向了车窗外曼哈顿的夜空。

这里是纽约其它被称为站立着的城市,百层高楼的数量,是世界之最。

人类自有文明以来,就有一种向高处攀爬的欲望——高了,还要更高。

可那高处的寂寞与孤寒,又有几人能够明瞭?天意自古高难问。

天之高,又岂可攀呢?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三十章 爱箭伤众生(下)酒酣耳热。

华云丰望着满座大有来头、身家显赫的宾客……不知怎么的,心中竟一点没有了先前那种人生得意、顾盼自雄的快感,只觉得意兴索然,一切都是那样的毫无趣味。

眼前着热闹非凡的场景,曾在他这二十年的岁月中在梦里被他反复温习演练了千遍万遍,但是一旦成功了,却觉得不过如此——纵然自己再高高在上、大获全胜,孙云博和马火旺他们,却都已经看不到了……人至高处则无徒。

象华云丰这样孤高绝艳到了极处的人,本来就没有朋友;倘若,连仇敌也没有了呢?华云丰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在拖延时间,拖延结束这场晚宴、走进新房去面对华云清的时间……华云清今天分明是在等女儿孙茹的出现。

她在大厅里从中午一直等到晚宴结束,终于死心,借了个由头进去新房了。

华云丰看在眼里,不知怎么的,心里十分别扭。

这个等了盼了二十几年的新娘,现在竟成了必须要鼓起勇气才敢于面对的人——人生,竟是如此的荒谬。

不知怎么的,易青那张自信、睿智的脸又出现在自己脑海之中——他微笑着道:华先生,我们来打一个赌如何?易素,这次我一定赢你!华云丰喃喃自语着说道。

把空杯子在桌上重重一顿!……华云清原本一直担心,华云丰会把新房设在那幢华老爷子留给她的老房子里——毕竟,他们两个是在那个地方一起长大地,而后来成了她和孙云博的家;以华云丰的性格和心境,可能会故意要在那幢房子里耀武扬威一下。

以显示自己赢孙云博赢得多么彻底……没想到,华云丰却没有这么做。

也许,即使坚毅如他,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那个地方也会有许多不忍面对、不堪回忆地感触吧!大中国娱乐城的西半区,一直有几处顶级的豪宅楼盘出售,不过多年来一直有价无市,无人敢于问津。

超过四千平米的建筑面积,分成生活、工作、娱乐、会客四个大区,靠西面的两区的任何一扇窗户打开,都可以一览无余的欣赏到壮阔辽远的大西洋海景;整个别墅由四位平均年资超过二十年的英国贵族管家分区打理。

仅是雇佣的仆役工人就有二百多人,其中有近一半,是秀美勤劳地西班牙女佣。

这样的排场。

即使是当初的孙云博这样地大富翁,也不敢轻易问津,只怕买得起供不起;而华云丰却毫不犹豫的盘下了一处,做成华云清的名字,作为他求婚的礼物。

此时。

华云清正独倚窗台,面对的浩淼深邃地夜色下的大西洋,发出令人心碎的幽叹。

这样地大海。

这样的月光,这样的世界……明天,我就再也看不到了。

夜的海风吹袭着冰肌玉骨,华云清象具水晶冰雕一般伫立在窗前,一任长风吹干了脸上的清泪,吹拂起一头飘逸的长发、几许淡淡的轻愁。

她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个欧式的水晶琥珀酒瓶,瓶子里鲜血般地匈牙利红酒也在她的心神震颤之下微微的荡漾着。

忍清……背后响起的这个声音让她瑟缩的战抖了一下——二十年来,这个男人一直是这样叫她的;这个属于他的独有的爱称。

连她的丈夫都不曾这样叫过。

她慢慢的转过身来,凝视着迎面而来的华云丰……他坚强有力的臂膀,温柔的拥住了她。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相拥着,站在窗台前,享受着这二十多年难得的片刻温馨……似乎是有一种奇妙的默契,谁也不肯轻易打破这沉默,这本该是欢天喜地的新婚之夜,竟笼罩在一份微妙莫明的压抑与悲凉的气氛下,只是,谁也没有说破。

二十……五年了……是二十五年七个月又十四天……华云清静静的说道:那天,你说你会把我救出来,然后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华云丰惊喜的抬起头,拉开了距离打量着怀里的她,脸上容光焕发,快乐的如同一个正当青春的少年郎。

丰!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说着,华云清突然激动的把环在华云丰背后的双手收到了胸前,手里握着的酒瓶激动的一阵荡漾,那些鲜红的液体,如热烈的血液一般在华云丰的眸子中耀动。

华云丰微笑着轻抚着她近乎完美的面颊,低声道: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想要什么?离开这里!离开你的黑金霸业,离开爸爸和帮派的影子!华云清说着,两行热泪悄无声息的落在华云丰的手背上,她满怀期盼的、热切的望着华云丰,颤抖声音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拼尽了这一生的最后一次挣扎:丰,你带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倾轧和杀戳的地方,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安安静静的过完一生,永远都不再分开了……华云丰的手,似乎被那两滴眼泪烫伤了一样,猛然缩了回来!他神情复杂的凝视着华云清绝望而充满深情爱意的眸子——倘若是二十几年前,她的这句话,足以令他放弃所有的一切,毫不犹豫而欣喜若狂地带着她。

远走到海角天涯!可是现在……华云丰忽然惊觉似的尴尬的笑了笑,掩饰着拉起华云清攥着水晶瓶的手,笑道:咦?你还准备了公牛血?哇,新婚之夜喝这个?会不会太鲜艳太血腥啊?呵呵……听着他不自然地笑声。

华云清眼中最后一丝光芒终于黯淡了下去。

她早该知道,他不会跟她走的。

若这个世界单纯到只有爱情,那该是多么的圆满。

但可惜,二十五年前,她不能为了他悖逆父亲和帮派的意愿;二十五年后,他也无法为了她而放下手中的权力与责任。

今天的华云丰,早已不属于他自己。

千万双眼睛盯着他,千万人的饭碗攥在他手上……纵然他想隐退,黑白两道、方方面面的人、盘根错节的利益群体,谁肯让他这面旗帜倒下?人在江湖。

身不由己!我知道有一天,我的心上人会身披金色地战甲,踏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到了这个开头。

却猜不到这个结局……也许,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

华云清深深的吸了口气,那苍白地脸上忽而有了种奇异的红润,仿佛是决定了一件重大的事情,获得了一种解脱般。

秀美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高雅凄美的笑容来。

她离开窗台,走到桌前——桌上摆着两个早已准备好地水晶杯。

鲜红的匈牙利红酒缓缓的倾倒下去……匈牙利红酒,俗称公牛血,据说是给勇士与战士饮用地爱之血,是凄美壮烈的爱与离别之酒!当年十五万土耳其军队入侵匈牙利,匈牙利的两千敢死队勇士,喝下女孩们送上的公牛血,告别了心爱的情人,带着一去不复返的决绝的勇气,前赴后继的冲向了战场……华云丰呆呆的望着杯子里地液体。

嘴角突然泛起一抹苦笑。

华云清娇躯盈盈轻颤,她举起两个酒杯,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容光焕发、声音愉悦而慷慨:来,喝了这杯,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喝了这杯,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在这一瞬间,华云丰的眼圈忽然一红,热泪顷刻间盈满了眼眶,他深深的望了华云清一眼,接过华云清手里的杯子,毫不犹豫的仰脖喝了下去!华云清木然的望着杯子里最后一滴血一般的液体流进了华云丰口中,她脚下微微一软,如脱了力般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单手扶着桌子,热泪滚滚而下……好、好,好!华云清轻芦自语似的喃喃念道:未若锦囊收艳骨,一邳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不很教污淖陷渠沟……念罢,她眸中猛然闪过一丝决然的凄楚,举起杯子,向口中倾去……啪!杯子落地碎裂的声音,在暗夜里听来如同教堂救赎原罪的钟声,又如同佛寺里超度往生的鼓磬……洒了一地触目惊心的红酒,如同一地热烈哀伤的鲜血!打落了杯子的华云丰,举起的手顿在了半空,带着一点温柔的谅解的笑意看着华云清,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一声脆响,仿佛惊醒了华云清灵魂深处的某些难明的东西,她猝然惊觉般的大声呜咽了起来,忘情的扑向了华云丰,紧紧的抱住了他。

华云丰凄然一笑,轻声道:我改了遗嘱。

我死之后,我的所有财产,由你以基金形式来继承,只有在二十年后,这笔遗产你才可以转赠他人;在这二十年中,如果你意外死亡或者自杀,遗产会自动捐给慈善机构;除非寿终正寝,小茹才会成为下一顺位继承人……所以,为了女儿,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把你欠……不是,是把我们和阿博,把我们三个欠这孩子的,多少还一点给她。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华云清痛苦的捶打着华云丰的胸膛,嘶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为你苦苦的在这天杀的世上煎熬了二十几年,你还要我为你再熬二十年吗?你连一个解脱都不给我!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华云丰脸色苍白,突然努力的吸了口气,却没有觉出有什么不适,似乎华云清选择的,是慢性一点的毒药——这样想着,他惨然一笑,低声道:易青那孩子说的对,我能劝别人回头,却自己身陷在苦海之中。

这个世界,不符合我们的想象,倘若爱即是罪,我们生来的罪,却得不到救赎!生既然没有出路,那死是怎样的呢?……小清,我和你、还有阿博,我们这三个人,恩孽纠缠,苦苦煎熬了一生,我们所行之一切,所思之一切,竟全都是错了……华云丰怆然长叹,仰面而泣,泪水不止歇的打湿了胸前礼服的衣襟。

华云清已是哭到乏力,抓皱了华云丰的礼服,委顿在地,抽泣着没了声音。

伐爱不尽本,爱箭伤众生……’华云丰突然念出一句佛谒,灵台一片空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中国城外。

孙茹和易青正坐在车里,打亮了车灯,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终于,孙茹忍不住推门而出,急得拍了拍车顶,叫道:都这么久了!散场的客人都快走光了,为什么还不见他们?不会有什么变故吧?不行!我要……别闹!易青从另一边车门下来,急忙喝道:你现在进去能起什么作用,会坏事的!那个是我妈妈!孙茹狠狠的在车头轮胎上踢了一脚,恨声道:死大木头,你少给我老是来你那套貌似猪哥亮的三十六计运筹帷幄啥的!要是这次出了意外,你让我们这辈子怎么心安?易青拿孙大小姐向来没招,只得叹气摇头,刚要解释什么……忽然,在马路对面的大中国城出口,影影绰绰的飞奔出来三个身影,穿得都是宾客的礼服——跑在最前面的袅娜矫健的杨娴儿,身后两个保镖一般雄健的男人,一个是杨仲,一个是宝叔。

他们出来了!孙茹大喜过望,一边笑着,一边向着杨娴儿飞奔了过去。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三十一章 三生石上旧精魂(上)事情办成了吗?孙茹迎面跑去,和杨娴儿双臂相接,拉着她紧张的问道。

你说呢?杨娴儿笑着整了整身上的礼服,这是她今天晚上特地为混进华云丰的婚宴临时赶制的,好象不是特别合身。

宝叔跟在两个年轻人身后,笑呵呵的走上来,拍了拍孙茹的肩,笑道:放心吧,办得妥妥当当。

那当然,我们是谁?杨仲豪爽的哈哈大笑道:还是易素这厮聪明,拿了你小时候你妈妈送给你的一件礼物给我。

我让人送进去给你妈妈,骗得她以为你来了,赶紧跑出大厅来……她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咱们就偷梁换柱,掉了包啦!易青也呵呵大笑,搭着杨仲的肩膀问道:那瓶毒酒呢?酒?倒得干干净净,这个时候……怕是已经进了大西洋啦!杨娴儿拍着手掌应道。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孙茹只到这刻,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了地,忍不住在胸前画了十字,又双掌合十的念道。

易青刚想打趣两句,眼睛无意中向街对面一瞥,却象看见了厉鬼一样吓了一大跳,神情一滞,脸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杨娴儿、孙茹见易青突然脸上变色,也情不自禁的收住了笑容。

不约而同的向街对面看去……是马丽丽……孙茹颤抖着说道:她……她怎么那个样子?太……太邪门了吧?饶是杨娴儿一向自命胆气豪壮,此时身处在异国他乡灯光昏暗的幽晦街头,突然看见眼前这诡异地一幕,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失声道:这个人……她怎么这个样子?这到底是人是鬼?……街的那一头。

一个佝偻着女人,穿着一身艳丽妖异的蛇皮装,长长地头发披散在背后,从腋下垂了下来,和几乎及地的双手一样长;双手无力的垂着,几乎要拖在地上似的耷拉着随着她行走的步伐轻轻的晃曳着;原本性感的皮衣,此时穿在她身上,仿佛是披了一身灰败的眼镜蛇皮,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全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惨白;走路地时候。

脚跟拖着地,在寂静无人的街上呷呷的响着,拖出一地地荒凉寒冷来……仿佛是听见了这边的响动。

那个佝偻着弯着腰的女人突然机械僵硬的转了个九十度,向着易青他们这边抬起了头,惨然一笑。

远远的只有街灯投射过来地一点点光。

昏暗的灯光下,易青清晰的看见了一张熟悉地脸——马丽丽的脸上扑了起码有一啤酒瓶底那么厚的粉,使得整张脸透出一种僵尸般极不健康的苍白来;深黑色的眼影下。

她的眼睛看上去就象是两个深深的窟窿;涂歪了口红的嘴唇,象是刚饮了血吃了生肉,横七竖八的几道口红纹。

透着妖异和血腥……马丽丽看见易青和孙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想了想,冲着易青咧嘴一笑——血红地嘴唇一边嘴角高高的吊起,脸上的肌肉轻轻的抽动了一下……看到这一幕的孙茹立刻吓得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抓住了杨娴儿的手。

杨娴儿连忙拉住孙茹,她自己也是心里发毛,却还是安慰道:别怕别怕。

她是人,不是鬼!是人是人。

一定是人……马丽丽笑过了之后,又低下了头,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什么,转过身,向着街对面的一幢大楼走去。

对面这幢大楼正是宇通的一处物业。

华云丰新婚之夜,马丽丽行迹诡异的来到宇通辖下的物业干什么?孙茹害怕归害怕,心中不禁疑虑大起,看了看身边,左有杨仲、右有宝叔,终于壮着胆子道:娴儿,我们跟过去看看。

易青拉住孙茹,摇了摇头,道:算了。

美国这边,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

马丽丽……其实她也只是个可怜可悲的人吧!想到当初那个艳丽张扬、狡诈阴狠、精明强干的马丽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毕竟曾经是宾主一场,易青也不禁暗自唏嘘——人生无常,一至于斯!……我是马丽丽,我有名字的……我是马丽丽,我有名字……我是马丽丽,我有名字的……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的这样念着,马丽丽拖着不知道还属于不属于她自己的身体,蹒跚着走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的关上……在门缝合上的那一瞬间,马丽丽泪流满面。

突然,她用尽了毕生的力量,对着这个荒诞而残忍的世界奋力喊道——我有名字的,我叫马——丽——丽!这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大楼下,易青和孙茹、杨娴儿、杨仲、宝叔谈笑着钻进了车子,正准备离去。

忽然,孙茹从副座上探出头去看了看,指着天上道:看,那个人,好象是马丽堡!在纽约曼哈顿区林立的高楼中,这幢大楼算是矮的了,但是也有二十几层高——一个人站在顶上,在地面上看来,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小黑点而已,在这样的夜晚,更是看不清楚。

易青和杨娴儿也探出头去,努力的想要分辨站在天台边沿的那个身影是不是马丽丽。

他们很快就看清了——看得非常清楚。

惨然的月光下,那个小小的黑点突然轻轻的跃动了一下……然后在苍凉的夜色里悲壮的落下,渐渐的变大、变大,变大……最后充塞了易青的整个视野……砰!一声闷响,象是对生命的一个沉重的疑问,又象是一句惨烈的控诉。

……著名托拉斯财团宇通国际内变的消息,很快轰动了整个纽约市,整个美国。

前任总裁夫人与新任总裁在新婚之夜离奇失踪;总裁高级助理某马姓华裔女子当夜坠楼身亡。

在马丽丽的验尸报告单上,法医官清楚明白的写下LiLi.Mare——她终于得到了她毕生想要得到的。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三十一章 三生石上旧精魂(中)一个月后。

北京。

法源饲,北京最富盛名的饲院之一,因台湾著名作家李敖先生的同名小说而知名海内。

千年古刹,曲径幽深。

此寺占地面积6700平方米,建筑规模宏大,结构严谨,共七进六院。

院中的丁香开遍,紫雾般在暖春中盛放,与寺中高可参天的古愧,墙角石盆中含蕊吐香的兰草,丁香树下悠闲跑动的放生动物,共同构筑出一派世外桃源的清幽景象。

此时,在天王殿内,伫立着一位青衫长袍的中年男子,面如美玉,双目神光溢彩,说不出的英风飒然;虽已到了春末,天气却还冷,他的衣衫单薄,不胜轻寒,却半点没有畏冷的模样。

与这俊伟男子同行的是一位美丽的女子,一身湖绿色长裙恰倒好处的勾勒出她绰约若仙的翩翩风姿,洗尽铅华的素面上流动着平安喜乐的光彩,轻轻的倚靠在男子身边;裙摆无风自动,如一朵亭亭袅袅的睡莲。

此时,男子正伫立在天王殿正中央,望着殿内正中供奉着明代制作的弥勒佛化身布袋和尚铜像——这位东来佛祖袒胸露怀,欢天喜地,不禁使人长叹:人世诸多忧苦,到底要到何时,才能得致真正的喜悦欢、超脱豁达。

……寺外山门前。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法源寺,竟然香火冷清至此。

孙茹感慨的回头对刚刚停好了车走过来地易青说道。

易青左右看了看。

确实没有什么游客,也不禁点头感慨道: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

皆为利往;这个年代,还有谁肯摈弃片刻的物欲纷杂,来到这至善之地安安静静的听上一日晨钟暮鼓呢?这千年古刹也有多年没有修缮了吧?孙茹微微一笑,道:进去吧。

他们也许早就到了。

两人在门口捐了二十元香油钱,买了门票,向寺院深处走去。

过了山门,转过钟鼓楼,天王殿隐隐在望。

两人正心诚志,低眉缓步,踏进巍峨宏伟的天王殿。

抬头正看见华云丰和华云清两人,在东来佛祖像前伫立。

易青与孙茹携手上前,先在佛祖像前施了一礼。

华叔叔……易青低声叫道。

孙茹本来也想叫一声舅舅’。

不过偷眼看了眼正眼眶泛红似地望着自己的妈妈,又觉得有些不妥,终于还是嗫喏着住了口。

易素看了看华云清,又看了看孙茹,心下悯然。

他转向孙茹道:你和清姨很久没见了。

陪她到外面走走吧。

院子里的丁香花开了,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

华云清闻言,感激的看了易青一眼。

随即满心企盼的望着女儿,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孙茹看了看易青,在他鼓励的眼神下嫣然一笑,走上前拉起母亲的手,低声叫了句:妈妈。

华云清微微一颤,落下两行喜泪。

母女俩便这样相携着,向着殿外那一地美好的阳光去了。

望着母女俩远去的背影,华云丰淡淡地一笑。

转身面对着易青,坦然道:我……输了。

不,您赢了。

易青诚恳的道:胜人者力,自胜者强。

能够超越自己的心魔地人,不能算是输家。

华云丰自嘲的耸了耸肩,笑道:那天晚上,我和你清姨在窗前坐了一整夜。

直到天亮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死。

这一趟从死到生,忽然让我觉得人生充满了荒谬的讽刺,犹如一场大梦,醒来已是百年之身。

我曾经自信的以为你是错的,我不相信凭着她对我地爱,她竟会真的狠心置我于死地。

谁知我至爱的女人竟然不惜用同归于尽地方法来阻止我越陷越深……说到这儿,华云丰悠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低声吟道:蜗牛角上寄何意,石火光中寄此生……当日我也曾以此言劝化孔儒,现在想想,直是无地自容。

可惜我能度人,却不能度己,一生自负英明,却也免不了心魔沉沦。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易青安慰他道:一念超拔,地狱即成天堂。

您可知道,这法源寺为何名为‘法源’?华云丰想了想,默然点了点头。

人以为戒在是即法在是,未知其法之源也;即谓摄心明戒,亦只知心之说,而源仍未及知也。

源不可不达矣,识心达本源——世间万法,种种五光十色、穷奢极欲的表象,只不过是外在的支流,而内心的充实和快乐才是源头,这才是法海真源的本意啊!想到这里,华云丰慨然念谒道:伐树不尽根,虽伐犹复生;伐爱不尽本,数数复生苦。

犹如自造箭,还自伤其身;内箭亦如是,爱箭伤众生。

居士大智慧!易青躬身由衷的赞道,心里说不出的替华云丰和华云清高兴。

我又有什么智慧了?华云丰苦笑道:所以我今天特地来此处,求访昔日地槛内好友妙严庄可方丈大师,求他指点迷津。

两人正说着话呢,后殿转出来一个灰衣知客僧人,走到华云丰面前双掌合十,说道:方丈大师正在早课讲经,请施主大雄宝殿外相候。

有劳大和尚。

华云丰略略欠身应道,随后回头对易青道:既然来了,不妨一同前往听取大德妙义。

易青笑道:诚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随着知客僧人,并肩出了天王殿,过曲径通幽之处,忽然眼前豁然开朗——大雄宝殿的一角飞檐跃入眼帘。

法源寺的大雄宝殿正中供奉华严三圣——既毗卢遮那佛、文殊和普贤菩萨。

华云丰与易青两人来到殿外,不敢造次轻入,在外间站定,听着里面传来的讲经之声,不由心中宁静平和,大有空灵出世之感。

今天方丈大师开坛,讲的也正是《华严经。

只听得里面有一把儒雅恬淡的老人的声音,正缓缓诵读道:释迦牟尼忽睹明星,廓然大悟,即成无上正觉。

叹曰:奇哉!一切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不能证得。

若离妄想,一切智、无师智、自然智,即得现前……易青和华云丰闻听此经文,不禁心有感触,对视了一眼,蔼然而笑,恩仇尽泯!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三十一章 三生石上旧精魂(下)当下华云丰望着大殿内散课后鱼贯而出的僧人,转身对易青说道:我已经向宇通董事会辞去了一切职务,董事们将会选出新的董事会主席。

不过,我和你清姨的股份却依然是宇通的大股东。

我跟她商量了一下,我们用在宇通的这部分股份每年的红利设立一个基金,由小茹来担任这个基金的使用执行人,直到我们百年之后由她继承……希望上一代的仇怨,不要再影响到她的生活。

易青微笑道:小茹从小生活环境优越,是比一般女孩任性了些,但是她却一点不糊涂,而且非常善良;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她显然成熟了许多,这点您和清姨都不必担心了。

我倒是担心……长乐帮那边,您怎么交代?放心,如果我存心要‘失踪’,他们找不到我的;我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这么点安身之道还是有的。

华云丰狡黠的笑了笑,道:等他们找累了,自然会公推新的坐馆出来。

到了那时候,我早就不知道在大西洋的哪个小岛海滩上晒太阳了。

其实,地球没了谁都照样转,他们没有了我,也许活的更好。

易青心知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不过以华云丰的才具,只要他不想牟求什么,只是要全身而退,应该不难。

两人正站在廊下闲话。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方才引路的知客僧走到两人跟前,合十为礼,道:方丈请二位入殿一叙。

华云丰和易青相视一笑,并肩向大雄宝殿内走去。

入得殿内。

一抬头处,可见当年乾隆皇帝手书匾额法海真源;巨匾之下,大殿正中的毗卢遮那佛端坐在须弥座上,这尊全高近四米地明代制作,木胎之上贴金罩漆,虽然年代久远,却依然不失辉煌宏伟之感;一旁,文殊、普贤两位菩萨的木像分立两旁,像高2有余,妙相庄严。

雕制精美;大殿两侧分列十八罗汉坐像,像高约1.5:米,木胎贴金,工艺精巧,百妙毕备。

易青见了这许多古代艺术家们的雕塑杰作,不禁又犯了职业毛病。

看得目不转睛。

啧啧称赞不已。

华云丰悄悄的凑近他,打趣道:放着人间真佛不拜,却去看那些泥胎作甚?易青这才醒悟过来,自觉失礼——只见香龛之下,正中摆放着蒲团上端坐着一位年迈的僧人,身披袈裟、宝相庄严、长眉如雪、眉宇之间却有如婴儿般,肌肤红润,纹理不现。

华云丰和易青知道这便是国内大大有名地大德高僧、著名的佛学家、中国佛教理事会副主席、法源寺方丈妙严庄可大师了。

两人连忙上前见礼,然后随手拉过两个蒲团。

在庄可大师对面坐了。

庄可禅师却似浑然不曾见到他们二人一样,只是闭目禅坐,一言不发。

华云丰和易青也不敢打扰,纷纷叠坐双腿,凝思入定。

享受这纷繁红尘中难得的片刻宁静时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寺院里聚集僧众晨诵的鼓咏之声响起。

一阵空灵有如天籁的磐音,令易青恍如长梦中惊醒,忽觉神气清明,心胸开朗。

此时,对面的庄可禅师突然缓缓的开口,吟道: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你还在看二手书吗?一手手打书城,请支持手打,手机访问http://wap.bookwap.net手打更新最快!)此身虽异性长存。

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山川寻己遍,却回烟棹上瞿塘……阿弥陀佛!老禅师缓缓吟罢,双目突然睁开,却没有易青预想中的神目入电,只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水意,汪汪然深邃而不见底——一个七旬老人竟有如此清澈的眼眸,不禁令人心生好感之余肃然起敬。

华云丰何等自负地人,与这老僧目光一对,却不自禁的生出几分窘迫局促的尴尬来,连忙低眉垂首,毕恭毕敬的道:请大师指点迷津。

庄可禅师微微一笑,看着华云丰蔼然道:你可知这意么?是!华云丰躬身道:这是苏东坡学士的《僧圆泽传》中的诗句。

此言一出,易青心里对华云丰更增了几分佩服,难得这位黑道大魁,整天勾心斗角之余,对于中国国学一点也没有放下——易青自己博览群书,知道这些生僻地古文古典并不希奇,华云丰居然也有涉猎,不由人不对他刮目相看。

既如此,你可将这个故事说与老和尚听听。

庄可大师仍是笑咪咪地道。

华云丰虽然略觉奇怪,却不敢多问,只得理了理思绪,慢慢回忆着道:说的是唐朝有个富家子弟叫李源的,因为父亲在安史之乱中死去,从而体悟人生无常,发誓不做官、不娶妻、不吃肉食,把自己的家捐献出来改建惠林寺,并住在寺里修行。

寺里的住持圆泽禅师,很会经营寺产,而且很懂音乐,李源和他成了要好的朋友,常常坐着谈心,一谈就是一整天,彼此引为知己。

……有一天,他们相约共游四川的青城山和峨嵋山,李源想走水路从湖北沿江而上,圆泽却主张由陆路取道长安斜谷入川。

李源不同意。

圆泽只好依他,并感叹地说:‘一个人的命运真是由不得自己呀!’于是一起走水路,到了南浦,船靠在岸边,看到一个穿花缎衣裤的妇人正到河边取水,圆泽流着泪来,对李源说:‘我不愿意走水路就是怕见到她呀!’……李源吃惊地问他原因,他说:她姓王,我注定要做她地儿子,因为我不肯来。

所以她怀孕了三年还生不下来,现在既然遇到了,就不能再逃避。

现在请你用符咒帮我速去投生,三天以后洗澡的时候,请你来王家看我。

我以一笑作为证明。

十三年后的中秋夜,你来杭州的天竺寺外,我一定来和你见面。

李源悲痛后悔不已,但也只能为他洗澡更衣,到黄昏地时候,圆泽就死了,河边看见地妇人也随之生产了。

三天以后李源去看婴儿,婴儿见到李源果真微笑,李源把一切告诉了王氏,于是王家出钱。

把圆泽埋葬在山下。

……李源再也没有心思去游山,就回到惠林寺,寺里的徒弟说圆泽出门时就写好了遗书。

十三年后,李源从洛阳到杭州西湖天竺寺,去赴圆泽地约会,到寺外忽然听到葛洪川畔传来牧童拍着牛角的歌声。

李源听了。

知道是旧人。

忍不住问道:‘泽公,你还好吗?’……那牧童说道:李公真守信约,可惜我地俗缘未了,不能和你再亲近,我们只有努力修行不堕落,将来还有会面的日子。

‘这个故事,从前易青读书的时候,也曾听人说过,又在各种书籍中看了不知多少次。

圆泽禅师和李源的故事流传得很广,到了今天,在杭州西湖天竺寺外,还留下来一块大石头,据说就是当年他们隔世相会的地方。

称为‘三生石‘。

不过此时听一代黑帮大豪在这幽静的佛寺里娓娓道来,竟不期然有种出世的恍惚之感;回想一下华云丰、华云清、孙云博这三人纠葛半生的恩怨情仇。

竟仿佛真的感受到,那冥冥之中掌控一切的力量,在引导着人们地前世今生,爱欲沉沦而无法自拔。

当年圆泽转世的牧童对李源唱的那首歌,正是一开始时庄可大师吟诵的诗句——三生石上旧精魂……此身虽异性长存。

欲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

庄可大师听华云丰讲完了,马上接着他的话说道:你可知这意么?华云丰怔怔的想了半天,才惭然道:弟子……弟子迷失了。

目不见云,不表示云消失了,是因为云离开我们地视线;目不见月,不表示没有月亮,而是它运行到背面去了;同样地,人的一生就像行船,我们的本心就如同船,而外来的影响我们善恶的执着就象岸——我们的船一开动,两岸的风景就随着移动。

生如出发、死如靠岸,船是不变的,但岸在变,风景就随之不同了。

每个人都象苏东坡写的这个故事一样,都站在自己地三生石上,只要秉持本心,守住自己的‘旧精魂’,便能得致生命的超脱。

几句话说完,华云丰满头大汗。

易青在一旁得闻妙义,一点也没有被华云丰的这种跳跃性思维弄迷糊了,反而由衷的露出欢欣鼓舞地快乐神情来。

庄可大师此时才注意到坐在华云丰身边的他,不由面露赞许之色,缓缓地点了点头。

或许,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三生石上吧!人在做,天在看,无论你迷失到哪个岸边,只要及早回头,放下仇怨执着,就能得到平安与快乐!华云丰本来就是个宿慧极深的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因为孙云博和华云清的这个心结解不开,所以才行事越来越乖戾,此时大彻大悟,更觉得昨非而今是,不由满面愧色。

庄可大师右手单掌执礼,左手做拈花罗汉状,垂眉诵道:善哉!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若诸世界一切种性,卵生、胎生、湿生、化生,皆因淫欲而正性命。

当知轮回,爱为根本。

由有诸欲,助发爱性,且故能令生死相续。

欲因爱生,命因欲有,众生爱命,还依欲本。

爱欲为因,爱命为果……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

未出轮回,而辨圆觉;彼圆觉性,即同流转;若免轮回,无有是处。

如动目,能摇湛水,又如定眼,犹回转火,云驶月运,舟行岸移,亦复如是。

善哉!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入电,应作如是观。

听庄可禅师念罢,华云丰由衷的合十谢道:大师慈悲!庄可大师并未答话,只是双目缓缓阖上,又恢复了禅定的姿势,不再说话了。

华云丰和易青静坐良久,知道大师已经入定,便不敢再行打扰,两人相携着站了起来,向老方丈深施一礼,转身出了大殿。

殿外,春日煦暖的阳光慷慨的迎面洒将过来,顿时令易青心神为之一爽。

华云丰站在殿外的台阶上,沉思良久,突然伸手在易青肩膀上拍了拍,仰天大笑三声,惊得寺中静栖的飞鸟哑哑而起;华云丰也不再和易青招呼,洒然不顾而去,衣袂飘飘,望之若神仙中人。

易青望着他的背影,想起就在不久以前,他在自己和孙茹等人眼中还象索命的魔鬼一般,谁能想到竟有今日!一念恶为厉鬼,一念善如佛子,人生在世之况味,无非如此,为人者,又怎么能不紧紧守住自己的旧精魂呢?想到这里,易青回头看了看,见那位知客僧人还亦步亦趋的陪在自己身后,他微笑着走到这僧人面前,道:山外人略有薄资,愿意捐献一百万给贵寺修缮山门,维护金身,不日定当差人前来相谈。

那知客僧人一直对华云丰和易青殷勤相待,所为的正是如此,这时听易青一说,大喜过望,连忙谢道:善哉善哉!施主必得福报,佛菩萨也会感谢施主之德的。

易青大笑道:小师傅差矣。

捐资弘法,为的不是佛祖菩萨,度得乃是尘世中人。

说罢,也不等一脸错愕的知客僧人回答,易青转身长笑,向着阳光最灿烂的春日深处去了……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三十二章 大结局(上)六月,远在中国的南方,炎热的夏日早已来临,而西北这里却依然是一片春暖轻寒。

如浪一般的红树林外,一条新修的可供六车并行的宽阔公路,一路蜿蜒向西,一直延伸到天际;公路两旁,忙碌的建筑工人们,驾驶着各种车辆,运用着各种器械,把一车车建筑建材、土沙石料不停的运向指定地点。

这一天,在选定的新影城建址上,搭起了一个四百多平米的硕大的露天顶棚——可尽管如此,密密麻麻如蚁聚一般来自各国的宾客,依然有挤不进来而站在棚外的。

会场上空,回荡着激动人心的青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会场的正中央上方,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美术体条幅,用中、英两种文字写着泛亚新影都开工奠基仪式暨泛亚电影同业者联合协会成立大会!今天,华星集团和天路集团专为会场设置摆放的一千多张座椅已经坐的满满当当,来自叙利亚、沙特、亚美尼亚、巴基斯坦、新加坡、缅甸、孟加拉国、黎巴嫩、约旦、巴勒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尼泊尔、印尼、伊朗、格鲁吉亚、乌兹别克斯坦、菲律宾、土耳其、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马来西亚、阿联酋、塔吉克斯坦、塞浦路斯、泰国、斯里兰卡……等几十个亚洲国家的电影家、演艺明星、发行商代表、政府文化官员、使馆文化参赞——在孙茹等人早期的工作召集联络下,这各路人马齐集一堂,共襄这场盛举。

这是全亚洲弱势国家的电影业聚会,所有被美国价值圈排斥在外地亚洲国家的电影人。

空前的集合起来了!不仅如此,日本和韩国,虽然没有正式和中影、华星签定加入泛亚影盟的合约,但是也大张旗鼓地派来了观察员和政府方面的文化官员——所谓观察。

不过一个形式,加入也是早晚的事情,利之所在,自然趋之若骛。

在全场宾客热烈的掌声中,华星集团主席易青和天路集团副主席路威、中影集团董事长韩山平三人一起,手持铁铲,来到刻有新影都华星市字样的奠基石碑前,各自铲起一铲沙土,缓缓倾倒在石碑上。

一时间,两边的记者长枪短炮。

纷纷抓拍,拍立得相机的声音响个不停。

上午奠基仪式结束之后,下午的主要流程就是泛亚影盟的成立大会。

印度驻华大使馆的文化参赞。

代表各国地影业文化代表宣读了经过各国多轮谈判后敲定的联盟公约和商务交易规范;随后,各国的代表纷纷上台讲话,介绍本国电影工业地现状和不足,并提出期望与要求。

下午临近黄昏时分,易青代表中国电影业上台讲话。

他首先用了大约二十分钟时间介绍了中国电影的现状和近十年来的成就与不足……说着说着。

他望着台下黑压压一片的人群——无数亚洲的电影同行们,以电影地名义,为着同一个目标坐到了一起。

为着这一天的到来,他和他的伙伴们,付出多少艰辛地努力,经过了多少艰难的探索……四年求学,四年创业,悲欢忧乐,人生百味,尽管前面的路还很长,尽管还要经过漫长的甚至是几代人的努力与守护。

才能真正谈到振兴中国电影,使华人的电影傲然屹立于世;但是站在这个里程碑上回望过去,展望未来,他终于可以由衷的对九泉之下的孙老爷子说一句:恩师,我无负你的期望与嘱托,你在天上看到了吗?来不及平复激动地心绪,手里的演讲稿已经念完了。

正当台下的人们准备鼓掌的时候,易青突然把手上的稿子揉成了一团,紧紧的攥在手里,用磁性而优雅的英文激昂的说道——我有一个梦想……我曾经有一个梦想,在这地球上的人们,无论他的皮肤是白是黑还是黄,都能够得到同等的尊重和理解;无论他的祖国是贫穷还是富裕,都同样拥有表达自己意志的权力;无论他的民族是辉煌显赫还是一时落后,都可以在太阳下自由而有尊严的延续、传播、诠释、发扬自己的文化!但是我更知道,仅仅有梦想,仅仅是梦想,这是不够的,远远不够!如果我们不站起来做点什么,那么这个世界永远也听不到我们的呼声!当强权淹没了平等,当金钱腐蚀了真相,当整个世界只有一种人、一种价值体系可以发出声音的时候,善良的人们在家中向隅而泣——我们的孩子,已经不知道祖先曾为他们创造了多么伟大的过往,他们把外人抛下的垃圾当作宝贝一样举在头上膜拜,却把自己传家的宝物当作垃圾踩在了脚底!今天,以电影的名义,我们相聚在这里,我们当一同承诺,将我们共同的微薄的力量相加,将我们共同的微弱的声音相加,让世界听见我们的声音,我们也有说话的权力!我们不是被妖魔化的异教徒,我们也有光明和正义,也有灿烂的文化和一颗高贵的心,我们的后代,应当看着我们自己的电影长大!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见证这个新的城市的诞生;将来,让我们共同目睹,这个城市与亚洲电影的新生一起成长!当易青满面通红的做完这一段振聋发聩、激动人心的发言时,全场响起了各式各样、操各种语言的欢呼声浪,热情的掌声如潮水般一波盖过了一波;依依、孙茹、杨娴儿、小云、宁倩华、罗纲、何风等华星众人,容光焕发的站在人群中,自豪的望着自己的首领,拍得手掌生疼。

当今世界,国与国、民族与民族之间的主要斗争形势,已经从二十世纪的国家暴力战争形式日益转化成经济与文化间的渗透与侵入,对外来文化尤其是西方文化应当如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每一个在近代相对落后的发展中国家尤其是亚洲国家所必须面对的课题。

长期以来,以美国好莱坞为代表的西方电影集团,占据了广大亚洲国家超过50%的电影市场,本来就处境艰难的各国电影益发步履蹒跚,一些亚洲小国的电影工业,甚至完全沦为美国电影在本国的代理。

其实如果仅仅是经济上的逆差,各国都还可以承受,但是随之而来的文化领域和民族意识的沦陷,更使得各国的有识之士忧心忡忡。

如今的东方各国,所谓的香蕉人越来越多。

在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初这一代出生的年轻人,有许多除了肤色之外几乎就是彻头彻尾的美国人、欧洲人。

如果仅仅是文明与文明、文化与文化价值的碰撞,其实东西方之间并不存在太大差距,东方文明的在许多层面还要远远优于西方。

但是西方列强裹胁着巨大的经济优势,以猛烈的金元攻势年复一年排山倒海而来,发展中国家又要开放发展,又要防范文化侵略,处境越来越令人担忧。

一代年轻人出来,看的听的接触的,最时尚的全是舶来品,本民族的精粹文化全成了过时老土的东西,这样的民族,不用枪炮来打,自己就垮了。

中国人同化蒙古人,用了一百年;同化满族人,用了二百年。

那么美国人欧洲人同化中国人,将会用多少年?一点也不危言耸听,看看今天的亚洲,中国周围有多少美国式的小国?这些用西方价值观来思考和行事的,迎合美国的利益来确定自己的国际立场的国家,全是近代以后被同化的。

电影、动漫、音乐、文学、舞蹈、绘画……艺术有时候能够做到飞机军舰原子弹都做不到的事。

易青要筹建的这个泛亚影盟,或者说今天聚集在这里的亚洲各国的电影行家——共同的目的就是集中各国的力量,利用这么多国家的电影工业资源,包括市场、资金、人力等等,和美国电影价值圈打一场拉锯战。

这是产业与经济的竞争,也是文化话语权的争夺——毕竟未来的世界,没有任何一种文化传播形式,它的效果能够象电影这么直接,这么广泛。

这次在华星集团在美国发行《双枪老太婆》,就是一次非常有意义的尝试。

以前中日问题,在国际上说破了嘴,也难得到美国人民的支持,对于二战亚洲战场,美国人的印象毕竟是模糊的。

但是《双枪老太婆》一在美国上映,凭借着美国无孔不入的发达的电影资讯,即使不看这部电影的美国人,也会很直观的从边缘报寻了解到——原来日本人是这么坏这么残暴的,他们在二战的时候在中国干了都是些比德国纳粹还要罪恶的事;这样西方世界对于中国人为什么反对日本人拜靖国鬼社等等问题就会有一个情感上的认同。

这就是文化话语权的力量。

要别人认同你,首先不在于你说什么,而在于,你必须有张嘴说话的机会。

第六卷 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三十二章 大结局(下)泛亚影盟成立大会,终于在一片热烈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

此次大会颁布宣读了由孙茹起草,各成员国代表审议通过的泛亚影盟总章,章程规定了泛亚影盟的性质、活动范围、轮值规则,影盟内各国享有与成员国无差别无国界进行电影产品交易、市场共享的福利;以及轮值国及轮值主席的权责义务,轮值主席三年一选等等——包括每年颁发一次电影艺术与泛亚电影联盟学术奖,由各国的国际性电影节轮流承担评奖颁奖的工作;由当届轮值国主席担任评审委员会的召集者和主要负责人……此外,大会由各国代表不记名选举伊朗电影大师阿巴斯先生出任泛亚影盟第一任轮值主席。

易青并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去争取这个主席的职位,以便在泛亚影盟中为中国电影谋求更大的利益。

但是他听说阿巴斯大师居然答应亲自率领伊朗代表团来中国西北参加这次大会时,就毫不犹豫并欣喜若狂的决定将自己和参加大会的华星众艺术家们手上的票全部投给阿巴斯。

事实上,阿巴斯先生在今天的选举也是众望所归,以七成以上的票数大优势获选。

任何一个学电影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这位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好莱坞近二十年的传奇导演。

由他来出任泛亚影盟的首任主席,今天的这场大会一定会在不久之后轰动全球。

随着年迈的阿巴斯先生和蔼、幽默的讲话结束,全场电影家代表同时起立,向老人鼓掌致敬。

在这样热烈地气氛中,泛亚影盟成立大会终于落下了帷幕。

……在回酒店的路上。

载着华星集团十几位与会代表的大车里笑语喧哗。

大家还在意兴盎然的议论着这场激动人心的亚洲电影家聚会,纷纷谈论刚才见到了哪些传说中地人物。

宁倩华不无遗憾叹道:我还一直以为,凭着咱们是泛亚影业联盟的发起国之一,易青和孙茹小姐又是影盟的主要创始人,别管怎么说。

这第一人主席也该由我们易青来做才行,不然也得是中国导演啊……坐在宁倩华旁边的依依悄悄拉了她一下,笑道:宁姐,你不是我们这行里的所以不知道。

如今活在世界上的这些电影大师,有几个敢说自己肯定能和阿巴斯平起平坐的?就是易青自己,他也绝对不敢想象自己能盖过阿巴斯啊!我们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已经把他看做是神级人物了。

孙茹撇了撇嘴,促狭的看着易青道:他个大木头还想跟阿巴斯老爷叫板,借给他十个胆子吧!当年戛纳的评审们甚至说,世界艺术电影源流起于梅里菲斯。

止于阿巴斯——也就是说,人家认为今后都没可能有人能超越阿巴斯地艺术成就了……至于易某人,切,一个商业片导演而已!哈哈哈……一帮易家班的年轻人看看一脸装出一脸受伤模样的易青,纷纷大笑起来。

自从孙茹上次凭着《爸爸再爱我一次》拿了个戛纳金棕大奖之后,就经常拿这个话题来捉弄挤兑易青。

说他是商业片导演——这孙大小姐。

从当年导演系专业考试开始,一直就在易青的影子下被压低了一头,这下可让她逮着机会扬眉吐气了。

不过事实上,自易青毕业以来,为了实现恩师孙老爷子的遗愿,从中国电影的发展大局考虑,也为了给华星集团积累原始资本并且打开北美市场,他拍摄地一系列作品都是票房效益显著地商业电影。

今天的易青,虽然在国际和国内都享有极高的人气。

但是一般人都把他当作商业片导演来看待,这与他当年在学院时的理想,未免有些格格不入,也一直被易青视为平生憾事。

不过现在,随着亚洲影业整体格局的形成。

中国电影的改革事业也上了轨道,华星在香港和北美的市场又屡屡奏捷……可以说。

易青已经可以卸下自己肩上沉重的担子,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了。

就在车上大家拿他取笑地这会儿工夫,一个在他心中酝酿了许久的想法突然就水到渠成的涌到了嘴边。

他在大家的一片笑闹声中站了起来,拍了拍手,车厢里立时安静了下来。

其实,首任泛亚影盟让出去并不是件坏事,易青笑道:刚才宣布影盟成员国的章程时,大家也听到了,在联盟里地各国轮流承办一届泛亚影盟的‘电影艺术与泛亚电影联盟学术奖’;这个奖是以各国电影节来承办地,由轮值主席来担任评审召集人,换句话说,轮值主席必须出任评审的这三年,他是不能用自己的作品参加评奖的……懂了吧?虽然咱们没当上主席,但是这第一届的‘电影艺术与泛亚电影联盟学术奖’咱们是非争不可的!说到这里,已经有人眼睛发光,特别是易家班已经大半年没有开新戏了,易青这番话鼓动的大家跃跃欲试。

杨娴儿欣喜的道某些商业片导演,真是心机太重了!不过还真是,咱们是创始发起国,第一届的影盟艺术学术奖将由我们承办,还有差不多两年时间,足够咱们好好拍部新戏出来,卯足了劲去拿这个一定会永载史册的大奖了!不过……我就担心,两年后西北新影城会不会只有一片盖了一半的土坯子钢筋混凝土骨架子,到时候咱们上哪儿去开咱们的五龙金像奖呢?易青笑道:要对路威和天路集团有信心嘛!大不了第一届到北京去找地方开!不过,路威已经跟我说了,整个工程最核心的部分建筑,在一年半后就可以完工,可以提早使用!这次的工程设计师。

是早前在全国甄选延聘的,想必会有惊喜给我们!那些都不重要。

最要紧是拍什么和怎么拍,易青你就快说吧!咱们也真是休息的太久了!依依含笑说道,她最关心地还是拍戏本身,看了看跟自己一向很有默契的易青。

她已经在猜测他这次的打算是什么了。

易青微微一笑,抬起头沉吟着想了一想,胸有成竹的道:刚才我站在台上,代表我们中国和华星集团讲话的时候,看着台下乌压压一片地人群,忽然觉得非常自豪。

这么多各国的电影精英,是因为我们的努力和筹划,今天终于能坐在一起共商大事,襄此盛举了。

回头看看,我们是怎么一路走过来。

克服了种种常人无法克服的困难…………我们创立了自己的公司,巩固了香港电影业,开拓了美国市场,建立了亚洲电影行业的新秩序;学生时代,我们也曾在中日电影节上力挫日本右翼电影家;在香港,为了整合影业黑股份。

我们智取新义安;在美国。

我们打开市场,确立北美长期合作院线;全世界,没有人敢不买好莱坞的帐,我们的前辈第五代第六代导演们,毕生的精力都用在冲击奥斯卡,获得在美国市场进行资本积累的机会,可是我们不但敢不甩美国佬,而且还否定了一贯以来地中国市场疲软论,确定了自强自立。

依靠本国市场,建立亚洲价值圈内的电影大联盟的路线;提出西北新影城计划,在荒凉的西北大地上凭空建起黄金之城,更是改天换地、功在千秋的创举……这一桩桩,一件件。

哪一件不是充满传奇、步步精彩?哪一部分挖掘开来,不是有着丰富的戏剧冲突和足以演绎成感人大片地艺术素材?几句话说得大家豪情横生。

灵感如泉喷涌!特别是孙茹、依依、杨娴儿三人,回想前尘往事,这一路走来地风雨坎坷,悲欣笑泪,不由的悄然泪湿,心神激荡。

所以,我们要拍,当然就要拍我们自己的故事!易青激动的道:就从我们入学当年的电影学院专业考试拍起,拍这一段我们亲身经历的壮美活剧!好!大家轰然答应道,人人都是兴奋不已。

罗纲大声笑着问道:那叫什么名字呢?商业片导演易青的幸福生活?还是叫我家导演的后现代生活?去你大爷的,个死胖子!易青上去踢了他一脚,罗纲笑着躲开了。

易青没再理他,转向大家说道:我想,电影最大地魅力,是它能用声光画影这些手段,逼真鲜活的还原我们的生活;同时,它又能通过我们的想象和创作,使我们生活中无法实现的可想要表达地,在光影之中得到重组,弥补我们的遗憾,实现我们地梦想……电影使我们相信,即使是我们家旧阁楼后的破楼梯,也能通往睡美人的古堡……所以,要我们来形容电影艺术最大的魅力,除了鲜活之外,还生出了无限的美好,仿佛每一个镜头里,都带着活色生香的梦想,那么的生动逼真,那么的芬美迷人…………所以,这次向电影献礼和致敬的新片,易青略一思索,慨然道:它的片名,就叫做《活色生香》吧!一片轰然叫好声中,满载着希望与憧憬,满载着对艺术的执着与挚爱的大车,载着众人一路欢快的向着天边驶去!**************两年后。

2020年7月1日苍茫辽阔的西北大地上,一片片争先跳入眼帘的海一般的红树林,在夏日北方的轻风中微微摇曳。

在通往影都的国道高速公路两边,已经星星点点的出现了商铺、旅馆、饭馆。

随着西北各地的人口向新兴华星市的逐步迁入,越来越多人看中了这片处女地的无限商机。

路威和他的天路集团,优先批给天路文化小城户籍的居民,在这里租店做生意;而西北政府,更是明令当地的银行信用社,要优先处理新兴华星有关的群众贷款。

尽快将新城市地经济搞活。

今天马上要在这里召开的第一届中国西北影都电影节、中国电影五龙金像奖,即将迎来八方来客——除了泛亚影盟内的几十个国家,远从欧洲和北美赶来的西方电影商人们更是多方申请,希冀能参观列席这次寻找这个新兴的庞大影业实体合作地机会7月1日晚七点。

电影节开幕晚会拉开了序幕。

带着两年来精心拍摄的现实主义艺术大片《活色生香》来参加第一届中国电影五龙金像奖暨电影艺术与泛亚电影联盟学术奖的易青、依依、孙茹、杨娴儿、小云、罗纲、何风、李佩佩等人,身穿璀璨鲜艳、高贵典雅的汉服唐装,两两相携着踏上红毯,在全球收看直播的观众的注目之下,缓步走向新兴修建的华星夏宫,两年前还是刚刚奠基的工地,此时已经平地拔起一座宏伟的宫殿!为了赶在今天之前修好场地提供给电影节,路威和天路集团将易青提出、杨娴儿参与设计的影都夏宫大礼堂,作为整个庞大工程中核心地核心建筑,首先抢修了过来——两年时间这么大的规模。

真不愧是专业人才。

在开幕式正式开始、各国代表入场之前,天路集团在夏宫大礼堂的外间支起了超大的放映荧幕;他们事先将整个西北新影都工程设计蓝图,用电脑作成了一个3D立体动画。

让已经到场在礼堂外等待的各个国家的代表,能够先看一看他们地构思,并在依稀之中想象到,十年之后工程全部竣工时。

这里足堪轰动世界地盛况。

夜色中。

突然大放异彩的放映银幕吸引了站在红毯广场上的所有各国与会来宾与媒体记者的注意力。

银幕上的图象里,从天空中向下俯瞰的镜头,人们渐渐可以看见地面上那一片辉煌宏伟的建筑群——在人们一片赞叹的惊呼声中,西北新影都工程第一次面对媒体,向世人展示了它的全貌。

整个工程,使用地是古代中国大型都城建筑的创意理念,借鉴了中国历史上汉族政权最强大的汉唐宋明四个朝代的宫殿式建筑,整体风格古典而雄浑,大气磅礴。

整个工程蓝图在高空上俯瞰。

呈现一个回字形分布;外面一圈建筑形成一个大的口字结构,套住里面一个由宫殿群组成地小的口字结构地建筑群。

在外面的这一圈的这个口字,分成四大区域,每个区域,有一处核心建筑群。

在相当于长方形的四个点上。

也就是外围工程的西北、东北、东南、西南四个位置,分别建起阿房宫、未央宫、大明宫、紫禁城这四座仿古建筑。

并围绕这四大建筑建设出一个小型城镇般的居民点。

在中国,由于改革开放初期的缺乏经验、认识不足,大量的古代建筑、古代历史遗迹,被国人在开发建设中毁弃、拆除;可以说时至今日,在中国已经很难找到象罗马、威尼斯、巴黎等那样的世界名城,能使凝聚千年的古代建筑艺术和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建筑彼此和谐共存并维护保存完好。

当年2008北京奥运,千辛万苦、举出那么个中不中、西不西、不土不洋的什么鸟巢来,甭管牛皮吹得多响,长眼睛的人都觉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真给中国人丢份。

而由杨娴儿参与设计,天路集团一百多位工程师联合创作的这西北新影都工程,可谓弥补了某些遗憾,填补了某些空白。

无论是易青还是路威,还是杨娴儿,参与决策这项工程的人,紧紧的抓住了民族文化中国风的理念,不搞那种浅薄的与国际接轨——果然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最终的结果令全世界惊艳!四大醒目的主体建筑全部是逼真的仿古风格,而周边的民用建筑和城市基础建设基建,又完全是按照现代城市的规划设计,古朴与时尚、雄浑与清新,两种文化气息和谐融洽在体现在一个城市里,令人不禁啧啧称奇。

阿房宫华美端严,未央宫质朴大气。

大明宫盛大宏阔,紫禁城瑰丽辉煌,四大古宫形成矩形阵环立成一个大大的口字,蔚为壮观,尽显古雅深厚的民族历史文化积淀。

说不尽的大国风仪、强国气象。

在外围地这个大口字环绕包围之下,工程核心的那个小口字,正是众人目前所处的夏宫。

这片雄伟壮阔的大型宫殿群,全部竣工估计占地超过六万平方米,目前完成的核心部分夏宫大礼堂,是为第一届中国电影五龙金像奖特意赶建出来地,第一次投入使用。

看完了银幕上的介绍,各国来宾在两队身穿华丽丝绸古装的司仪小姐交替引领下,秩序步入礼堂。

一进夏宫礼堂,众人立刻忍不住纷纷点头。

发出讶然的赞叹声……整个大礼堂是一个平面呈六角形的宫殿建筑,高大的穹顶上浮雕着一个巨大的八卦阴阳鱼图形;在大殿一顺的墙壁上,雕刻着从1895由潭鑫培老人主演的中国第一部电影《定军山》开始,到2015易青导演的《双枪老太婆》在美国上映——这一百一十年来地重要的电影作品的剧照浮雕,此外还穿插雕刻了中国第一代到第八代电影人当中的佼佼者的个人半身像。

殿的另一侧,则雕刻着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中国所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

从虎门硝烟到香港、澳门、台湾地依次回归,从深重的耻辱灾难到中兴强盛的荣耀,历历在目。

这些浮雕苍虬有力,精美生动,仿佛有生命般,嵌刻在宏伟的大殿内壁上,它们出自国内百位著名雕刻大师和美术学院教授们的手笔,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令人叹为观止。

依次走进礼堂的来宾和媒体记者。

纷纷忍不住走到浮雕前仔细端详,欣赏之余发出各式各样的议论与赞叹;几名日本代表神情复杂的站在纪念南京大屠杀地那座历史浮雕前,低着头不知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随着开幕式晚会开始的古钟钟声,司仪引着各国来宾纷纷就座。

主持人宣布晚会开始,在一段大型的中国古典歌舞雅乐表演过后。

主持人宣布,请泛亚影盟发起创始人之一、西北新影都投资方代表、著名青年电影家、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易青先生为大家致开幕辞。

在全场瞩目与热烈的掌声中。

易青整冠束袍,迈着庄重堂皇的步子,在依依、孙茹、杨娴儿、小云热烈而眷恋地注视下,在华星易家班众人信任与支持的掌声中,一步步向前方那金碧辉煌地舞台走去!他知道,这个舞台对他而言,既是一个阶段的结束,更是一个伟大的、传奇式的开始!那些逝去的岁月,流淌过豪迈的激情的青春,那些为了梦想和荣耀奋战过的日日夜夜,那些成就了今日辉煌的最最亲爱的师长、爱人、朋友们……一幕幕刻骨铭心的旧日往事,忽然纷纷浮现在脑海之中,感怀的思绪与沸腾的热血,瞬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用怎样的言辞来表达,为了迎接这个庄严的时刻,他和他的中国电影人同伴们,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怎样的努力。

他只知道、他多想站在全世界最高的地方,用最洪亮的声音高喊——大亦哉,巍巍中华!有服章之美曰华,有礼仪之大曰夏!伟哉我英雄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英雄,与国流芳!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