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知道,可是过瘾!……据说南山帮的帮主宋思飞,连同帮内高手二十三人同时围攻神雕侠侣夫妇,不但没伤得了杨大侠夫妇半根毛发,却落得个武功尽数被废的下场,真是大快人心呐!当浮一大白!哼哼,宋思飞那块料,仗着朝中再有人撑腰,也就在自己窝里横,跟杨大侠夫妇斗?……差得远了!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他也太不自量力了!唉,神雕侠侣确实是名不虚传呐,以前觉得那宋思飞便是了不得的人物,可在杨大侠夫妇面前,就是一只蚂蚁,……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据说杨夫人当年曾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美如那谪尘仙子一般,可惜孙某无缘得见杨大侠夫妇一面!不错不错,没见过杨大侠夫妇,确实是平生莫大的憾事,呵呵……小生不才,难得有幸,下午便在南郊目睹了神雕侠侣的天人英姿,……唉!……见过了这二人,小生方知何谓英雄,才晓何谓红颜!……便是咱们的关大家,比起杨夫人,怕也是要略逊一筹啊!这话说得拆扬顿挫,极有韵律,颇是好听,说话其人身体单薄,皮肤白皙,是极为正宗的白面书生,此时却两颊微赤,双目放光,回忆中透着神往与敬慕,上身轻轻晃动,似在诵诗。
你这书生,别瞎掰了,能有人比关大家还要美?!哼,小生瞎掰?这位仁兄真乃坐井观天之辈也!……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那位杨夫人……其形也。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唉,曹子建的洛神赋莫不是为杨夫人所写?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
罗袜生尘,形容得恰如其分。
恰如其分呐!那白面书生先是面露不屑的看了一眼争论之人,俄而摇头尧脑,轻吟低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神情飘忽,眉眼带笑,极是愉悦。
旁边之人者着他沉醉不可自拔的神态,不由失笑,看来这位杨夫人的容貌绝非等闲。
一旁侧耳倾听地杨若男不由面露微笑,听到别人赞自己的爹爹妈妈,自是高兴之事。
嘿嘿,若论及美貌,大伙却不必在此争论,若你们见到我们嘉兴南湖之畔的观澜山庄众夫人们,才会晓得,到底何谓美貌!……关大家?……哼哼,差得远呢!此话语气中透着强烈的自豪之意,出言者四十多岁,面目粗犷,一看其玉带缠腰,锦袍加身,便知其是一方富贾。
观澜山庄?呵,没听说过!有些不屑的声音随之响起。
那粗豪大汉却并未如旁边诸人预料般的反驳。
只是露出几丝冷笑,摇了摇头,扫过众人的目光中,似是透着不值一哂之意。
他这般行径,反而令众人好奇心大起,有人牵头追问。
应和者甚众,只可惜那粗犷汉子却抱定心思,不再多说,对众人的追问,但笑不答,只是喝茶。
嘉兴城之人,大都是知道一个无形地规矩,那便是少提观澜山庄四个字,讳莫如深,久之便成了一个习惯,也是观澜山庄不彰于世的重要原因。
那汉子激愤忘形之下,说出了观澜山庄,便有些心中惴惴,暗自惕然,自是不想一错再错,便不肯再多透露,任凭众人激将法、刚柔并济法、软磨硬泡法齐施,也无法再令他多说一句。
弄得众人大感无趣,恰巧啪啪啪声三响,是云板相撞之清音,颇为悦耳。
大声笑闹变成了窃窃低语,灯火通明地大堂内,顿然只有嗡嗡的低语声,四个青衣小厮灵巧的在四十张桌子间穿梭,两手一只拿着素笺,另一手拿着银票,令杨若男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干爹,他们那是做甚?杨若男不再去听周围诸人的窃窃私语,拉了拉正有些心不在焉的干爹。
她转头回来时,忽然发觉,晓兰妈妈的脸刹时红透面颊,令杨若男颇感奇怪,再看晓兰妈妈那躲躲闪闪的明眸,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更令她好奇不已。
咳咳。
萧月生轻咳了一声,示意杨若男不要再盯着她的干娘看个不停,东方雷主仆三人亦被谢晓兰那娇艳的绝美之姿迷住,不由自主的盯着看。
咳声响起,众人这才猛醒,各自恢复神态,却都有几分尴尬。
此时一名青衣小厮是到桌前,静静地身着众人,却不说话,眉清目秀的模样,甚为乖巧。
在杨若男莫名其妙中,萧月生拿过桌上的细笔羊毫,龙飞凤舞,在素笺上留下了自己的墨宝,随即自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青衣小厮,素笺与毫笔则递向对面的东方雷,笑道:东方公子跟我们一起投帖吧!东方雷微笑着点头,接过纸笔,握笔的姿势也极是满栖,赏心悦目,只可惜对面两女不识珠玉,对他看也不看。
干爹,这是做甚么?杨若男极是不解,每张桌乎都是写上一笺字,然后交上一张银票,实在麻烦,交上钱不就行了么?!嗯,递投名状呢!萧月生随口答道,笑吟吟地身着对面的东方雷,等待他的脸色变化,不知有无精彩之处。
杨若男知道这是干爹在胡说八道,便转向对面的晓兰妈妈。
东方雷接过毫笔,看了一眼笺上飘逸浑然的字体,不由一顿,手中的笔顿觉几分沉重。
他虽一向自诩有文武双全,天下少有,待见到这位萧庄主这几笔字,浑如天成,不由皱了皱眉,自己那一笔字添在其后。
怕是要相形见绌,唉……!萧观澜、谢晓兰、杨若男,嗯——?……谢晓兰?!东方雷不由的抬头望了一眼这位萧夫人,……果然是她!又看了一眼对面笑吟吟地萧庄主,,周围嗡嗡的声浪仿佛如潮水般退去,他那深邃的眼神似能洞烛自己地所思所想。
咬了咬牙,坚毅的下颌微动。
东方雷硬着头皮,面带笑容。
将隐剑谷东方雷写了上去,银钩铁划,却也不凡,只是珠玉在前,难免有些相形见绌而已。
这个东方雷的隐忍,倒让萧月生刮目相看,笑了笑,不再相逼,转头对正拉着自己衣袖地杨若男道:嗯,这位关盼盼文武双全,不仅剑舞之技天下一绝,诗词造诣,也是极为不俗。
据说对满腹经纶的才子青眼有加,想与她相见,或是才学过人,或是财力权势过人。
两者必居其一,否则只能坐在这里远远看上一眼了!杨若男一点即通,放开干爹的衣袖,不由小手捂嘴,梨窝微露,咯咯娇笑:原来是要赋诗作词,咯咯。
这可难住干爹了!对面的谢晓兰亦不由抿嘴轻笑,随即忍住,轻横了丈夫一眼,萧月生唯有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萧月生学识之渊博精深,怕是当世罕有人及,只是论及诗词。
却是精于鉴赏,拙于创作,只因他思想过于深刻冷峻,看破了,便无甚意思,生话便是如此。
倒是东方雷听得神情一震,终于扳回一城,诗词歌赋,自己略有所得,偶有灵光,作过一两首令母亲称赞地诗词。
唉,身来是见不到那位关盼盼了,……干爹竟只给人家一两银子!惹得那个小家伙撇着嘴呢!杨若男摇头叹气,玉手托腮,瞥了干爹一眼,娇声抱怨。
刚才那青衣小厮离去时撇嘴斜嘴的神情,是背着萧月生,被东方雷主仆看得一请二楚,杨若男武功精奇,扫过干爹地银票,却是最小金额的一两,不由好笑,便知晓这个小厮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有心注意之下,他虽是侧对着杨若男,其神情也被她收入眼底。
却也难怪杨若男垂头丧气,干爹实在太吝啬,只给了人家一两银子,又无绝妙好词以恃,这般才与财俱无,又不是什么高官王公,人家怎么会见自己。
唉!……干爹的名头仅在嘉兴城里有用,出了嘉兴城,便不管用,倒是爹爹妈妈的名号更响亮一些,只是却不能用,否则,那夫妻两人定要对自己好一通教训,如让萍妈妈晓得,唉,抄书!定要抄书!东方雷眼神中亦透着古怪,呵呵,一两银子?!这位萧庄主手中随意翻转着的玉佩,拿出去卖了,怕是能值个数百两,他竟只给人家一两银子?!……这等行事,怕是……有些过了吧?!唉,让这两个小姑娘坐着吧!……站着怪辛苦的!萧月生懒洋洋的指了指飞至桌边的两张木椅,对东方雷说道。
这两张藤条木椅竟无人发觉如何出现,仿佛一直在那里,只是无人注意,没有见到罢了。
多谢萧庄主!东方雷心中凛然,却拱了拱手,微笑道谢。
那孪生姐妹花望向公子爷,见他颔首同意,方才拿过木椅,靠在公子身后坐下,好在桌与桌之间颇是宽敞,虽有些阻碍,仍能坐得下。
啪,啪,啪,啪云板四击,周围嗡嗡的窃窃和语声由小至微,再至无,大堂渐渐安静下来。
大堂周围环绕着的两层绣搂地正北处,有一处无栏杆的舞台,一丈宽窄,高矮位于一层与二层绣楼之间,只要不是如萧月生他们那般坐得太近,就不必仰着脖子观看。
此时随着四声云板敲击之声,几个小厮手脚轻盈的沿着二楼栏杆摘灯笼,每人摘下了数个灯笼,随着大堂的迅速变暗,舞台顿然变得明亮耀眼,铮铮的瑶琴声悠然响起,如一道清风,扫过大堂,持一切喧杂拂去。
此时大堂灯光黯淡,坐于同一张桌子之人,也仅能看清对才轮廓,萧月生在桌下抓着谢晓兰的软玉小手,听着渐渐平和地杂声,侧头看着垂头娇羞的谢晓兰,微微一笑,这个操琴之人,却也并非庸手,技艺纯熟,非是一般琴师可比。
只是比之谢晓兰,却也差得远。
黯淡的灯光对于他们这一桌之人。
自是毫无妨碍,杨若男圆亮的双眸轻轻转动,如月色下微漾的清澈泉水。
她总觉得晓兰妈妈有点儿不对劲,话也不说半句,只是红着脸,低着头,于是暗中注意,终于发觉了干爹这个罪魁祸首。
狠狠剜了这个坏干爹一眼,她素玉小手伸出,抓住了干爹的另一只大手,救干娘于水火,免得他这一只手再使坏!东方雷的心思并未放在悠扬美妙地琴声中,趁着光线黯淡,他脸上神情百变,脑中急速转动,思忖究竟如何办。
怎样最快的联系到父亲,对于三十六洞七十二岛所托之事,究竟值不值得拼死效力。
唯有珠儿露儿那对姐妹花,无忧无虑,心无旁骛,转过身子,听着悠扬婉转的琴声。
仰脖观看灯光明亮的舞台。
铮铮——好——!大堂内忽然喝彩声齐发,欲掀蹋绣楼。
明亮地舞台之上,已非空荡,长剑如电,人影如雪,一个披着雪白霓裳的曼妙身影裹着一团寒光。
飘飘落至舞台中央,轻盈若羽,点尘不惊。
轻功不错!萧月生赞叹一声,却未引起同桌之人地共鸣,此女轻功虽妙,在他们眼中,却也平常。
站于舞台中央、静静如树、身姿玲珑曼妙的女子,面覆白纱,双眸晶亮如星,眸子中,似乎涂了一层油,妙目流转顾盼间,观者莫不魂为之夺。
琴声悠远,清静幽幽,舒缓如小桥流水。
萧月生心中不由轻赞一声:好个美人儿!那层白纱自是无法阻挡他的目光,白纱之下,他已看清此女的容貌,宜喜宜嗔。
铮——铮——!金戈之声乍然而起,宛如平地拔葱,突兀无兆,令人猝不及防。
娉婷婀娜的女子长剑倏动,身前乍然现出一朵莲花,由小及大,渐渐化为一团笼罩周身的雪白巨莲,本就明亮的灯光下,更是绚烂夺目。
一舞剑器动四方,动静之变,令人目不暇接,随着琴音的下落,炫目的剑花缓缓消散,轰然叫好声顿时恰到好处的响起,极为契合节奏,显然观者的欣赏水准亦是极高。
萧月生却无甚太大的兴趣,见惯了后世那灯光绚丽的文艺表演,这种单一的舞蹈式表演,已无法激起他的视觉事受,唯一值得一看的,便是舞者容貌之美了。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以此形容此女之剑舞,亦是恰当,刚柔并济,动静发机,极是惊心动魄,却无法扰起萧月生半分兴致,他感觉有些失望,便心不在焉,时时响起地喝彩,倒有些烦人。
谢晓兰与杨若男却身得目不转睛,极为入神,不时兴奋的随着众人轰然喝彩,兴致勃勃、神采奕奕。
在琴声铮铮中,众人皆注目于台上时,却有一青衣小厮轻手轻脚的走至他们桌前,低着头,轻声问道:不知哪位是萧庄主与谢姑娘?在下便是,有何贵干?萧月生亦轻声回答,探了探身子,眼睛却望向别处,仿佛后世的地下党在接头,他能嗅到淡淡的胭脂香气来自小厮,却又是一个女扮男妆。
他的声音极轻,恰在此时,众人的喝彩起又起,仍未掩盖其声音缓缓飘入青衣小厮耳中。
杨若男用力摇着干爹地大手、以宣泄自己激动之情,而谢晓兰则是紧紧握住萧月生的手,手掌心带了几分汗意。
待喝彩起回落,那青衣小厮方小声的回答:我家姑娘请萧庄主与谢姑娘入内一见。
萧月生倒是颇有些意外,抬头望了他一眼,随即大手分别拉了拉仰着玉颈、入神观看剑舞的谢晓兰与杨若男。
两人转身回望,见到了微弱的光线下,桌旁恭身侧立的青衣小厮。
跟东身雷打了声招呼,在阵阵轰然喝彩声中。
三人随着青衣小厮沿桌椅间径直向北而行,是到舞台之旁,那里有一道门户,只是悬着两只灯笼,毫不起眼。
踏入门内,别有天地,锦缬铺地,极为华丽。
穿过此处小堂,则是假山花卉。
青石为阶,两旁竹枝夹径,来至一处轩阁中。
两进的轩阁,淡紫色锦缬铺地,悬于两屋之间的淡紫帷帐随着众人地走进而轻轻拂动。
自有俏丽的丫环送上香茗,随即退了出去,阁内只有三人在坐,阵阵轰然喝彩声隐隐传来。
奇怪了,难道是一两银子的缘故?萧月生坐在锦墩上,把玩着碧绿玉佩,自言自语。
怎么了,干爹?杨若男打量着整个屋内,见干爹说话,不由转身问道。
嗯,我正在想,为何这位关大家要见咱们?萧月生收回左手不停转动的玉佩。
干爹不是什么名士,亦无名篇佳词,怎能入这位关大家的法眼?!杨若男小手轻轻缠绕着垂至肩上的一缕青丝,歪头想了想,嘻嘻笑道:干爹的字写得好呀,不比王佑军差呢!萧月生顿然呵呵一笑,眯着眼睛摸了摸两撇八字胡。
颇为得意状,顿令一直默然不语的谢晓兰禁不住白了他一眼,他是不知虚怀若谷为何物地。
又一阵轰然大响传至屋内,都所未有的热烈与持久。
终于结束了!萧月生似是解脱地叹息。
那位关大家的剑舞不好看吗,干爹?见他懒懒的没有兴致,杨若男大是不解的望着他。
嗯。
还行吧。
萧月生回答的有些敷衍,他还是不解,为何自己被请入这里。
杨若男欲言又止,忽然转头看了看门外,露出狡黠的笑容。
小女子技艺拙陋,让萧庄主见笑了!微带慵懒与淡漠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圆润甜美深蕴其中,有一股难言的魁力,令人无法忽略与忘却。
呵呵,萧某一家之言,却是当不得真了!萧月生亦是懒懒的回答,老实在在,丝毫没有背后说人坏话被捉住之窘状,对于有人接近,自是无法瞒过他。
淡紫门帘轻动,一道白影娉娉袅袅步入屋内。
一身雪白霓裳羽衣,白纱覆面,如冰雪之精灵,不沾尘俗之气。
双眸如秋水,身姿曼妙婀娜,即使不看白纱之下的容颜,也足以令人心动。
萧月生三人缓缓起身,那秋水般地双眸却未看向他,反而直直望向他身侧的谢晓兰。
谢姐姐,真的是你!甜美圆润的声音,悦耳之极,其中淡漠已消散无遗。
你是……?谢晓兰虽是功力精深,却无透纱而过的天目神通,看着对方双眸中透着激动,不由蹙眉思索。
她轻轻摘下白纱,一张宜喜宜嗔的绝色容颜呈现于众人之前,丰准地琼鼻,薄薄的朱唇,淡漠中透着妩媚,实是极为诱人。
关……关雪睛?谢晓兰的清楚的叫出名字,令对面之人大是惊喜,玉脸满是激动,上前抓住谢晓兰的玉手:小妹关雪晴拜见谢姐姐!雪晴?你真的是雪睛!谢晓兰亦抓住她的手,轻轻摇动。
杨若男父女俩彼此对视,默然无语,不去打扰两位故旧相逢,此时萧月生倒知晓为何他们能来这里。
谢晓兰与关雪睛顿然欢笑声起,执手进了内屋,娇声笑语不时响起,将萧月生与杨若男抛之脑后。
父女两人低头默默喝茶,一盏茶过去,关盼盼方才想起还有别地客人,怕将两人让进内屋,绝美的容颜上冷漠之色减了几分,托谢晓兰之福,他们见到她淡淡的笑容。
谢晓兰曾随琴道恩师郭楚望做过教坊司的客卿,因其地位超然,所授学生,亦是教坊司精挑细选之少女,关雪睛便是其中之一,后来关雪晴取艺名关盼盼,扬名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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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127章 小助雪睛拜见姐夫!萧月生刚踏着淡紫地毯进内屋坐下,本是一脸冷漠的关盼盼便在他跟前敛衽一礼,娇滴滴的拜见,说不出的清媚风情。
萧月生微微一怔,他并未去偷听谢晓兰与关盼盼两人的娇声笑语,或是懒散,或是不屑,闻听关盼盼忽然称呼自己姐夫,不由看了一眼身旁垂头而坐的谢晓兰,她正脸色羞红,不敢看向自己,萧月生露出一抹微笑,转向关盼盼,轻轻虚扶,温声而道:不必多礼,既是晓兰的妹妹,便不是外人。
关盼盼身姿娇柔若无骨,敛衽做礼时,仿佛柳枝低垂,令人极是担心她那掬手可握的细腰是否折断,雪白霓裳之下,白裙随着她盈盈起身而款款摆动,一举一动,无一不美。
关盼盼闻言,微抬玉颜,轻柔一笑,却是面向谢晓兰,好似有几分取笑之意。
杨若男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圆亮的大眼眨也不眨,觉得她虽没有干娘她们那般美丽,却很独特耐看。
若男,就唤她雪睛姨娘吧。
谢晓兰羞恼的瞪了关雪晴一眼,侧身对杨若男笑道。
小女子杨若男,拜见雪睛姨娘!杨若男端容的敛衽,脆声见礼,神情一片欢愉,刚才看到关盼盼的剑舞得漂亮,她极是羡慕,还想着找个机会学学,舞给干爹看呢。
杨若男容光若雪,再有一脸甜美笑容,实是难以令人无法不喜,关盼盼冷漠的面庞不由带着几分柔和的笑容,轻轻扶起杨若男,抬手将鬓旁那朵莹莹珠花摘下,戴到了杨若男鬓旁。
细细端详,珍贵如许的珠花,佩在杨若男鬓上,毫无埋没之感。
杨若男笑嘻嘻的谢过姨娘,娇颜别无异状。
这朵珠花由洁白圆润的珍珠串起,三绕两绕,便成玫瑰状,精致高贵,散发着温润玉洁的光芒。
其价值远非常人能够想象。
只是杨若男却是从不知珍贵为何物,笑吟吟地收下,毫不推脱,亦无局促状,顿令关盼盼顿然刮目相看。
关盼盼先告了声罪,袅袅离开。
晓兰妈妈原来还有一个妹妹呀!杨若男待她离开,不由开口娇声赞叹,颇有羡慕之意。
嗯。
原来是很好的姐妹,只是多年未见,雪晴由一个疲小的女孩变成了如花似玉的女子,……唉,好像自己老了!谢晓兰轻抚了抚自己的玉脸,声音低沉,双眸黯然,伤逝容颜之易老。
随即又瞥了一眼自己身侧的萧月生。
一生中最美的青春韶华在他的身后流过,她心中百感交某,难以分得清是何滋味。
萧月生虽能感受得到她心中的郁郁伤情,却不想让她沉迷于此,大手一伸,轻抚上她光滑柔嫩地面颊,笑道:我萧月生的娘子岂能变老?!大言不惭之语惹得谢晓兰娇嗔得白了他一眼,也是怪他在若男面前这般轻薄。
杨若男雪白面颊梨窝微现,咭咭一笑。
歪着头,纤细葱白的手指缠搅着肩上一缕青丝:就是,就是,若男的妈妈都不会变老!谢晓兰淡淡一笑。
虽知他们只是一厢情愿之语,但对他们父女二人的安慰也有几分温暖。
萧月生淡淡一笑,他自是知晓谢晓兰并未当真,却也不打算多做解释,到时自知。
围绕墙角的淡紫帷幔轻动,珠帘晃动中,关盼盼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素妆轻淡,蛾眉微扫。
比之刚才的浓妆打扮,反而更加宜人,一袭淡紫衣衫,将她雪白地面庞映得更如冰骨雪肌。
姐夫是观澜山庄的庄主吗?关盼盼玉颜冷漠之色又减了几分,娉婷而立,微笑问道,随之转身向身后两个丫环指了指,示意她们二人将抬着的矮桌放到萧月生三人对面。
矮桌上是烹茶所用的灶、釜、炉、钳、木炭及茶壶、茶盏,排列有致,毫不纷杂,好在并非烹茶二十四器俱全,否则一张小小矮桌却是容不下。
萧月生温和笑了笑,对明眸不眨、紧盯着自己的关盼盼点点头。
失敬失敬!……姐夫原来却是这般大人物!小女子久仰大名呀!关盼盼作男子状拱了拱手,笑靥如花,眉宇间难以化去的冷漠气息,令其看上去仿佛一朵秋露寒菊绽放。
呵呵,无名小卒,怎当得大人物之称!萧月生微笑着摆了摆手,轻描淡写,浑不在意。
雪睛别给你姐夫灌迷魂汤!谢晓兰娇嗔,她也有些听不下去这般恭维,自己的丈夫行事低调,不逐名利,在武林中,提起萧月生,晓者寥寥,哪来什么久仰大名?!正微弯腰摆放风炉的关盼盼不由抬头,轻轻一笑:旁人没有听过观澜山庄地大名,但小妹却是知晓!铜质的风炉镂着麒麟吐火图案,黄光闪闪,极是精致,绝非凡物。
观澜山庄有甚么名气?!谢晓兰不由抿嘴嫣然一笑,似笑她大惊小怪,她自然是胳膊往里拐,不欲观澜山庄风头太咸,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古皆然。
关盼盼身了看谢晓兰,瞟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的萧月生,捂嘴轻笑:谢姐姐是其的不知,还是故意跟小妹装糊涂呀?!谢晓兰稍感讪然,脸颊微热,轻啐了一句:什么装糊涂!快些煮茶!便是一旁的杨若男亦能看出干娘的心虚之意,关盼盼不为己甚,听话的转过娇躯,用微紫的铜钳夹起木炭,一块一块轻轻放入炉底,然后拿起火折子,点燃木炭之下的引火之物,火苗渐旺,淡淡地檀香气息随之飘起。
在温馨的屋内弥漫。
待木炭随之点着,便可静下心来等待,等待釜内清泉变烫翻滚。
其实,小妹我也是从姐妹们那里听说的观澜山庄大名。
关盼盼袅袅坐到他们的对面,玉手仍是白皙光洁,未沾茶灰尘,轻捋了下垂至鬓旁地青丝,芙蓉面上微带笑容,瞟了一眼正盯着风炉瞧个不停的萧月生。
那她们定是去过嘉兴城喽?!谢晓兰端详着关盼盼。
多年不见,她已出落得风情万种。
她虽不如完颜萍与郭芙她们美丽,但一举一动,莫不风姿嫣然,虽冷漠,却又妩媚诱人,其独特的气质足以弥补姿色之足,怕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抗住这般妖娆。
嗯!关盼盼轻点臻首。
黛眉间地冷漠时隐时现,拿出袖中的丝巾轻拭玉手,姐妹们都笑说,不入嘉兴,不知观澜山庄之深。
咳咳以萧月生脸皮之厚,亦角几分赧然,轻咳了两声。
小小的观澜山庄,实不足以令人这般者待。
只是因为不想太过麻烦,不欲观澜山庄太过风华,下了缄口令,没想到反而多了几分神秘,更令人觉得高深莫测。
嘉兴城中人人皆知萧庄主神通广大,但却都语焉不详,小女子好奇不已,于是打听萧庄主到底是何许人也。
关盼盼似笑非笑的望着萧月生,将丝中优雅的放回罗袖中。
只是萧庄主的尊姓大名。
却无人知晓,或是知晓了,也支吾以对,不肯吐露,更令小女子好奇,……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姐夫你竟是那观澜山庄地庄主!关盼盼笑得极是欢快,刹那间,眉宇间的冷漠似乎消失无踪,仿佛一个小女孩猜中了一个灯谜般的纯粹快乐。
在下只想做个安乐的富家翁,平日里懒得动弹,所以甚少人知晓。
让雪晴这般费心,倒是惭愧得紧!萧月生呵呵一笑,雪睛二字叫得极流畅,仿佛多年熟识,无一丝生涩之感。
关盼盼抿嘴轻笑,转向谢晓兰,玉脸上微带遗憾,波光流转:可惜姐姐成亲时小妹并不知晓,否则定要献技一场,亲自向姐姐道喜!谢晓兰面颊爬上两团红晕,飞快的瞥了一眼笑眯眯的萧月生,透着羞涩娇美轻声道:我与你姐夫还未成亲呢!谢晓兰扮做男妆,故不能看出是否嫁人。
哦?关盼盼微一怔,随即忙笑道:那最好不过,待姐姐成亲时,小妹便招呼沈三姐她们,让我们来个临安四花同台献艺,替姐姐壮威!她对观澜山庄极为好奇,早就打听清楚,这位萧庄主可是个风流人物,没想到谢姐姐竟还未嫁入萧家之门。
观澜山庄的庄主夫人,共有两妻四妾,个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气质之清华,便是一向自傲的沈三姐,亦是自叹弗如,这样地女子,绝非平常的富翁所能拥有,听说最新娶得的妻子,竟是郭靖郭大侠的爱女,更为这位萧庄主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光采。
要知郭大侠的长女郭芙虽是为人低调,却也是名动武林,其武功与容貌俱有乃母之风,只是她娴静温婉,却又大异黄蓉的狡黠灵动,乃是无数少年英侠的完美伴侣,却不想竟屈身下嫁于一个默默无闻地寻常富家翁,且与别人共事一个丈夫,令无数年轻男子捶足顿胸,咬牙切齿,其不平愤恨足以翻江倒海。
那感情好!谢晓兰心中高兴,想象着其中盛景,抿嘴轻笑:临安四花,我也是闻名已久了,没想到雪睛你竟也是其中之一!临安四花,各领风骚,每次登台,皆是观者涌涌,只是抱剑营的规矩,每次仅容四十桌观者,平民百姓是无福一观的。
咯咯,临安四花,那都是逗人玩的,我们四个人,谢姐姐是都认得的,……姐姐一定要在这里多留几天,让她们过来拜见姐姐!关盼盼咯咯笑了起来,娉婷婀娜的身姿颤抖,以花枝乱颤形容之,最是恰当不过。
谢晓兰看了丈夫一眼,如水的目光中带着征询之意,感觉到他的同意。
便向关盼盼点了点头:既是你姐夫同意,我自然求之不得,与妹妹们相聚,最舒心温暖!不知她们都是哪些?听到谢姐姐直言不讳的以夫为尊,关盼盼清澈如冰泉地目光顿然闪烁迷离,刹那即已恢复,心中颇为复杂难明,自怜、羡慕、渴望。
实在无法分得清,唉……一个好的归宿,岂是自己能够奢望!待姐姐一见便知!关盼盼强露出一抹笑容,马上盈盈起身,娇躯微转,去揭身旁釜盖看釜中之水。
啊!随即当地一声,却见她张着白皙如玉的小手,有些无措的看着在脚下不停打着转的铜质圆形釜盖。
怎么了?!谢晓兰忙问。
满是关切,急忙起身来到关盼盼跟前,拿起她的玉手观看。
没……没什么!关盼盼抬首强挤出一抹微笑,虽极勉强,仍难掩动人。
一直在灯光下懒懒坐着,似欲睡去地萧月生手中忽然出现一只莹白瓷瓶,顺手递到在一旁虽不说话,却兴致勃勃的杨若男眼前。
他什么也未说。
看了一眼抬头望过来的杨若男,指了指站着的谢晓兰与关盼盼。
杨若男与干爹默契十足,虽不说话,却明白了干爹地意思,素玉小手拿起白洁的瓷瓶,是到正抓着关盼盼玉手地干娘跟前,递上瓷瓶,娇声清脆而道:晓兰妈妈,这是干爹的药!谢晓兰忙接过瓷瓶。
送给萧月生一道含情脉脉的目光,只是此时萧月生阖着眼,仿佛睡去,装模做样的神态,又令她牙根发痒。
关盼盼虽然洁白玉手被釜盖烫伤,灼痛难忍,看到阖眼装睡的萧庄主模样。
也忍不住抿嘴无声轻笑。
她刚才心绪失常,举止失态,一不小心,顿被滚烫的釜盖烫个正着,心绪更是变糟,后见谢姐姐这般急切。
又见萧庄主这般有趣,本是阴翳地心绪,顿然开朗。
雪白瓷瓶之内,却是微褐的药水,甫一打开,一股刺鼻的呛味朝两人扑去,闻过之后,却感觉头脑多了几分清明,便知定非凡药。
见晓兰妈妈拔开瓶塞后不知如何办,杨若男笑道:这是干爹的清花露,治烧伤烫伤管用得很!……涂在手上便成。
也亏得萧月生有着过目不忘的神通,他的瓷瓶几子很少有标签,只是几种最差的丹药方有,其余丹药,旁人即使拿在手中,也不知其为何物,更不敢胡乱服用。
杨若男见干娘有些关心则乱,手足无措,便接过瓷瓶,亲自动手,熟练的微倾瓷瓶,倒出几滴褐露于晶莹地掌心,随之将瓷瓶递还干娘,手指蘸着另一手掌心的玉露,轻轻涂到关盼盼已泛红的纤纤手指上。
呀,好清凉!关盼盼望着自己的右手玉指,不由脱口而出,本是灼痛难耐蓦然尽被清凉之意代替,极是神奇。
嘻嘻,管用吧?!正小心涂拭的杨若男玉脸露出自豪的笑意,她涂拭的手法极是熟练,小心而又利索,却是师承小凤妈妈。
三只雪白如玉的美手凑在一起,在温润的灯光之下,极是动人。
这药确实神效!手上已全无痛意,令关盼盼大感惊奇,忍不住向那阖目装睡地男子望了一眼。
那是当然,干爹出品,药到病除!杨若男扬了扬玉颈,轩昂着黛眉,将关盼盼的玉手放了下来。
如没有关盼盼在场,此时的萧月生,必定是昂首挺胸,作雄伟状,尽数收下杨若男的夸耀,只是初见关盼盼,不能太过无忌,免得令谢晓兰抹不开脸面。
谢晓兰无奈的摇头,对于杨若男的古灵精怪,实是令人无奈,也唯有她的萍妈妈能够令她服服帖帖。
关盼盼轻笑,顿觉这父女两人却是趣人,谢姐姐知晓他已有几位妻子,仍要嫁给他,看来也并非那般难以理解。
釜中泉水滚动地声音越来越大,白气蒸腾涌动,水已是滚烫。
姑娘,贾丞相府派人送来请帖,要请姑娘过去参加晚宴!此时房门外有清脆娇嫩的嗓音响起。
……不去。
替我回了!关盼盼正盯着釜中滚水,闻言蹙眉,没好气的扬声回道,声音虽是圆润,却满是冷漠。
可是……门外小丫环的声音大是迟疑,她虽年幼,但一直随在姑娘身边,阅历颇丰,对各人的来历与权势清楚明了。
这个贾丞相,怕是不能得罪。
环儿,我的话也不听了?!关盼盼蹙着黛眉,眉宇间地冷漠之色更甚,有些不耐烦的喝道。
那……好吧,环儿便去回了他们。
小丫环清脆宛转的声音中隐隐透着忧虑。
雪晴,名气太大,也够烦恼的吧?谢晓兰见她怏怏不乐。
浑身透着冰冷的气息,笑着开解。
唉——!关盼盼此时方有些恍然,记起了旁边尚有客人,双眸自釜中滚水移开,发出一声幽幽长叹,令人顿生不忍与怜惜,她略带柔弱的苦笑一声,摇头长叹:纵有再大名气。
却也只是浮华虚幻,到头来,还不是身不由己,任人摆布?!雪晴何必这般自伤,哪有如此不堪?!……如今你是自由之身,谁还能逼迫于你?谢晓兰记得她们并非贱籍,与那些获罪被发配到教司坊之人不同,尚是自由之身。
唉……关盼盼摇头,不再多说。
其中曲折关窍,极是幽晦,外人实难明白,她玉手从一块砖头大小的青色茶饼上辫下一小块儿,玉掌轻搓,弄碎弄匀,细细洒入滚滚的泉水之中。
清沁的茶香顿时涌满屋子。
雪白小手执钳,自火炉下取出两块火红地炭火,减少炉下的火势,再将釜盖重新盖上。
她素手轻盈优雅,烫红的卧手丝毫无碍,执钳取火,碎茶入釜,都极是曼妙动人,给人赏心悦目之感。
雪晴,那位贾丞相,便是贾似道吧?阖目装睡的萧月生忽然开口,大出关盼盼之意料。
……嗯,是,便是那贾似道。
她虽语气平和,萧月生却能听出其中的不屑之意。
萧月生这是明知故问,故意撇清,只是她一个小小的艺伎,竟敢拒绝丞相府的召唤,看来后台颇硬。
他抚了抚唇上八字小胡,温润如玉的目光透出几分严肃:以贾似道地脾气,怕是待会儿会有人过来强请!哼,他敢!关盼盼小手轻盈的摆弄着白瓷茶盏,娇嫩的嘴角微垂,不屑之意昭然无遗。
哦——?不知是哪位在背后护着雪晴?……贾似道曾任大宗正丞,辖制宗室,如今再任右丞相,能够令他忌惮者,莫不是御史台上之人?萧月生脑中思索,口中低吟,口气与关盼盼宛如熟人。
大宗正司专辖皇家宗室,有宋一朝,对宗室子弟厚禄严律,大宗正丞身为大宗正司最高长官,权利极大。
关盼盼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摇头。
嗯,既不是御史台之人,那便是荣瑞两位王爷……或者是……?呵呵,看来是其中一位王爷。
萧月生对朝廷的格局极是清楚,三两下便拨开层层面纱,令关盼盼不由又望了他一眼,迎上他温润醇和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躲闪开来。
那便是瑞王爷了!……不过这个贾似道,却是痞气极足,得罪了他,即使有瑞王爷,怕是也难保无恙。
萧月生见她没有否认,以他了解的荣瑞两位王爷,瑞王爷洁身自好,却是个多情种子,看其家中的王妃,便可见一般,而荣王爷看上去颇是随便,却并不喜欢楚馆楼台之地,对声色之娱,不甚感兴趣。
对萧月生地警告之语,关盼盼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淡淡一笑,玉手伸出,小心的拿起釜盖,茶叶在泉水中滚滚而动,扑鼻的茶香顿是弥散开来,清香宜人。
可以了!她两只玉手捉住釜旁木柄,小心自风炉上拿下,将茶水倒入砂制茶壶之中。
环儿!将壶盖盖上,遮住清香,关盼盼向屋外扬声招呼。
环儿在呢。
房门响起,轻手轻脚走入一位俊俏丫环,瓜子小脸。
罗衫裹身,身姿窃宽,体态风骚,若非在关盼盼跟前有些黯然失色,却也是一位诱人的尤物。
把这些端出去吧。
关盼盼指了指风炉,对正微笑着向萧月生诸人敛衽见礼的环儿吩咐道。
是。
环儿将风炉下的银盘端起,轻若无物,她也是一位略通武功之人。
四人正坐于一处品茶,关盼盼煮茶时间火候掌握得极精。
茶水清香沁人,回味无穷,便是萧月生,也大叹此行不虚。
姑娘,贾相府又来人,务必邀姑娘过去。
他们一盏茶未喝完,环儿的声音又在屋外响起,清脆中透着一股忧虑。
不去!……便说我身体不适!关盼盼玉脸一沉。
紧捏着茶盏,回得干脆,沉下的玉容给人极重的压迫感。
可是……环儿声音迟疑,令关盼盼大觉不耐烦,这个环儿,平日里伶俐精干地劲头都哪去了?!今日谢姐姐来此、她却忽然变得这般磨叽!真是不争气!没什么可是!……就这般回了他们,难不成还要把我绑去不成?!……我谢姐姐来此。
再有什么人来,一律回了,别来烦人!关盼盼蹙着黛眉,声音冰冷如寒珠,紧捏着白洁的瓷盏,玉手用力得有些发白,颇有扔出去的冲动。
谢晓兰抿嘴微笑,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这幅模样。
才是自己熟悉的关雪晴,翻脸如翻书,脾气暴躁,这几年没见,看来禀性未改,看着亲切。
哈哈……关大家毕竟是关大家,脾气果然大得很!哈……一阵粗犷豪迈的大笑声陡然冲起。
直入屋内,极是震耳,盏中茶水颇泛涟漪,可见其功力不俗。
只是他哈哈的笑声未尽,一声清脆娇嫩的吵死人了!蓦然响起,将其笑声倏然打断。
被杨若男这般一打断。
本是豪迈地大笑顿时狼狈异常。
原来还有高手在此坐镇,怪不得如此无礼!粗犷的声音透着按捺不住地恼火,越来越近。
站住!姑娘的屋子,岂能容你们随便闯入!环儿的娇叱声顿然响起,接着便是砰砰的拳掌相交之声。
这个小丫环倒也有两把刷子!还是个难得地美人呢,拿回去做个小妾,倒也不错!……刘兄弟,送给你如何?!算了,正事要紧,别把相爷的事搞砸了!一道沉静的声音响起,中气不足,却是不通武功之人。
环儿?!环儿?!关盼盼有些着慌,她与环儿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相互扶持。
雪晴稍安毋躁,环儿无妨!谢晓兰忙拉住她的小手,一股清凉地真气透过关元涌入她体内,令她心神一清,静了下来。
那厢杨若男颇是古怪,绝美的玉脸做咬牙切齿、愤慨得无边无际状,粉嫩的嘴唇嘟起,狠狠瞪着自己的干爹,而萧月生稳稳端着茶盏,若无其事的轻啜茶茗,浑然未听未觉,这般好茶,被打扰了,实在有些可惜,他叹息的摇了摇头。
以杨若男嫉恶如仇的性子,早就应该冲了出去,打他们个落花流水,只是甫要起身之际,却觉周身一紧,一道无形的大网持自己罩住,全身酥软如绵,无力动弹,便是话也说不出半句。
能这般制住自己地,除了干爹,再无旁人能够办到,也难怪杨若男愤愤的瞪着萧月生。
砰的一声,外房之门顿开,跨入一高一矮两人,矮者在前,身材粗壮,气势汹汹。
谢晓兰知道大哥在此,心中安宁得很,并未急着出声,只是挽着关盼盼的玉臂,冷冷的瞪着闯入的二人。
关盼盼对这等情况并非第一次遇到,有些莽撞的武林豪客亦会这般不请自来,只是多半没有进得来,便已被聘来的镖客请了回去。
与瑞王爷结为忘年知交之后,王府派了两个侍卫,武功高绝,只是傍晚忽然说瑞王府这两日需要极多的侍卫,他们二人暂且先回去帮忙,这才让此人有机可趁。
闯了进来。
关盼盼并未慌乱,反而不慌不忙地转身,素手执壶,将自己的茶盏续满,优雅的端在手中,透过珠帘看向外屋。
哈哈,果然是关大家,这屋子弄得真是雅致!跨进外屋,站在门前。
那矮壮之人又是一通哈哈大笑之后,方继续向里走。
甫一掀开珠帘,一道微碧水箭带着热气,蓦然迎头向他们飞击。
小心暗器!那矮壮之人一撞身后之人,飞身而退,速度极快。
暗器穿帘而过,终究没有击中那人,落在地毯上。
却是关盼盼盏中的茶水,淡淡热气升腾,让刚才那人吸了口凉气、大感庆幸,还好自己身法快捷,反应敏锐,如斯剧毒,沾到身上可了不得!他却是将茶水地热气与剧毒腐蚀而发出的白气混淆。
关盼盼又热壶持茶盏续满。
将白瓷盏端在手中,蓄势以待,两只手一手一盏。
关大家,我们二人奉贾丞相之命,请关大家前去府中献艺,价钱任凭关大家开口便是!沉静的声音发自高疲地中年男子,他面色白皙,已自地上爬了起来,理了理衣衫。
若无其事的对珠帘另一侧的关盼盼拱手说道,看起来像是读书之人,斯文有礼。
滚!关盼盼一甩茶盏,一道微碧水箭又射了出去。
那人没想到这位关大家泼辣至此,躲闪不及,唯有闭眼咬牙,却发觉身体一轻。
随即一震,屁股疼痛难忍,已经坐在地毯之上,是同伴往后拉了他一把。
谢晓兰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雪睛竟是悍勇如此,此时关盼盼又转身将白瓷茶盏续上。
一手一个,悄立于珠帘之后,紧捏着茶盏,蓄势以待,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雪晴,放他们进来,……莫浪费好茶!萧月生懒懒的开口,他有些看不下去,摇了摇头,对付这两人,又何必浪费精心烹煮的香茗?!关盼盼目不转晴地注视着帘那边之人,对萧月生的话未做反应。
谢晓兰看了丈夫一眼,伸手拉了拉关盼盼衣袖,轻声道:雪晴,听你姐夫的罢!关盼盼目光注视着对面,缓缓侧身转头,迅速转过目光,看了一眼谢姐姐,准备一触即走,目光马上转回去,防止对方猝然而入,只是见到谢晓兰星眸中目光如寒电,不由倏然一怔。
谢姐姐的目光,更甚自己剑舞所用之器所发出的寒光,这样的目光,也唯有武功高手方才具备,她此时忽然想起了观澜山庄种种传说,不由自失一笑,自己的性子也太急躁,有自己这位神秘的姐夫在此,这两人又有何惧?小妹听姐夫地!她心下一松,紧绷的周身缓缓放松下来,微笑之时,黛眉间凛列的寒气亦消去了几分。
她转身还未放下瓷盏,闪闪的珠帘轻动,那矮壮男子倏然穿过,出现在两女面前。
脸方口阔,鼻梁微榻,眼睛略小,却双目璀然生光,炯炯的瞪着两手空空的关盼盼。
他已经明白,原来所谓的暗器,却仅是一盏茶水而已,一向以绝顶高手自居的他,心中地窝火可想而知。
只是又不能太失身份,落下个欺凌妇孺弱小的名声,他才隐忍不发,仅是怒目相瞪,以气夺之。
只是关盼盼冷若寒霜,对他不屑一领,却又令他目中神光无用武之地,不由转目望周围,顿然被姿色更绝的谢晓兰吸住了眼神。
咦,这个小娘子也式美艳,捉回去做小妾最好!他痴痴的盯着正与关盼盼窃窃私语的谢晓兰,口中不由喃喃说道。
啊!他身后的高瘦男子来起身来,尚未掀开殊帘,仅觉一道黑影直击而来,躲闪不及,再次倒在他上,当起了肉垫,身上的重加压得他双眼发黑,似欲昏厥。
口齿不净,略施薄惩!慵懒而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清罄之鸣,直入心底,珠帘在灯光下闪闪晃动。
关盼盼玉脸满是惊异的望着萧月生。
自己根本未看清他是怎样将那人扔了出去,好像手指动也未动一下。
清朗地声音反而令似欲昏厥的高瘦之人神智倏然一清,清醒过来,咬着牙,将无处不痛的身体支撑起来,那将他压倒地张兄弟正缓缓睁开眼晴,目光中带着茫然与懵懂,像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已肿的脸颊,带血的嘴角。
高瘦的刘兄反而能够推知,这位张兄弟是被人打了一耳光。
虽说性子莽直粗犷,脑袋不甚灵光,但这位张兄弟地武功,却是丞相府内数一数二,再配以自己冷静智计的头脑,两人一文一武,联手行事以来。
无往不利,没想到却在这小小的艺伎身上栽了跟头!高瘦的刘兄白皙的脸上变了又变,已有退意。
噗!一口血水吐在了淡紫地地毯上,听得珠帘对面地关盼盼紧蹙黛眉,玉脸满是嫌恶,对其弄脏了自己的屋子深恶痛绝。
掉了两颗牙!那位矮壮的张兄苦丧着脸对同伴说,此时他的右颊已肿得颇高,五指之痕在明亮的灯光下宛然可见。
咱们兄弟今日时运不正。
撤吧!高瘦的刘兄身着张兄弟高肿的面颊与嘴唇,他白皙地面上带了几分悯然,冷静的说道。
一切都听刘兄的!矮壮的张兄弟迅速瞥了一眼珠帘另一侧,心中惕然,忙一振身体,矫健的站起身来。
青山不改……他冲里屋一抱拳,仅说了半句,且说得还不甚清楚,便忽的抄起高疲的刘兄。
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这是他们两人的逃命之法,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后会有期是逃命地场面话,往往说完这三句,便溜之大吉。
已成惯例,但两人别出机杼,要只说一句便开始跑,能出奇不意,赢得宝贵的时间。
咦,跑了?关盼盼怔了怔。
望向身侧的谢姐姐。
咯咯,跑了!谢晓兰忍不住掩着小口咯咯笑,这两人倒有意思!呵呵,他们倒是知时务得很!萧月生亦忍不住泛起笑意,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杨若男。
杨若男玉脸紧绷,鼓着玉腮,嘟着粉嫩的小嘴,见到干爹看向自己,迅速扭过脸去,娇声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去理他。
小若男去帮那位环儿姐姐解开穴道吧!萧月生对她小女儿生气状甚觉可爱,温润如玉的面庞泛着温柔的笑意。
哼!不理你!杨若男琼鼻一皱,又重重哼了一声,螓首一转,不去看干爹,脚下的小蛮靴却迈向珠帘,往外走去。
你们爷俩又怎么了?!……大哥又怎么招惹人家了?!谢晓兰看小若男气鼓鼓地模样亦觉可爱,不由向丈夫娇嗔。
呵呵,没给她打抱不平的机会,……记仇了。
萧月生溺爱的看着杨若男挑帘走了出去,嘴中笑呵呵的回答。
你们呐……谢晓兰无可奈何的摇头,对一旁怔怔看着的关盼盼笑道:他们爷俩就这样,别理他们便是了,……这次惹恼了那位贾丞相,也不知要不要紧?!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亦有几分凝重。
姐姐放心吧,大不了一死而己,反正生无可恋,没甚么可怕地!关盼盼双眸如水,看着珠帘之后,口中漫不经心的胡乱安慰着谢晓兰。
雪睛!谢晓兰微感愕然,随即心中一凛,重重一拉关盼盼的玉手,将她拉回神来,如水的目光深深的望入她的双眸深处:怎么生无可恋?嗯——?!哦,什么?关盼盼收回目光,听到杨若男与环儿地说笑之声,心怀大放,望向谢姐姐。
谢晓兰深深的望着她,不理会她的故装糊涂,她这一套,多年前便已形成习惯。
姐姐——!我刚才说什么了么?干嘛这般看着小妹?!关盼盼目光中透着的茫然,令谢晓兰知晓刚才的话是她无意中所说,更令她的心往下沉,酸痛不已,什么时候,如花年华的雪晴竟有生无可恋的想法?!算了,不说了,还是想想怎么防着那个贾似道吧!谢晓兰不欲惹起她伤心,持日后慢慢开解便是。
姐姐放心,今日两名保镖家中有事缠身,否则,岂能容那两人闯进来?!关盼盼笑着轻轻拍了拍谢晓兰的玉手,眉宇间的冷漠却更甚几分。
谢晓兰并不放心,有些求救的望向丈夫。
此时杨若男与环儿携手跨进屋内,挑开珠帘,一身绿衫的环儿俊俏的面庞微带赧然,凑近关盼盼嗫嗫嚅嚅的说道:环儿无能……什么无能!你若能打得过他们,倒成妖怪了!……伤着哪儿没有?关盼盼没好气的打断她的自责,清凉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又扫,蕴在深处的关切唯有环儿能够看到。
环儿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没有,只是被点了穴道,肩膀现在还酸着呢。
语气中带着撒娇。
就会大惊小怪!酸些也是正常,……你先去睡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关盼盼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三两下便将环儿赶了回去,让她先去睡觉。
见丈夫向外望了望天色,谢晓兰忙说道:大哥,不如今晚我们便留在这里吧。
在这儿过夜?萧月生抚了抚唇上八字胡,扫了一眼微垂眼睑的关盼盼。
我有些不放心、怕今夜仍会有人前来,这儿又没有人保护,回去也睡不踏实,大哥,好不好?那……好吧!对于谢晓兰的软语相求,他自是不能拒绝,虽觉她有些多管闲事,关盼盼能够至今保得清白之躯,自是有其自保之道,夫人与若男留在这里与雪晴作伴,为夫独自回去。
谢晓兰有些不情愿,恋特正浓时,便是片刻不见,也想念得慌,屋子里有他坐着,即使是懒懒的假寐,屋内的空气都透着柔蜜,没有他在,便空荡荡的,毫无生趣。
她看了看关盼盼,心知丈夫颇有避嫌之意,也不为己甚,勉强的点点头。
临别之际,萧月生留给她一块儿巴掌大小的暗红玉佩,若遇着危急,捏碎玉佩即可,他瞬间可至。
又嘱咐了杨若男几句,不能与她干娘分开,若有人前来,便不必留手。
杨若男顿时兴高采烈,跃跃欲试,干爹的封印令一开,她恨不能来越多的人越好,让她解解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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