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像一块玉,这块玉色泽红润,不如翠玉的透,不如白玉的洁,不能一眼通底,她有自己的色泽,红艳亮丽。
这样的颜色很惹人眼,同时也捉摸不透芯子里的颜色。
可这个时候,顾浔突然看出来了,内层的颜色和表层没分别,就算是有,在他面前却是坦诚的。
顾浔是个优秀的男子,打小就无师自通的照顾小辈,体衅尊长。
但他并不是没有心计的人,相反只要他想,没有几个人能逃得了他的手段。
他清楚沈芝有自己的小算盘,也会用自己的小手段收拾一些人。
并不如何纯粹,最起码在和许多人接触时,她有自己的一堵小墙。
准确的说,她戒备心不低,可越是这样,对于他毫无保留的相信才来的更加弥足珍贵。
瞧,她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沈芝则对着高秩远点了点头,又特不满地对着高秩远道:小侯爷,你自己生活不检点便罢了,以后请勿要牵涉无辜,你的名声不要便算了,可顾将军的名声却不能随意被败坏。
高秩远扶着墙,这下是真的要气的呕血。
一边的昭仁郡主看看沈芝,又看看高秩远,挑眉问道:大哥,你真的是来找姑娘的连自家亲妹子都不相信自己的清白了,高秩远按着胸口,没好气地敲了敲昭仁郡主的脑袋瓜:我还不是是为了你为了我昭仁郡主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高秩远没什么气力的瞥了眼昭仁郡主:还不是因那什么赵仪,我派去打听的人说他外表看着纯良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就亲自来看看。
一提到赵仪,高秩远没能收住嘴,狠狠地骂他一顿,直到后面发现屋子里还有两个小姑娘在才忽然止住了话。
他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你们还没说,你们怎么在这儿他不提起这个话还好,一说起顾浔猛地想到他到这儿的目的为何,他摸了摸唇角,将不经意就上扬的弧度死死地给压了下去。
同时看向沈芝:刚刚那曲子是怎么回事眼神冰冰的,有些压抑的脆冷。
若是顾浔刚进门的时候就这样冷睨着沈芝,带着少年将军强大的气场,沈芝恐怕要悔死怕死,可上一秒顾浔还带着虽不容易察觉但仔细瞅却能瞅出来的笑意,沈芝一点就不怕了。
她不解其意地道:曲子怎么了,不是唱风景的吗有什么问题吗她望着顾浔,水汪汪的桃花眼像是春雨停歇后的山里,群山翠林间,罩着一曾白茫茫的水雾。
顾浔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沈芝再接再厉地茫然道:表哥不喜欢听那首曲子吗可是我觉得在春风山林泉边两人比划武功很有一番侠客柔情呢。
顾浔这下什么也不能说了,他总不能告诉沈芝那根本不是什么写风景的诗词,而是那什么东西吧。
倒是沈芝望着顾浔脸上的为难,心里偷偷地笑了下,可脸上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这也不奇怪,若是真是十四岁没有嫁人也没有特殊经历的她,若是不懂里面的意思,也是说的过去了。
顾浔目光和沈芝的视线交错,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方才的指责似乎也变成莫名其妙,最后在沈芝清澈的眼神中,只能狠狠磨着牙道:这首曲子以后还是不要听了。
沈芝啊了一声,不赞同地皱了眉:我觉得这首曲子唱的挺好的,我还想回去学一学呢。
顾浔眉心骤然一跳。
旁边的昭仁郡主却是真的没有听出不妥来,还跟着附和:为什么就不能听了话落,顾浔先是扫了昭仁郡主一眼,这次他没控制,眼神冷厉,嘴角平直,活像是阴间里出来的使者,浑身都浸着血腥气。
昭仁郡主天不怕地不怕,而顾浔大多时候虽然不苟言笑,但不难相处,更不曾惧过。
可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看着好相处的顾浔还是顾将军,从尸山血海中打出来的顾将军,吓得她一哆嗦。
沈芝察觉到到了顾浔的气势,怕真弄大了事情,忙道:我以后不听这首曲子了,也不唱了。
顾浔盯向沈芝。
沈芝忙做乖巧状。
顾浔心里松了口气,他不常吓人,可今日这曲子却是没法讲道理的,是以点头道:你可要记住了。
沈芝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顾浔又问清楚沈芝来这儿的缘由,得知也是因赵仪,想叮嘱几句,到底没多说什么,沈芝有腔义气总是好的。
年轻的时候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年岁渐长,顾及的事情多了,就很难有这种勇敢的时候。
当下几人离开茶坊,往停车的马坊处走,顾浔走在沈芝前面,走了几步,想想还是叮嘱:今日若不是我和阿远遇见你们,而是别家人,你们两个想过后果没沈芝赶紧点头,说知道的,以后不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顾浔闻言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可心里品了品这句话不太得劲儿。
他站稳脚跟,扭头看着沈芝。
沈芝一愣,不提防差点撞在顾浔胸口处。
但也差不多碰到了,他最近还在用药,淡淡的药涩味萦在沈芝弊端,微微有些苦,和着顾浔身上本就带着的草木息混为一体。
她同手同脸地往后退了两步,耳根处微微有些热:表哥,怎么忽然停下了顾浔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憋着一口气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啊沈芝糊涂地望着他。
顾浔微微挪开眼,没直视她:很多事我们想做可不能做的原因是承担不了后果,若是承担得了后果,做与不做,那就无妨。
比如不被人发现,或有人撑腰种种。
沈芝迷茫地望着顾浔,好一会儿才明白顾浔的意思,他气的不是她偷偷去梧桐巷,气的是她容易被人看出,或者抓住把柄。
他现在是在教她,怎么在规矩的圈子里做不规矩的事。
沈芝发现,她似乎又多了解顾浔一点了。
最前面的高秩远和昭仁走了几步,见后面的人没跟上,回头看去。
风扬起,两人的袍角被微风略微卷起,合在一处,倒是一幅颇为养眼的画面。
昭仁郡主挑了挑眉,但见高秩远脸色黑乎乎的,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顾浔沈芝所在的地方,她大哥难不成这么不喜欢沈芝,看见她心情都不爽顾浔还有事,出了梧桐巷便先行离开,高秩远也顺带被顾浔提溜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了沈芝一眼,沈芝自然用更凶横的眼神瞪回去,气的高秩远愤然扭头。
等顾浔和高秩远离开,沈芝和昭仁找地方换原来的衣裳。
马车上,昭仁郡主还向沈芝抱怨顾浔:我觉得浔表哥有些偏心。
她历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兴肚子里藏事。
什么偏心沈芝纳闷。
昭仁郡主一拍大腿,对刚才顾浔扫的她那眼记忆尤深:你看见他看我的那眼了吗都要把我冻成冰渣子了,我们两个一起去逛那地方,他可没用这么冷的眼神去看你,不是偏心是什么沈芝微愣,她没想到这茬。
昭仁郡主却是念念有词:我早就发现了,都是表妹,顾浔待你可比待我关心多了,不说别的,就说他推开门从一进来,目光可是落在你身上的,虽说是教训,可到底亲疏有别,也不是谁都能被教育,当然了教训的方式也是因人而异。
昭仁这是还没忘记给她留下心理阴影的那一眼。
倒是沈芝忍不住轻轻地牵了下嘴角:有吗昭仁郡主狂点头:当然有。
沈芝手搁在膝盖上,没继续提这茬,换了个话题道:再过几日,就是我的及笄礼了,到时候你早些来啊。
沈芝的及笄礼在十月初,昭仁郡主早就准备好了礼物,闻言点头说一定去,又问:你的正宾定了吗正宾就是为笄者加簪钗之人,历来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担任。
是光寿郡王妃。
沈芝告诉昭仁郡主。
光寿郡王妃是沈芝的祖母辈分的老者,她一生富贵安康,儿女双全,已经给好几位姑娘当过正宾,不过因为她的地位辈分在那儿摆着,也不是谁都能请得动她当正宾的。
昭仁郡主年初及笄的时候,也是邀请光寿郡王妃当她的正宾。
昭仁郡主点点头,又想起另外一件糟心的事:那沈凌怎么办,她也是光寿郡王妃为她插簪吗最近沈凌当街救母一事传的沸沸扬扬,似乎有洗脱当初寿宴污名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