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后,世界豁然开朗。
于是她想起另一件压在心头一直没来的及问顾浔的事:上次我向孙大夫道谢,他说周其表哥能痊愈要谢你的慨然相助,这是什么意思她一直想问来着,可最近事情眼花缭乱的发生,顾浔也忙,便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顾浔平静地道:也不是什么慨然相助,只是我当做的事情。
什么事顾浔将蛇蜕一事告诉沈芝,边说话,他看着沈芝的神色,到了最后,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周其的命更重要。
沈芝望着略微狼狈的顾浔,有些心疼,她清楚一条腿对于武将来说有多重要。
她也相信,顾浔做这个选择是毫无怨言的,只是,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对不起他,这件事分明可以避免的。
顾浔见她眼睛红了,无奈地道:若是觉得对不起我,不如以身相许可好沈芝的眼泪一下子就收了回去:你救的是周其表哥,若是以身相去,也得找周其表哥。
可你知道我是因为你选择的他。
顾浔道。
沈芝情绪复杂:浔表哥,我有那么好吗顾浔立刻回道: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这怎么可能呢,她冲动容易感情用事,有时还习惯多管闲事,活了这么多年,仍然不够理智冷静,比她好的人太多了。
可是她相信顾浔说的心底话。
没有比她更好的,在顾浔的心里。
周氏得知顾浔亲自来金山寺寻人,也是大惊,她是过来人,从顾浔望着沈芝的眼神不难看出顾浔为了谁来的,又见他一身风霜,对顾浔的观感越来越好了。
其实周氏都已经想好了,若是沈芝真拒绝这门婚事,那拒便拒了。
顾浔哪儿都好,可他有一个不好,他是个武将。
虽然说现在腿受了伤,再上战场的可能性不大,但周氏细细想过了,若是他的腿治好了当如何武将当夫君可是极危险的,所以周氏都想清楚,若是沈芝真的只拿顾浔当兄长那她还是劝劝安国公。
可得知这几日顾浔顶着风雪一直在清理雪崩,不由的被感动了。
哪怕给沈芝寻了个稳妥的夫君,可若是待她不好,也是枉然。
当天夜里,周氏拉着沈芝说了一心窝推心置腹的话:浔哥儿对你是真好。
她有些纠结地道:其实你其表哥也待你挺好的。
不过周其救沈芝不知道那簪子上有毒,顾浔却时时面临雪崩的危险,这样比较,还是顾浔对她更好。
沈芝没接话,感情这种东西,不是谁对谁好便喜欢谁的。
或许也有这种原因,但对她来讲,不是最关键的。
第三日清理出下山的道路,沈芝一行金山寺,回到国公府后,免不得又是一番劫后余生。
这次雪崩,着实让大家心惊肉跳。
安国公警醒道:以后冬日别去上香了。
周氏忙点点头:冬天再不去了,再不去了。
顾浔将人送回府中,便朝安国公告辞,安国公见他胡子拉碴,不好留他,只道:回去给你娘报个平安,再好好休息几日。
顾浔应了声是,往外走,临走前,看了眼沈芝。
沈芝被顾浔一看,心里话下意识说了出来:爹,我去送送浔表哥。
安国公一愣,看向沈芝,芝芝心虚地避开安国公看来的眼神。
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转了转,安国公抚掌大笑:去送送你表哥吧,这次浔儿为了你,可是豁出命去了。
沈芝脸在发烫,轻咳了声,走到顾浔身边去,两人一道往侧门去,没让丫鬟跟着。
路上,沈芝余光瞥了眼顾浔,关心地问:接下来这几日你可以休息吗顾浔是有官职在身的,不能说休息就休息。
可以休息一两日。
顾浔说着,跟着补充道,还有小半月就是除夕,忙不了几天,就要封印,到时候有的是休息的时间。
沈芝走在顾浔的旁边,嗯了一声,然后,然后她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的找话说,可脑子有些罢工的意味在里头。
顾浔时不时侧眸看了眼沈芝,两人就这样肩并肩地走到侧门门口。
顾浔先叫了声芝芝。
沈芝抬起头。
顾浔手握紧,尽可能显得没那么紧张:年后,我请人正式来国公府提亲可好话一落下,他的五感变得极其敏锐,燕雀踩在远处积雪上的吱呀声,冷风拂过门槛的抖动声,还有他急促不平的呼吸声,全都在一起,动荡不安。
在这种事情上,他不是成熟稳重的顾将军,只是一个面对心爱小姑娘的男人。
他不太敢看沈芝的表情,等啊等,等到起指尖在掌心中掐出一道痕迹,他低下头飞快的看了眼沈芝。
沈芝恰好也望着顾浔。
两人四目相对,她郑重地说:好。
既然还是喜欢他,既然还是心动,那嫁给他。
顾浔摸了摸耳朵,不太敢相信,可望着沈芝那张笑咪咪的脸,他理智地将手收了回来,脸上也没做出什么表情,庄重地点了点头:那便这般定了。
沈芝笑,跟着点头。
我,我回齐王府了,你回去吧。
顾浔道。
沈芝冲着他摆摆手:浔表哥慢走。
顾浔颔首,踏着稳健的步伐往门外走,他转身的时候脚步一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背后传来一声没忍住的笑声,顾浔的背影顿了顿,没回头,径直坐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顾浔不在刻意抑制着,笑声从唇齿间释放出来。
回到齐王府,他沐浴更衣后,立即去拜见沈芷兰,说了这件事。
沈芝和他的年龄都够了,可前段日子国公府刚刚才过了白事,虽那是沈芝的同辈,不用守孝,可也得缓上几个月。
正式提亲怎么也得明年三月后。
顾浔知道这没办法,点了点头,又道:礼仪这些可以慢几个月,爹娘和舅舅在私下先定好便好。
沈芷兰飞了顾浔一眼:你娘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说起来,沈芷兰颇为感慨,这几日她是受了大煎熬的,前几日得知沈芝在山上后,顾浔主动请缨去山上救人,沈芷兰不是不清楚他是为了谁顾浔是她的儿子,老实说没有几个母亲能忍受自己的儿子能这么爱另外一个女孩子。
沈芷兰想她也是个俗人,故很难接受,只是幸好,这个女孩子是芝芝。
她拿她当女儿,绝对不只是口上说说。
思及此,沈芷兰便也释然了。
安国公府今年的新年在外人看来有些冷淡,许多活动都推拒了,可在沈芝看来,今年这个新年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除了一件事没解决。
她正想着,沈黎推了她一把:芝芝,快子时了,不是说要一道去放烟花吗沈芝回神,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沈晔听到这句话,皱眉头道:芝姐儿,你一个大姑娘,放什么烟花,还是够稳重些。
沈芝反问道:我为什么一定得稳重沈晔一哽,就瞧见沈黎和沈芝两人乐呵呵地跑远,他脸色顿时不太好看,阴沉了下来。
沈芝点燃引火索,和沈黎捂着耳朵跑远开,烟花在天空爆炸开,将下方的天空映照得亮如白昼,沈芝偏过头,瞧见沈晔阴恻恻的目光。
沈芝稳了稳心神,随即挪开了目光,沈晔比沈凌更麻烦,他是亲儿子是国公府的世子,但转念一想,若是她和沈黎和沈晔的利益无关,他倒也不会主动对对付他们,只是有些讨厌罢了。
周其见沈芝一脸心事,笑着走过来问:芝芝,你在想什么呢周家人留在安国公府过年,自然也一道守岁。
我在想其表哥今年春闱一定能高中。
希望沈晔不要中不要中。
周其呆了下,笑:借你吉言。
见周其没什么反常的地方,沈芝默默松了口气。
周其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既然无缘便放手的坦然,沈芝面对他时,也自然自在。
新年之后,最热闹的日子当数元宵灯会了,沈芝给顾浔写信,今年的元宵灯会他务必得和她一起,去给她赢花灯,她可喜欢花灯了。
顾浔回信说好,只信中流露出几分落寞,暗指他只是个给她赢花灯的工具吗措辞很有些委屈。
沈芝何时见过委屈的顾浔,惊讶之下,忙再回他信一封。
这封信内容不得而知,盖因写信时沈芝特意把月桐月牙所有的丫头都撵了出去,在书房里斟酌了一下午的笔墨,才写出来的,火漆封好,叫人送去齐王府。
有明也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内容,但是知道,将那封来自未来世子爷未来夫人的信送进去后,当天世子爷嘴角的弧度怎么也收不起来。
简直是,为爱变了个人。
沈芝计划上元夜去看花灯,沈黎却和沈芝拆伙,往常数年数次的灯会中,即使沈黎猜不中几个灯谜,兄妹两一直相依为伴的,可惜今年过了十一,沈黎得去神器营了。
沈黎在神器营中混的如鱼得水,如今颇受重用,临走前还道:如今我们正在研制一种新火器,若是成功,你哥哥我可是出大名了。
神器营中那么多的火器师傅,怎么就轮得到你出大名了沈芝一边检查沈黎的包裹一边问。
一提起神器营的事,沈黎的眼睛都在冒光:因为这是你哥哥我提出来的,想出的法子,也是研制的核心主力。
他自信满满,充满干劲,沈芝也为他开心:我相信二哥你一定能成功的,你这么厉害。
沈黎听了心里也是欢喜,又叮嘱沈芝:对了,若是浔表哥敢欺负你,你可得告诉我,我给你出头。
沈芝笑,顾浔怎么可能欺负她呢,何况就是真欺负了她,二哥也打不过他啊,怎么给她出头。
我是打不过顾浔,可我有火器啊,就算是顾浔,也不能随便欺负我的妹妹。
沈黎说道。
顿时沈芝心里暖呼呼的,她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的,二哥。
沈黎去了神器营,沈晔倒不用长去书院了,三月春闱便要开始,中了举子的学生便让他们在家中自学,当然若是有问题,也可去书院向老师请教。
沈晔别的不说,在做学问一道倒是很下功夫,春闱将至,他不舍得花时间在上元节那日看花灯,不过周蓉和周其还没看到帝都的灯会,定好一道去赏灯。
沈芝挑好了那日的衣裙,可惜花灯节前日的时候,却出了别的事情。
十四这日,是周氏某手帕交的生辰,周氏前去贺寿,沈芝在制香的院子里调香,她大姐身边的贴身丫头知雪回了国公府,扑哧一声在她跟前跪下:三小姐,你去救救大小姐吧,大小姐要被端康伯府的人逼死了。
沈芝咚地站了起来:怎么了沈晴初三的时候回娘家还好好的,会有什么大事,难不成沈晴肚子里的孩子有了意外,她及笄时沈晴刚怀孕,现在恰好四个多月。
知雪擦了擦眼泪道:前些日子姑爷身边伺候的王姨娘有了身孕,今日她来小姐院子里请安的时候自己摔了一跤小产,全都怪到我家小姐头上。
沈芝脸色变了,愕然地问道:尤勇什么时候纳的小妾,嫡子未生,妾侍怎么能停避子汤药。
她叫月桐月牙给她换衣服她要去端康伯府,知雪哽咽地将话说清楚。
那王姨娘是端康伯夫人的远方侄女,打小养在端康伯夫人身边,和尤勇青梅竹马。
尤勇和沈晴成亲一年后,王姨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成了尤勇的女人,既如此,端康伯夫人便提出纳王姨娘为妾。
沈晴和尤勇成亲近两年无子,端康伯夫人就做主停了王姨娘的汤药。
沈晴脾气软和,也就同意了,她不同意也没法,回来请周氏出主意,周氏也只会道:你不能生,总得要别人生。
知雪哭泣道:我家小姐怀孕怀的艰难,也不能怪小姐自己,是端康伯夫人日日都要小姐去立规矩,就连小姐和姑爷同房的时间都要管,一月若是有两三次,都是不少的了。
哐当一声,沈芝重重拍上酸枝梨木镶珐琅圆桌上,脸色骤青:走,出门去端康伯府。
说走就走,沈芝带上七八个身形彪悍体壮的粗使婆子,顾妈妈是安国公府后院第一管事妈妈,瞧见沈芝的动静惊了:三小姐,您这是去出头。
沈芝咬着牙道。
端康伯祖上是开国功勋,虽然功劳不如安国公祖上显赫,但也封了世袭罔替的伯爵爵位,不过大夏建朝近两百载,今国公爷只有三人,伯爷有二三十,并不值钱,只是端康伯府家这代还略有些出息,不算破落户。
等到端康伯府里,门房见沈芝带这么多人来脸色微变,沈芝黑着脸,让知雪带她去沈晴的院子。
去的时候正巧,端康伯夫人,尤勇沈晴都在院中,沈晴的院子被打理的很好,冬日里也不显得萧条,别有风貌。
如今丫鬟仆妇立廊下,屏气凝神,端康伯夫人坐在正中的石凳上,嘴里说着难听的话。
沈芝以前见过端康伯夫人,当时觉得她面善心苦,如今听着她指责沈晴嫉妒不贤,甚至还用七出休妻威胁沈晴,再忍不住了。
她大姐怀着身孕端康伯夫人都能如此对她,可想而知,平日是怎么待她大姐的。
我们安国公府的小姐还轮不到你教训。
她站在院门口冷冷地道。
这话一落,院内的人俱都抬头朝着院门门槛处看来,站在端康伯夫人旁边的尤勇先愕然问:三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还不知道你妻子被骂成这样你还能无动于衷。
沈芝嘲讽道。
来的路上她已经听知雪讲过,尤勇对沈晴是不错,但他孝顺,特别孝顺,端康伯夫人说什么他就赞同什么。
沈晴和端康伯夫人关系不好,尤勇也只会告诉她,那是他的娘亲她的婆母,让沈晴孝顺听话。
尤勇脸色一白。
沈芝走到沈晴旁边去,沈晴看见沈芝,强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哭泣道:芝芝,我真没有推王姨娘。
沈芝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姐,我相信你。
端康伯夫人冷厉的声音传了过来:沈三姑娘,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本来不该给你这种事,但你既然自己来了我们端康伯府,我就不避讳了,你家大姑娘将妾侍推到在地流产是被丫鬟看见的,再者说,看见我身旁放的这盆血水没有,这可是我未出世的亲孙儿沈晴摇了摇头,辩解道:是王姨娘自己摔倒的,我没有碰到她。
你这是狡辩。
端康伯夫人冷冷地盯着沈晴:你身为正房,两年都无所出,如今虽怀了孕,可不知是男是女,王姨娘和你孕期相仿,你怕她生了儿子抢了地位,自然要害她。
沈芝被端康伯夫人振振有词的话气的胸闷气短,她当过阿飘,无聊的时候也跟着其他的阿飘去逛过青楼,所以很怀孕的这个过程,不让人家同房,她大姐能有个屁所出。
我姐姐说的是狡辩还是真相我清楚,我就想问问大姐夫,你觉得今日的事情是你的发妻做的吗这话一落,沈晴沈芝目光俱都在尤勇身上去。
尤勇避开沈晴的目光,低下头道:晴儿,你就对娘认个错吧。
沈晴浑身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
大姐,你怎么样沈芝着急地问道。
端康伯夫人口出恶言的时候沈晴愤怒,但人是有想要辩驳的精气神。
可尤勇说话后,沈晴像被抽干精气般。
不是恶语和污言伤人,而是她在乎的人。
沈晴对沈芝摇摇头,凄凉哀伤地望着尤勇:夫君,或许我真的不该对你抱希望。
尤勇抬了下头,目光和沈晴在空中相撞了瞬后,飞快地低下头:冰儿的孩子没有了。
冰儿是王姨娘。
沈晴点了点头:王姨娘的孩子没有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清晰地说道:尤勇,夫妻两载,你对我没丝毫的信任。
她说话时紧紧握住沈芝的手腕,仿佛想要从中得到什么力气一样。
端康伯夫人讥讽笑道:信任,也不看看你做了什么事,你一个庶女能嫁给我家二郎,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如今竟然你胆敢谋害我儿子嗣,别以为你怀着我尤家的孩子我就不敢动你了,有你这样的娘,不知道生出来什么样的怀坯子。
闭嘴沈芝脸一黑,打断端康伯夫人的话。
这是她的亲孙子,历来婆媳关系难处,可能这样作践自个儿的亲孙子的人难得一见。
端康伯夫人在伯爵府历来是最顶端的存在,就连伯爷都要让她三分,竟然有人打断她的话,且还是个晚辈,她眉头高高挑起,正欲再说。
沈芝突然笑了下:对着一盆鸡血水说那是你的未来孙子,不知道伯夫人的儿子是只鸡还是你眼睛瞎。
端康伯爵夫人刚开始没能弄清楚沈芝话里的意思,直到她的目光跟着沈芝一齐落在石桌上的彩绘漆盆中,才忽然明白过来。
端康伯爵夫人义正言辞道:沈三姑娘,这是伯爵府,不是你可以颠倒黑白的安国公府。
沈晴茫然地看向沈芝,芝芝刚才话里的意思是,那不是人血,是鸡血。
沈芝递给沈晴个放心的眼神:伯夫人若是不信,找个大夫来看看就行,不过劝你别找给你府上完王姨娘看诊的大夫。
鸡血和人血颜色味道差别不大,一般人看不出来,但她的嗅觉比正常人灵敏许多,仔细闻就闻出了不对。
这不是人血的味道。
端康伯夫人望着沈芝,见她信誓旦旦,突然有些动摇。
沈芝刚来伯爵府,不可能神通广大能将人血换成鸡血,可这盆血水是她看着大夫从王姨娘的房间里端出来的。
正想着,尤勇沉着脸对几个婆子道:去外面请几个大夫过来。
沈芝估计叫大夫得花些时间,让知雪月桐在院子里守着,别叫人换了那盆鸡血水。
她说话也没有避着人,端康伯夫人脸色不太好,但沈芝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一时竟然忘了反驳。
沈芝带着沈晴进屋,按着沈晴的肩膀让她在圈椅上坐下,她自己则搬来绣墩面对着沈晴坐。
她组织了下措辞,直直地看着沈晴道:大姐,你从前回家,老说尤勇有多疼你,在端康伯府的日子有些小麻烦,可总体是开心的。
得了,今日不用求证,我也知道你过的什么日子了,你如今怀着身孕他们都能这般对你,你还想继续在端康伯府过下去吗最后这句话如雷击耳,知雪大惊,沈晴的眼睛亮了亮,只那光很快湮灭。
沈芝攥住沈晴的手道:大姐,只想一想你在端康伯府过的开心吗你想要继续在这儿生活下去吗沈晴抬起眼皮,对上沈芝清凌凌的目光。
她在端康伯府开心吗可能是有过的,但是不多,婆母霸道,夫君愚孝,妯娌难缠,还有轻狂的小妾。
她经常做梦梦见在安国公府的日子,虽然嫡母不喜欢她,但也不会苛责她,她虽然有时有些小心翼翼,但嫡出弟弟妹妹是明事理的并不会厌恶她,兄妹感情甚笃,她们还一起读书练字绣花看书。
沈芝紧紧握住她的手,定定地道:大姐,你若真想离开这儿,我支持你,你也不用担心我娘,我会直接给爹爹说的,还有你的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你想留,安国公府绝对能帮你留下的,不至于被尤勇抱走。
你只要告诉我,你想怎么做沈晴掌心冒出冷汗,嘴唇蠕动了许久,没有发出声音来。
沈芝等着沈晴的回答,来的路上,知雪给她说了很多沈晴在端康伯府中的事情,她越听越愤怒,刚才没有对尤勇动手,已经克制的很努力。
沈晴沉默了许久,她开口的时候一滴眼泪啪嗒一声落了下来:我不想留在端康伯府。
沈芝伸手替沈晴擦了擦眼泪:不想留我们就不留了。
沈晴吸了吸眼泪,冲沈芝努力地笑了下,月桐进来低声说大夫们来了。
几个婆子动作利索,不到半个时辰,一共从外面请了三位大夫回府,沈芝沈晴两人刚走下台阶,就听见有位大夫坚定地道:这是鸡血。
不多时,另外两位大夫也给出鸡血的答案。
鸡血水重重砸在众人耳膜中,尤勇和端康伯夫人的脸色变得最明显,沈芝甚至还听到端康伯夫人念叨怎么可能沈芝扬眉吐气道:这就要问贵府王姨娘怎么怀上鸡的孩子了端康伯夫人脸上青白交加,正常人怎么可能怀上鸡的孩子呢,铁证在前,即使她心里再不愿相信却不得不承认这是被陷害了。
尤勇抬起头,几步走到沈晴面前,伸手想要抓住沈晴,沈晴胳臂轻偏避开他。
尤勇有些失落地道:晴儿,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我,我没想到王姨娘会做出这种事。
尤勇出生勋贵还能考中进士入翰林,他愚孝但不是傻子,既然这盆血水是鸡血水,他动动脑子自然能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王姨娘竟敢陷害主母,等会儿我就叫她来给你认错,你想怎么罚她都行。
尤勇继续道。
沈晴沉默地看着他,直到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她才摇了摇头:不用了。
尤勇,我们和离吧。
她冷静地道。
和离是大事,沈晴却异常冷静,没愤怒哀伤,好像说的是用膳穿衣一类的小事。
甚至于沈晴自己都惊讶,惊讶她能如镇定,对于大夏朝和离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也绝对不是件小事。
可她只用了半个时辰就下定了主意,她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她想她应该很早以前就有这个念头,在端康伯夫人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她时,在尤勇一次再一次毫无原则的听从他娘的吩咐的时候,她就有了这个念头。
只是不敢冒出头来,只能深深低埋在骨子中,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快速的生根发芽。
尤勇舔了舔唇:晴儿,你说什么他颓败地道,这次是我们误会了,但和离不是一件小事,我把王姨娘送到庄子上好不好何况你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难不成你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亲娘在身边吗你难道舍得吗沈晴摸上不曾凸起的小腹:我先是沈晴,才是肚子里孩子的娘亲,我舍不得他没有爹舍不得他没有娘,可我更不想为了这个孩子,这辈子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尤勇,我得为我自己考虑。
水深火热你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你过的日子尤勇震惊地后退了一步。
沈晴反问他:难道不是吗端康伯夫人自从听到大夫的话后,心里明白事她的表侄女陷害沈晴。
不过既然误会了沈晴,她能忍着让尤勇给她说声抱歉,可沈晴竟敢两次三番拿乔,端康伯夫人冷笑道:要走就走,别以为你怀孕就可以在伯府里作威作福,我儿子堂堂一个伯府嫡公子,娶了你简直就是糟蹋了他,有多少女人想给他生儿子,你别以为你肚子里多了一块肉就了不起了。
勇儿,让她走她要和离,给她休书娘,尤勇小声叫了叫端康伯夫人,你,你别说了。
他说话没什么底气,端康伯夫人不搭理,尤勇再度看向沈晴,轻声道:晴儿,要不你和娘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
沈芝差点要被尤勇逗笑了,她认真看了看尤勇的脸,发现他的脸果然要比平常人大上一些。
她懒得理他,抓住沈晴的手对端康伯夫人说:端康伯夫人还是等着你家伯爷给你写休书,至于我们安国公府,明日就给你们送一封休夫书来。
端康伯夫人年岁不小,登时指着沈芝的手都在颤抖。
沈芝却不想继续看那两张讨厌的脸,带着沈晴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尤勇追了几步,端康伯夫人在他身后大喊道:让她走,她走正好,这种不孝不贤的儿媳妇我老早就不想要了。
沈晴脚步一顿,沈芝看过去只见沈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只剩下淡然。
她抬脚继续往前走,沈芝却不动了,沈晴侧眸看向她。
沈芝深吸几口气,转身看向端康伯夫人,对她笑的别有深意:伯夫人,有句话你记住了。
沈晴,不是随便可以欺负的,你们会得到报应的。
她冰冷的目光落在端康伯夫夫人的脸上。
沈芝今年才十五岁,模样虽然精致漂亮但并不凌厉,她的美是那种俏皮明艳的美,但她锐利的眸光扫过来,端康伯夫人不由得浑身一颤。
沈芝带着沈晴回了临春苑,她先请了大夫来给沈晴把脉,听大夫道沈晴身体尚可才安了心。
姐妹两人一道用了午膳,午膳都是沈晴喜欢吃的,她没什么胃口,还是努力用了许多。
用过午膳,沈芝一直陪在沈晴身边,不让她单独待着:下午娘回来,到时候铁定是要说让你在安国公府待上一段时间,等尤勇知错后就和他回去,你可别听她的。
你若是拿定了主意和离,爹爹一定会给你做主的,还有我和二哥都会支持你的。
沈芝清楚周氏的脾性,别看周氏现在对自己挺好的,可首先她是周氏亲女儿,周氏人糊涂心肠不坏,没了沈凌的挑拨,纵使不太喜欢她,对于身上掉下的肉自带几分心疼。
可她对沈晴没什么感情,若是沈晴和离,定会闹腾的沸沸扬扬,周氏嫌弃麻烦,最大的可能就是息事宁人。
芝芝,我知道的。
沈晴点了点头:你午膳后有小憩的习惯,去睡会儿吧。
我不困。
沈芝不放心让沈晴一个人待在这儿。
沈晴和她不同,都是国公府的女儿,但她因为生母低贱,性格有些懦弱。
说实话,今日沈芝在马车上听到知雪说的种种,就动了让沈晴离开那个狼窝的心思,她本以为这个姐姐性情柔弱可欺,恐怕很难做到,可她竟然能这么坚决地说出来,说明在伯爵府真的过的一点都不好。
可沈芝怕她刚才是气头上说出的这句话,等气消再加上周氏说上几句,说不准真的会改变主意。
沈晴见沈芝满脸的担忧,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姐姐也困了,最近一直都没有休息好,现在回了国公府,我想睡一会儿。
沈芝仔细地瞧了瞧沈晴眼下的青色,心里对尤勇的厌恶越来越大,起身道:那大姐你休息,等会儿我再来看你。
沈芝离开沈晴暂住的西厢房回到她的西暖阁,她坐在美人榻上忍不住捶了捶脑袋,枉她是重生之人,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沈晴过的一点都不好。
也难怪,上辈子她的时间绝大多数都花在了沈凌周氏的身上,沈晴报喜不报忧,竟然一直不知道。
一想到上辈子沈晴恐怕打落牙齿和血吞,沈芝眼神一凛,叫月桐来,吩咐了几句话。
然后沈芝躺在美人榻上,等周氏回来了还有的说,沈晴不好和周氏对上,到时候也就只有她上,她必须得养精蓄锐。
沈芝躺在榻上,却是辗转发侧,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沈芝睁开眼,月牙边绞毛巾边道:小姐,夫人回来了,刚刚将大小姐叫了过去。
沈芝浑浑噩噩的脑子忽然就精神起来,她拿过帕子飞快地擦了一下脸:怎么不告诉我。
她让月桐将衣服给她拿来。
月桐道:辛嬷嬷不让我们叫你,大小姐也说不叫你。
沈芝快速地收拾好,匆匆赶去去见周氏。
今日去端康伯府除了她和一干丫鬟婆子。
还有顾妈妈,她一回来,肯定先找顾妈妈问清来龙去脉,周氏对沈晴不怎么上心,但听了顾妈妈所言,应该也不会对沈晴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唯一担心的是,就是周氏劝沈晴等尤勇来安国公府认错之后就跟着他回去,别说什么和离。
果不其然,沈芝到了荣华堂时,站在门外,就听见周氏对沈晴道:这件事的确是端康伯府里的人太过分了,晴姐儿你放心,这次他们定要将王姨娘发卖了,给你一个交代。
你这些日子在国公府好好养胎。
沈晴站在正堂里,没有说话,她垂着头目光落在脚尖上。
周氏和沈晴没什么感情,但是另一方面,沈晴竟被如此欺负,也是欺负安国公府。
她即使是庶女,也是他们安国公府的庶女。
这次娘定会好好敲打端康伯夫人一家的,以后让他们再不敢这么对你。
只是和离不是件小事,你夫君年纪轻轻就是进士,如今又在翰林这种清贵之地,前途不可限量。
再不可限量对妻子不好有什么用,沈芝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沈晴继续低着头,没吭声。
周氏缓和了口气:晴姐儿,你打定主意想要和离吗沈晴望向周氏,轻轻的嗯了声:女儿是这样想的。
话说到后面,周氏眼睛里温度渐渐消失,沈晴的声音也越发微不可闻。
荣华堂有瞬间的冷寂,就连空气也不流通,死水一般的岑寂。
片刻后,周氏从首坐红檀雕花圈椅上起身,慢慢走到沈晴面前。
周氏看着沈晴,吁了口气:顾妈妈给我讲过,你在端康伯府里的日子过的很是不好,我虽然不是你亲母,但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可是晴儿,你要想想你若是和离了,你下面的弟弟妹妹怎么办,不只是芝芝,还有你宗族里女孩,若是有个和离的族姐,她们的婚事难道不会受到影响吗还有晔哥儿和黎哥儿马上也要作亲,有个和离的姐姐沈晴的脸色一白,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她不在乎她的名声如何,大不了青灯古佛聊此余生,也比在端康伯中日日倾轧好的多,可是妹妹们呢还有即将做亲的两位兄弟怎么办周氏见她动摇,接着道:晴儿,你是个好姐姐,这个时候更你不能只为你自己想。
站在门口的沈芝听了这话,几个大踏步入内,打断周氏的话道:那种因我和离而不想和我家做亲的人家,安国公府还看不上呢。
大姐,你在端康伯府中过的不好,我希望你能和离,你若是害怕影响我们的名声而不愿意和离,我这辈子才会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