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语速飞快,周氏想插嘴都找不到地方,等沈芝说完后才道:沈芝,我是为了谁好还不是为了你沈芝不怀疑周氏此举有为她着想的原因在里头,但因为她,而让沈晴继续在端康伯府中煎熬,她做不到。
她继续对沈晴说:大姐,若是因为你和离而觉得我们安国公府不好不愿意作亲的的人家,既不值得我们娶他家的姑娘,也不值得沈家的女儿嫁。
周氏大怒,可她不是什么聪明人,一时没能找到如何反驳沈芝的地方。
此时,外归的安国公大踏步走了进来,他沉着脸,端康伯府发生的事情已有下人告知他。
刚才在门口时,也听见沈芝所言,他点了点头,对着沈晴道:芝芝说的对。
他复杂地凝向沈晴,叹道:是爹爹没给你选个好夫家,你若真想和离,爹爹听你的。
周氏慌张地叫了安国公一声:老爷,这怎么安国公沉沉地道:这事听我的。
他脸色不太好,顿时周氏不敢再言语了。
和离不是小事,且安国公也只是听下人们说,具体真相如何,还得仔细去查一查。
沈晴也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虽然沈芝觉得那种人家,没什么值得想。
她提醒沈晴:大姐,你要是想,就多想想端康伯夫人,尤勇她们是怎么薄待你的。
沈晴冲着沈芝勉强地笑了下:姐姐知道了。
黄昏时,顾浔下值后听了这事,便来了安国公府,他现在和沈芝的婚事在国公府众人眼中过了明路,时常见面也没人说什么。
可顾浔照旧小心照顾沈芝的名声,即使来国公府也不去她的临春苑,两人只在花园或者湖心亭这类敞阔的地方说话。
沈芝将今日端康伯府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顾浔,越说她便越是愤怒:顾浔,你若是敢这样对我,我可不会和离,我会先废了你然后给你找野男人。
芝芝,说什么呢顾浔茶杯险些没拿稳,他给她倒了杯清热的花茶:晴表妹想好要和离没沈芝泄了口气:没呢,我大姐怕连累了我们。
顾浔略一思忖:若是她担忧这个,那倒不必,这事本就是端康伯府的错。
是端康伯的错,可这世道本来就对女子的苛责多些,何况大姐去过那个泥沼,尽管她干干净净,可外人看来,她还是沾了满身污泥。
沈芝愁眉苦脸道。
顾浔目光随着沈芝挪动:这你就不必操心了,交给我来办便好。
你。
沈芝拿不定顾浔想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不过倒是可以是使你开心的事。
沈芝轻轻一怔,现在顾浔越来越会说话了,从前的他可是板着脸极少说好听的话,即使是他上辈子对卢依娴,态度也没什么大的改变。
只是只是什么晴表妹她肚中还怀着端康伯府家的孩子,若是她下不了狠心,你再为她愤怒也无济于事。
顾浔叹道。
这个道理她当然清楚,可提到孩子沈芝拿不准,就拿初三沈晴回娘家来说,她对肚中胎儿的欢喜都能从眼中漫出来了,尤其沈晴还是那般温柔善良的女人。
见沈芝心情低落下去,顾浔叹了口气,小姑娘就是天生的爱操心,每一个对她好的人都恨不能推心置腹,他望着她,耳朵微微泛红,告诉她道:你也别担心,万事有我。
他这句话既坚定又诚恳,沈芝的心就那么暖了起来。
是的,有他在呢。
他会为他挡风遮雨,为她披荆斩棘,即使有的时候她已经很强大,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可是有他,会是另外一种力量。
思及此,她朝着四周望去,见只有月桐站在湖心亭外面,她冲着顾浔勾了勾手指,顾浔抬起头,沈芝飞快地靠近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动作快到顾将军都没能反应过来,他举起手,呆呆摸上那还留有余温的皮肤。
浔表哥,明日我不能陪你去看花灯了,今日我陪你在花园里逛逛可好她笑吟吟地问。
顾浔愣了,笑了:好。
辞别顾浔,沈芝回临春苑,刚到院口,月牙上前告诉她,沈晔去了沈晴的房间。
须知沈晔定是和周氏的打算一脉相承,沈晔当是和周氏同样,好生教训一番端康伯府,然后让沈晴回去过日子。
可照沈芝来看,那端康伯府即使经此一事,即使略有收敛,那也是蛰伏的狼窝,跳不得的。
晴姐儿,端康伯府竟然如此欺辱我安国公府的女儿,将我们国公府置于何地,这次我必当给他们一个教训。
沈晔皱着眉头训道。
多谢大哥的好意。
沈晴是庶长女,可比嫡长子沈晔小上半岁。
不过和离一事事关重大,满帝都里有几个和离的女孩儿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照大哥说,这次帮你好好教训尤勇一顿,令他不敢薄待于你,也就够了。
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们夫妻两载余,平素我见他待你也是体贴有加,你也得珍惜这份感情。
沈芝在门口听见沈晔所言,周氏是有感情的一个人,利益面子固然重要,可对于沈晴受的苦并非无感。
可沈晔即使知道,却不会影响他自己的抉择。
他只有自己的利益。
沈晴和离,安国公府面子上过不去,被人诟病,影响他尊贵的安国公世子爷,所以他不会希望和离的。
是以沈芝对沈晔的态度很平静,她踏步入内,笑着问:大哥来了啊沈晔一瞧见是沈芝,顿了顿,埋怨道:今日你在端康伯府行为太猖狂了,女孩子,还是收敛文雅一点的好。
像沈凌那样吗沈芝笑眯眯地问。
沈晔一窒,他对沈凌曾经是满意的,这个妹妹温柔高贵,和他也有几分兄妹情,可当她在太后寿宴上做出那等不耻之事,沈晔已经羞于提及。
如今对外宣称沈凌病逝,沈晔也只当她死了。
大哥,若是你无事,还是去读书吧,大姐姐的事情自有父母处理。
沈晔复杂地看了眼沈芝,又对沈晴道:你想想我说的话。
沈晴点头应好。
沈晔离开后,沈芝拖来矮凳在床前坐好,凑到低着头的沈晴面前坐稳,盖住她的手道:大姐,有我和爹爹在呢。
对了,我有个秘密告诉你。
沈晴抬起头,眼睛里带上笑意:什么秘密。
沈芝附在沈晴耳边,将春闱后齐王府上门提亲的消息告诉她:你是我的姐姐,对宗族里女孩子的影响本来就小,现在我有了夫家,浔表哥也想你过的好,根本不可能在意这种事。
至于大哥和二哥,他们身为男子,对他们的影响本来小。
你别为了我们,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你今年才十九岁呢。
沈晴看着她,突然笑了:谢谢你,芝芝。
嗯沈晴反握她的手,心里的沉郁消散开来:其实还是有人在乎我的。
大姐姐这是说什么话,爹爹,二哥都很关心你的,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就是你要自己勇敢一点。
沈芝告诉她。
沈晴点了点头,她的手摸上小腹,深吸口气,坚定地望着沈芝道:这个孩子沈芝赶紧说:这个孩子如果姐姐想留下,就留下,我这个姑姑在一天,就会看顾他一天,你别担心。
沈晴摇了摇头,她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却下定了主意:我想打了他。
大姐,你沈芝不知说什么了。
一旁的知雪大惊,她贴身伺候沈晴,没有人比她清楚沈晴有多期待肚子里的孩子了,为了这个孩子,她什么苦都忍下了。
大姐姐,你想好了,这个孩子虽是尤勇的,却也是你的骨血。
沈芝怕沈晴后悔,易地而处,如果她有了尤勇那种人的孩子或许也不想要,可孩子终究也是自己的。
沈晴看了眼惊震的沈芝和知雪道,摇头道:我舍不得这个孩子,可就是因为这样,更不想让他受苦。
她目光虚无的望向远方:我是下定主意不回端康伯府了,爱一个孩子不仅是给他生命,我得为他以后想一想。
若是他一出生,便没有亲生母亲的照料,被端康伯府带去,那样的环境里,他会受多少苦。
即使我将她留在我的身边,可有个和离的母亲,有个永远脱离不了血亲的父亲,还有许多的流言蜚语,这个孩子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我舍不得他,可我更不想他在人世走一遭,是来受苦的。
既然我心疼他,我得为他的将来考虑,而不是因为我的母爱,自私地将他带在这个世界上受苦。
房间里沉寂了许久,没当过母亲的沈芝不能理解沈晴的感情,可她理解沈晴的想法,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支持她:你要是想好了,我帮你去叫大夫。
明天吧,今日时间太晚了。
沈芝离开后,沈晴起身去前院找了安国公,她将她的决定告诉了安国公,安国公听后,沉默了许久道:这也好,你也才十九,打了这个孩子再嫁也不影响什么。
沈晴怀孕前期,很吃了几副保胎药,胎位很稳。
不过这些日子郁结于心,身体里有些毛病,何况胎儿如今四个月了,流的越早,对母体的伤害很小。
翌日寻了大夫来开完药方捡了药后,小厨房便去熬堕胎药去了。
周氏得知这个消息,亲自往临春苑跑了一趟:晴姐儿,你就这般狠心,这可是你的亲身骨血。
沈芝推着周氏往外走:娘,爹爹都同意了,你回院子里去吧,今日是有元宵灯会,你若是被我气的心情不好,去街上赏灯观景多好。
你,你,我怎么生出你这个孽障周氏怒道。
沈芝不在意地道:我也想知道,但也没法了,如今你也不可能把我塞回你的肚子里。
周氏心里一千万个不想沈晴打掉孩子,女人都容易心软,哪怕昨日和离说的信誓旦旦,过几日尤勇认了错,看在肚里孩子的面上,半推半就也就跟着回端康伯府了。
可这打了孩子,就是连个台阶下都没有了,周氏愁啊,怨啊,算上沈晴,三个女儿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沈晔来荣华堂给周氏请安时,便看见周氏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周氏叹气:还不是晴姐儿的事,你可知道她现在要打胎了。
打胎沈晔讶异地挑了下眉,娘你怎么可以同意晴姐儿打胎打了胎还怎么回端康伯府回什么回她是拿定主意要和离了,再者说,打胎也不是我同意的,是她和芝丫头自己拿定的主意。
周氏说着直摇头,你去劝劝她们吧,若是晚了,可真是覆水难收。
荒谬沈晔猛地起身离开荣华堂,朝临春苑走,走到一半,他顿住脚步,对身边的书童泰光吩咐了几句。
见泰光飞快的跑远,沈晔理了理衣裳,没去临春苑,去了熬药的厨房。
沈芝攥紧沈晴的手给她安慰,堕胎药已经抓了回来,送进厨房去熬,一个时辰后,药差不多就好了。
估摸到点了,沈芝派月桐去取药,一盏茶的时间后,月桐黑着脸回来,手上龙空。
药没熬好月桐摇头道:大公子去了厨房,让厨娘不准熬药,现在还没熬呢。
沈芝忽地站起来:沈晔他想做什么沈晴拽了拽沈芝袖口道:让厨下重新熬便是了,想必大哥也是想我考虑清楚,芝芝你别生气。
沈芝吩咐月桐亲自去监督厨娘熬药,若是沈晔胆敢再去,便来寻她,月桐立即应了下去。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后,有人禀大姑爷上门来了,说求见大姑娘。
听到尤勇两个字,沈芝下意识看向沈晴,却见沈晴神色淡定,沈芝柔声说:大姐,若是你不想见他,我将他替你打发出去。
不用了,我早晚要见他这一面。
沈晴说道。
沈芝发现她从前想错了沈晴,沈晴没有她想的柔弱。
她是个内心坚定的人,既然能舍下腹中孩儿,沈芝现在不担心不担心三两句就被尤勇哄得回心转意,不过还是不愿意沈晴独自去见尤勇,沈芝便一道陪着沈晴去了花厅。
刚到花厅,却发现原来不只是尤勇在,沈晔尤勇两人相对站着,正在说些什么。
他们两人瞧见沈晴沈芝进来后,沈晔先道:晴姐儿,我已经帮你训斥了尤勇,过几日就将府上的王姨娘发送走,你也再给他一个机会。
尤勇望着沈晴,跟着保证:晴儿,我明日回去就将王姨娘送到庄子上去,你,你原谅我可好沈晴看了看沈芝沈晔,对两人道:大哥,芝芝,我可以自己和他谈谈吗沈芝不放心,沈晴递给沈芝一个别担心的眼神,沈芝这才退了出去。
等花厅只剩下两人,沈晴对尤勇道:若是你娘不同意呢若是你娘哭着说王姨娘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若是你娘执意不同意将王姨娘送去庄子呢尤勇想说我会说服我娘同意的,可一想到端康伯夫人的脸,他咬牙道:我会努力争取的。
争取沈晴笑了:你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又拿什么给我保证呢尤勇脸色一白,支吾半晌,目光落在沈晴略微凸起的小腹上:晴儿,你也得为你腹中的孩儿想想。
想想沈晴低下头望了眼小腹,又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没想过,若是你没来,恐怕现在孩子就不在了。
尤勇惊的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道:你,你,晴姐儿,你向来最体贴善良,温柔贤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那是你的亲骨血怎么不可以,不打了他难道要他和我一样在你家那个狼窝里受尽折磨尤勇惊震地话都说不出来了,方才有人来端康伯府给他传信,说若是他不去,沈晴就要打掉孩子。
他急匆匆地赶来了,他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对不起沈晴,是他误会了她。
可他也是无辜的,他也是被王姨娘骗了,他现在已经承诺会好好收拾王姨娘,纵使王姨娘仍然留在府中,他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瞧的,如今他态度这般低下,她怎么还是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
你回去吧,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我也不想将这件事闹大,我们尽快和离就是。
听见和离两个字,尤勇猛地炸了: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和离。
沈晴情绪平静,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的波动:若是你不愿意和离便去京兆府讲理,我敲登闻鼓,告你宠妻灭妾。
你,你要是敢打了我的孩子,我便告你谋害尤家子嗣。
好,那你便试试。
沈芝沈晔站在院子外,听不清里面具体说了什么,沈芝时不时瞥两眼稳如磐石的沈晔,忍不住道:大哥,我叫你一声大哥,大姐姐也叫你一声大哥,你就不能为大姐姐想一下吗硬要让她回狼窝生活。
沈晔抬起头训道:出嫁从夫,沈晴嫁到尤家便是尤家的儿媳,那么一点小事便想和离,也不想想安国公府的名声,若是同袍问起我家的情况,我怎么说,说我有个和离的妹妹心里虽早有准备,可听到这番话,沈芝还是忍不住心寒:大哥,那是你的亲妹妹。
沈晔捏了捏眉心:我当然知道她是我妹妹,我这不替她训斥过尤勇了吗他也保证以后好好对她。
你们也得肚量宽宏些。
沈芝深吸口气,扭过了头,她刚刚真是脑子想不开,和自私到眼里只有自个儿的沈晔沟通。
就在这时,只见尤勇推开房门,气冲冲地冲了出去,沈晔赶紧迎了上去,沈芝冲进门后见沈晴好好的这才放下了心。
大姐,你和尤勇沈晴摇摇头:我和他说清楚了,可惜他不同意和离,恐怕安国公府要和端康伯府要撕破脸皮了。
沈芝松了口气:这不怕,我们都在呢。
沈晴笑着点了点头,她也不怕的,她还有关心她的妹妹的爹爹,再可怕也不是一个人的。
两人慢慢走出门口,刚到门口,就瞧见满脸怒容的沈晔走过来,沈晔比周氏难缠,周氏不是个主意定的人,见说服不了她们,便只会埋怨嘀咕,这沈晔是真能添麻烦的。
沈晴,站住。
见两人要走,沈晔绕到沈晴跟前去,你是铁了心要和尤勇和离沈芝见沈晔目光阴冷,想挡在沈晴的面前,沈晴冲着沈芝摆了摆手,对沈晔应了声是。
沈晔听罢,深深地看了眼沈晴,走远了。
他那最后一眼让沈芝觉得不太对,如今尤勇不想和离,若是沈晴硬要和离,两家必定会有一番撕扯,沈芝不在乎这些,好名声在某些时候能起到好的作用,可得好名声归根究底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这两者不可本末倒置。
可沈晴过的好坏,对沈晔来讲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安国公府的名声,对沈晔影响可大了。
思及此,沈芝心里有些担忧。
回到临春苑,知雪讲汤药已经熬好了,沈芝担心地看了眼沈晴,沈晴平静地道:端上来。
大姐,你真想好了沈芝纠结地问。
我想好了。
沈晴看了眼几案上的青瓷汤碗:芝芝,你回房去吧。
我留在这儿陪着你。
沈晴戳了戳她的额头,像没事人一样笑:我知道你的心意,可你还没出阁呢,等会儿会吓着你的,我没事的,再者说,大夫不都在外面等着吗可是乖,你听话,若是你留在这儿,我还要分心来担心你。
沈芝听她这样说便离开了她的寝间。
沈晴未出阁前住的院子一直给她就留着的,只沈芝担心沈晴一个人住,将人留在了她的临春苑的西厢。
她听沈晴的没过去,可不多时西厢那边传来的血腥气传进她的鼻端,弄得她坐立不安。
好一会儿,等大夫提着药箱离开,沈芝赶紧上去问沈晴的情况,大夫道沈晴小产虽伤了身体但好好修养并无大碍,沈芝才放了心。
她去看望沈晴,见沈晴躺在床上睡着了便轻轻地退了出去,然后去书房等安国公。
安国公也因沈晴和离一事焦头烂额,今日端康伯还特意因此事到他跟前说和。
当年将沈晴许配给尤勇,便是因端康伯是个信赖的人,他的儿子也玉树迢迢,哪里想到会有今日。
等听见沈晴今日已经将孩子打掉后,安国公一惊:这么快昨日刚刚说了,今日就做了。
他以为怎么还得过上几日。
自然得快,免得夜长梦多。
安国公叹气道:你大姐外柔内刚,强硬得很啊。
实在话,安国公心里并非没有让沈晴和尤勇重归于好的想法,可听了这个消息,便也明白沈晴的孤绝。
他吁了口气,清楚这门婚事是结束了。
沈芝来见安国公却并不仅是为说这件事,她将今日沈晔的言行告诉了安国公。
她必须得让安国公重视起来这个事实,沈晔不是有些自私,是自私到看不到只有自己,为了自己,会不惜代价牺牲别人。
果然安国公的脸色越发难堪:你大哥真说了这种话自然是真的,月桐也听见了的,今日尤勇也是他找人去端康伯府叫来的。
安国公无力的捏了捏眉心,沈芝有些心疼,沈凌的事好不容易结束了,沈晴的事情又压在安国公的肩头,这还不算,国公府嫡长子教育还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好,爹爹知道了,你回去吧。
安国公道。
沈芝点点头,对安国公叮嘱道:爹爹也要注意休息。
安国公笑着嗯了声,等沈芝离开,安国公立刻使人将大公子请过来。
沈晔的脾性有些自私自利,他清楚。
可若是真如沈芝今日所说,就不仅仅是自私自利可以形容,快到狼心狗肺的地步。
他是长子,是长兄,是国公府的继承人,若真是这样的性子,这国公府岂能交给他沈晔推开门走进来,道:爹,你找我。
安国公站在窗前望着冷月,听见声音,他转过头,对沈晔指了指圈椅让他坐:晴姐儿的事你怎么看沈晔还没蠢到愚不可及的地步,即使他心里不赞同和离,在沈芝面前也敢坦诚他的观点。
可对象是安国公时,他保守地道:如何处理,听凭爹娘吩咐。
安国公别有深意地道:今日端康伯特意为了此时在我跟前求情,且经此一事,想必尤家也得到了教训,和离于晴姐儿不是一件小事。
沈晔闻弦歌而知雅意,何况安国公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立马赞同地说:儿子也是这样想的,尤勇是有些不对,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若是和离,我安国公府的颜面置于何地如今她受了委屈当兄长的清楚,只她性子轴不曾想清堕胎便罢了,芝姐儿还在旁边怂恿她,爹,你不知道芝姐儿今日安国公脸上青筋迸发,不等沈晔说完,截断他话道:住嘴沈晔一愣,就见安国公愤怒地望着他:你口口声声说关心妹妹,你可问过她在端康伯府过的何种日子,你劝她不和离,可曾为她想过现在倒还指责起芝芝来了。
安国公定定地望着他:你是长兄,却没有丝毫长兄的样子,一字一词都是安国公府的名声,都是你妹妹们的错,沈晔,你太让我失望了。
爹,你沈晔脸色微变。
安国公自打沈凌事后便检讨了自己,他这个父亲不合格,忙着公务,将孩子交给奶娘仆妇,以至于孩子养成了这幅样子。
后来发现沈凌的问题,也没能下得狠心纠正,险些酿成大祸。
沈晔是嫡长子,是世子,他代表的东西比沈凌更多,若是他行差踏错,安国公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道:今年的春闱你先不必参加了。
什么沈晔大惊,忙着追问道,爹爹,是不是沈芝在你面前说了我什么,那丫头向来和我不对付,你可不要轻信她,我闭嘴安国公再度呵斥道,他深深地望着他,在你修身不正之前,即使中了状元,带给国公府的也不过是灭门之灾。
沈晔听了这话,险些跌倒在地,他是国公府的嫡长子,从小被寄予厚望,也不负众望的长成榜样,可如今,安国公竟然说他会给国公府带来灭门之灾。
诚然,他是没有考虑沈晴日子好坏,可还不是为了整个国公府的脸面着想,从大局出发,他爹怎么能这样说他安国公见他这样,便能想到他想到哪儿去了,他颓废的低下了头:沈晔,她们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说着,见他一副愤怒,安国公摆了摆手,你下去想想你错在哪儿了。
沈晔遮住眸中的阴沉,低声应是,推门走了出去。
沈芝离开安国公书房时看到安国公脸上的疲惫,回去后特意带了厨上补身的汤来,两人恰好在门口撞上,沈晔阴恻恻地扫了眼沈芝。
沈芝瞪了回去。
沈晔冷笑离去。
沈晔走远,沈芝推门见安国公疲倦地坐在圈椅上,将补汤放于书桌上,又问:爹爹,你和大哥说什么了安国公打算精神摆了摆手:没什么。
见安国公不想多说,沈芝盛了碗鸡汤给安国公:爹爹,您最近都廋了,多喝点鸡汤补补身子。
好,爹爹喝。
虽说决定和离,可沈晴刚刚小产,必须得修养几日。
再加上和离并非口头说,还包括沈晴的陪嫁,一些利益的分割,都要花些时间处理。
可四五天后,帝都中渐渐有了安国公府不太好的传闻。
说有世家女仗着出生尊贵,在婆家颐气指使,两年无所出就算了,竟还不准妾侍生育。
这就算了,甚至因为夫妻拌嘴,竟然打掉了腹中胎儿。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是沈晴,可其中的细节一一比对,京都豪门谁猜不出来说的是安国公府。
沈芝当时气笑了,这端康伯府倒打一耙的功夫着实厉害,恶心的人要吐。
不过端康伯府既然敢这样做,沈芝不会坐以待毙,当即就派人将端康伯府的恶形宣扬了出去,比如妾侍如何陷害主母,婆母如何刁难儿媳。
帝都中相熟的人清楚沈晴温柔的性子,比起先前的流言,更相信后者。
何况端康伯夫人声名在外,着实不好相与。
眼看安国公府占据舆论上风,自打那日再不曾上门的尤勇却又来了,他到安国公府大门后,便啪嗒一声跪在地上。
说是他以前对不起沈晴,以后必定洗心革面,好好对待沈晴,让沈晴看在两年夫妻的份上给他个机会,说哪怕她一怒之下流掉他们的孩儿他也可以既往不咎。
尤勇相貌俊朗,文采斐然,一番话说的感人肺腑,涕泗横流。
关心这种八卦的多为女人,一时之间,就有人说沈晴该给尤勇一个机会。
还有人说,沈晴性子也狠,竟然孩子都不要了。
安国公府虽然做主的是安国公,但安国公府却是沈家一族的人,族里有些耆老听了这些风风雨雨后,便劝安国公务必慎重。
尤勇若知错能改,为时不晚,再着说,族里若是有个和离的姑娘,对其他的姑娘的名声终究有损。
耆老说这话时,沈芝恰好来前院给安国公送汤,行了晚辈礼后就道:二祖爷爷,若是沈家的姑娘任凭婆家蹂躏,而我们沈家听之由之,他们都会觉得我们沈家的姑娘好欺负,以后沈家姑娘出嫁后,在婆家还有什么地位。
二祖爷爷闻言,深深地看了眼沈芝,没多说话,离开了。
而沈芝在二祖爷离开之后,却忍不住愤怒了。
虽然二祖爷没多说,但以小窥大,尤勇的举动的确让宗族里的人产生动摇,想要给他们施加压力。
是以当日,沈芝通过月桐让他兄长曲正办件事,翌日换了身男装出门,等尤勇在安国公府门口跪上一个时辰离开后,她叫人悄悄地跟了上去。
沈芝扫了眼跟着的人,除曲正外,还有六个身形彪悍的壮年男子,尤勇则只有他和小厮两人,应该是能碾压的。
沈芝吩咐道:哪里经打可弄不出大问题你们便使劲儿打,还有他那张脸,最好打的他不能出门。
尤勇这样的贵公子,讲究容貌,若是不能见人,想必接下来也不会再来安国公府门口恶心人。
曲正点头:小公子放心,奴才们下手会注意的,保证他痛不欲生,但出不了大问题。
一行人尾随上去,曲正这些日子早就派兄弟打听好尤勇的路线。
及至尤勇马车经过那条人烟罕至的小巷时,他挥了挥手,其中两个兄弟悄无声息地上前,捂住两人嘴鼻。
尤勇一惊,正欲张口大叫,嘴巴里被塞进一团湿黏软布,黑色长袋死死套住整个上半身。
沈芝站在逼仄的长巷中,不曾发声,这种事情她是背着安国公干的,她爹爹做人讲究正派,历来不赞成以牙还牙,讲究什么君子之风。
沈芝却是管不了这么多的,何况一想到沈晴在端康伯过的日子,她恨不得连端康伯夫人都揍上一顿的。
尤勇闷哼声越来越低,沈芝招招手,一行人收手跟着沈芝离开小巷。
沈芝取出五十两银给曲正,让大家分了,又道:今天辛苦大家了,这些钱请客大家喝酒吃饭。
她当过阿飘,当阿飘时接触太多三教九流的人物,其中有些阿飘还成了沈芝的好朋友,所以沈芝对待他们并没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那群人看了眼曲正的脸色,曲正笑眯眯将银子塞进大家手里,大家这才笑着接了,曲正又将他们打发走后,对沈芝道:公子,奴才送你回去吧。
沈芝点了点头,两人扭头往安国公府走,可刚转身,沈芝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三米远的地方,复杂地盯着她。
浔表哥,你也在这儿她一喜,立马扑了过去。
顾浔赶紧接住她,无奈地道:你知不知道都城里有守卫军巡逻的,若是被抓住了你想过怎么办没现在不是没抓住吗沈芝笑,见顾浔板着脸又要讲道理,沈芝赶紧问,你怎么也在这儿我本来是要去国公府的,没成想看见你偷偷摸摸地跑了出来。
他说着牵起沈芝衣袖往前面走。
沈芝低头一看,伸出后笑吟吟地握住顾浔的掌心。
顾浔微僵,提醒她道:这是大街上。
没关系,我不在乎。
沈芝笑着问他,不过若是你介意的话我松开便是。
她说着,就要将手收回去,刚松开一半,比她纤细白嫩掌心来的结实厚重的大掌反握住,顾浔轻咳一声:就这样吧。
沈芝笑了笑,靠在顾浔旁边念叨:浔表哥,尤勇他们太讨厌了,你应当听见这几日流言蜚语是怎么传我大姐的。
没错,我大姐是有错,错就错在不该瞎了眼嫁到端康伯府去。
顾浔安慰她:你放心,再等两日,他们一定自作自受。
顾浔这般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沈芝忙追问了几句,得知顾浔今日来寻她,就是告诉她这几日已经掌握的端康伯府的肮脏事,比如端康伯夫人纵奴行凶,霸占良田。
她娘家人在平阳横行乡里,逼娘为娼。
尤勇本来除了愚孝,没有别的缺点,可惜他那个王姨娘本来是因鱼肉乡里被流放塞外的庐阳县令,王姨娘算是罪臣之女,该当流放的。
纳罪臣之女为贵妾,可是触犯大夏律的,按律他的仕途就到尽头了。
听完顾浔所言,沈芝放了心,他们说沈晴的是流言蜚语,可他们手里捏的是证据,能告御状,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御状。
只是沈芝见顾浔仿佛欲言又止,她追问道: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吗顾浔朝着四周看了看,对沈芝道:上了马车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