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马车,掀下车帘,沈芝迫不及待地问:浔表哥,你要说的是什么顾浔摩挲着刚被她握过的掌心道:最近沈晔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浔表哥,你问这个干嘛沈芝顿了顿,我爹爹不准他去科举,让他在府中修身养性。
顾浔道了声难怪。
沈芝扯了扯他的衣袖,皱眉问道:可是他做了什么事情顾浔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看沈芝一脸紧张,让她不必担忧:昨日我看他在酒肆喝闷酒,言行多有不当。
沈晔被勒令不准科举,但安国公没不准他出府去,可喝闷酒他和谁喝的,干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他说了些不合适的话,不过也无什大碍,我已经敲打过和他一道喝酒的两人,想必不会出什么事情。
沈芝松了口气,对他笑:谢谢浔表哥。
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里用的着谢我。
顾浔伸手摸了摸沈芝的头发,很快收回手道,只是你得多多注意下你大哥。
不用顾浔提沈芝都知道,当下点头,跟着又看着他的腿问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去派人找蛇蜕了吗如今可有消息顾浔如今的腿疾接近前世,行走间有些跛足,可不影响正常生活。
只是遇见阴天雨雪,便会疼痛异常。
你介意嫁个瘸子吗顾浔瞥了眼右腿问道。
当然介意。
顾浔一僵。
沈芝笑眯眯地扑向他:可只要是浔表哥,那便无所谓了。
顾浔被沈芝的动作搞得猝不及防,没来得及笑出来,便猝不及防地搂住这一团温香。
只是他历来是严肃正经的,何时遇见过这种处境,他搂也不是松开也不是,整个人僵成一团:芝芝,你沈芝盯着顾浔泛红的耳尖笑:浔表哥怎么了呀。
最后一个呀她说的百转千回,浅吟低唱。
顾浔险些呼吸都停掉了。
沈芝哈哈大笑:浔表哥,你还是个男人呢,怎么这么不经我逗,你看看你脸都红话没说完,被顾浔沉声打断:芝芝,不准说了他屏气凝神,尽量不去看沈芝,让他的态度显得威严些。
顾浔气势十足,将沈芝吓了一跳。
她是知道顾浔克己复礼地很,可越是这样越是忍不住想逗逗他。
如今听他这样说,沈芝小心翼翼地看过去,便看见顾浔嫣红的耳垂,她一下子不担心他生气,捂着嘴可怜巴巴地问他:不准说什么不准说这些,这些露骨的话顾浔黑着脸道。
沈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跟着疑惑地问:那这句话算吗顾浔下意识循着沈芝的思路走:什么话。
他抬起头,目光镇静。
沈芝看向他捏的皱巴巴的衣角,笑着道:我喜欢你,很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唇角带着笑意。
顾浔紧绷片刻,在沈芝灼热的目光里,轻咳两声道:只可以在我面前说。
沈芝本就是热情的人,且打小就喜欢粘着顾浔,从前收敛,是碍于男女有别,可既然两人都要成婚了,沈芝不喜欢隐藏她喜欢他的事实,当下凑到他旁边坐,笑眯眯地说个不停。
顾浔于沈芝而言,是个很好的听众,即使他开腔的机会很少,可只要沈芝一说话,不论何时何地,顾浔的目光都是在沈芝身上的。
马车行驶到安国公府侧门,沈芝依依不舍地跳下马车,提醒顾浔:记得来看我啊。
顾浔朝着四周望了眼,见有明曲正月桐眼观鼻鼻观心地望着远方,他摸了摸鼻子点头:好。
回到临春苑换好衣服,沈芝立即去找了安国公,先承认了指使人群殴尤勇,毕竟这件事安国公今日不知,早晚也要知道的。
安国公是个开明的的正人君子,所以对于沈芝有时不合时宜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纵容她。
所以也赞同的沈晴的和离。
可在大夏朝,他这种父亲是不多的。
而这并不意味,他能纵容沈芝做一切事。
听沈芝说她竟然找人去殴打尤勇,安国公脸色不太好地道:我正在和端康伯谈和离一事,今日他也答应我明日尤勇再不前来,你怎么能私自打人呢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大肆宣扬,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不会被人发现的。
安国公放下手中的卷章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的信心沈芝笑了两声:有浔表哥帮我扫尾,你知道的浔表哥做事一定万无一失,我不会被发现的。
顾浔安国公惊讶道,你竟然让他帮你做这种事爹爹,今日浔表哥还告诉了我一件事情。
这才是沈芝来见安国公的目的,她将顾浔今日告诉他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沈晔在外醉酒,险些将沈凌一事宣扬出去。
说到最后,沈芝补充:幸好浔表哥恰好撞上了,否则大哥恐怕要将沈凌一事的真相宣扬出去。
沈晔这几日心情不好,安国公理解。
少年锐气十足,如今不准他科举,他不满他震惊,安国公本打算等他静下心来,再好好磨炼他一番,没成想他竟然在外面闯祸。
爹爹知晓了,你回房去吧。
安国公无奈地道。
等沈芝走后,安国公这次没让人去将沈晔叫来,上次那事,沈晔已经对沈芝颇有不满。
身为父亲,安国公希望他们和和睦睦,而且沈晔如今大了,不是他教训一顿就能乖乖听话,他有自己的想法。
另一头,顾浔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今天告诉沈芝端康伯府会自食恶果,翌日便有御史大人上奏,告端康伯夫人纵奴行凶,包庇族亲鱼肉乡里。
奏尤勇尤翰林以贱为贵,无视大夏法律。
这时尤勇才清楚,原来他娘让他纳为贵妾的王姨娘不是落魄的远方亲戚之女,而是罪臣之女。
至于端康伯虽行的端作的正,并无任何败坏之举,可端康伯夫人种种恶性,未必不曾有端康伯教妻不严的过错。
再者说,若是没有伯爵府的保驾护航,端康伯也没本事遮瞒下娘家的滔天恶行。
当下陛下大怒,碍于端康伯认错态度良好,没褫夺爵位,可这个爵位到他身上便是尽头,再不能传下去,不仅如此,还罢免其实职。
至于端康伯夫人,褫夺诰命,贬为庶人。
还有尤勇这仕途也到了尽头。
端康伯夫人看似还没走到上穷水尽的地步,可因她之故,世袭罔替的爵位没了,一家人的仕途都没了,等端康伯一死,全家沦为平民。
端康伯夫人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就病了过去,后听闻娘家人皆入大狱,一气之下,竟然中了风,大半边身子不能动弹。
端康伯夫人的大儿媳本就看不惯作威作福的端康伯夫人,只从前碍于相公,多有忍让,如今自家相公的爵位仕途因端康伯夫人终止。
她自然不可能好生照料偏瘫的端康伯夫人,甚至还纵容奴仆欺辱于她。
是以端康伯夫人满榻狼藉不说,更是衣食不济。
可儿媳虐待她如何,丈夫和儿子根本不管不问,端康伯夫人只能恶心地活着。
至于尤勇,仕途尽毁,素来敬重的娘竟是那般品德低劣之人,大受打击之下,耽于酒色,不到几年,便从玉树少年郎成了红肿双眼脸色白青的酒鬼。
当然,这都是后事了。
如今堂上御史一揍,安国公涕泗横流地提出长女嫁于端康伯府后所受之苦,请旨和离。
陛下与安国公本就是伴读,情谊甚笃。
而安国公在沈晴和离那几日,就有意在陛下面前营造消沉难过的老父形象,是以朝堂之上,陛下直接道尤家二子和沈家长女着实不相配。
陛下金口玉言一开,即使端康伯府再不想和离也无济于事。
而且他们不仅是得同意和离,还得同意的兴高采烈,否则就是对陛下不满。
因此,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下,沈晴尤勇两人签好和离书,安国公府照着嫁妆单子,拉回沈晴的嫁妆。
至此,沈晴和尤家再无瓜葛。
和离对许多人来说,都不会是喜事。
可沈芝觉得沈晴脱离狼窝是大喜事,当然周氏自然是愁眉苦脸的,一瞧见沈晴就唉声叹气。
沈芝受不了,特意找周氏谈话,让她和善些,周氏埋怨道:我还不够和善,我说过她一句没有,我苛待她一丝没有。
看和周氏讲不拢,沈芝也无能为力,毕竟周氏只是不喜欢沈晴,归根究底,也不曾伤害她。
再者说,当年沈晴的婚事是安国公拍板定下,周氏只是乖乖照办。
如今婚姻不幸,也不好怪到周氏头上。
沈晴对此倒是不在意,她笑着说:芝芝,我想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沈芝惊讶道。
如今我刚和离,是她们口中的八卦中心,我在安国公府免不得要听到几句,不如庄子上安静。
细细思量,沈晴说的颇有道理,虽说沈晴和离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可免不得有些长舌妇乱嚼舌根。
庄子上的确安静清闲,也适合调养身体。
等过上几个月,沈晴再回帝都,这件事也就淡了,没人再提起了。
周氏听沈晴要去庄子小住,自然拍手应好,安国公也不反对,没过几日,沈晴就坐着安国公府的马车出了城。
沈晴走的当日,安国公也想好如何教导沈晔,将人叫到他跟前道:你去云南一带游学吧。
沈晔的性子已经养成,不是说教训两顿,打上几板子能纠正回来的,所以只有下狠心让他外出历练。
如今云南蛮族动荡,但都是小纷争,不很厉害,既能磨炼他,也不至于危险。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去外头看看,磨炼你的身心。
沈晔低着头,虽没有说话,可那只手死死地握成拳头。
安国公沉声道:过了三月春暖花开你便出发。
爹沈晔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道,你可清楚云南是什么地方,蛮夷粗鄙,谋智未开,你让我去那种地方我还是你的亲生儿子吗安国公的口气和缓了些:你如今的文章我看了,虽文藻华丽,可空洞无语,你出生即长在高门,不懂民间疾苦,去外头看看回来,你才能成为真正的国之栋梁。
沈晔这辈子过的太顺利了,不曾受过一点挫折。
他当年还有与他作对想将他拉下马继承爵位的兄弟给他危机感。
但沈黎是个知足常乐心地仁善的,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而沈晔于读书一道,颇有天赋,周氏与他纵着宠着,外面的人也捧着国公府的嫡长子,以至于养成这幅唯我独尊的性子。
让他去民间看看,说不定真的会成长起来。
我若是不去呢沈晔咬牙道,我若是执意要参加今年的科举呢安国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狠心道:你若是不懂事,我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沈晔倒退了两步,他望着安国公沉稳的眉眼,知道他并非是欺骗他的,顿时心里激起一股怒火。
安国公也不欲将沈晔逼得太急,安抚地拍拍他的肩道:沈晔,你是长子,爹爹对你是寄予众望的。
可惜沈晔垂着头,并没发现安国公眼底的希冀,他咬紧牙关说了声是。
周氏得知安国公要让沈晔去云南后,大哭了一场,等安国公眉一皱,周氏再不敢大哭,只敢默默流泪。
沈芝则有些担心安国公此举能不能让沈晔改邪归正,她将这事和顾浔说了,顾浔叹道:若是不能,再说不能的话。
现在你兄长并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这也是沈芝无奈的事情,沈晔现在充其量是爆发了自己自私自利的本性,可因他如今上有安国公,没因此心狠手辣地牺牲他人。
不过我还是不放心他,浔表哥,你派人盯着他吧。
她手下的人都是普通奴仆,若是沈晔去云南的点点滴滴能有人监督,还不被他发现,只能是顾浔手里的护卫。
顾浔眸光一闪,委婉地拒绝道:好吗沈芝忙点头:没什么不好,我这也是以防万一,你想啊去云南的路途迢迢,若是我大哥在路上遇见什么危险,他们还可以保护大哥。
当然若是我大哥做了什么错事,我们也可以及时知道。
顾浔没吭声,静静地看着沈芝。
浔表哥,你帮帮我好不好啊。
她眨巴眨眼,可怜兮兮地望着顾浔。
沈芝有双很好看的眼睛,水润润的泛着光,像是春日最迷惑人心的桃花,顾浔避开她的眼。
沈芝见他还是不说话,眼神越发可怜无辜了,连着软软地叫了好几声浔表哥。
她的声音平日里是很清脆的,像是百灵鸟,如今这般,却像是夜莺的婉转低魅。
顾浔的耳朵红了起来,他心里骂了声没出息,应道:好。
沈芝一下子就笑开了:谢谢浔表哥,浔表哥你真好,能嫁给你我简直太有福气了。
两人在国公府的后花园中,虽凉亭四周除了月桐没有别人,顾浔还是吓得心里一惊,但随之升腾起来的就是不由自主的欢喜,快要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清咳一声,岔开话题:今日我来,还有一件事情告诉你,我派去的人寻到了蛇蜕,过些日子,我的腿伤便能痊愈了。
真的吗沈芝一下子跳了起来。
顾浔在旁边提醒她稳重,又说道:是真的。
话落下,顾浔的脸上却流露出了几丝沉重,若是腿好,将来若有战事,他必是要领兵出战的。
世人大多看见他平平安安从都城离开,威风凛凛地从城门归来,百官相印,军旗飘扬,却不曾看见战场的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当然顾浔以前是不怕这些的。
来这世间走一遭,总要对的起这匆匆几十年。
可望着沈芝笑靥如花的面颊,他竟然有些害怕,他怕有朝一日,再也不能陪着她,再也不能宠着她。
顾浔目光渐渐沉重起来,沈芝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浔表哥,你想什么呢顾浔深吸口气道:芝芝,若是将来有天我没能从战场上回来,你会怪我吗听到上半截,沈芝那火热的心情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彻底降下温度来,她哑着嗓子问:浔表哥,你怎么会这么问呢瞧见她脸上的担忧,顾浔心里有些懊悔,干嘛说这些呢,这几年边境太平,一些小事自有当地将领出发,或许这辈子都等不到他披甲上阵。
好,不说了,是我想多了。
顾浔道。
沈芝的心情却不是这么容易被安慰过来的,顾浔上辈子的腿疾未能痊愈,可他还是去了守卫边境,虽然那些年,边境无大事发沈,可小打小闹却少不了。
她的灵魂没飘向边境,具体顾浔怎么离世的不清楚,可她记得,他也只活了三十多岁啊。
若是这辈子沈芝心里不由害怕起来。
顾浔察觉沈芝的眼睛渐渐浮起水珠来,暗骂了自己一声,小姑娘胆子再大,还是个小姑娘,做什么要拿这种事情吓她呢。
何况,何况若是她真的害怕,大夏武将并非他一人而已,退位让贤便是。
他,他总要陪着她的。
想到这儿来,顾浔不可思议,当年沈芷兰不同意他从军,他读书甚好,若是科举仕途,未必不能有一番功绩。
可他拒绝了,拒绝的义正言辞,让沈芷兰无话可说。
没成想如今倒是这么容易改变了主意。
可说起容易来,顾浔摆了摆头,倒也不是容易与否,而是,他太爱某个人,甚至舍不得看她留下一滴眼泪。
她蹙了下眉,就恨不得将所有的一切都奉献到她跟前去。
思及此,顾浔柔声安抚道:芝芝,别怕,若是你害怕,我做个文官也挺好的。
沈芝听了这句话,像是溺水之人抱住了一块浮板:当真当真。
顾浔沉声应道。
他说话,是言出必行的。
沈芝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若是顾浔不去边境,可能就不会英年早逝。
可这样想着,沈芝又觉得很自私,顾浔的愿望她清楚,顾浔希望盛世太平,希望驱除蛮夷。
顾浔见沈芝还在想这件事,跟着转移话题道:你二哥最近在神器营被头领表扬了,赞他天资聪颖,巧手彗心。
巧手彗心像是夸赞女孩子,但沈黎类似于匠人,这就是极高的评价了。
沈芝不愿抚了顾浔好意,佯装忘了刚才的事,好奇道:我二哥做了什么事具体如何不能告诉,这事关我大夏机密,不过你二哥若是真研制出了那个东西,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一个兵卒的潜能是有限的,即使最厉害的将领也不能将素质为九十分的将领提升到一百二,可若是有厉害的火器,便能达成这个目标。
听顾浔这样一说,沈芝回想起沈黎十三离开国公府那日的信誓旦旦,不由地有些激动。
顾浔见沈芝终于转移了注意力,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里决定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这件事。
安国公虽说让沈黎三月去云南,可临近三月,沈晔病了一场,病是真病,气结于心,宣而不发,这出行的日子只能一拖在拖。
三月中旬的时候,大夏却有件大事发生,神器营经过大半年的研究,发明创造了一种新形火器,红长炮。
红长炮的射程距离可达五公里内。
这于大夏火器史可谓巨大的进步,须知从前也有大炮,可杀伤力小之外,射程距离不过一公里。
别小看这五公里,战场上,瞬息万变。
想想敌军未到,我方火器已经迎向对方阵营,这是何等的对敌优势。
尽管这项火器还存在许多待改进的的地方,但陛下仍然龙心大悦,直接下旨任命红长炮的首号大功臣沈黎为五品火造官。
虽说是个五品官,可沈黎今年才十七岁一点啊,有几个十七岁能做到五品官的,将大夏几百年史书翻一翻,也没有几个。
虽说有些人嘀咕沈黎不是正道,不是科举,但技术达到,沈黎这类官吏在婚嫁市场上也十分吃香。
替代性小,不管将来朝堂上如何风起云涌,只要沈黎能研制火器,不管是哪位登基,也少不了沈黎的好日子过,何况安国公是坚定的陛下派,并不结党营私,是以一下子给沈黎说亲的人也就多了。
周氏也愁,本来计划是沈晔春闱后给他议亲,这一两年来,她也在搜寻和沈晔相匹配的姑娘,哪里想到安国公来这么一出,让他去云南,议亲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
不过如今大家一窝蜂的来给沈黎做亲,周氏便也不老惦记沈晔了,沈黎再过一月也就十八了,今年想看好,明年十九成婚也合适。
于是沈晔去找周氏想要请她在安国公面前求求情不要他去云南时,便看见周氏拿着一幅又一幅的仕女图琢磨,哪个和沈黎合适。
沈晔瞥了眼最上面那张卷轴,呼吸猛地加快,问周氏道:娘,这可是齐阁老家的嫡长孙女周氏看了眼点头:正是她。
她说着拿起卷轴,齐家姑娘温柔大方,和你二弟跳脱的性子正好中和。
可齐阁老能看上沈黎吗在沈晔心中,沈黎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齐阁老可是当今几位重臣之一,不仅如此,齐姑娘的父亲也并非无能之辈,他如今任浙江总督,也是实职。
周氏笑:你怕是不知道,这门婚事是齐家先漏口风的,问我们安国公府的意思。
说着周氏下手中卷轴,虽这齐姑娘样样出挑,可安国公倒是提醒过,如今安国公府已是鲜花着锦,沈晔沈黎的婚事,门第不要显赫,女儿家自个儿人品稳重便足。
是以周氏虽动心,却不敢忤逆安国公的意思。
沈晔的脸色顿时黑沉了下来。
安国公不准他春闱前,周氏一心给他做亲,当时也拿了好几个姑娘问她的意见,可个个都是出生不显。
却原来轮到沈黎便可娶阁老家的嫡长孙女。
凭什么对了,晔儿,你来找我做什么周氏问道。
沈晔遮眸笑道:我来给娘请安。
周氏顿时心花怒放: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心的,不像你那妹妹,平日里没事就知道在房间里调香,也不知道来陪我说说话。
沈晔笑,不多时,他回到卧房,长随道有人送了信给他,沈晔打开,却原来是他从前书院的同学,问他怎地不参加春闱,又道他过了贡试,只等几日后的殿试,又道他的成绩是一流在书院里。
此次不参加春闱可是浪费三年光阴。
最后又忽地问道,原来他的弟弟沈黎竟然这般有本事,以前在书院里为何那般谦虚。
十七岁的年龄五品官,这是多大的能干啊。
沈晔黑着脸将信纸撕碎:滚出去。
长随立刻黑着脸滚了出去。
没过几日,便是殿试,说道殿试,于安国公府又是一件喜事,府上的表少爷周其高中状元。
周氏得知这个消息,当下大喜,大喜后又有些遗憾。
不过即使这样,还是在杏林宴的次日为周其在国公府举办了一场家宴,没别的人参加,只有周家人和沈家人。
沈黎这两日也得了假日,便一道坐在了桌子上,他喝了些酒,和周其也好,当下便有些热情地将手搁在他的肩膀上笑:周大人,以后我俩就同朝为官了,虽文武不同,可都是同僚,干杯。
周其生性稳重,但不过十九岁的少年,十年寒窗苦读,今朝蟾宫折桂,心里有几分滚烫的热气,便不像从前那般拘谨,笑着应道:黎表弟过谦了,你如今简在帝心,可是大夏的栋梁。
今日安国公也很是开心,后辈能干可谓家族之福,看着两人的目光愈发和蔼。
总而言之,今日的家宴是一派喜庆,只除了坐在角落里低着头的沈晔,他盯着意气风发的沈晔,眸光比墨色还沉。
当天晚上沈黎喝的有些多,翌日醒来是头昏脑涨,沈芝让厨下熬了清淡的醒酒汤端给沈黎,不赞同道:二哥,你以后可少喝些。
沈黎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我昨日不是开心吗说着他揉着脑袋朝着沈芝靠近,你昨天看见大哥的脸色没,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说实话,能在神器营里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加官进爵我也不是很在乎,虽说前些日子陛下表扬了我,心里的确有些暖呼呼的,可也就那样了。
直到昨晚上你看见沈晔敲的眼神没,二哥第一次觉得这官当得好。
沈黎心里十分不喜欢沈晔,诚然沈晔读书多,可你读的好你读自己的书便是就,干什么动不动就摆着兄长的架子说他玩物丧志。
要是真是兄长为他着想便算了,可他是踩着他给他沈晔上路。
当然他沈黎不是以德报怨之人,从前沈晔敢说他训他,他就敢背后阴他,不过那一起都比不过能在沈晔最在乎的仕途上压他一头。
唉,芝芝,你知道沈晔是哪里惹到爹爹了吗沈黎又问。
二哥你就别管大哥如何了,你好好在神器营办事。
沈黎颔首:你二哥我当然会好好办事呢,沈晔还要三年才能科举,即使命好中了进士,也不过六七品翰林,你二哥我争取在这几年升升官,做到三四品的位置。
沈晔黑着脸,站在窗口听着房里的笑声,再也忍不住,拂袖怒去。
沈芝听见脚步声,朝着门口问是谁来了小厮看了眼远去的背影低声回道:是大公子来了又走了。
沈芝蹙眉: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有一会儿了。
沈芝无奈地看向沈黎:二哥,你说他听见多少了。
沈黎笑的无所畏惧:听到就听到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沈芝见沈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想起沈晔阴沉沉的目光,总觉得不太放心。
二哥,你这几日注意安全。
沈芝提醒道。
注意安全沈晔好奇道,你不会是怕沈晔会想对我做什么吧沈芝没明说,不过那眼神,倒是告诉了沈黎她的顾虑。
沈黎不以为是,他和沈晔在不对付,可到底是亲兄弟,总不能置他于死地吧。
没想到的事,沈晔的确不想置他于死地,他只是想毁了他的手。
沈黎有五天假,在家里待了五日,第六日便卷着包袱回神器营里去了,神器营在郊外,沈黎熟悉路程,都是自己骑马过去,出了厂城门往南二十里,便是神器营的位置。
差不多距离神器营还有十公里的时候,却遇到了一群黑衣蒙面劫匪。
沈黎练过武功,可武功泛泛,对面是四个出手利落的劫匪,沈黎没抵挡一会儿,就见蒙面人手中的刀子直刺向他的右手手腕。
沈黎往旁边一躲,躲开了,另外一刀又从另外一边刺了过来。
眼看避无可避,幸好就在这时,一个侍卫从天而降,帮沈黎挡开了这一刀。
沈芝正在房间里绣花,她不喜欢绣花,可这个花是她嫁衣上的花,她兴致勃勃的想自己绣上一些。
正绣着花叶,突然月桐急切地跑了进来:二小姐,不好了,二少爷去神器营的路上遇见了盗匪。
什么尖锐的绣花针刺破指腹,沈芝白着脸问道:那我,我二哥二少爷没大事,只是擦破了些皮,有些狼狈,现在被人送了回来。
沈芝松了口气,连忙往沈黎的院子去。
她去的时候沈黎正在对安国公说当时的危险:爹,差一点,差一点那群人就废了我的手了。
没了手对他意味什么他再也去不了神器营,也别说制造什么新的火器了。
爹,你可一定要查出来时谁有这么毒辣的心肠尽然要害了我。
安国公心有余悸地点头,当下就吩咐身边的管家去找京兆府报案。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胆敢谋害朝廷命官。
沈芝在门口听着沈黎中气十足的声音,这才确定他没受重伤,喘了两口气。
恰好这时,沈晔像是一阵风从她的旁边直直闯进沈黎的卧室,沈芝忙跟进去。
只见沈晔的目光先在沈黎身上打量过,沈芝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见他双手没事,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对,失落。
沈芝确定她没有看错。
这时,又见沈晔望着沈黎旁边站着的身姿笔挺的壮年男子,眉头死死地皱了下。
但很快,脸上就带了笑:就是这位好汉救了家弟沈黎跟着点头:就是他,就是他,如果不是他,今日恐怕我就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壮汉身上,只有沈芝紧紧地观察着沈晔。
壮汉施了一礼:沈大人不比如此客气,在下也是听从将军的命令保护于你。
将军众人一愣。
沈芝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只见壮汉目光炯炯,脊背笔直,不像是普通人。
在下是受顾将军的吩咐,保护沈大人的。
顾浔沈黎连忙问:顾浔表哥怎么会想着保护我沈大人新研制的红长炮对外族人来说可是大敌,顾将军担心有人会因此对你出手。
这个理由合乎常理,沈黎和安国公同时舒了口气,安国公更是长叹道,浔哥儿果然是最为细心的一个。
沈晔低下头,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
而沈芝望着沈晔的模样,却想起顾浔曾派人盯着沈晔,若是沈晔做了什么居心叵测的事顾浔必定知晓的。
思及此,她也等不住顾浔下值后再来安国公府,见沈黎伤的不重,当下离开安国公府,去顾浔上值的官属门口等着。
一个时辰后,顾浔从官属里走出,一眼就看见停在门侧边的马车,马车车帘有半边掀起,里面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眸。
顾浔和同僚辞别后,当下上了马车,沈芝性子有些急,等了一个时辰不仅没冷静下来,反而更加迫切的想知道真相。
我二哥今日去神器营的路上遇见盗匪了。
沈芝不等顾浔坐稳,就急不可耐地说道。
顾浔淡定地看了沈芝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沈芝便确定顾浔是清楚的。
顾浔示意沈芝不要着急:你二哥又没受重伤,你何必这么着急。
沈芝深吸了口气,怀着一丝希望问道:浔表哥,是外族人想伤害我二哥吗顾浔对着沈芝摇了摇头,他难得地主动伸手握紧她:你不是猜到了是谁吗是沈晔沈芝问道。
顾浔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沈芝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虽然说她猜到了,她了解沈晔,不伤害沈晔的利益下,他表面上还能当个好兄长,可若是谁害了他的利益,即使是骨肉至亲,他也能六亲不认。
沈黎现在不仅是陛下看中的人才,安国公对沈黎也越发满意,与之相反,他却遭到了安国公的冷待,不准他科举,让他去云南磨炼,即使安国公心里是真想锻炼他的能干。
可在沈晔心里,却是安国公厌恶他的标志。
所以,他忍不住了,他觉得沈黎威胁到了他的地位,所以他要动手除掉沈黎。
顾浔叹了口气,将具体过程缓缓道来,那日他答应沈芝的要求后,便极快地挑选出了优秀的暗卫,观察沈晔的一举一动。
于是,也知道了前几日沈晔找人想要毁了沈黎右手的事情。
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沈芝惊道。
若是当时告诉了你,你岂不是要提心吊胆的,即使知道你二哥最后是安全的,想也不能放心。
沈芝承认顾浔说的很对,即使知道他找了人保护沈黎,恐怕她还是不能放心。
顾浔望着沈芝的样子,轻声问道:如今你大哥买凶害你二哥的证据我这有,你想要我怎么处理他提起这个沈芝忽然脸色一边,她倒不担心如何处理沈晔,既然沈晔不将沈黎当兄弟,她们自然不会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