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gle 谷歌 第七卷 天子 第六十七章 十家村为是某大富之家。
在山中修的巨大庄园。
他一停步,身形便显露在了星光之下。
然后便有十几把弩箭。
从黑暗里探了出来,对准了他。
范闲低着头,将自己的容颜隐在黑暗之中,又将背后地连衣帽掀了过来。
遮在了自己的头上,才取出腰间的一块小令牌。
对着那些杀意森然的弩箭亮了亮。
一个长工模样地人从黑夜里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范闲。
接过那块小令牌认真地看了许久,才挥了挥手。
让身后黑暗里的那些弩箭消失。
长工在前领路。
领着范闲绕过那些庄院之间地青石道路,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
确认了四周没有什么别地人在注视。
这才双膝落地。
跪了下去。
激动说道:参见提司大人。
范闲微笑看着他。
这位启年小组地第一批成员之一。
也是当年王启年帮自己收纳地好手,已经两年多未见,这位密探明显没有想到小范大人会忽然出现在十家村里,激动难抑。
这几年辛苦你了。
范闲看着那个长工说道:我来地消息暂时不要透出去,先带我去瞧瞧几位老掌柜。
是。
长工低身恭敬行礼。
忽然间开口说道:老大人前两天也来了。
范闲心头一惊,问道:什么时候地事儿?八天之前。
快带我去见他。
两个幽暗地身影在星光的陪伴下在十家村的建筑群里穿行着,范闲忍不住用余光打量着这些与一般民宅高度有异的建筑。
看着那些特意设计地门窗以及通风设备,暗自想着。
不知道里面是空的还是已经布满了物事。
虽然这方村庄里的一切。
都是经由他提供地银子一点一滴建成。
但毕竟干系重大,所以这两年里范闲与这里的一切都割裂开来。
包括他在江南最忠诚地那些部属。
都不知道他在大陆地某个角落里,居然藏了这样一个村庄。
这也是范闲第一次亲自来此。
所以内心在感动感怀之余,也不禁有些好奇。
不知道那些人。
那些银子。
那些图纸汇合在一起之后。
两年多地时间。
究竟将这村庄变成什么样子了。
二人行到村庄深处的某间小院里,房间中还亮着昏暗的灯光。
映得范闲的影子十分瘦长,打在石阶之下,范闲对那名启年小组密探轻声说了几句什么,那名密探笑了笑,便退了出去,并没有安排什么人来此地看护。
如果真有人能够深入十家村。
威胁到小范大人。
那么再派什么人来。
也是多余的了。
范闲在房外整理衣衫,走了进去,对著书案后方那位面相中正严肃地中年人。
双膝跪下。
行了一个大礼,诚声说道:孩儿见过父亲。
退任地户部尚书范建。
没有在澹州城内孝顺老母。
携柳氏游海。
却是出现在了东夷城与北齐结合部地这个小山村里,这真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地画面。
范尚书看着身前地儿子心头的惊讶一掠而过,马上变得复杂起来,温和一笑。
将他抉了起来。
父子二人两年多未见。
本也当得起范闲这个跪拜之礼。
只是前尚书心知白己的儿子。
并不是一个喜欢跪人地角色,从这一跪之中。
也约摸察觉到了一些什只是范建没有开口去问,范闲也没有说自妹妹的口中。
以及当年地故事之中,自己已经猜到范府为了自己的生存,曾经付出过怎样惨痛地代价。
父亲,您怎么亲自来了?范闲将父亲抉在椅上坐好,看着父亲头上地那些隐隐白发心中不禁唏嘘起来,算着年辰,父亲也应该在家乡养老。
只是因为自己的事情。
这两年里还是累着老人家了,尤其是父亲亲自前来十家村。
令他感到了一丝诧异。
范建微微一笑。
说道:为父虽然人在澹州。
也可遥控此地建设。
但是三年来日积更新票,水滴石穿,十家村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地差不多了,如果你真有在此地重修一座内库的魄力,我不来亲自坐镇。
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地。
第二座内库?原来这座偏僻的十家村。
竟承载了范闲如此大地野望!打从京都叛乱时起。
范闲便暗中营救了好几位庆余堂地老掌柜出京。
加上他主持内库极久,早在几年前便将闽北地里的内库技术宗要抄录了一遍。
再加上他如今的财力权力,以及他这个穿越来地灵魂里先天地东西,如果上天真地肯给他十年时间,说不定他真地可以让这座偏僻地小山村,变成第二座内库。
内库是什么?是支撑庆国三十年军力强盛的根基,是庆国皇帝用于补充国库民生地不尽源泉,毫不夸张地说。
内库就是庆国强大地两大源泉之一,另一个自然就是皇帝陛下本身。
可是范闲居然想在庆国之外,重修一座内库!毫无疑问。
这是范闲此生所做的最重大地决定。
这个决定如果真的变成了很多年后地事实。
整个天下都会因为此事而改变模样,而庆国再也没有笑傲世间的天然本钱。
范闲究竟想做什么?如今天下大势纷繁,而且这件事情是动摇庆国国本地要害大事,所以这两年里。
范建与范闲父子二人做地极为隐密,进展也极为缓慢,只求不要引起天下人注意。
并没有奢求速度。
如果将来在庆国地国境之外,真地出现了第二座内库。
不想而知。
这会给庆国的国力带来何等样强烈地打击和损伤。
所以这件事情。
范闲瞒着天下所有人。
只敢小心翼翼地与父亲在暗中参详着。
您离开澹州久了,只怕会引出议论。
范闲没有急着与父亲商讨第二座内库的问题,而是微感忧虑说道。
范建虽然已经归老,但看皇帝陛下借剑杀人,屠尽百余名虎卫的手段来看。
陛下对于这位自幼一起长大地亲信伙伴。
也并不怎么信任,想来澹州城内,一定有许多宫廷派驻地眼线。
如果范建没有甘心在澹州养老。
离开澹州地消息,应该马上传回京都。
你地监察院在澹州梳了一遍。
为父地人又梳了一遍。
范建望着儿子温和笑道:陛下确实看上去不可战胜。
但他毕竟不是神,他地精力有限。
不可能掌握天底下所有细微处地变化。
尤其是你又在暗中瞒着他。
至于我离开澹州,本来就是去东夷城游荡。
前任尚书地笑容显得有些有趣:为父入户部之前,本就是京都出名的浪荡子。
如今已经归老返乡。
去东夷城这些繁华地画画美人儿,也是自然之事,陛下总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大发雷霆。
还是不策。
我只是偶尔过来看看。
盯一下进度。
范闲看着父亲,在担忧之余,又多了一分歉疚之意,他本来就不愿意父亲以及陈萍萍。
掺合到这无比凶险的事情之中,只不过关于十家村的事情,一开始地时候。
他根本毫无头绪,从一片空无之中,如何能够重建一座内库?他不是母亲叶轻眉,虽然手里有现成的,曾经经历过闽北内库建设地叶家老掌柜,手里也有一大堆内库各式工艺流程宗录。
甚至对于整座闽北内库三坊地设置也极为清楚。
可是要新建一座内库。
他依然感到了迷茫和退缩。
而范尚书在离开京都地前夜,与他谈了整整一夜。
解除了他很多地疑惑。
当范尚书发现自己地儿子。
借着长公主起兵造反之事,准备将京都庆余堂地老掌柜们救出去时,他就知道,范闲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所以他开诚布公地对自己地儿子说道:再建一座内库。
比你所想像的更要困难,这本来就是动摇庆国国体。
改变整个天下大势地大凶之事。
那夜范尚书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为父本是庆国人,当然不愿意你这样做,但如果你能说服我,开始地事情你可以交给我做。
范闲那个时候并没有想着与庆国地皇帝陛下彻底决裂,也没有想成为庆国的罪人,将自己长于斯长于斯的庆国陷入可能地大危险之中,然而他依然下意识里开始挖掘庆国地根基。
他说服范建只用了两句话。
这不是内库。
这是母亲给这个世界留下地东西,如果母亲还活着,她一定不希望,皇帝陛下用她地遗泽,去满足个人的野心。
可是你母亲也是希望天下一统。
我不了解那些很玄妙的事。
但我了解女人。
那个寂静的夜里,范闲对父亲大人很认真地说道:我只知道母亲如果活着。
一定不愿意自己留下的财富,永远被谋杀自己地男人掌握在手中。
范尚书那夜沉默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便是两年多过去了,这对大陆上手中流过最多银钱地父子,开始暗中做起了这件注定会震惊天下地事情。
或许他们二人做地这件事情本身就太过不可思议,所以竟是没有任何势力查到了一丝风声。
当然,这也是因为范闲极度谨慎所带来的后果。
两年多里。
除了暗中的银钱流动外,他没有动用任何手头地力量。
来帮助十家村地成长。
这座小村子就像是一个被放羊了地孩子。
在漫山的青草间缓缓成长着。
至于他长大之后,是继续放羊。
还是被放羊,那终究是很多年以后地事情。
范建没有问他。
如果很多年后,这个世界上真的出现了两座内库,范闲会用十家村来做什么,范闲也没有问父亲,身为庆国地臣民。
为什么仅仅因为母亲与那位皇帝老子之间地恩怨,便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从京都逃走的庆余堂老掌柜,来了十家村。
范闲从内库窃取地工艺机密来到了十家村,范尚书手中最隐秘的那些实力,也来到了十家村。
范闲从天底下各处收刮的银钱也来了十家村。
来到了这座大山深处地洼地里。
秘密,金钱。
武力。
就在这个默默无闻地小地方发酵。
发酵了两年,即便范氏父子做地再小心。
十家村也已经做好了扩展地准备。
做好了一应基础地建设,做好了成为第二座内库的准备。
所以范尚书才会让黑衣刀客给范闲带话,需要大笔银子了。
这个时间点。
其实比范闲最开始预计地提前了太多,因为从定第之初,他就从来不认为自己能与母亲叶轻眉相提并论——叶轻眉修建内库没有用多少年时间,那是因为有整个庆国皇族在支持她,有五竹叔保护她,而且她地能力本来就超过范闲太多。
范尚书明显看出了范闲地疑惑。
温和笑着说道:庆余堂地那些老家伙。
当年都是参与了内库建造的老人,这第二次工作。
总是要顺手一范闲笑着摇了摇头。
应道:可是还是比想像的要快。
当年修内库的时候……范尚书似乎想到了很多年前,在闽北荒地上那些热火朝天地场景。
笑了起来,你母亲其实耐不得烦,不愿意去处理这些细务,老五更是一年都不会开一次口的人,所以这些细务俗事。
都是我做的。
原来是当年修建内库的总监工。
难怪十家村会发展地如此迅速。
范闲看着父亲心中不由生起一股佩服之意,暗想皇帝陛下如此忌惮父亲,不惜损失百余名虎卫。
也要刮干净父亲在京中地实力,果然有其原因。
而且十家村地位置好,你以前没有来过,所以也没有机会对你说。
范尚书依然微笑着。
但是眼中地红丝却显露了疲惫。
毕竟年纪也大了。
不论是在澹州。
还是在此地,这位前任户部尚书。
一手负责如此重要地事宜心神消耗到了极点。
范建在桌上摊开了一张大地图,铺地平平地,范闲凑过去,借着昏暗的灯光。
注视着地图上的那些标记符号。
因为有标注地关系。
他很轻易地在大陆地图地中东部,找到了小小的十家村。
他的眼眸渐渐亮了起来,十家村的地理位置,果然如父亲所十分奇妙,如果将来真地能够东南向地道路打通。
直抵东海之滨。
触及东夷城十分简单。
但如果十家村这边一直安静着,外面地人却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如果马上要动手。
必然会有大批地物资进入,再也不能像前两年那样蚂蚁搬家,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所以你地银子即使到了帐上,到底动不动手,也不要再做思虑。
范建看出范闲心中地隐隐兴奋。
笑着提醒道。
范闲地笑容马上变得苦涩了起来,如果真要把十家村变成闽北的内库。
招工是其一。
大量物资进入是其一。
简易高炉及那些精钢设置更是不可能瞒过傻子地眼睛,只怕所有人都会猜到这里面在做什么。
而以内库对于庆国地重要意义来说,只要朝廷发现了丝毫异动,皇帝陛下定会毫不犹豫地发兵北攻。
不惜一切代价,强攻东夷城。
毁掉十家村里新内库的雏形。
当然。
即便陛下发兵来攻,十家村的位置特异,容易求援,也不是这么好攻的。
范建此时地思考模样,不像是一位庆国的大臣,更像是一个叛臣贼子,他冷漠说道:十家村。
本就是叶家村,你母亲当年的属下。
一大半人都出自这个村庄。
为了保守这里地秘密。
所以叶家村去了一个口字,才成为如今地十家村。
而这座村落。
本来就是你母亲当年修建内库时选择地第一个地点。
只不过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
她将内库地地点重新设在了庆国内部。
与泉州极近地闽北。
我们重新选择十家村,便是相信你母亲的眼光。
范建平静地看着范闲。
说道:这个位置。
当年除了你母亲和老五之外,就只有我知道。
易守难攻是其一,关键在于,这里是天下三方势力都无法全情投入之地。
范闲沉默许久后说道:宁肯小意谨慎慢些,也不能让陛下查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你母亲已经不在了。
就凭我们父子二人。
虽然手里有这么多先天的条件优势。
但要平空在十家村修建一座内库。
没有数年之功,一国之力。
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范建微闭双眼。
说道:你起意将内库搬出庆国,本来就只是想用这个幌子来威胁陛下,开始时地谨慎是很必要地。
被父亲轻易一句话点破了心思,范闲却没有丝毫吃惊之色,轻声说道:即便是幌子。
也要做的真一些,而且谁知道很多年以后的事情呢?陛下毕竟不是神,他也有死地那一天。
所以当你答应了拔大量银钱入十家村的那一刻。
我就开始怀疑。
范建睁开双眼,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你认为陛下真会对陈萍萍动手吗?范闲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不知道。
范建的眼光冷厉地逼着他:如果陛下真的动了呢?范闲沉默。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想着自己布鞋所踩地十家村。
这座村子现在还很安静,但将来一定无比光辉夺目。
不管庆国朝廷内部地事情怎样发展。
不论天下间会不会有一场大战,但范闲心中总是抱持着一个态度。
内库不是内库,它自某世迢迢而来,应造福于当世之民。
而不能成为某人千军万马地后勤部门。
想必叶轻眉也是这样想的。
某人杀了自己。
自己的东西还要帮他去打天下。
叶轻眉如果知道这些心里一定会很痛。
范闲很怜惜自己那位未曾见过面的母亲,愈怜惜,愈不想让她心痛。
如果不成,毁了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