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 ✐

2025-03-21 14:20:46

[淑妃娘娘盛宠不衰]风动珠帘,烛影摇红。

细微的动静在夤夜渐渐止歇,宁湘香汗淋漓,跌回枕上,昏昏欲睡。

手腕被人抬起,细软的巾帕带着凉意,擦拭过每一根手指。

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宣明繁心无旁骛的动作,顿觉好笑。

清醒过后,他便还是清风朗月的皇帝陛下,眉眼磊落,不染纤尘。

若不是他此时耳根还通红,宁湘真想不到方才竟是帮他做了那种事的人。

美色误人啊!不过再一想又觉得无所谓,宣明繁这般周到体贴,她就算礼尚往来了。

只不过……他好像对她的谢礼并不喜欢?宣明繁爱洁净,帕子在她手指上来来回回擦了无数遍。

宁湘低头看着自己泛红的手,陷入沉思,良久,才问:你不满意?他拧帕子的动作一僵,声音还透着几分沉哑:往后……你不必如此。

宁湘托着腮,好整以暇望着他:为什么,你不舒服?……没有。

他看她一眼,可她的眼神直白坦然,叫他无端想起方才红鸾账中荒唐至极的一幕。

他难堪、窘迫,可在与她肌肤相贴时,那些隐蔽的、不为人知的欲.念,在顷刻间冲破了理智。

多年潜心修行终成一场空。

宁湘看到他情绪复杂的眼眸,就知道他心里还过不去这个坎。

没关系……有她在。

圣洁高雅的净闻法师,迟早跌落红尘。

她招招手:快来睡吧,皇上。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宣明繁迟疑了一会,到底随了她的意,吹灭蜡烛上了床。

柔软的手臂立时缠了上来,圈住他的脖子,香气幽幽。

好在她没有别的动静,只小声咕哝:手酸了……宣明繁脸上微红,捉过她的手掌轻轻揉按,直到怀里传来细匀绵长的呼吸声方彻底松了口气。

翌日晨起,他大约是故意躲避,宁湘一上午没见着人。

太医来请脉,说眼下临产期只剩半月,随时有可能生产,不能再四处走动。

宁湘原本还想着跟宣明繁说说,能出宫去看看爹娘,应当生产之前都不可能了。

紫檀见她心情不好,拿了针线来:娘娘既无事,给小皇子做肚兜吧,正好入夏了能用上!孩子的东西一应有人准备,用不着她操心。

但为人父母,一针一线皆为拳拳爱子心。

宁湘正好闲来无事,打算给腹中孩儿做两件衣裳,但真的拿起针线时,才觉得有多难。

在江州时,大嫂方氏也教了她针法,宁湘虚心学过不得要领。

只是缝补还好,勉强能入眼,若是做衣裳,实在为难她的手艺。

第十次戳破手指时,宁湘很有自知之明的放弃了。

这太难了……我不学了。

她自暴自弃,趿着软鞋上了榻,把宣明繁近日才搜罗来的奇闻异志翻出来细细品读。

紫檀见她如此,只好默默坐在杌子上把手里的肚兜缝制完。

娘娘,您听闻了吗,蒋家二公子好像因办事不力,被工部右侍郎弹劾,惹得郡主去侍郎府发了好大一通气。

紫檀宫里小姐妹众多,对这些宫里宫外的逸闻了解颇深。

宁湘整日无所事事,就爱听宫人们说悄悄话,知道蒋申被弹劾可能是宣明繁推波助澜,但却不知此事后续。

听闻宣临月去侍郎府发脾气,也觉得这是嚣张跋扈的郡主能做出来的事。

她书也不看了,好奇问:然后呢?然后蒋夫人觉得儿媳妇仗势欺人、丢人现眼,找去了荣王妃跟前。

王妃自然不允许别人贬低堂堂郡主,当即拉下脸,把蒋夫人赶出荣王府,两家因此撕破脸,闹得不可开交!宁湘听得目瞪口呆,就因蒋申被弹劾几句,两家人就能闹出这么多事来?紫檀见她难以置信,又道:其实荣王和王妃并不满意这门婚事,奈何蒋二公子长得俊美无俦,郡主一眼就瞧上了,非要嫁进蒋家。

可蒋二公子那时候并不喜欢郡主,他想娶的是季小姐。

宁湘挑眉:这里头还有季翩然的事?紫檀说:王爷自然不会同意,季小姐从小长在荣王府,是被当皇后培养的,皇上还是太子那会儿,先帝就默许了两人的婚事,就等着季小姐及笄……可惜后来,季翩然还没及笄,宣明繁就被废了太子之位出宫修行,两人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宁湘百味杂陈,握着书卷蹙眉道:所以要是没我的话,季小姐现在应该是皇后了?一句当然已经到了嘴边,紫檀又生生咽了回去,谄媚笑起来:哪能啊,皇上不同意,季小姐自然不能进宫,何况这前朝后宫都知道,皇上只喜欢您一人!自太子殿下即位至今逾半载,丞相和朝臣们已经不止一次地提起采选秀女充盈后宫。

可皇上态度坚决,宫里除了有位淑妃娘娘独得恩宠,丝毫没有要另外纳妃的意思。

尤其淑妃娘娘还和皇上同住勤政殿,虽然这不合规矩,但正是皇上对娘娘爱意的表现。

若是寻常妃嫔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早被言官当成红颜祸水谏言。

可淑妃娘娘怀着身孕,这是新帝第一个孩子,无疑成了最大的挡箭牌。

御史言官们就是看在皇长子的面子上,也暂时不能拿淑妃如何。

故而,淑妃娘娘盛宠不衰。

宁湘恍然:所以是这孩子保护了我?不然她这个时候早该退位让贤,被朝臣喷到冷宫去了吧。

是,但也不尽然……紫檀放下针线,正色看着宁湘,娘娘,您不觉得是因为皇上喜欢您吗!所以在这本该勾心斗角的宫廷之中,也能遂心如意,无后顾之忧。

宁湘半信半疑:真的?她怎么没瞧出他的爱意来。

哦。

除了昨晚,极尽缠绵之时,看着她那双情绪汹涌的黑眸,当真如漩涡一般温柔动人。

但这真要说是喜欢是爱,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们缘分,算是因肚子里的孩子而起。

宣明繁亲自接她回宫,册封了妃位,都是因为她怀着他的儿子。

当初在江州,他不是也说过生下孩子任由她去留么。

尽管回宫这几月,他的确对她做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但这就是爱吗?这问题太高深,以她的脑袋还想不明白。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现在对宣明繁很有兴趣,尤其把他调戏得面红耳赤的时候最快乐。

若不是现在怀着身孕,绝对做的不止昨晚那样。

毕竟一个洁身自好,还禁不起撩拨的男人,实在是令人怦然心动,热血澎湃啊!*平安坊,宁宅前。

宣明呈送上一车时令蔬果,和宁父寒暄了一阵,方折身回府。

端王府就在百步之外,宣明繁特意把宁家人安顿在这儿,就是为了让他多加照应。

宣明呈自然不负所托,三天两头让人送上吃的用的,空闲时带着宁序秋宁知雅上街市玩耍。

月霜跟着主子跑腿,见他对孩子如此喜爱,忍不住说:殿下,您什么时候成亲,也生几个这样可爱的孩子?宣明呈笑脸一垮,抬脚就走:说什么扫兴的事!月霜赶紧跟上:殿下您岁数不小了,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回回进宫贵太妃都催您,您不着急吗?他不耐烦的抱着手臂,沉声说:一个人清闲自在不好么,非要往身上套枷锁?妻儿怎是枷锁呢?月霜受贵太妃叮嘱,誓要劝说殿下回头是岸,您看皇上出家几年最后不也还俗了?您劝皇上头头是道,自己的事反而不上心……宣明呈脚下生风,捂着耳朵怒斥,你闭嘴!月霜急道:奴婢看您就是放不下玉织姑娘!听见这个名字,宣明呈终于停下脚步,目光微凝。

月霜自知失言,连忙住嘴。

他淡淡瞥她一眼:聒噪!再多嘴送你回宫去!月霜咬着牙,却是不敢再多言。

坊外有人骂骂咧咧泣不成声,她抬头,见宣明呈已经抬脚过去。

宣临月靠在墙上,一边伤心地哭泣,一边不停地骂人。

这蒋家没一个好人,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需要我时恨不得跪在地上求我,如今倒是不稀罕我了如此恶语相向,还有没有把我这个郡主放在眼里呜呜呜呜……婢女要上去安慰,却被她一把推开。

季翩然打着伞遮阳,温声说:眼下天热,表姐先随我回王府吧?宣临月抹抹眼泪,倔强摇头:我才不回去呢!我父亲都叫我滚了,我回去岂不是没脸了!一想到荣王的态度,宣临月就觉得委屈,蹲在地上哭哭啼啼。

宣明呈负手,满脸嫌弃:多大人了还哭鼻子?宣临月愣愣抬头,看到是他撇了撇嘴,哼道:你怎么在这儿……宣明呈见不惯她这趾高气昂的态度:怎么说话的?宣临月,我是你堂兄!宣临月向来不把他放眼里,眼泪一擦又是高高在上的荣王府郡主。

你有当哥哥的样子吗?纨绔子弟!宣明呈正有气没处撒来呢,看到宣临月刁蛮嚣张的表情,就恨不得好好收拾她一顿。

你以为你任性蛮横、无理取闹,多受欢迎?还不是被公婆夫君嫌弃,他们当你是郡主了吗?你——宣临月被他羞辱的满脸通红,眼中又噙满了泪水,宣明呈你混蛋你就知道欺负我……宣明呈笑得张扬而肆意:谁叫你这么没用。

宣临月脸色青白交错,气鼓鼓的跺了跺脚,又呜呜咽咽的走了。

婢女匆匆追上去,季翩然举着伞,无奈叹气。

端王殿下不该和郡主一个女孩计较。

宣明呈侧目,在她身上打量一番,浪荡一笑:对!我就是心胸狭窄,你能拿我怎么样?季翩然垂眸:小女不敢。

他看着她,意味深长地嗤了一声:季小姐不必惺惺作态,两面三刀的人,我可见多了……季翩然面色如常:小女不懂殿下的意思。

宣明呈漫不经心地在原地走了两步:那封送到淑妃娘娘手上的信,是谁写的,想必你我心知肚明。

握着伞柄的手渐渐收紧,季翩然正了神色,缓缓抬头:殿下都知道了?皇兄把此事交给我调查了。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从宫外送一封信进宫可不容易,季小姐用了好几日才送到了勤政殿,为了不被人发现,特意用了左手写字。

荣王千算万算,没想到隔墙有耳,会被季翩然知道了计划,最后东窗事发,不得不冒险除掉那两个太医。

但此举无疑是昭告天下,毒害淑妃和皇子的事就是他所为。

季翩然面色微变,红唇紧抿。

宣明呈看她如此,倒是笑了笑:不过季小姐也算帮了忙,皇上自然铭记在心,说不定哪日高兴了,就让你进宫了呢?季翩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漠然说:我没想过要进宫。

宣明呈挑了挑眉:那季小姐想要什么?她低声开口:离开荣王府。

这还不容易么,等皇叔哪日倒了,季小姐想去哪儿都成。

季翩然手中绸伞轻抬:殿下此话当真?季小姐是功臣之后,前途似锦!她好似松了口气,精致的眉眼带着灼灼的光。

多谢殿下。

她说着,把手里的伞塞进他手里,送给殿下遮阳,小女告辞。

纤细的身影匆匆离去,宣明呈举着一把描花伞愣在原地。

月霜嬉笑:这伞和殿下真配。

宣明呈如梦初醒,忙把伞丢出去:去去去,快拿去!◎作者有话说:今天就更这么多啦!明天二更~么么大家◎最新评论:奶奶滴为什么看不了怎么锁啦!!!!什么时候解锁啊到底写了什么,锁这么久……昨天的怎么不能订购?自从喝了营养液,除了更新,不想干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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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了!可恶啊啊啊啊怎么锁了-完-56.一更~ · ✐[愈发想要欺负他]入夏之后,多有雷雨。

天晴日,便觉倦怠懒散,口干舌燥。

宁湘格外想念往年夏日内侍省备的荔枝膏水和香薷饮,在冰鉴里搁上大半个时辰,一口下去冰凉解暑,畅快极了。

可是她现在怀孕了,喝不了那些……紫檀送来一盏姜蜜水,还叮嘱她:娘娘,只能喝一半。

宁湘趴在桌上,神情恹恹:加两块冰成吗?不行!紫檀言辞凿凿,一本正经,太医说了,您先前动了胎气,忌食辛凉之物,冰块更加不能吃。

她噘着嘴,兴致缺缺:我过几天就要生了,有什么好怕的……紫檀自然是不肯的: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腹中皇子考虑啊。

南窗大开,丝丝凉风灌进来,也驱散不了心中的热意。

宁湘耷拉着眼角,摸了摸肚子。

为了皇子,为了皇子……万一是个公主呢?那不是让他们都大失所望了。

她原本觉着生个儿子也好,至少能免了宣明繁很多后顾之忧,毕竟朝堂上下都盯着她的肚子。

宁湘能想象,如果她是生了一位公主,朝臣们一定第一时间上谏宣明繁擢选贵女进宫。

届时什么皇恩浩荡、荣宠无双,都是笑话。

看宁湘心不在焉,紫檀迟疑开口:娘娘……没事,备膳吧。

紫檀以为她是没吃上饮子不高兴,也没做多想,安心去准备午膳了。

宣明繁回来时,就见宁湘拿着汤匙望着满桌菜肴出神,碗里的汤一口没喝。

他在身侧坐下,温声问:怎么了?她丢下碗,转头看着他:你要选妃吗?他一怔:嗯?不解问:选什么妃?宁湘紧绷的神情又忽然松懈下来,怏怏不ЅℰℕᏇᎯℕ乐地说:等我生了孩子,你是不是要立后选妃了?他突然被她泼了满身脏水,颇有几分茫然: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我知道,大臣们朝会上都不止一次提的提过了……她目不转睛,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

宣明繁淡淡道:那是他们说的,与我何干,我不是没答应么?她瞪大眼:意思是您有这样的打算?宣明繁:……他从坐下到现在就说了三句话,是哪句话让她误会了?知道孕妇烦躁多思,他也顺着她的意,和声说:我从未提过要立后,也并无此意,你莫要多想。

宁湘倏地站起身:是!我小气又矫情,您走吧,平白让人不痛快……她提起裙摆,挺着大肚子闷闷不乐地进了寝殿。

宣明繁不明所以,问紫檀:她怎么了?紫檀也是一头雾水,想了想说:约摸没吃上冰镇酸梅汤,气的!他看着摇曳晃动的珠帘,无奈叹气。

下去吧。

宁湘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就胡思乱想了,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气毫无道理。

宣明繁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立后纳妃,登基半年,这后宫的的确确只有她一人。

是怀了身孕,心气儿飘了么,发什么脾气!宁湘拍拍嘴,方才说话那么难听做什么?万一宣明繁放在心上,生她的气怎么办?可脾气都发了,要她转头去道歉,好像没什么脸……不去吧,又舍不得他生气。

毕竟夜里入睡困难有个揉腰垫背的人,还是挺舒坦的。

可她也就是怀孕情绪不好作祟,一时想得多了,难免口无遮拦。

宣明繁身为皇帝,心胸宽广不该和她一个孕妇计较啊。

宁湘在榻上翻来覆去,等他来哄自己。

结果等了许久都没听见动静。

她翻身坐起来,看了看外边。

一个人都没有。

宁湘压下心里失落,要不她去服个软好了……正想着,殿外蓦地响起脚步声。

她一惊,又装模作样躺回去。

窸窸窣窣的动静钻进耳朵里,身下床榻微沉,有人坐在了身边。

她悄悄睁眼,看见一张清隽出尘的俊脸。

别气了,起来坐坐。

宣明繁温声开口,音色清润淙淙似珠玉落地。

她缓缓坐起来,板着脸:做什么……一只粉彩玉碗出现在面前,盛着纯白的牛乳细碎的果粒,肉眼可见的冒着凉气儿。

宁湘眼前一亮:这是什么?牛乳冰酪,加了百合荔枝樱桃,清甜爽口。

他把碗凑近了些,唇角轻牵,要尝尝吗?宁湘点头如捣蒜:尝!冰凉的饮子咽下去,顿时觉得心中燥热尽数消散,快活的想要尖叫一场。

不是说太医不让吃这些?偷偷的。

宁湘噗呲一笑,她觉得她把净闻法师带歪了。

她吃得眉眼弯弯,一脸餍足,澄澈的眼眸渡上明亮的光,两颊微微鼓起,叫人忍不住的想要揉搓一把。

他含笑望着她:好吃吗?好吃!一碗冰酪很快吃了大半,宁湘解了馋,心情很是愉悦,大方举着汤匙递过去,您也尝尝?他轻轻一推:你吃吧。

那你必须得尝尝了。

宁湘跪坐在榻上,非要他吃不可。

宣明繁拒绝不了,只好低头吃了一口。

宁湘心满意足,三两口吃完剩下的冰酪,抬眸见宣明繁唇边沾上的白乳,手臂一伸,便将他脖子勾过来,在他震惊的眼神里轻轻一舔。

香甜软糯,甚是美味。

混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宁湘一时心动不已,竟然舍不得放开。

抬眸看到他微红的耳根,浓黑的长睫轻轻一颤,就愈发想要欺负他。

她心痒痒地往他身上贴,娇媚一笑:皇上,来亲一亲吧……她言笑晏晏,哪里还有方才气鼓鼓的样子。

别闹。

宣明繁目光微闪,握住她的腰肢,却不舍得用力,任由她凑上来。

她在他面前从来如此,没有半分女子的矜持羞赧。

他试图拒绝,都被她无休止的缠上来。

什么都做不了,一次次唯有无底线的纵容迁就。

现在也是如此。

唇齿相依,辗转描摹。

女子香甜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他扶着她的后背,感受着掌心下嶙峋的脊骨。

那些隐忍克制的情愫,被她这一撩拨,渐渐有了松动的痕迹。

蓦地叫他想起去岁雪天饮下一杯酒后,缠绵在鼻翼间的馨香,那次是带着醇厚的酒意,这回是带着沁人的清甜。

同样叫人欲罢不能。

过去多年,他是清醒而淡然的,受佛法度化浸染,克己复礼,几乎没有什么情绪能影响心境。

唯有江上行舟,暮色深深,他被她困在案前。

一点一点,将他紧绷的理智搅碎撕扯。

任由他念了一夜清心咒都不能平复。

那夜情动是受药物所致,如今却是不由自主,情难自抑。

直至沉溺其中,顺心迎合。

方寸大乱。

骤雨止歇。

他抚着她的脸,呼吸间仍然残留着几分缠绵悱恻的况味。

她仰头,看见他漆黑的双眼。

素来清冷如霜雪的眸子,带着几分压抑的情绪。

沉沉的,倒映着她春水般的容颜。

她原是坐在他腿上,感受到什么,不自在地咳了声。

让我下去……分明是她不顾后果挑的事,尝尽好处便要将他推开。

宣明繁无可奈何地叹声气,托住她站起身。

突然腾空,宁湘下意识地惊叫一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下一刻又被他安稳放在榻上,脑袋被人揉了揉:别再折磨我了。

歇会儿吧。

声音沉哑,却也极尽温柔。

她不争气地开始心跳加速,默默捧着肚子翻身闭眼。

听见脚步声逐渐远离,才捶胸顿足,张着嘴无声尖叫了半晌。

净闻法师太有诱惑力了,就这么回应一下,她便受不了了呜呜呜……宁湘在床上扭来扭去,兴奋得没睡着,方才激动之余出了一身汗,正要起来换衣裳。

紫檀敲了敲门:娘娘,贵太妃来了。

满脑子旖旎暧昧烟消云散,宁湘立刻正襟危坐,太妃娘娘有什么事吗?太妃说闲来无事四处转转,若是娘娘不得空,她便先回去。

贵太妃是宣明呈生母,身份尊贵,自然是要见的。

宁湘理了理鬓发,请太妃稍待,我换了衣裳就过去。

紫檀帮她更衣梳妆,从镜子里瞥见她红润饱满的双唇:娘娘,您嘴巴怎么了?宁湘脸上滚烫:没怎么……然后拿起鲜艳的口脂,狠狠涂了一层。

贵太妃是先帝贵妃,出身名门,自皇后大行后一直掌管六宫事,颇受宣明繁敬重,请太妃依旧住在从前的长乐宫。

宣明呈虽然傻了点儿,嘴碎点儿,脑袋不太灵光了点,但为人还是不错的,宁湘在他身边当差时没少捞到好处,对他的母妃,自然也是十分客气。

太妃雍容华贵,十分温和,见了宁湘便歉意笑了笑:夏日天热还叨扰娘娘,实在过意不去。

太妃能来,我万般高兴,正好有人可以说说话。

太妃看着她圆润的肚子:可是就这几日了?宁湘点头:太医说在端午前后。

我那有两床小褥子,闲来无事时做的,娘娘若是不嫌弃回头我叫人送来,给小皇子用。

宁湘受宠若惊,忙道:多谢太妃,一会儿我就让紫檀去取,劳您惦记,做针线活可废眼吧?也就是整日无所事事,打发时间罢了。

太妃叹气,呈儿这孩子素日也不爱进宫,想唠叨他几句也没法子,只能来打扰娘娘了。

宣明呈出了宫就是脱缰的野马,五六日进宫一回,无非是陪着太妃用了午膳便走了。

宁湘这个局外人都知道他一定是在躲他母亲,太妃今日来意,大约也是为了儿子。

果不其然,太妃很快提到宣明呈,我听皇上说,先前送了一些世家贵女的画册去端王府,后来可有什么信儿了?宁湘想了想,摇头。

宣明呈如今每日上朝倒是勤勉,可对于终身大事上却是半点不着急,仿佛真像之前传言里说得那样不好女色。

见宁湘面露困惑,太妃低声道:其实他也有个喜欢的姑娘,叫玉织,是梨园里唱戏的伶人,后来出意外……死了。

◎作者有话说:湘湘:他怎么还不来哄我(生气一些平平无奇的恋爱日常罢辽◎最新评论:嗨呀,我看一行点一次评论,撒花终于呜呜呜呜芜湖终于放出来了呜呜呜作者大大的脑洞棒,快来一瓶营养液继续头脑风暴吧~今晚就要生崽了!!!啥时候生呀码字没动力?来瓶营养液!写文没灵感?来瓶营养液!营养液——对作者大大最深沉的爱~今天来的很早!-完-57.二更~ · ✐[娘娘,您要生啦!]宁湘微愣。

早前宣明呈还住在宫里时,就往爱往梨园听戏,听闻是迷上了一个男花旦,以至于朝臣们都以为二殿下有龙阳之好。

可事实似乎并不是如此。

大约四年前,城北梨园来了个唱青衣的伶人,唱戏尤其婉转动听,很快满城皆知,勋贵们开宴时,都要请上玉织去唱一出戏,呈儿便是那时候结识了玉织。

贵太妃满面愁绪:一个伶人,若是纳了妾也不见得多麻烦,坏就坏在那时候太子出家,皇上正在气头上。

得知呈儿不思上进迷恋戏子,下旨让人把玉织送走,那日正逢大雨,马车跌入悬崖……玉织就这么死了。

宁湘抿唇,陷在玉织的遭遇里,久久难以回神。

难怪这些年宣明呈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原来是发生过这样的事。

玉织的死让他多年不能忘怀,对终身大事毫无兴趣,宁肯孤独终老,也不愿妥协。

太妃说起往事热泪盈眶,哽咽道:我与他父皇都没想到玉织会出意外,若是她的死会让呈儿一蹶不振,当初说什么也不会送玉织走。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后悔的余地,我只盼着他余生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伴,叫我百年之后死也瞑目……宁湘递上帕子,温声说:太妃言重了。

对不住,我失态了。

贵太妃擦了擦眼泪,挺直了脊背,我知道娘娘养胎无暇分心,但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娘娘相帮。

有什么需要您说就是,我必全力以赴。

您能否跟皇上说说为呈儿指婚,不拘是京中哪家千金,知书达理即可,婚后培养夫妻感情也是可以的。

宁湘迟疑:这……为宣明呈指婚,宣明繁也并非没有考虑过,前些日子还跟她提过有大臣含蓄表达过家中有适龄女子,希望能指给端王为妻。

但婚姻大事除了父母之命,还得本人首肯,宣明繁不想以一纸诏书约束宣明呈,平白折了兄弟间的情分,也就任由他去了。

贵太妃没有亲自去求旨意,必然也是不想让宣明呈记恨自己,唯有让宣明繁这个做兄长的做主,好歹还能让他上心一二。

见太妃期期艾艾看着自己,宁湘只好道:皇上自然愿意为殿下赐婚,可婚姻讲究缘分,端王殿下若实在不喜欢,皇上也不能乱点鸳鸯谱不是?不如过些时日,我请皇上寻个由头,办一场宴饮,请各家贵女们露个脸,让殿下好生相看相看!贵太妃这才安了心:如此便多谢淑妃娘娘了……等送走太妃,宁湘这才松了口气。

夜里宣明繁处理完朝政,说起这事,他淡声说:婚姻大事,不能强人所难,我做不了主。

宁湘往腰后塞了软枕,躺得舒坦了才道:那你忍心看你弟弟孤独终老?他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锦衣玉食、一生富贵,如何算得孤独?宁湘:……算了,跟他没法说。

你当帮帮我吧,我都答应贵太妃了。

她能屈能伸,食指爬上他手背,勾住他腕间的金刚菩提,往身前拉了拉,娇滴滴唤他,皇上,净闻法师……莹润清澈的眼眸眨了眨,狡黠之中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他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只得顺从应下:待我得空问问……宁湘心满意足:太好了!多谢皇上!他垂着手,佛珠被她扯下来,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愈发衬得皓腕纤纤、洁白如玉。

她疑惑抬眼:佛珠怎么少了?我记得是一百零八颗呀!他沉默未语。

宁湘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却并没有隐瞒。

取了十四颗,放在了我父皇棺椁中。

佛珠日日贡在佛前,最为灵验。

净闻法师慈悲为怀,即是父子离心,也仍旧心存善念,超度亡魂。

难怪我觉得少了……他即位之时她就看出佛珠少了些,没想到是放在了先帝棺椁中。

她伸手拨了拨:这佛珠沾染灵气,真能早证菩提,成就涅槃吗?他点头:能。

宁湘感慨:你现在还俗了,不然一定会是得道高僧吧。

法华寺的僧人都说净闻法师有慧根,能成大器,可惜后来不得已还俗做了皇帝,每日政务劳心,全无自在。

这是宁湘至今还觉得心虚和遗憾的地方,她艰难翻个身,小声问:是不是还俗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好处?他顿了顿。

并非没有好处。

有你。

他抬手,帮她拢好微敞的衣襟,声色如珠玉清润,有孩子。

宁湘怔了怔。

这话什么意思?这是从沉默寡言的净闻法师嘴里说出来的?所以这算是间接的一句表白吗?她难以置信,他却风轻云淡吹灭了灯,在身侧躺下,睡吧。

宁湘倒回去,扭着脖子在黑暗里看他。

你……下一刻却被他伸手捂住嘴,听见他凶狠的嗓音:不许再说话了。

净闻法师恼羞成怒了。

*五月初一开始连下四天大雨,直到端午这日天才放晴。

宫里今年不办宴会,唯有江上龙舟年年不改。

宁湘去不了,只能跟宫人做些辟邪香囊、剪纸叠福,又挑出五色丝线编结系在臂上,称为长命缕、续命缕。

把最好看的丝线带上,准备去书房给宣明繁系上,结果净闻法师没见着,先见着怒气冲冲的宣明呈从书房出来。

她觉得他心情应当不佳,不想去触霉头,哪知被人展臂拦住去路。

狭路相逢。

他阴恻恻看着她,跑什么呢淑妃娘娘。

宁湘故作诧异,原来是殿下呀,殿下端午安康。

干嘛去?他上下打量她,注意到她手里的五色丝线,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给我皇兄系五色线续命?她迅速把丝线往掌心一收:没有……看她藏东西的动作,宣明呈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跟皇兄这般算计我,都没想过给我也系丝线续命?宁湘小声嘀咕:怎么能叫算计你呢……逼着我让我成亲,还不是故意算计我?不对,这是害我!你们就见不得我自在无忧!一想到方才宣明繁要他去和贵女们见面,就忍不住生气。

他没什么风度的叉着腰,若不是看她挺着个大肚子,怕是要忍不住动手了。

宁湘换上笑颜:怎么叫逼你呢,好言劝你呢不是?他嗤了一声:你真把自己当我皇嫂了是吧?她卑微极了:不算吗?……算。

宣明呈没好气道,谁叫你是我皇兄心头肉。

那你到底娶不娶妻?过两年再说吧。

你皇兄都当爹了,你还不考虑?宣明呈一顿,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得也是,我皇兄有人续命,而我没有。

宁湘眼睛亮晶晶:所以你答应了吗?他伸出手臂,努努嘴:把五色丝给我系上。

她骇然,想我不想就拒绝:不行!这是给皇上的,你自己回去让月霜帮你续命。

你是我皇嫂,你帮我续命,我能长命百岁。

不要……快点!他不耐烦催促她,你不愿意?我就不参加什么宴饮了啊……宁湘手中丝线一抖,露出笑容:来来来,皇嫂给你续命。

虽然她不情不愿,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但宣明呈还是高兴,皇兄都让他不痛快了,他也不让他痛快。

正乐着,忽然听宁湘哎哟一声。

他抬头:怎么啦?宁湘捂着肚子,眉头轻蹙。

宣明呈顿时大惊失色,捂着丝线连退几步,我可没碰你啊!没事……就只是肚子抽疼,疼了一瞬,转眼又恢复如初。

宣明呈生怕惹上祸端似的,抬脚就走:多谢皇嫂续命,我先走一步了啊……宁湘无语凝噎。

算了,这人向来没良心。

半路杀出个宣明呈抢了丝线,宁湘没办法又只能重新回寝殿再准备一条,准备再去书房时,忽然觉得有些不适。

待到屏风后一看绸裤上的血迹,宁湘傻了眼。

紫檀一惊:娘娘,您要生啦……勤政殿顿时陷入兵荒马乱之中。

太医稳婆一齐上阵,宣明繁回来时,她已经被送入产房之中。

宣明繁出去了一趟,显然是一路疾行,连呼吸都透着急促。

皇上……她尴尬躺在床上,这会儿已经没有半点不适。

他如释重负,冷凝的眉眼霎时间柔和下来,撩袍坐在床前: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大嫂方氏说女人必得多吃些养精蓄锐,才有力气生产。

宁湘本来也不饿,但宣明繁都让人送了来,也只好硬着头皮吃了。

宣明繁亲手拧了帕子给她擦脸擦手,和声说:别担心,别紧张。

除了见了红,宁湘这会儿并没有任何要生产的感觉,甚至觉得吃撑了想起来走两步。

抬眸见宣明繁神色,她没忍住笑起来,是你紧张吧?他被她戳破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将她柔软的指尖握在掌心,轻轻一声:嗯。

心口渡上融融暖意,宁湘还是从容闲适,安慰他:我没事,不疼。

然而没多久,她就打了脸。

随着日头西移,若有似无的疼痛,渐渐侵袭而来,随后变本加厉,一阵一阵如浪潮般,让人难以忍受。

头上的发簪步摇早已拆下,青丝凌乱铺了满床,伴随着低低的痛吟声,直叫宣明繁面色沉冷。

宁湘疼得满头汗,用力攥紧了身下锦被,小声呜咽。

他摸摸她汗湿的鬓发,生出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来,那些压抑的不安和怒火齐齐升上心头。

冷幽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太医身上,语气不怎么好,到底还有多久能生?太医脚下一软,噗通跪在地上,瑟瑟说:每、每个人体质不同,生产时间也不尽相同……几个时辰可能,几天几夜也有可能……宣明繁满眼震惊:几天几夜?太医揩着冷汗:娘娘身子底子不错,胎位也正,应当要不了几个时辰……钻心的阵痛过去,宁湘理智稍微回笼,拍拍宣明繁的手臂,示意他别担心。

星月交辉,夜凉如水。

宁湘忍着痛意,又吃了半盏燕窝,然而还没咽下去,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袭来,疼得她狠狠抓住了宣明繁的手。

稳婆忙来查看,惊喜道:娘娘快要生了!宁湘没有半分喜悦,被疼痛折磨的痛哭,哭了几声,却忽然又想到别的,咬牙开口:皇上,你喜欢男孩女孩……他哑声说:都行。

又是一阵疼痛袭来,宁湘小脸皱成了一团:你骗人……你喜欢儿子。

没有。

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看她痛苦的模样,心疼不已,我从未骗你,也永远不会骗你。

真的?他郑重颔首。

宁湘在疼痛不安中稍微放了心。

稳婆在旁犹豫道:皇上,娘娘快要生了,您先出去吧?她接生了那么多孩子,没见过哪家夫君从妻子进产房起就寸步不离陪伴在侧,从晌午到深夜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挪动了。

宁湘松开他的手,紧紧蹙眉:皇上出去吧……稳婆和太医都在催促,宣明繁眸光沉沉,不舍看着她。

良久之后,终是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

冰凉的触感落在唇上,宁湘瞬间清醒,净闻法师何曾主动过,今日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她心中欢喜,一时忘了疼痛,娇气的哼了哼:嗯再亲亲。

他便又低下头,在一众宫人震惊的眼神中,吻上她的唇,连同手上佛珠一并滑到她腕间。

我会一直等你。

别怕。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被谁举报了,改了一天的文,审核搞我心态,自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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