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职业素养奇高, 即使到手的银子飞了,也能维持住微笑,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僵硬。
边乐清清嗓:不用给我安排桌子, 我有朋友在这里。
好的, 客官,请您自便。
伙计扭头就走, 毫不留恋。
边乐带着侍卫去了二楼, 一眼望到了靠窗的凌睿。
他独自喝着闷酒, 身材比之前瘦了不少,气质有些颓废。
拼个桌?边乐一屁股坐到他对面。
不拼。
凌睿半只胳膊搭在窗外,头也不回道。
哎,特意找你吃饭的,别这么小气。
凌睿听声音有些熟悉, 看向来人:怎么是你?他瞬间黑了脸,将酒杯狠狠拍在桌上。
阴魂不散!周围的客人窃窃私语,不悦的用眼角瞥向二人。
边乐面不改色, 甚至叫侍卫告诉伙计再加两个菜。
他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开口:看见你过的不好,我就放心了。
凌睿开口便要顶他:你那只眼睛看见我过的好……呃?不好?他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边乐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要怀疑,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与凌睿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一样, 边乐也不想掩饰自己对他的不喜。
在边乐到来之前,凌睿已经喝了一段时间,他脸颊绯红,看着边乐目光满是鄙夷:随便你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屈服。
边乐嘬了口茶, 当他放屁。
什么屈服不屈服的, 明明是你自己上赶着找茬。
你与子晋没有一丁点可比之处。
他那样努力, 你这样的纨绔当他兄弟是在给他抹黑。
边乐挑了挑眉:原来你喜欢他努力?那我确实比不了,我没有那种不择手段也要向上爬的魄力。
什么叫不择手段,你以为跟你一样吗?凌睿反驳,他还记得□□出现在边乐床上时的耻辱感。
想到这,再看边乐这淡定的样子,更叫凌睿恨得牙痒痒。
但两人身份有别,凌睿奈何不了他。
为了不继续气着自己,凌睿拍了几颗碎银在桌子上,起身要走。
找什么急走,聊一聊。
边乐开口。
侍卫侧身一挡,拦住了凌睿的去路。
形势逼人,凌睿只能不情不愿的坐下来:年幼的事情我大多已经忘了,我到现在都不得知我是如何招惹的你,让你一直对我念念不忘。
边乐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个设定。
仔细搜索记忆,他找到了个模糊的片段。
好像是……一见钟情?小孩子的记忆非常不精准,加上系统给的记忆一直跟看电影似的没有代入感,边乐这也只是猜测。
凌睿对此嗤之以鼻:那我真是倒霉。
新加的菜很快端了上来,边乐拿起筷子去夹肉:先说好,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对你没想法。
凌睿垂眸,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没想法,会千辛万苦的将子晋调离都城?边乐又让侍卫去加碗大米饭,继续说道:那是他自己自作自受,要是老老实实的待着,父皇……我爹怎么会赶他走?那是你从中作梗!凌睿要气疯了,边乐的脸皮得厚到什么程度才能若无其事的跑到他面前。
以前他做的那些恶心事他都忘了吗?边乐不知道凌睿想法,他讨厌凌睿不知反省,于是他用筷子挑出一块猪肉指给凌睿看:你看这块肉,像不像那天晚上你们吃的那块?宰猪的时候可痛快了,两个人还要沉沦,怎么承受后果的时候就叫屈了?玩不起别玩。
像!怎么不像?凌睿知道那猪对边乐意义非凡,故意道:那猪叫的可惨了,我活生生剖开它的肚皮……边乐筷子停在空中,冷冷的看向凌睿。
他知道凌睿在说谎,系统已经把过程告诉他了,猪身死的时候它没感受到痛苦。
但这不代表凌睿可以拿这件事刺激他。
见边乐脸色阴沉,凌睿说的更加起劲,故意将场面描述的刺激血腥。
边乐笑了,低声吩咐了侍卫几句。
侍卫领命离开,这桌子上只剩他们二人。
你说我纨绔,那你和边子晋是什么?懦夫?边乐继续吃菜,系统现在好好的,说的再血腥也不至于让他吃不下饭。
你们恨的是我,为什么不用刀子剖我的肚皮,不敢吗?边乐语气真挚,大大方方的直视凌睿,脸上是若有若无的笑。
凌睿不敢与他对视,要怎么说?说自已与子晋真的不敢和盛宠加身的边乐动手吗?他坐立不安,又一次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别想着走,外面也有我的人。
边乐捧着伙计刚端来的大米饭不停的吃,嘴里鼓鼓囊囊的:我这次来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单纯想和你聊一聊。
凌睿收回脚尖,放弃了逃跑的想法,认命道:……聊什么。
边乐想聊的可太多了,他甚至对凌睿恋爱脑的构成也敢兴趣。
最近和边子晋还有联系吗?凌睿不想和边乐谈及边子晋,他静静坐着,以沉默拒绝回答。
那就是有。
边乐替他回答。
饭吃的差不多了,侍卫也回来了。
边乐擦擦嘴角,问道:边子晋做的那些肮脏事,都告诉你了吗?凌睿怒目而视:别想挑拨我和子晋的关系,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再也坐不下去了,不顾侍卫的阻拦拼命要走。
和你这种人在一起坐着都是屈辱!凌睿一记扫堂腿踢向侍卫,侍卫抬手挡下。
一击不成,凌睿还要动手。
侍卫摆出防御姿势,暗暗叫苦。
你傻啊。
边乐对侍卫说道:他都打你了,你倒是还手啊。
凌睿愣了,出手的动作慢了一瞬。
侍卫轻松躲开,并朝他肚子狠狠来了一拳。
主子撑腰还怕什么,干他!有的胆小的客人看到打架,尖叫着跑开。
伙计头疼的站在一旁劝:客官!消消气、消消气!侍卫这一拳没留手,凌睿腹部剧痛,单膝跪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边乐。
边乐可太熟悉这种眼神了,上辈子涂欢梦刚开始也常常这样瞧他。
看什么,觉得我不可能打你,还是不可能骂你?边乐起身,走到凌睿身前蹲下。
他抓起凌睿的头发让他抬头。
一边觉得我是皇子,不敢与我动手。
一边又觉得你可以随意侮辱我,而我不能对你怎么样。
可是我才放狗咬过你,怎么不长记性的。
凌睿胃里的酸水随着剧痛不断上涌。
上次的事情,他的记忆只持续到边乐找过来为止。
他晕的太快,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家中,后续情况是子晋告诉的他。
边乐若真的能如他所言那般轻易放手,这么多年子晋怎么会保护他保护的那样辛苦。
胃液灼烧着凌睿的喉咙,让他只能断断续续的说话:恼羞成怒……还是……因爱……生恨?啊?边乐没想到还有这种解释,他像手上爬了蟑螂一样跳起,拼命甩手,并祭出了渣男语录: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凌睿趴在地上干呕,边乐怕他溅着自己,后退几步,招呼伙计过来。
他指着凌睿说道:待会要是想赔钱找他要。
伙计点头哈腰,连声道:不敢不敢,没坏桌椅不用赔,只是客官您……我再待会儿,放心,打不起来。
边乐安抚过伙计,弯腰对凌睿说道:你在我床上的事,是你的子晋牵头做的。
凌睿咬牙:你觉得我会信?随便你信不信,你可以去跟任何一个知情人打听。
别的事情边乐没说。
像凌睿这种人,说了也没什么用。
受害者反正不是他,他不会去在意。
这些日子你一定很想他吧?想不想去纵州找他边乐的语气充满了诱惑:马车就在楼下。
我要想去,自己会去。
凌睿不领他的情。
可是,他没告诉你他在哪里吧?边乐毫不留情的拆穿:别说你爹不让你去,你爹拦的住你?马车会在楼下停半个时辰,过时不候。
说完,边乐带着侍卫悠悠走了,留凌睿自己思考。
下楼梯时,边乐问侍卫:新叫的马车没付钱吧?没付。
嗯,有进步。
侍卫盯着边乐的后脑勺,心说这是七皇子以身作则,教诲的好。
半刻钟后,凌睿捂着肚子下楼,他套出一颗银子扔给伙计:结账,剩下的不用找了。
伙计收了银子,堆笑道:客官,不够啊,您还有五十八两银子没付。
凌睿眉毛一扬:怎么,想讹人?伙计忙鞠躬:哎呀,我们哪敢啊。
他把凌睿领到账房那:您看,您一共点了十八个酱肘子,还有……等会儿。
凌睿打断他:我什么时候点了十八个酱肘子,猪都吃不下这么多。
刚才和您一道的公子点的,说记您账上……凌睿:?他说记你就记,你没瞧见我刚才被他打了吗?凌睿揪着伙计的衣领大吼。
伙计喏喏:他是打你之前记的……那酱肘子是大清早就煨好了的,出餐快,他们也没想到那人拿了肘子回头就打人,早有这出他们还真不敢卖。
我不付,就这些你爱要不要!凌睿扭头就走,伙计见状连忙招呼别人将他拦下:客官,东西都拿走了,这不好吧。
我们酒楼备的肘子可都被您给包圆了,还有四十张肉饼以及其他东西是从楼外买回来的,您看……东西不在我手上,有能耐找他要去。
凌睿抱臂,气得肚子格外疼。
伙计见他不想付钱,就按照那人临走时的叮嘱说道:那只能请客官在这待上一个时辰,我们去凌府要,要到了就放您走。
一个时辰?那门外马车只能等他半个时辰!边乐那狗货!早就算好了他不得不拿这个钱!凌府。
刚刚送走太监的凌夫人瘫坐在地:老爷,老爷……睿儿他……凌大人甩袖:那孽种!不够丢人的!凌夫人捂脸大哭:他一定是被四皇子诓骗……四皇子已经去纵州了,怎么还是不肯放过睿儿!住口!皇子的事也是你可说的,来人,去把凌睿找回来!凌大人额角青筋凸现:成婚之前不准他出门!他得想个办法让皇帝回心转意。
男妻也就罢了,婚事简单成这样,他自己娶个通房都不会这样随便!小厮匆匆忙忙跑出去,不一会儿又连滚带爬的回来:老爷,不好了!少爷正在屋里翻找家当,好像是要去纵州找四皇子!什么?!凌大人大怒。
凌夫人更是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凌大人顾不得老妻,急冲冲去找凌睿。
他不能去啊!他要这样去了,凌府以后还有这么脸面在都城立足!凌睿的仕途,又要怎么办?然而凌大人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凌睿上了马车。
睿儿,停下!凌大人跟在马车后面跑,焦急的呼唤着。
凌睿抱着包裹,头伸出窗外:爹!不要担心,我去去就回!凌大人满头大汗:等过几天,过几天爹就让你去!现在不行!凌睿抿了抿唇。
他爹一直都这样哄他,过后一定又不同意。
于是凌睿狠狠心缩回马车内,对车夫道:再快点!马鞭一甩,四蹄飞扬。
凌大人泪眼模糊的看着渐渐消失的马车,泣不成声。
边子晋的婚事定的太匆忙,将谁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边乐回宫之后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震惊,他前脚把凌睿送走,后脚他父皇就指婚,真不愧为父子。
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凌睿心中种下,只待将来生根发芽。
他本来的意图是让那两个人凑一堆相互折磨,照现在看来,倒是他多此一举了。
不,你为朕减轻了不少麻烦。
景康帝听完边乐汇报,说道:如果你不预先将他送走,现在少说得有五个老头子哭到朕跟前,让朕收回旨意。
边乐哈哈大笑:父皇你不怪我擅作主张就好。
景康帝撇他一眼:朕怪你,你就不做了吗?他点点桌上摆的一堆小零碎:出宫一趟,没少进货。
糖人、梨膏、烤饼,这是沿街买了个遍?边乐不好意思道:无本生意,赚个路费钱。
跟静宜公主宴请那天一样,边乐往各宫送东西的动静不小,太后憋着口气,倒要看看这七皇子要怎么做。
东西从下午送到晚上,太后也从下午等到晚上。
临边乐要睡觉了,太后坐不住了。
欺人太甚!太后摔了茶盏,气得破口大骂。
老嬷嬷抚着太后的胸口给她顺气,想劝又不知怎么劝。
先是被静宜公主下了面子,如今七皇子也这样,叫太后以后怎么自处。
像他这样的不肖子孙,皇帝都能宽容,为何老四就要受罪!老四在那样远的纵州都能写信问候她,老七就在眼皮子底下还这般大逆不道。
皇帝不能再这样荒唐了,明天我就去找他说说!让他把老四调回来!太后指尖颤抖、眼睛发花,老嬷嬷瞧着胆颤,赶紧让她躺下,让太医连夜来诊脉。
七皇子将太后气病了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朝野,不少大臣打算狠狠参七皇子一本,叫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孝道。
边乐一无所知,他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两个人结婚是结婚了,怎么才能让他俩打的更激烈呢……要不来个BUFF?算了算了,好贵的,买不起。
不然让系统送他一一个……系统……我去!边乐猛地睁眼,从床上坐起。
我狗呢!!!一双绿幽幽、跟灯泡一般亮的眼睛在床尾与他对视。
边乐心里发虚,弱弱道:你怎么不进被窝啊?没你在我好不习惯的。
系统蹦起来,一个头槌顶到他脑门,狗爪左勾拳右勾拳对着边乐的脸来回抡。
你!在!说什么!屁话!还想!让我!送!BUFF!做梦去吧!!!第二天,边乐顶着眼角的淤青出现在五皇子面前。
七弟,你这是?五皇子手上提着夏嫔让他带的回礼,满脸惊疑。
能让小七被打,也只有昨天的事。
太后下手也太狠了吧?没送东西过去,至于把人打成这样吗?我……嘶……边乐嘴角也有一个小小的青,看着不明显,但是一说话就疼。
没事……我自己弄的……边乐抽抽鼻子跟他解释。
但五皇子不信,这明显是被人打出来的。
能把小七给打了,小七还不敢告状的人,除了景康帝,那只有太后了啊!太狠了!太狠了!五皇子直摇头,放下回礼转身就走。
他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
一个上午,除了太后宫内五皇子不敢去舞,其他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连准备参边乐的大臣都询问:七皇子真被打了?那还有假,宫里传出来的,不少人都看见了。
满脸青,可惨了!啊?这……这未免有点……想要参本的大臣们将此事暂时搁置,心道幸亏奏折写得慢。
景康帝听到消息将边乐叫到身前,看他果真受伤了,满脸疼惜:她要打你,你怎么不躲呢,躲到父皇这里来就好了。
躲不了,太突然了,回过神来已经这样了。
边乐用手指顶着嘴角说话,不让那块淤青动。
父皇消息够灵通的,这事儿他都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昨晚睡觉之前。
景康帝思忖,那应该是在叫太医之后的事情。
母后应该是气不过,但是气不过也不能……边乐扭扭捏捏:父皇,这事儿您知道就行,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让狗打成这样,丢人!景康帝摸摸他的头:朕不说。
小七既然有孝心,想维护太后的声誉,那此事就算了吧。
太后昨夜睡得晚,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她吃过早饭,对嬷嬷吩咐道:去问问皇帝有没有时间,哀家与他有话要说。
景康帝得到太后的消息,颇为不愿。
看架势,太后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他对来传话的嬷嬷说道:朕今日忙,等日后再去吧。
太后得了消息有些不高兴,但皇帝平常甚少拒绝她,她以为景康帝真的繁忙,也没催他。
她又等了一日、两日、三日……去把皇帝给哀家找过来!太后揪着手帕:反了,都反了!过了一会儿,老嬷嬷来回话:太后娘娘,皇上说……别告诉哀家他又忙!不……老嬷嬷咬着嘴唇:皇上说七皇子都不怪您,您也别揪着这事儿不放了。
怎么着?太后拍桌而起:哀家没收到东西,还得给他赔礼道歉不成?她一口气儿没上来,捂着额头晃晃悠悠又要倒下。
宫女们顿时乱做一团。
景康帝得到太后晕倒的消息,失望叹气。
太后年纪也不小了,心胸怎么这般狭窄。
这次太后气得不轻,一连数日卧病不起,各宫各殿的人都去探望过了,只剩边乐和静宜公主没去。
咱俩去看看?边乐不想自己面对太后,找了静宜公主问道。
他不喜太后,但对待老人家他可以退让一点点,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
静宜公主呸了一声,以示晦气。
那老太太死了她都不想上坟,还探病?但她转念一想,可以趁她躺在床上不能动,过过嘴瘾气气她。
走着。
姑侄二人空着手去到太后宫里。
老嬷嬷在床前禀告:太后,有人探望。
太后懒懒应道:嗯。
她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她就是想折腾下别人。
自己这个太后过得这么不舒心,别人怎么可以过得舒坦。
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问道:谁来了?是静宜公主和七皇子。
太后侧了侧耳朵:谁?静宜公主和七……让他们滚!!!太后将枕头扔在地上,声音大的门外都能听见。
他们不是来看我,他们是想趁机让我死啊!!!作者有话说:边子晋:等太后消息的第N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