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都是他自己。
夜寒风大, 顾娘子还是回房好好歇息吧,高方清直起身,我还有事要与王爷谈, 就不奉陪了。
顾九目送两人离开后,再次往那黑袍男子消失的方向望去。
人早就没影了。
而沈时砚房中灯火通明, 顾九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大晚上的, 还挺忙。
......流衡把人引至房中时,却发现大忙人沈时砚已经披了件月白大氅。
流衡不由看向那两只烧得正旺的炭炉, 心中怀疑:一进门,便仿佛置身初夏,可饶是如此,王爷还嫌冷?流衡便将那炭炉移到床榻附近。
沈时砚视线顿了顿,并没说话。
比起流衡的迟钝,高方清倒是眼尖心细, 沈时砚身上的月白大氅似乎......和顾九那件样式相同。
沈时砚伸出手烤火,慢声道:这种时候, 高少卿还敢来见本王?高方清立马意识到他所言何意,拱手道:王爷,汴京城那传言确实不是我们高家所为。
沈时砚既没说信, 也没说不信。
他眉尾压着黑眸,淡淡看高方清一眼:说吧,何事?高方清道:我想和王爷做个交易。
闻言,沈时砚轻笑一声,语气意味不明:之前,你也是这般与本王说的。
结果待本王替你拔下白云观这根毒刺后, 你却与阿九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让我如何再相信你?那是我一时糊涂, 此后绝不会再犯, 高方清言辞恳切,况且,最后王爷您也消气了不是?沈时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什么交易?高方清道:我希望王爷能把高家从蓬莱书院的事情中摘个干净,我愿将朝中大娘娘党羽的名单奉上,此后也会坚定站在——官家这一边。
他顿了顿,及时改口道:王爷这一边。
沈时砚眉梢微挑,有些意味深长道:高家能有今天,大娘娘功不可没。
你能舍得抛弃这么一尊守护神?况且,既是你愿意,那高太师呢?你们高家的旁支宗族呢?弃卒保帅,高方清忽然想到了顾九适才说的话,便接着道,合情合理。
他当初能舍得放弃高世恒,现在就能抛下大娘娘不管。
有舍才有得,自始而终,他所做的这些,都只是为了高家。
这是他从生下来,就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沈时砚搭下眼帘,默了会儿,然后微微一笑:好,本王再信你最后一次。
高方清躬身谢过: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沈时砚却又突然开口道:等下。
高方清停步:王爷可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我不希望旁人离我未婚妻太近,沈时砚静静地看他,你能明白吗?未婚妻?这个陌生的称呼令高方清一愣,没能立即反应过来沈时砚说的是顾九。
待他回神后,下意识往窗棂那边看了眼。
正虚掩着。
这会儿再回看沈时砚身上的月白大氅,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高方清敛眸:当然。
......关于沈时砚身世的传言,经顾九和楚安这么一搅和,如顾九之前所预料的那般,不仅百姓对此众说纷纭,而且她胡诌的版本没几天便因皇城司暗中强压,而流传甚广。
但皇宫和朝廷那边,顾九实在没有办法了。
无风不起浪,沈时砚的身世于朝堂而言,宛如平地惊雷一般,将朝野上下搅得波涛暗涌。
可官家对此始终未表态。
直到朝廷要选出负责主持蓬莱书院的山长时。
修建蓬莱书院这事最开始是先皇提出的,后来先皇驾崩,此事自然而然便落到了赵熙手里。
只不过那会儿他刚登基不久,在朝中处处受高太后肘掣,再加上蓬莱距京较远,鞭长莫及的,所以赵熙对书院这事并没有多上心。
等到蓬莱书院即将竣工时,赵熙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督建书院的主要负责人成了高家的人。
只有先皇生前所钦点的工部侍郎吕绍文,与高家无任何关系。
是以,原先拟定的山长是高太师。
只不过,高太师近些日子一直告病在家,这山长的位置便成了空缺。
一时间,大宋那些名人学士纷纷躁动起来。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最终赵熙所选出的山长却是开封府尹沈时砚。
此消息一经宣布,众人无一不哗然。
一部分是因为不满,觉得沈时砚的学识比不上那些大儒,而另一部分则是通过此事,看到了赵熙对沈时砚的态度。
看似予以殊荣,实则暗中撤权。
沈时砚若是前往蓬莱担任山长,势必要辞去开封府尹一职。
所以,虽然朝野群臣现在还不清楚关于沈时砚的身世到底真相如何,但是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官家在忌惮宁王。
也就是说,沈时砚大概如最初的传闻一般,是先皇的儿子。
圣旨送到王府后,顾九自然立即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她心中冷笑连连,却还是代昏睡的沈时砚接过圣旨。
果不其然。
自古帝王最无情。
沈时砚前不久还是众人口中的官家的眼珠子,真是讽刺,谁家的眼珠子,说扔就扔啊。
顾九当天便赶往府衙,替沈时砚把他的东西拿走。
期间,王判官甚至老泪纵横,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神情不似作伪。
见此,顾九心情好了不少。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沈时砚留在府衙的东西不多,一个木匣尽可容之。
顾九抱着木匣,本想顺路去樊楼买些吃食,中途却冒出一个带刀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神情倒挺恭敬,只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他道:顾娘子,我家主人想与你说会儿话。
好在周遭人来人往的,顾九不信这人敢当街掳人,往后退了几步,谨慎地打量着他:你家主人是谁?那人道:顾娘子认识,就在这茶坊二楼。
顾九抬头,正对上一双清清冷冷的眼睛,微微一愣。
是西京那个女掌柜。
玄清淡淡一笑:冒犯了。
这会儿的态度和在西京时完全截然不同。
顾九想到这人与沈时砚认识,犹豫片刻,还是任由男子领着自己上楼了。
房内,玄清坐在矮几茶案旁,案桌上只有两盏清茶,和几碟看着几乎没动过的鲜花果子。
顾九回想起在西京时的场面,这位女掌柜似乎很爱喝茶,却不爱吃东西。
顾九没着急落座,秉持着小心为上的原则,还是先问起了她和沈时砚的关系。
玄清平静道:为他解毒的。
顾九怔愣半响:什么意思?王爷中毒了?玄清似是惊讶,看她:我还以为长赢已经告诉你了。
顾九这会儿没心情去在意这人为何称呼沈时砚的表字,只是蹙起眉:这是怎么回事?他何时中的毒?她和整个太医局为沈时砚治了这么多天的病,全然没发现他有中毒的迹象。
玄清却是道:此事我不好告知之你。
既然如此,顾九不欲与她周旋,声音冷了两分,那你今日拦我,所为何事?玄清面色从容,丝毫没有人看穿真实意图的尴尬。
她抬了抬手,示意身边的侍卫斟茶,这才慢慢道:他身上的毒,是先皇下的。
顾九悄然攥紧了手心。
她竟然觉得这个答案不怎么出乎意料。
长赢的身世,还有二十年前灵州战役的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玄清继续道,但长赢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前,可是很爱他这位皇兄——仅次于他的母妃。
最初,先皇对沈时砚的确很好。
沈家军名扬四海的威名和沈妃获得的恩宠,让小长赢自出生起,便难以交到什么真心朋友。
沈家人怨恨,宫妃们憎恶,他那些皇室的兄弟姐妹们嫉妒,他那会儿又是个孤僻寡言的性子,除了先皇,没人愿意亲近他。
先皇会不厌其烦地陪他玩些幼稚游戏,亲自教他读书习字,带他偷溜出宫,一边尽情地玩,一边给他讲人生道理。
先皇生性薄凉,却也尽他可能,用这份世人眼中的兄弟情谊,来代替那份不能言说的父子情深。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终结于明贞三年,纯妃去世。
玄清叹道:只可惜啊,他的出生便注定这份感情不会长久,只是裹着□□的蜜糖罢了。
糖吃完了,便只剩下要人性命的剧毒。
顾九心中不由一颤,想起了当时楚安与她说的小道消息。
她虽是有了猜测,但还是问了一遍:纯妃的死和王爷有什么关系?看来长赢真是什么都没和你说,玄清道,纯妃是他的母亲,也就是本应该葬于皇陵的元懿皇后。
顾九骇然:先皇他怎么——怎么敢?玄清讽刺一笑,他都敢让几十万将士为他那心中的忌惮陪葬,还有什么不敢的。
而自纯妃去世不久,先皇便命人研制一种慢性毒药,每日都让宫人混在膳食里,让小长赢吃下。
这种毒短时期内不会显现症状,但却在一点一点地破坏人的体质。
长此以往,沈时砚的身子算是彻底垮掉了,成了一个病怏怏的药罐子。
顾九脸色有些惨白:为什么?不管怎么说,先帝之前待长赢的确很好,而长赢颖悟绝伦,又是个念旧情的,玄清语气平静,似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这样一个人,无论是做一把刀,还是做一条狗,都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玄清说到这,顿了顿:开刃需要磨刀石,训狗需要铁链,那毒药便是先帝用来控制长赢的东西。
她抿了口茶,温度恰好。
长赢的身世见不得光,无法继承皇位,但先皇却仍让他享储君之待遇,玄清淡淡道,因为先皇要为赵熙铺路,所以需要一个挡箭牌。
朝中局势复杂,又有高家独大。
若是直接把赵熙立为储君,以他生母家的权势,怕是活不到现在。
是以,先皇暗中命长赢将赵熙留在身边,一是为了培养两人之间的感情,二是为了用长赢的光环护住赵熙。
长赢本身的聪颖才智,再加上先皇的宠爱,当时朝野上下都以为这位小皇叔才是继承皇位的人选,而当时的储君不过是先皇为了稳定高家才封下的。
所以那会儿,后宫凡有子嗣的宫妃们都视长赢为眼中钉,肉中刺,玄清道,他每一天都活得举步维艰。
玄清继续道:后来先皇病危,高太后为了挑拨两人之间的感情,便把沈家军惨死的真相,还有长赢的身世全部说了出来,所以才有了改姓和远去惠州七年的事情。
也就是用这七年的时间,长赢才把身子慢慢养回来。
只是那毒早已深入骨髓,寻常药物,无法根除。
顾九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何感受,只觉得手脚冰冷,胸口又闷又胀,整个人恍若被什么东西拽入不知尽头的深渊。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将眼眶中的酸楚强压下去。
这些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顾九努力冷静下来,看她:你与我说了这么多,是想干什么?玄清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她没想到顾九听完这么多事情,竟然还能保持着警惕心。
我这些年一直为了给他解毒,四处奔波,但现在只能做到减缓他毒发时的疼痛罢了,玄清放下杯盏,我能力不足,遂命人去寻吴真人——你既然是郎中,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号。
顾九抿唇,没接话。
这世上除了他,大概没人可以治好长赢,玄清继续道,但吴真人行踪不明,我千辛万苦才打听到了他的下落。
顾九直接问道:他在哪?玄清道:蓬莱岛。
又和蓬莱有关。
顾九并没有接着往下问,而是道:你为何不直接告诉王爷?他知道,玄清道,要不然他怎么会乖乖地担任蓬莱书院的山长呢?静了一会儿,玄清又道:今日这些话,还请顾娘子不要与长赢提起。
顾九道:为何?玄清只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顾九离开茶坊后,玄清从二楼窗棂往下看,忍不住笑了笑:他当时猜错了,这孩子的眉眼更像他。
她不知道沈家军惨死的真相时,还正在太原府和楚业廷做一对恩爱夫妻。
因为战事,他们要孩子要得晚,结婚五年,她才有了身孕。
那会儿凡来诊过脉的郎中都说,这一胎大概是个女孩儿。
她很高兴,因为阿姊的孩子便是个男孩儿,以后可以结为连理。
楚业廷听了,只笑她糊涂,说他们两家怎能结为亲家。
她郁闷地反驳,反正她只是阿姊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遗孤,与沈家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血缘关系,有何不可?楚业廷只得连连说好,然后轻轻地将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期许着这孩子的模样要像她一样。
她问为什么。
楚业廷便亲她,然后笑道,当然是因为我的娘子最好看了。
这么久远的记忆再次浮现于脑海,玄清不由怔了会儿。
待她回过神来时,藏在眉眼间的笑意尽数褪下,唯留下疏离和冷淡。
脑海中的画面紧随着玄清的情绪一转,停留在那一地的鲜血,还有她手中的寒刀。
那是她和他最后的记忆。
玄清敛下眸,低声喃喃:他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娶了我。
身边的侍卫没听清,还以为玄清是在与他说话,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仙长,为什么要让阿九姑娘去蓬莱呢?玄清道:因为沈时砚不会让她去的。
说到这,她想起了近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轻轻扯了下嘴角:我这位好外甥儿太狡猾了,我不得不防。
需得给他增添点计划之外的小变故才好。
......顾九回到王府,先把木匣替沈时砚放到书房,擦去眼角的湿意,这才往沈时砚的卧房走去。
回想起女掌柜说的那些,她既心疼也生气。
心疼沈时砚所遭遇的一切,却又气他什么都不与自己说,种种过往,竟要从旁人口中得知。
尤其是中毒这件事。
她和太医局前前后后忙活了这么多天,沈时砚明明有如此多机会可以说出来,却仍是半个字都没透露。
顾九烦躁地踢了下旁边的廊柱,正琢磨着待会儿如何开口,无意一瞥,却见一道黑色身影急匆匆往沈时砚房间走去,手里端着食案。
流衡?顾九视线落到食案上面的玉碗上,立马想到了中毒这件事,心中一紧,几乎是小跑过去,才及时把流衡拦住了。
顾九看了眼那黑褐色的汤药,镇定问道:现在还没到喝药的时辰呢,厨房那边是怎么搞的。
流衡低着头,也不说话。
顾九心里窝着火,勉强笑了笑:我替你给王爷送过去吧。
说着便伸出手,谁知流衡却灵敏地往旁边一躲,顾九连碰都没碰到。
她收回手,皮笑肉不笑:怎么回事?流衡道:顾娘子您这些日子一直为了王爷的病忙前忙后,这点小事不敢让您费心。
顾九正要说什么,突然从房中传来碰的一声,像是重物摔地。
她慌忙推门进去,却见沈时砚跌下了床榻,额头青筋暴起,两瓣薄唇苍白无血,整个人艰难地喘息。
顾九心中那点气顿时烟消云散,与流衡一起把人从扶回床榻。
而她这才发现,沈时砚周身竟全是细细密密的虚汗。
像是疼的。
好在他似乎还没完全陷入昏迷,顾九端起瓷碗,小心地将那汤药送到沈时砚唇边。
喝完药,怀中的人慢慢安静下来。
顾九顿时松了口气,眼底却涌起一片潮热。
她闭了闭眼,任由泪水滚落,唇瓣轻轻抵在沈时砚额间。
这一路走来,都是你自己。
此后,便不会了。
你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半响,顾九才松了手,替他擦去虚汗,盖好被褥。
顾九起身,看向流衡:我有话要问你。
说罢,也不管他同意与否,直径走出房间。
流衡只好硬着头皮跟顾九出去。
然而待房门关上,原本昏睡过去的沈时砚忽然慢慢睁开了眼。
房外,顾九慢声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翻看医书,对王爷这怪病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她顿了顿:昨晚我突然想到了岑庆,当初所有人也都以为岑庆是得了病,但实际上,却是中了毒。
顾九紧盯着少年:流衡,你与我说实话,王爷是不是中毒了?流衡单膝跪在地上,难言道:王爷不让说。
顾九点点头,有些无力:那就是真的了。
她抿了抿唇,继续问:解药呢?你刚才端来的那碗汤药是不是解药?流衡沉默许久,才艰难道:不是。
他解释道:那只是毒发时,用来延缓毒性的药。
顾九虽然已经知道了实情,但想到女掌柜交待的话,犹豫一瞬,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起这毒是怎么来的。
流衡道:是先帝为了把王爷留在身边......顾九扯了扯嘴角。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涵盖了沈时砚所有的痛苦。
顾九道:这么多年了,你们难道还没找到解药吗?一直在找,但是除了先皇,无人知晓解药是何,流衡道,不过,我们的人打听到了吴真人的下落,他也许能替王爷解毒。
顾九有些紧张:在哪?流衡道:江陵府。
此言一出,顾九却是不说了。
流衡只得继续道:王爷本来想派我去江陵府一趟的,但没想到陡然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所以一直拖延至今。
顾九敛眸,面色不显。
江陵府......还挺会挑,恰好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到底是如女掌柜所说的那般,吴真人在蓬莱岛,还是在流衡口中的江陵府,答案很好猜。
现在高钟明是死了,那他们所查到的骨瓷呢?蓬莱岛定然和骨瓷有关系,而这其中也许隐藏了什么惊破天的秘密。
思及此处,顾九又不由怀疑起另一件事。
沈时砚任蓬莱书院的山长,于他而言,到底是出乎意料,还是不出所料。
如果没有这件事,沈时砚难道就不管蓬莱骨瓷的事情了?显然易见,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个前往蓬莱的时机,怎么会如此之巧呢?是天时地利?还是仅仅因为人和?这些虽然暂且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是现在有一点她很明确:沈时砚不想让她跟着去蓬莱。
顾九无声冷笑。
想都不要想,她不可能如他所愿。
于是,她连忙道:江陵府这地我熟,我明日就动身,你好好留在王爷身边照顾他。
暮色时分,流衡去顾九的院子寻她,说王爷醒了,想见她。
顾九系好包袱,跟着流衡过去。
沈时砚已经坐起了身,见她来,便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他下巴埋进顾九的颈窝,轻声道:你知道了。
嗯,顾九轻轻锤了他一下,声音闷闷的,若不是我发现,你打算何时告诉我?对不起,沈时砚收紧手臂,声音低哑,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顾九气道:你现在这样,只会让我更担心。
沈时砚松了手,紧紧锁着她泛红的眼眶:阿九,如果你是我,我相信你也会是这么做的。
别耍赖,顾九蹙起眉,现实就是没有这个假设。
沈时砚失笑,又重新抱住顾九: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蓬莱,本来都说好的,等开春我就去楚家提亲,现在出了这么一个意外,此事怕是要延迟了。
他顿了顿:要不然让流衡去江陵府,你陪我去蓬莱。
顾九立即道:不行,这事除了我自己,我谁也不放心。
然而,她心中却冷笑。
装,接着给我装。
作者有话说:按照这个玩法,王爷后面估计要追妻(摸下巴)感谢在2022-12-24 23:23:44~2022-12-26 22:4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糖 88瓶;红槿 20瓶;予诺 10瓶;晚来天欲雪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