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多疑了?气氛僵持片刻, 楚安虽是不太明白顾九为何突然对一个腌菜缸起了兴趣,但还是松了手。
失去束缚的袁同,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脸色难看至极。
楚安用刀柄抵住袁同的背脊,催促道:快点。
知道, 袁同嘴角紧抿, 对上顾九犀利的目光,还是硬着头皮表示自己的不满, 也不知道一个腌菜缸有什么好看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腌菜缸的木盖掰开,露出缝隙的瞬间,一阵浓重的酸味扑鼻而来,楚安忍不住皱了下鼻子。
顾九对这股味道倒是熟悉得很,面色不变。
明月以前经常会弄这些, 尤其是生活条件不好的时候,一日三餐, 顿顿是糙面饼配腌菜。
一小碟腌菜,能吃一整天。
已经变了色的萝卜条和绿油油的芥菜混杂在一起,几乎堆至缸口。
顾九让楚安去厨房找来一个做饭用的大铁勺, 她搅动着缸里的腌菜,除了呛鼻的酸咸味,并没有什么别的怪味,所捞出来的东西也只有萝卜和荠菜。
平常得很。
顾九拢起眉心,盯着眼前这口腌菜缸有些出神。
是她多疑了?见此,袁同哼笑一声:真是让你们失望了, 没能从腌菜缸里找到别的东西。
顾九淡淡地斜袁同一眼, 随后把铁勺扔给他, 怼他:是挺失望的。
袁同阴沉着脸:你——话还没说出口,一旁瘫跪在地的灵奴忽然捂住嘴干呕一声,三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顾九连忙蹲下身问道:身体不舒服?灵奴惨白着脸,双目空洞,无力地摇摇头:没事,就是突然有些泛恶心——一语未了,她又捂住了嘴巴。
顾九意识到了什么,捉住灵奴的一只手腕,替她把脉。
须臾间,便诊断出了原因。
顾九收了手,神情微变,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灵奴,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恭喜她。
还是灵奴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子,我……我没事吧?顾九摇摇头,起身道:你有了。
灵奴目露茫然,半响,抬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动作轻柔。
顾九看灵奴这副模样,大约是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得知如此消息。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轻声道:你有时间可以来来趟府衙。
说罢,顾九转身看向愣住的楚安:走吧。
余光掠过那口腌菜缸时,微微一滞。
木盖不知何时被人重新放在了缸口上。
顾九抬了抬眼,视线移到袁同的脸上,恰好同一时间,这人也看了过来,四目相视,她不咸不淡道:好好照顾你母亲,她若有个什么意外,你最可疑。
袁同紧紧咬着后槽牙,脸色铁青。
待听到院门关闭的声响,袁同这才把视线转向灵奴,目光沉沉,刚想开口说话,却瞧见从前方围墙处探出半个脑袋来。
两人看了个对眼,那脑袋立马缩了回去。
袁同大怒:死老婆娘,躲什么躲,老子看见你了!那么喜欢偷听别人家的墙角,也不怕耳朵里流脓!话音刚落,那脑袋又伸了出来,正是离他们家最近的邻居,祝二婶。
祝二婶双手叉腰,骂道:好你个袁大,说话那么难听,刚从茅坑里出来吧。
什么叫听墙角啊,三邻四舍之间多多关心一下怎么了!这要不是我,官差们能知道你爹和你弟弟是六月十三日不见的!你不感谢老娘就算了,还没良心地诅咒我,天杀的哟,你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是!袁同憋了半天的火气,这会儿听到祝二婶提起这事,顿时目露凶光:我就说官府怎么知道的,原来是你这个长舌妇多嘴。
咸吃萝卜淡操心,有这个闲功夫还不如管好你家男人,让他少来骚扰灵娘。
哎呦喂,祝二婶冷笑连连,你爹不在家,你这都开始改口叫‘灵娘’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哈,你怕是早就对你这位继母垂涎三尺了吧。
祝二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得意洋洋道:刚才官爷们没来时,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摸了灵娘的手。
得罪了我,小心明日全村人都知道你这个孽障是如何大逆不道的!袁同怒目圆睁,双眼布满血丝,挥舞着铁勺便要扑过去:看不我撕烂你的嘴!够了!灵奴猛然开口道。
袁同顿时停在原地。
灵奴慢慢从地上起身,走到袁同面前,扬手便甩了他一巴掌,眼眶中噙着热泪:无论事实如何,我都是你爹的房里人,是你的继母。
你要是再对我有半分不尊重,我就……我就一头撞死在衙门前!袁同神情僵硬,嘴唇蠕动两下,却是没有说话。
祝二婶瞪大了眼睛。
袁同这个暴脾气竟然白白受了这一巴掌,还没有发火?果然啊果然。
这个畜生果真对灵奴心存邪念。
只怕平日里的冷眼相对,都是骗人的把戏!灵奴捋了捋前额垂下的碎发,露出红肿的脸颊,带着哭腔道:让二婶看笑话了。
祝二婶面色缓了缓,轻咳两下:灵娘啊,我适才说的都是气话,胡乱说的,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还有袁彪和贺儿——你就安心养胎,等官府查明真相即可。
要是有什么难事,都可以跟我说。
灵奴轻轻拭泪:多谢二婶关心。
要不是二婶,我那可怜的贺儿怕是没那么快找得到,这份恩情灵娘记在心里,她转眸看向腌菜缸,轻声问道,家里腌了些咸菜,二婶要是不嫌弃,我给您装一坛。
祝二婶以前尝过灵奴的厨艺,那真是好吃到没话说,如今听她这么说,假意推脱两下:这怎么好意思呢?话落,却听袁同一口否决:不行。
祝二婶当即又变了脸色:袁大,你什么意思啊?!灵奴咬住下唇,看着袁同:这是我做的东西,你管不着。
祝二婶应和道:就是。
袁同沉沉地盯着祝二婶,目光说不出的阴森。
祝二婶只感觉背脊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仍是梗着脖子道:你看什么看!袁同没再说话,恶狠狠地把铁勺砸在地上,大步离开。
祝二婶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什么态度啊,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灵奴歉意道:二婶莫要生气了,我这就去找个坛子来。
祝二婶喜笑颜开:要说咱们村里心肠和脾气好的人啊,就属你了。
灵奴给祝二婶装了满满一坛腌菜,递给她时,难为情道:今日一事,还望二婶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怕——放心放心,祝二婶迫不及待地接过陶坛,斩钉截铁地保证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婶子心里有数。
说到这,她又顿了下:不过啊灵娘,你最好还是想个法子和袁大赶紧分家,要不然省不得别人说闲话。
灵奴低眉垂眼,恭顺道:嗯,多谢二婶提醒。
……从袁彪家出来后,两人便直奔村口。
楚安解开拴在树上的缰绳,摸了摸马鬓,问起了适才腌菜缸之事。
你怎么突然间对那口缸起了兴趣?顾九踩着脚镫,翻身上马:因为我觉得袁同那番话和行为有些奇怪。
楚安也跃上马背,疑惑不解道:什么意思?顾九解释道:袁同说他挪动腌菜缸的原因是袁彪喜欢吃,所以看着那东西碍眼,故而才把它搬到后院。
楚安道:眼不见为净啊,这有什么奇怪的。
顾九抿了抿唇,边回忆边道:那腌菜缸不算小,高度近三尺,口径约两尺。
如此容量,再加上腌菜本身,应重有百斤有余。
她若有所思道:这么重的东西,袁同若是眼烦,大可砸烂,为何要大费力气搬到后院去?哪怕是从前院扔出去,都比他刚才那么做轻松些。
所以我才一时起了疑心。
说罢,顾九不赞同地摇摇头:反正我要是他,我是绝对不可能如他那般做的。
这不是给自己找累吗?可能……楚安挠了挠鬓角,思索道,他脑子不好使,选了这个笨方法。
又或者他舍不得浪费,想着某天送给别人或是卖出去。
毕竟不是所有人在做事情之前,都会估算出最省力的法子。
顾九顿时语塞,但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有这几种可能性:有道理。
两人且行且说,没一会儿,被一个官差骑马赶上。
官差禀道:楚将军,顾娘子,咱们的人都已经把整座山翻了个遍,仍是没有找到除小孩之外的尸体。
楚安问道:活人呢?官差摇头:咱们搜山的动静很大,村民们都没敢靠近,所以山上只有咱们自己的人。
知道了,楚安看了眼顾九,吩咐道,可以让其他人回来了。
官差抱拳,调转马头,再次折返回袁家村。
楚安琢磨道:既然没找到袁彪的尸体,那就说明他大概还活着,六月十三日那晚,他将贺儿埋尸之后便跑了。
顾九颔首。
两人没再耽搁,驱马奔往汴京城内,回到府衙之后,直接去找了王判官,让他在布告上张贴袁彪的通缉画像。
末了,顾九问道:王爷今日来府衙没?王判官道:来了,眼下应该在西狱审问犯人。
作者有话说:呜呜宝们真是太好了!这么点字数我都不好意思发(捂脸)感谢在2022-11-10 23:43:35~2022-11-11 23:5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fingzina 30瓶;一个退休的快乐青年 10瓶;柠檬檬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