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25-03-22 07:22:01

001玉帝有旨,明绯仙子无视天庭律例,肆意斗殴,惹是生非,影响恶劣!今罚去凡间生存一世,体验民生疾苦,以作惩戒!*正值六月,火辣辣的太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一丝风都没有,热得连树上蝉的鸣叫都弱了很多。

乡下农家小院里,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女孩,犹犹豫豫地站在厨房门口。

她穿着破烂打着补丁的衣服,身形又瘦又小,但是皮肤是天生的白皮,五官也精致的让人过目难忘,是十里八乡出名的村花。

只是此刻女孩黑白分明的双眼里满是委屈,连眼圈都憋红了,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看起来好不可怜。

程明绯至今仍旧难以相信,玉帝仅仅因为外人的一面之词,就把她贬到凡间!她不相信堂堂玉帝会这么昏庸!她是天庭上掌管百花的仙子,无仙不知无仙不晓。

她培养出无数姹紫嫣红的花儿,被各宫的仙子争抢着讨要。

而且每年王母聚会,王母都极为看重她的花儿,特意命她把精心培育的花儿送前去装饰一番。

在天上,谁都没有她的养花手艺好,为此她可是仙中的红人,各宫里的赏赐流水般送来,能让不少神仙眼热。

她也暗暗自喜,可谁知风水轮流转,居然一朝被玉帝贬到了凡间。

简直快要气死仙了!凭什么,她不就是无意中和小仙童绊了几句嘴,然后把他摁在身下胖揍了几次吗,玉帝也太小心眼了吧,至于因为这样把她贬下凡,还是六十年代!别以为她没听其他仙提过,六十年代是凡间最困难的时期,条件极差,连饱肚子都不能!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去二十一世纪!仙友曾说过,二十一世纪才是人人向往的生活,不缺吃穿,不缺玩乐,那里的人做梦都能笑醒。

哪能和这边一样,天天忍饥挨饿,原主今天还直接饿死过去了。

要不是她凑巧穿过来,等晚上这户家人发现时,原主身体都凉了。

她从记忆中得知,最近几年,原主就没有吃饱过,每天饿着肚子睡觉,然后饿着肚子醒来。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面对这样的苦日子,程明绯就越来越愤怒,甚至还有些委屈,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不公平,她又没触犯什么罪大恶极的错,为什么要到这里受罚?还有那个小仙童,他当时也还手了,凭什么他没有被贬下来。

至少,要罚的话一起罚才公平。

肚子又在咕噜噜叫,程明绯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能感受到身体里力气在一点点消失。

如果再不补充食物的话,她很快会落得和原主一样的下场。

可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厨房,还有被熏得乌漆嘛黑的墙壁,再垂头看着潮湿地面上爬行的几只黑不溜秋的虫子,她被吓的的眼泪直掉。

程明绯一下子就白了脸。

她从未见过如此肮脏的环境。

在天上时,她的宫殿里每天都有小仙打扫,一尘不染,殿里还有淡淡的花香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她的脚趾试探了几下,怯怯地不敢进去。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阳光灼热,更让她头晕脑胀。

她心在流泪。

明绯!耳边乍然响起一道沧桑的声音。

程明绯一惊,瞪圆了双眼,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去,入目是一个黑瘦的中年女人。

女人是原身的母亲。

她黑黄的脸上都是皱纹,双眼无神,嘴唇发白,静静地看着她。

程明绯有点心虚,眼珠子乱转。

她不是原主,应该不会被原主的妈妈发现不对劲吧?程明绯哪里知道,她站在厨房门口犹豫的模样,在王红梅看来,就是懂事的女儿哪怕饿肚子也不舍得吃粮食,只好可怜巴巴望着厨房,没准望着望着就不饿了。

王红梅顿时就心口一疼。

都是她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了,让她跟着自己一起饿肚子。

王红梅温柔地看着她,饿了吧,娘给你拿吃的。

程明绯只见眨眼间,王红梅就钻进了脏兮兮的厨房里面,然后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个黑乎乎的饼子出来,毫不犹豫地放在她的手心。

王红梅吞了下口水,快吃吧,吃了就不饿了。

程明绯捏了捏手里干硬的如石头般饼子,僵硬地笑了笑。

这东西,确定能吃?可顶着王红梅和蔼的目光,程明绯也不好拒绝,于是试探地咬了一小口。

嘎嘣!程明绯:……她的牙齿!要崩掉了!双眼顿时瞪得溜圆。

王红梅看着女儿圆溜溜的泪眼,竟然莫名觉得有一丝可爱。

她心里软软的,语气更加温和,都怪娘,娘忘记了饼子时间长了会发硬,我这就去给你烧热水泡着吃。

厨房里。

程明绯坐在小凳子上,托着小下巴看着土灶前烧火的女人。

火光冒了出来,映红了女人沧桑的脸,和花白的头发。

可即便这样,她看着自己的眸光也很温和。

程明绯不懂,为什么日子这么苦,女人却不埋怨呢。

要知道她刚刚可是把老天念叨个没完。

明绯眼睛一动不动,是在想什么?程明绯一愣,惊讶地看向王红梅,这是走神被她发现了?她有点囧,没想什么,就是有点奇怪,我们每天活着这么难,连肚子都填不抱,娘为什么不生气?王红梅摸摸她的小脑袋:谁说娘不生气?可娘生气有用吗?你们都活着,娘就已经知足了。

程明绯:……可是你不知道,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你女儿,你女儿今天已经死了。

她为了给你们省一口粮食,每一次吃饭只吃一小口,然后偷偷将粮食藏下来投喂弟弟。

水烧开了,王红梅将饼子撕碎泡进热水里,很快化成了饼汤。

灰色的泛着苦味的饼汤看起来没有一点食欲,程明绯眉毛拧的老高。

她抖着眼皮尝了一口,顿时浓重的苦腥味传递到大脑,泪花顷刻冒了出来,下意识就要吐。

怎么了?不行了,哪怕王红梅再心疼饼子,她也要吐出来。

吐出来之后果然好多了,她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我不想吃了。

程明绯很委屈,这是人吃的东西吗?太难吃了,原主是怎么咽进肚子里的?她不知道,她这副嫌弃的模样,让王红梅又误会了。

王红梅看着他的目光越发怜爱,明绯啊,我知道你是不舍得吃,想让家人多吃一口。

没关系,你放心吃吧,家里还有饼子,饿不着他们。

乖。

程明绯包着眼泪,不……王红梅:乖乖吃吧,听话哈。

程明绯:……最终是王红梅的威逼,外加饥饿占据了上风,程明绯捏着鼻子把饼汤灌进了肚子里。

王红梅满意地点头,然后离开了厨房。

留在原地的程明绯像颗凄凄惨惨的小白菜,泪流满面。

程明绯难以想象,如果接连几天还是这样的伙食,她会不会选择直接饿死。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要到这里来受罪。

早知道有今日,她一定不会和小仙童闹事呜呜呜。

这边王红梅进了屋,男人程保国一眼就看到女人眼睛红红的,他顿时皱眉,出什么事了?出去时还好好的,咋回来后眼睛都红了呢?王红梅吸了吸鼻子,丫头为了给我们省点食物,饿得肚子都瘪了,也不肯吃饼子……她太懂事了,我看着难受。

别人家里都是爹娘宁愿少吃点,也要让孩子多吃一口,就我们家里不一样,要不是我刚发现了,硬逼着丫头把饼子吃下去,恐怕现在她还饿着肚子。

程保国心里也不舒服,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

此刻,被称为傻子的程明绯静静地躺在席上,她完全不知道这个美丽的误会。

身下的土炕硌得她骨头疼,头上的屋顶还破旧漏光,她越看越觉得这不是人呆的地方。

可是她也知道,这个年代穷,现在大多数人的房屋都是这个模样。

程明绯又开始为今后的日子感到煎熬。

今天还只是第一天,她可是要在凡间过完一生的,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她在这里难受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院子里隐隐传来动静。

她竖起了小耳朵。

女人:天气热,别忘了戴上草帽。

男人老实道:知道了。

程明绯这才想起,原来到了下地挣工分的时间。

这里的男人女人,不论老少,只有下地干活才能有饭吃,不然就要饿肚子。

前两年种种原因导致田里颗粒无收,饿倒了大片人。

今年田里的收成虽然仍旧不算好,但比起头两年已经好太多了,省着点吃能熬到来年丰收。

现在家家户户的存粮已经见底,都在等待一个月后的收割。

程明绯听着外面的动静,身子一动不动。

下田太苦了,太阳这么大,她才不想去挨晒呢,把她晒坏了怎么办。

她打定主意,待会儿无论父母如何催促自己下田,她都不去,将耍赖进行到底。

可是她振作精神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父母的喊声。

就连院子里的动静都消失了。

她推开窗户向外看,院子里没有一个人。

难道,父母原本就没打算让她挣工分?忽地,她瞪圆了双眼。

她骤然想起,原主因为要去县城读高中,只有放假时才有空下地干活。

这个时间点,原主刚参加完高考。

原主成绩本来挺好的,顺利的话能考上大学,成为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

可坏就坏在,考试当天,原主发了一场很严重的高烧,虽然硬逼着自己进场考试了,但头晕眼花的连字都很难看清楚,可想而知,分数不会太好。

原主从考场出来后就崩溃了,直到前几天成绩下来,原主顿时心如死灰,没了生的念头,人就这样没了。

回想完后,程明绯似乎有些理解原主的心情。

说起来,原主并非一家之主程保国的亲生女儿。

她是王红梅改嫁带过来的拖油瓶,但程保国不介意这些,对她极好,可谓是当亲女儿养。

单看他支持原主读书就能看出来,你看这十里八乡的,大多女娃都没读过书,有几个女孩能念到高中的。

但程保国夫妻俩,哪怕再苦再累,也要送女儿读书。

原身很感激父母,同时也在心中发誓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不知不觉心里就产生了压力。

所以这次高考失利,原主无颜面对父母,一下就去了。

程明绯叹了口气。

如果程家夫妻知道,女儿会因此意外去世,恐怕也无法接受。

002程明绯再也睡不着了。

她睁着漆黑的大眼睛,无所事事的盯着屋檐上漏洞的天空,觉得凡间和天上都有烦心事。

不知道天上的仙友有没有想她。

还有她满院子的花儿,有没有人替她照料。

唉。

她无意识地拧了下眉,突然感觉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还以为是做梦,直到扭身看见床边的黑影,登时吓了个清醒。

你,你……男孩明显也被她忽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他不安地抿唇,姐姐。

什么?程明绯很快想起来,似乎原主真的有个六岁的弟弟。

她细细打量了男孩几眼,果然他眉眼间和自己有几分相似,都有一双可爱的杏眼。

她呼出一口气,怎么啦,小然?救命啊!她最怕小崽崽了。

她曾经抱过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仙,明明之前不哭不闹,可一到她手里就哇哇大叫,吓得她的心脏差点跳出来。

小然歪了歪脑袋:姐姐,你不是说下午去挖野菜吗,现在已经下午了。

挖野菜?!程明绯如遭雷劈,她怎么记得原主还说过这话。

她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身板,适合去山上挖野菜吗?上山那么累,她的腿会废掉的。

她苦着小脸,避开了小然的眼睛,姐姐,姐姐身体不舒服,今天不去了好不好?小然信以为真,着急地揪紧了眉毛,姐姐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找医生。

程明绯嘴角抽蓄,不用了,姐姐睡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吗?小男孩黑白分明的双眼紧紧盯着她,似乎只要她说不是,他就会立马跑出去找医生。

程明绯第一次欺骗小孩,有些心虚,嗯,真的。

好吧。

那我不打扰姐姐了,让姐姐身子赶快好起来。

打发走了小然,程明绯感觉自己出了一头汗。

还好人类幼崽好对付,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到胳膊都红了,在白净的肌肤上分外显眼。

她疑惑了几秒。

原身从小到大,没少经过风吹日晒,肌肤有这么嫩吗?该不会……这是自己的身体吧?她心脏砰砰跳,震惊地翻下床,好不容易翻找到一个小镜子。

她立马凑上去看,只见镜子里的女孩眉毛弯弯,面容娇嫩,脸蛋上还有一丝惺忪的红晕。

她伸手捏了下小脸,指腹下的肌肤水嫩光滑,几乎要滴出水来。

而那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巴,熟悉得紧!和自己一模一样!程明绯愕然。

果然,这具身体经过融合越来越像自己了。

怪不得浑身都娇贵的要命。

只是,她和原身长得仅仅只是相似,自己可比原身漂亮多了,为什么王红梅和程小然都没有发现自己变好看呢?程明绯怀疑他们的记忆,很有可能被篡改了。

这倒是好事,省得他们以为自己是妖怪,说变脸就变脸。

丢下镜子,程明绯出了屋门。

一眼就看到小屁孩抱着个罐子,一只手在里面掏啊掏,然后掏出什么东西朝地上扔去,很快两只鸡欢快地凑过去吃。

小然,你在干什么?小然头也不回,喂鸡呢。

这是我刚刚抓的虫子,鸡吃了就能赶快下蛋蛋。

虫子?!程明绯原本走过去了脚步一顿,然后拐了个弯,哦,那你继续喂。

小然看着鸡欢快啄食的样子乐不可支,快点吃,吃完给我下蛋蛋。

放下空空如也的罐子,小然还记得姐姐的病,他上前关心地问:姐姐,你身体好些了吗?看着小崽子关心的眼神,程明绯心里划过一抹暖流,小然放心,我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小然舒了一口气,那姐姐,我们现在要去挖野菜吗?怎么还提挖野菜?程明绯心累。

知道躲不过去了,她商量着问道:明天再挖可以吗?可以是可以。

小然绷紧了小脸蛋,只是今天不挖的话,我们晚上又没有饭吃了。

程明绯不甘心地询问:我们家就没有别的粮食了吗?小然看傻子般看了她一眼,有是有,只是就剩一丁点了,还要支撑一个月呢。

小然有些奇怪。

他怎么觉得,姐姐病了一次后,就有些傻了呢。

他有些担心。

程明绯生无可恋。

活着好难啊。

行了行了,不就是挖野菜,再难受能有饿肚子难受?那有气无力头晕眼花的感觉,她可不想体验第二遍。

走,挖野菜!她雄赳赳气昂昂地站起身往大门口走去,还没走出家门,就听到小然平静地说:姐姐,你忘记拿篮子啦。

程明绯一僵,而后佯装若无其事地转头,小然,你已经六岁了,应该会主动帮姐姐拿篮子了。

哦。

小然觉得有道理。

然后他乖乖地从库房里拖出一个比他还要高半截的篮子,紧紧抱在身前,同时还不忘催促程明绯,姐姐,我们快走吧,不然天就黑啦。

程明绯:……天黑没黑她不知道,只知道她的脸唰一下黑了。

那么大的篮子,她要挖到什么时候?!还好大山就在村子旁边,省去不少路程。

山上树木郁郁葱葱,植被繁茂。

一进到大山,程明绯疲惫的身躯就如被温水泡过一般舒适,连大脑都清醒了几分。

这里给她的感觉舒服,很亲近,就像是曾经被她照料的花儿一样,山上已经有不少人在挖野菜了,看起来都是半大的孩子。

站在他们中间,程明绯莫名有些羞耻。

按道理来说,如她这般年纪的孩子,都去下地挣工分了。

毕竟只有小孩子才会被家长派来挖野菜。

作为小孩子的程明绯:……小然,我们去东边挖。

她莫名对大山有股亲近之感。

这里植被茂密,而她是花仙子,生来就和植物打交道,找些野菜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顺着小草的指引,程明绯停了下来。

面前赫然一大片绿油油的野菜,长相十分喜人。

小然惊呆了,好多!姐姐,我们快些挖,不然一会儿其他人就发现了。

程明绯挑眉,她这纤纤玉指岂是用来挖这等脏兮兮的杂草的?姐姐,你快点嘛。

一只软乎乎的小手不由分说牵住了她,你今天有点笨笨的 ,是生病还没好吗?程明绯头皮一麻。

小崽崽什么的果然一点都不可爱。

最后硬是被程小然拉去挖野菜。

看着脏兮兮的手指,她欲哭无泪。

谁能想到,她每日泡着花瓣精心养护的玉手,有朝一日居然会埋在泥土里,就为挖几株野菜?!姐姐,你好慢哦。

然后,即便这样,她一边干还要一边被嫌弃,她不活了。

程明绯最后是抖着腿肚子下山的。

她额头冒着虚汗,脸色惨白,背上歪歪扭扭地挂着一个竹篓,令小然看着提心吊胆,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摔倒。

终于下了山,程明绯跌坐在地上,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而程小然拧着小眉头,忧心忡忡地望了眼天边落下的太阳。

夕阳西下,夜幕将至。

姐姐,太阳下山了,我们要赶快回家做饭了。

程明绯气喘如牛,我走不动了,你放过我吧。

程小然:那好吧姐姐,我们最多只能休息十分钟,然后就继续走。

程明绯和小崽崽商量,小然,姐姐没力气了,你背着姐姐走好吗?程小然目瞪口呆地看向她,糟糕,姐姐的脑子好像更坏了。

沉默许久。

程明绯突然皱了皱鼻子,双眼发光,好香,什么味道?以她八百年神仙的经验看,绝对是好吃的东西。

她顿时如打了兴奋剂一般,一手拎起竹篓,循着味道走去。

香味越来越浓郁。

最后停在一户院门口。

两人静静地站在门口,程小然竭力忍住泛滥的口水,硬是转过小身板,若无其事地看着双眸泛绿的少女,姐姐,你这个模样好丢人哦。

小鬼,别以为我没听到你偷咽口水的声音。

……那又怎样,我是小孩子,不怕丢人。

程明绯已经无暇顾及小崽崽嘴硬的模样,她如狼似虎地盯着刚从厨房出来的女人。

女人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盆子,隐约可见油亮亮的猪肉,她直觉香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哈喇子险些不争气地流出来。

程明绯舔了舔嘴唇。

这时,女人猛地后背一凉,似乎被什么饿兽盯上了一般,脊背发麻。

娘,怎么了?一道好听的声音传来。

没事。

女人顿了下。

很快女人进了屋,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少年从厨房出来,他抱着碗筷,脚步不停地走着。

程明绯望着少年。

他身材高瘦,留着乌黑的碎发,头发下面是眉清目秀的脸蛋,侧看能看到他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嘴唇。

程明绯觉得有些眼熟。

恰巧此刻,少年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那刻,程明绯心里突兀冒出一句脏话。

小、小仙童?卧槽,玉帝你给我解释解释,同样是下凡,为什么小仙童能吃香喝辣,她只能吃草度日?!她不服!003赵文嘉冷着一张俊脸,颇为无语地看向站在门口的姐弟俩。

这是闻着香味来要饭了?死心吧,他是不可能让任何人吃他的粮食的。

谁让他从小就被父母耳提面命,说别人抢他的粮,就等于抢自己的命!所以哪怕是死,他也不会让给别人一分的。

这样想着,他脸色就越发难看,转身凑近瘦瘦弱弱的姐弟俩。

姐弟俩齐齐望着他,心脏皆是一动,他是要邀请他们进去吗?然后就见赵文嘉恶意地笑了笑,在姐弟俩亮晶晶的眼中,大力地甩上了门,震得蜘蛛网都颤了颤。

想啥呢,老子可不是那种心软的人!下一刻,他背靠门上,单手摸了摸心脏跳动的地方。

她真好看,鼻子嘴巴都按照他的心意长,他心脏都快跳疯球了。

幸好他动作快,不然他可不敢保证不会请她进来。

*程小然拉着垂头丧气的程明绯,慢悠悠走进家门。

姐姐,你怎么了?程明绯直到现在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程小然第一次见这种模样的她,不由有些担忧。

你姐就是受了些打击。

哦。

程小然放心了,只要不是生病就行,不仅难受还花钱,他可是偷听到父母说家里没多少钱了。

程明绯受了打击,心里格外难受。

原以为无缘无故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已经够惨了。

谁知道还有更惨的,那个被她在身下胖揍的小仙童,居然伙食比她好!凭什么?刚刚程小然可是说了,小仙童,也就是赵文嘉家里,吃的可是香喷喷的红烧肉,她虽然没有吃过,可泛滥的口水告诉她,红烧肉超级美味。

听说有些人家一年也吃不了一次呢。

她翻遍了脑海,原主也就模模糊糊吃过一两次。

姐姐,该烧饭了。

程小然提醒。

烧什么饭,不就是野菜糊糊,难吃死了。

程明绯无精打采。

她不想吃野菜,想吃肉啊!然后她的眼珠慢慢对上了在院子里撒欢的母鸡,小然,我们把它吃了吧。

程小然瞳孔急剧收缩,护犊子一般站在母鸡跟前,不要!切!程小然看着逐渐漆黑的天色越发焦急,姐姐,马上爹娘就下工了,我们再不做饭就晚了。

烧着煤油灯吃饭好费钱的!程明绯也显然想到了这一出,不由呜呼哀哉!这个年代还没有电灯,一到晚上就成了睁眼瞎,只有特殊事情的情况下才会点燃着煤油灯。

而程家夫妇,为了给原主攒钱读书,那是十天半个月都不燃一次灯!至于吃晚饭,大多都是趁着天边还有些微光时速战速决。

所以,她现在不得不在天黑前把晚饭做好?可她素来娇贵得紧,别说碰过锅碗瓢盆,连火都没有生过。

程明绯沉默。

罢了。

既然她顶替了原主的身体,那就算是亏欠了她,既如此,那就好好替她照顾原主的父母吧。

程明绯说服自己,然后把竹篓里的野草倒出来清洗。

她庆幸自己有原主的记忆,知道该如何做饭,不然她猛地不会做饭了,岂不是会露馅?可是她怎么会甘心让便宜弟弟闲着,于是接下来。

小然,帮姐姐一起洗菜!小然,帮姐姐生一下火!小然,帮姐姐抱几根柴!……程小然最后鼓着白生生的小脸,语气无奈,姐姐,你今天好烦哦。

程明绯不以为意。

这算什么,这才是第一天,以后的日子有你受的呢。

教育弟弟,要从小抓起。

程明绯绝不承认她是因为手艺生疏,才不得不让弟弟帮忙。

等程明绯手忙脚乱做好一锅野菜糊糊后,程保国和王红梅正好下工回家。

俩晒得油光发亮的人,一进院门就往水缸里冲去。

哗啦啦一声响,一盆凉水兜头而下,男人舒服地抹了把脸,程明绯远远看着头皮发麻。

似乎察觉到程明绯惊讶的眼神,程保国若无其事地询问:怎么这样看着我?程明绯合上嘴巴,兀自摇了摇脑袋瓜。

而后又看向王红梅,还好王红梅没有和程保国一样,而是接了一盆水,然后打湿毛巾擦去脸上的汗水。

女人洗好后,亲切地朝她笑笑,明绯做好饭了?嗯,快来吃吧。

程明绯看着黄不黄绿不绿的饭菜没有一点胃口,即使她已经饿得手脚发软。

做饭的时候,她把厨房扒拉个干净,也没有找到一丁点白面,这个家穷得可怜。

最后只好用翻出来的玉米渣伴着野菜煮了一大锅。

但是这种饭,程家夫妻甚至程小弟早已习以为常,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慢吞吞地喝了起来。

明绯怎么不吃?注意到女儿的异样,王红梅思索,不会又想省着口粮给小然吃吧。

她顿时心疼起来,你这傻孩子,快吃吧。

程保国的脑回路神奇地和妻子对上了,催促道:都是你的,不准剩饭。

两座以关爱之名的大山压上来,程明绯僵了下。

犹豫几秒,她小心地捧起缺了一个角的碗,只是浅浅尝了一口,她莹白的脸蛋立马就扭曲起来。

这……真的是她做的?怎么比太上老君练得丹药还要难吃呜呜呜。

她太难了。

她想吃香喷喷的肉,想吃鸡蛋糕,麦乳精呜呜呜。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晚上程明绯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居然真的闻到了肉香。

她瞬间精神了,瞪圆了杏眼,利索地翻身而起,皱着小鼻子到处嗅。

最后她出了家门,目光灼灼地望向不远处飘着袅袅炊烟的人家。

她记得,那就是小仙童的家!他中午有肉肉吃就算了,居然晚上也有肉肉吃?她恼怒地红了眼眶,不争气地流下了泪水。

太欺负人了。

同样是投胎,为什么他就投生的那般好,家里好几位干部,宝贝一样长大。

而她呢,惨兮兮的,连顿肉都吃不起。

她不要在这里了,她要回到天上,继续当她的仙女!可能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唤,没多久,她真的回到了天上。

她看见她的花儿盛开的还是那般鲜艳,令她流连忘返。

它们叽叽喳喳地呼唤她,问她去哪里了,闹得她头昏脑涨。

还有她的仙友们,抱着她说她终于回来了。

甚至,她还看到了太上老君,她笑嘻嘻地说,以后再也不说你炼的丹药难吃了,太上老君问她为何这般说,于是她将自己做野菜糊糊的事情告诉了他。

太上老君摸着胡子哈哈大笑。

没多久,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双眼亮晶晶地问他,太上老君,就是这种味道,你闻到了吗?太上老君吸吸鼻子,未曾。

程明绯深吸一口气,一口血险些吐出来。

她睡眼惺忪,双眼无神地盯着房梁上的破洞。

果然,回去是不可能的!晨光乍起,鱼肚白挂在天际。

外面已经有了动静。

若有若无的野菜糊糊味道,顺着灶房飘散到了狭窄的房间里。

程明绯攥起小粉拳,狠狠地砸向床板,好气!好气!突然有人敲了敲窗,明绯,饭菜放锅里了,别忘记吃。

程明绯:知道了。

王红梅这才满意地下地挣工分。

看来,为了避免以后女儿省口粮的行为,她还是多多催促才行。

知女莫若母。

她知道,女儿本就觉得她读书占尽了家里的便宜,再加上高考失力,更加觉得对不起家人,于是试图用这种方式减轻愧疚。

但是,父母供孩子读书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女儿完全不必觉得愧疚。

想完这些,她看向旁边扛着农具闷声走路的男人。

她不嫌弃他穷,他不介意她嫁过人还带个娃,于是凑合着结了婚。

她当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对她们这般好,不但主动做家务活,还力排众议地拱孩子读书。

不得不说,遇到这个男人,是她的幸运。

*灌了一碗糊糊后,程明绯感觉嘴巴里都是苦的。

她泪汪汪地看着头顶飞过的小鸟,第一次对它们生出一抹羡慕。

做人好难,做鸟应该会简单些吧?不行,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继续喝糊糊她会死的!她狼一般的目光盯向了小仙童家里。

她会被贬下凡,小仙童功不可没!所以他照顾她是理所应当的吧?她要求也不多,给她些能入口果腹的食物就行。

她已经搞懂了,小仙童投胎的这户人家姓赵,小仙童叫赵文嘉,别看这个名字文绉绉,就怀疑他这个人也很温柔。

实际上,赵文嘉抠门得紧,人称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无论是谁都别想从他手中搞到些吃食。

程明绯心里也没底,她只能庆幸,赵文嘉没有记忆,不然昨天见面就不只是甩门那么简单了,没准他还会揪着她打一架。

不得不说,没记忆也是好事一桩。

程明绯现在一无所有,只有试试卖脸了,运气好的话,小仙童能分给她一点吃食。

当然,他如果真的当铁公鸡,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毕竟,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落魄至此。

她嘴角勾了勾。

程小然直勾勾地看着她,姐姐,你笑得好阴险哦。

程明绯白了他一眼,小鬼,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刚刚。

哦。

程明绯朝他勾了勾手指,神秘兮兮道:想不想吃好吃的?这次换程小然翻了个白眼,当然啦,谁不想?很好,既然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么你帮姐姐办件事,事成之后姐姐不会忘记你的。

程小然摊手,小大人般叹气,我的姐姐,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不会想把你弟弟给卖了吧?我瘦巴巴的,卖不了几个钱。

你姐姐是那种人吗,你听我说……程小然侧耳过去,双眼越睁越大。

好家伙,她不打亲弟弟的鬼主意,反而打起别的男人的主意了!他的姐姐这是要上天吗?不怕爹娘捶死她?004程明绯拍了拍小崽子的脑门,有这么吃惊么?她又没让他杀人放火,只是让他盯着赵文嘉,然后把他引出家门威逼利诱而已。

程小然气哼哼,你怎么不亲自去找他,让弟弟打头阵算什么姐姐?还有,他那么抠门,肯定不会给你东西吃的。

他苦口婆心,收手吧,姐姐。

程明绯:小家伙,别啰嗦啦,你就给姐姐说你到底去还是不去?程小然垂下眼皮,半晌,才幽幽道:我能不去吗?谁让我命苦,摊上你这么个姐姐!小家伙才六岁,还不及她一半高。

看着他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出门的身板,程明绯难得生出一种不好意思的情绪。

她已经几百岁了,还是第一次在倚老卖老欺负小孩子。

这感觉挺新奇,还有些害臊。

不过小家伙就是嘴硬,他那么喜欢姐姐,估计姐姐让他往东,他都不会往西。

就是可惜,他心心念念的原主已经没了。

不知道小家伙有没有发现不对劲。

毕竟,她和原主闷闷的性格一点都不像呢,她可是人见人爱能说会道的仙女!程小然甩着短胳膊短腿,直直地向赵家冲去。

他其实心里也在嘀咕,姐姐好像有点变了,不仅话变多了,胆子也变大了,如果不是那张脸一样,他几乎都要以为换了个人。

他认为姐姐是考试没有考好,所以受了打击性格才变的。

不过,他喜欢姐姐现在的性格,会和他开玩笑,他希望姐姐能一直这样下去。

程明绯坐在家里等啊等,她几乎已经看到满满的吃食在向她狂奔而来。

可是没多久,程小然打碎了她的梦,抠门哥哥今天没在家,婶婶说他去上班了。

赵文嘉家里有人脉,早就托关系在县里当上了工人,不像她,哪怕同样是高中毕业,因为没钱没人脉,不得不在家种地。

程明绯骤然苦了脸,这代表她又要艰难地熬一天。

程小然不失望,他本就没想过姐姐能从抠门哥哥手里哄来吃食,姐姐,既然骗不到食物,那我们继续挖野菜吧。

晴天霹雳!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和挖野菜过不去了是吧?程小然一脸无辜:可是,除了挖野菜,你也不会干其他的了呀?他也觉得姐姐太笨了,村头狗剩家的姐姐,不仅会下地挣工分,还会割草喂猪,砍柴,只有自己的姐姐,和他一样弱。

程明绯:……得了,她还遭嫌弃了。

接下来的一天,程明绯完全是在水深火热中度过。

先是顶着大太阳挖半天野菜,然后靠着火炉生火做饭,好不容易睡会儿,蚊子又在旁边嗡嗡叫,一睁眼,手臂上多了俩红疙瘩。

下午她还要洗自己的衣服,没有肥皂只有皂荚,她差点把衣服洗出洞来。

好不容易看到天色越来越晚,估计赵文嘉快回村了,她二话不说跑去村口等。

她想好了,无论如何,她都要从铁公鸡身上扒一层皮。

于是,等到赵文嘉驮着大兜小兜慢悠悠回村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村口站着一个漂亮窈窕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身干净的浅色衬衫,亭亭玉立,扎着可爱的丸子头,露出光洁小小的脸蛋,她弯唇一笑,赵文嘉仿佛看到了仙女,魂都差点飞了。

少女见到他,双眼里顿时布满了闪闪星辰,赵文嘉腿脚一抖,连路都走不动了。

赵文嘉。

她声音又细又软,肌肤莹白,眸子好似会说话一般,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赵文嘉甩了甩脑袋,好不容易从美人计中回过神来。

他垂头扫了眼车把上的大兜小兜,莫名觉得他无福消受。

昨天他千辛万苦避过去了,今天还能躲得掉吗?奶奶的,是谁告诉她,他是个重度颜控的?还有,这还是那个寡淡无趣的程明绯吗,他怎么不知道她居然这么好看?他胸腔里咚咚打鼓,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了。

但是,男人的脸不能丢。

他佯装镇定道:嗯,有事儿?程明绯兴味十足地扫过少年几欲滴血的双耳,心中不由一笑。

看来,卖脸还是有用的。

她竟是第一次知道,小仙童居然是个颜控。

真有意思,这就好办了。

程明绯欲语含羞地看着他,我饿了,你有吃的吗?赵文嘉下意识看向一个蓝色的袋子里,那里是他姐姐送的鸡蛋糕和饼干,他觉得味道还不错。

然后他双手好似不听话一般,快速地把袋子从车上解开,乖乖地往程明绯手上送去。

就在程明绯即将触碰到袋子的前一秒,赵文嘉骤然回过神,停下了动作。

沉甸甸的,散发着香味的袋子,就这样悬在半空。

程明绯疑惑,怎么停啦?她还没拿到呢。

抬头,就见少年戒备地看着她。

他脸上的情绪很复杂,有心疼,有不甘,脑海中似乎在拉扯打架天人交战,眸子拼命挣扎。

程明绯感觉不妙。

不会吧,他不会就这样收回手吧?不行,她得想办法。

她眼珠转了转,忽然将嘴巴凑了过去,吧唧一声亲在少年俊脸上。

这样行了吧。

他不就喜欢这样吗?在天上时就故意亲在她脸上,然后她才愤怒地和这位臭流氓打了一架。

但是如今亲一口就能活命,她即便再不甘心也别无他法。

她暗自想着,她主动亲他效果应该也一样,这样他该满意了吧。

可以了吗?赵文嘉双眼发直,就像傻了一样。

他脸上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的带着香味的触感。

这就是灵魂上天感觉吗?可、可以,给你,都、都给你。

赵文嘉宛若提线木偶般,一股脑将所有大兜小兜分了个一干二净,全都塞给了她,然后推着空荡荡的车子回家。

光杆的自行车轻飘飘被他推着,走过一条又一条街。

直到他走过了三次家门,冷风一吹才找回魂来。

顿时,白净的脸蛋脖子如被开水烫过了虾子,通红的要命!他傻兮兮地回到家里,赵母奇怪地问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赵文嘉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啊,厂里有点事,耽误了。

赵母没有怀疑,我让你买的米面,给我吧。

赵文嘉侧头尴尬地看着空无一物的自行车,又想起刚才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脸上烧烧的麻麻的,……那个,我忘了。

明天吧,明天再买。

赵母无语,那你明天别再忘了。

嗯。

赵文嘉吐出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敲打另一只手。

真是太不争气了!不就是被女人亲了一口嘛,至于大惊小怪的,稀里糊涂把东西都给程明绯吗?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他发誓。

下次不但要找回脸面,还要把东西都要过来。

开玩笑,他可是铁公鸡,属于他的东西,谁都不能抢走!几百米外,满载而归的的少女,欣喜地仰着下巴,纤纤玉指指点江山般指着八仙桌上的大包小包,怎么,姐姐没有说大话吧,我说能搞来吃的,就真的能搞来吃的!哼。

她托着下巴洋洋得意。

没想到小仙童下凡后脑子烧坏了,变得这么蠢!她只是亲了一口脸蛋,他就把所有东西都给她了,甚至给完后还怕她反悔一般,他急吼吼地就溜了。

真傻。

不过正合她意。

如果照此下去,她以后的日子不用发愁啦。

她现在已经把小仙童看成了她的长期饭票。

程小然定定地看着一兜兜拆开的包裹,脑子里乱成了浆糊。

白灿灿的大米白面,烤得流油的大肥鸡,金黄的鸡蛋糕,大白兔奶糖……还有布料,肥皂。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东西,就像在做梦一样。

沉默了几分钟,才严肃地说道:姐姐,你好厉害!我决定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程明绯挑眉,睨了他一眼,真的,以后都听我的?嗯。

程小然点头。

程明绯笑得如狐狸,既然这样,那你先给我按摩下胳膊吧。

刚提着东西过来,手臂都酸了。

下一次就让小仙童直接把东西送到家里吧。

程小然立马屁颠跑过去,把她摁在凳子上,随即软乎乎的小手捞起她的胳膊,可以吗?感觉胳膊上软绵绵的力度,她随口道:还行。

这点力度就像被猫挠了一样,一点用都没有。

可她万万不能打击小崽子的自尊心,不然他一旦反悔,后面吃亏的还是她。

她目光慢悠悠从小崽子认真的小脸上飘过,落在桌上敞开的大米上。

咕咚。

她吞了下口水。

可以了,待会儿帮我烧火,我们今晚做大米饭吃!程小然猛然抬起头,脸上笑开了花,好耶!这一天,程家的院子里久违的飘起了大米的香味。

程保国和王红梅躬着腰,疲惫地扛着锄头往家里走。

忽然一阵香味飘到鼻尖,两人皆是精神一震。

程保国:谁家做大米饭了,好香啊!王红梅:老程,我咋觉得越往我们家的方向走,香味就越浓呢?程保国心中一动,但随即否定:肯定不是我们家。

他们家里好久都没有细粮了,更别说是大米了。

话一落地,夫妻俩双双垂头丧气,如同两只落了水的狗子,好不可怜。

005可是,当回到家,坐在饭桌上时,两人双眼蓦地瞪得一个比一个大。

桌子上是什么?他们是在做梦吧。

白花花冒着热气的大米饭,油光水亮的烧鸡,就那样随意地摆在桌子上。

只看一眼,他们的呼吸粗重的就如同呼呼的风箱一样,喘得不成样子。

而罪魁祸首还不以为意,爹娘快吃吧,不然我和小然就吃光了。

然后程明绯给了弟弟一个眼色。

程小然一收到程明绯的眼神,顿时下筷如箭,姐弟俩快速地在桌子上挥来挥去,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肉眼可见的,大米饭和鸡肉的量渐渐减少。

王红梅顿时心疼直抽抽,慢点吃,都快没了。

哎呀,别一口气吃光,留着点明天吃!程小然嘴角流油,抽空回了一嘴,娘你还有空说话啊?你再说下去饭菜就没了哦。

王红梅一愣。

什么?她侧头一看,就见旁边原本应该同她一样心疼食物的男人,早已将脑袋埋进了饭碗里,吭哧吭哧那叫一个香,连头都没抬一下。

王红梅:……后来,王红梅含泪吃了两大碗。

她满足地摸着鼓囊囊的肚子,第一次觉得好舒服。

这才叫饭啊,以前吃的那都是什么东西。

心满意足后,王红梅才瞥向撑得直打嗝的姐弟俩,大米和肉,都是从哪来的?程明绯看了眼程小然。

程小然立即道:是姐姐扶了一位倒在地上的老奶奶,老奶奶为了谢谢姐姐,就给了她这些东西。

程明绯早就料到王红梅会询问。

原本她觉得随口敷衍过去就行,可后来一想,如果不找一个借口,王红梅肯定会担心。

于是她和程小然商量了一下,找了一个这样的理由。

王红梅怀疑人生,你没骗娘?哪个老奶奶一出手就是米呀肉呀,有这么简单?她咋没碰到过?王红梅不知道,程明绯怕她怀疑,还故意瞒着她,把其他物品藏了起来。

程明绯不用想都知道,如果全部都拿出来,那么无论怎么解释,王红梅都不会信。

就这么点东西王红梅还半信半疑呢,更别说其他的了。

程明绯迎着王红梅质疑的目光,十分真诚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啦,我们怎么会骗娘呢。

她看起来太乖了,眼睛也太干净了。

王红梅犹豫,难道真的是这样?她想听听丈夫的看法,可转头找了半圈,才发现丈夫蹲在水池边老老实实的刷锅洗碗,丁点也不操心。

得了,她也懒得管了,就这样吧。

接下来一连几日,程家院子里总时不时冒出缕缕口齿生津的香味。

大米饭,白面条,白馒头……程保国和王红梅一下工就往家里跑,活像后面有狼追赶一样。

嘿,我就纳闷了,这俩人最近回家咋那么积极?应该是饿坏了,想赶紧回家填肚子吧。

就吃碗卡嗓子的糊糊,也能这么着急?到底是有多饿啊?被村民怀疑吃糊糊的两口子,此刻吃着爽滑可口的凉拌面,别提多爽了。

程保国吃得美滋滋,闺女,你从哪学会的凉拌面,太好吃了!程明绯一脸骄傲:好吃吧,这可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呢。

程小然插嘴,是姐姐说天气太热了,她想吃些凉的和辣的东西,然后就琢磨出了凉面条。

王红梅也很开心:不愧是我女儿,太有本事了。

明绯,我明天还要吃这个凉面条!程明绯刚准备点头应下,笑容就倏地一凛,直至慢慢消失。

坏了,最后一碗白面,刚刚已经用光了。

大米也所剩无几了。

她的好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

而夫妻俩还没发现女儿面色不对劲,大快朵颐地吃着头也不抬,只有程小然关心地多看了她一眼。

*哎。

这已经是程明绯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了。

程小然学着程明绯的模样,双手托着下巴,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溜溜直转,你怎么了?程明绯语气低落,小然,你说姐姐怎样做,才能让家里天天吃细粮?自打吃过大米白面后,她可是再也吃不下卡喉咙的粗粮了。

难道要天天哄骗小仙童的食物吗?虽然小仙童家境不错,他的爸爸是公社干部,姐姐是供销社职工,哥哥是当兵的,小仙童吃喝不愁,可她也不能一直依赖着他,一直薅同一只羊毛啊。

万一把羊薅秃了咋办。

她想着,这种事情还是要慢慢来才行,最好自力更生,只在偶尔找小仙童救济一下。

程小然:我知道,上大学,就能拿铁饭碗,吃公粮!每次有人说爹娘傻了吧唧送女孩读书时,他们都会这样回怼人家,把人家气得跳脚。

程明绯摇头,大学岂是那么容易考上的?你没看到我们村子里,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一个大学生吗?原主成绩不错,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话,今年铁定是准大学生。

可她不是原主。

虽然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课本知识只能算是有个印象,想要达到原主那种熟稔优秀的程度,是万万做不到的。

所以读书这条出路,程明绯直接略过去了。

还有其他的路吗?程小然脆生生答道:姐姐可以当工人。

赵哥哥就是在厂里当工人,每个月厂里都会发好多钱票,能买好多细粮。

那我怎样才能当成工人呢?虽然程明绯娇气,不想去工作,但是她也无奈。

这个年代只有劳动才有吃喝,如果她不劳动,就算家人不说什么,村人的吐沫也能将她淹死。

我也不知道。

程小然抓耳挠腮,不然我们去问问赵哥哥,看他有没有办法?……行吧。

大手牵小手,一高一矮的俩人迎着阳光,向村子里最亮眼的那套青砖大瓦房走去。

他们运气好,刚走到赵家门口,就见俊秀的少年推着自行车出来。

少年看见程明绯,瞳孔瞬间一缩,连手指都紧张地蜷缩了几下。

你、你来做什么?他眼睛闪烁,结结巴巴道。

这几天他辗转反侧,想方设法的要将包裹夺回来。

于是他无数次经过程家门口,明明近在咫尺,只要他硬闯进去,他就能全部都抢过来。

可他的脚硬是焊在了门口地面上,无论他费多大劲都无法前行,导致他每次都无功而返。

这还是他这个铁公鸡第一次吃瘪。

他当下就长了记性,以后无论如何,都要避着程明绯走。

这小姑娘太邪门了,每次见到她就跟失了智一样。

程明绯顿时好笑地看着他,她是洪水猛兽吗,居然都结巴了,我随便走走,你这是要去哪儿?你管我去哪?赵文嘉越发警惕地看着她。

他才不会老老实实说出来呢。

可是当他的双眼一转,猝不及防对上她那张顾盼生辉的容颜时,嘴巴顿时就不听话了,一咕噜将他出卖了个一干二净。

我嘴巴馋得难受,要去县城买些零嘴,还有我姐给我留了一双牛皮鞋,我已经等好久了,这次我要去取过来。

我兜里还有十八块钱外加五斤粮票,要去国营饭店吃大肉包子,如果有红烧鱼就更棒了,我最爱吃鱼了。

还有老罗那孙子,如果我能在街上逮住他,我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明明说好到期会还我一块钱的,结果他居然携款潜逃了,我好生气!回村后一定要躲开程明绯,我有点……怕她,怕她再卷走我的东西,我就没有吃的了。

上一次我就饿瘦了好几斤。

到最后,他竟然有点幽怨,眸子还控诉地看着她,我已经一周没有零食吃了!晚上都睡不着觉。

这傻小子,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抖了个干净。

程明绯原本还漫不经心地听着,后来不由自主地摸摸鼻子。

是她的错,怪不得他那么害怕她。

不过这话他不能藏心里吗?快住口吧!她尴尬地垂头,就看到小崽子目瞪口呆的模样。

坏了,她在弟弟心中那美好的形象啊,毁了。

006赵文嘉嘴巴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少女嘟囔了句,住嘴。

顿时他的嘴巴上就像缠了几层厚实的绷带,安静如鸡。

程小然嘴巴张成了O型,姐姐,他好听你话哦,真的闭嘴了。

程明绯瞪了小崽子一眼,别添乱。

这时候,赵文嘉也回过了神。

他人都麻了。

刚刚絮絮叨叨的那个人是他吗?他怎么什么话都对程明绯说?是鬼上身了吧?不行,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他不敢想象再待下去会不会继续出什么丢人的状况。

他一溜烟就打算跑。

可是下一刻,有人轻轻地扯住了他的衣角,软糯的声音从耳后飘了过来,我也想去县城,你能载我一程吗?明明是软乎乎的没一丁点杀伤力的语气,可他愣是暂停下了动作。

少女身上清淡的香味席卷了他,他半边身子都酥了。

不用想,耳根肯定也红了。

丢人,太丢人了。

当然不可以!他严厉拒绝:不……可、可以,当然可以。

可是他娘的她真好看,对着这张漂亮的像仙女一般的脸蛋,他居然不忍心拒绝她。

他面红心跳。

她身上似乎会发着明晃晃的光一样,险些亮瞎他的双眼。

她的肌肤比他喝的牛奶都白,脸还没有他手掌大,睫毛又密又长,像一把小刷子,轻轻刷在他的心尖上。

他痴了一般看着她。

程明绯得意一笑,她就知道颜控小仙童无法拒绝她。

她朝程小然挤挤眼,在家等着我哦。

程小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嗯嗯,姐姐加油!他虽然人小但是不傻,赵哥哥那模样明显是对姐姐有想法,想把姐姐娶走做媳妇。

姐姐要快点把赵哥哥拿下,到时候细粮都是我们的了!少女安静地斜坐在车上,单手环着少年劲瘦的腰,少年虎虎生风地瞪着自行车,傻乎乎地咧嘴笑。

风吹起少女额角的乌发,吹动少年雪白的衬衫。

突然自行车颠簸了下,少女哎呦一声,赵文嘉,我屁股硌得好疼呀。

少年心一紧,随即哼哼唧唧,你们女人就是娇气,不就是硌一会儿屁股吗,又不会破皮,到县城下车就好了啊。

下一秒。

他停下车,磨磨唧唧地脱掉身上穿的衬衫,小心翼翼地叠成四方块,妥帖地铺在铁皮车座上。

他新买的只穿了两三次的白衬衫,委屈你了。

他越看越心疼,随即眼不见为净地转过头,哼,暂时只能这样了,你忍一忍,等到了县城,我买个棉花垫……他惊恐地瞪大双眼,迅速捂住嘴巴,不,我才不买,还有你以后……不许坐我的车了。

以为他傻啊,一旦买了棉花垫,她肯定又要搭他的车。

他的车可不能载别的女人,只能载他媳妇。

程明绯懒得和傲娇少年争执,乖乖点头,嗯嗯,我都听你的,以后不坐你的车了,如果实在要坐车,我就去找别人。

别人?别的男人?赵文嘉一下气成了河豚。

他的眼眶都红了,脑海中尽是少女娇笑着坐在野男人自行车上的场面,她还搂着野男人的腰……他暴躁地吼叫:不行!你要用车就找我,我载你!他绝对不可能让野男人有机会碰她的。

他吼得程明绯耳朵都快聋了。

程明绯无语的看着他,真是善变的人呐,她敷衍道:嗯嗯。

只找你,不找别人。

赵文嘉这才满意,乐呵呵地放声大笑。

接下来一路上都飘荡着少年魔鬼般的笑声,吓得程明绯以为他精神失常了。

还好少年车技不错,没有受到影响,顺利的抵达县城。

这是程明绯亲眼看到六十年代的县城。

县城确实比村里繁华,光那楼都有两三层高,还有不少穿着打扮洋气的女人,怪不得村里人很羡慕城里人呢。

她还在左看右看,赵文嘉已经熟稔地穿梭过大街小巷,把车子停在了一家小店门口。

走,带你填填肚子。

程明绯抬头看见了国营饭店几个大字,你请我吃呀?赵文嘉扬眉,不然呢,你有钱?程明绯摇头,垂着眼皮,看起来楚楚可怜。

赵文嘉哼了一声,就知道你是个穷鬼。

走吧,你今天所有的吃食,老子我全包了。

程明绯沮丧的小脸一秒变晴,眉开眼笑,她甜甜地说道:谢谢你,赵文嘉你人真好!果然,跟着小仙童有饭吃。

她决定接下来无论做什么,她都要一步不离地紧紧跟着他!赵文嘉不自在地摸摸脸蛋。

怪了,不就是被她夸了一下吗,脸上怎么热热的?他完全不知道程明绯的打算,也不知道他的钱包即将被掏空。

他领着程明绯大摇大摆地走进饭店,大方地说道:想吃什么随便点!程明绯看着写满菜名的小黑板,口水都要流下来,对服务员说道:我要两个肉包子,两份肉丝面,一份辣炒鸡丁,两个白面馒头,一份青椒炒肉。

赵文嘉心脏颤抖,渐渐面无表情。

程明绯意识到什么,看他一眼,再要一份红烧鱼,我记得你爱吃,嘿嘿。

赵文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转晴。

罢了,不就是点的多了些吗?小姑娘第一次来饭店,恨不得把所有饭菜尝个遍很正常。

而且,他只说了一遍爱吃鱼,她就用心地记住了,还特意点了红烧鱼。

这不就是在乎他吗?他就知道没人能躲过他的魅力。

按照她说的做。

一共多少钱,我给你!交完伙食费,赵文嘉的钱包迅速瘪了六分之一。

他心疼得眼泪几乎要流出来。

他的小钱钱啊,攒了一个月的小钱钱,就这样没了,没了。

他化悲痛为食欲。

看着桌子上的菜,就像看仇人一样,死命地把它们往肚子里塞。

狼吞虎咽到后来噎住都翻白眼了,还不忘招呼程明绯赶紧吃,把它们都吃光,一点也不许剩!程明绯看到美食,早已无暇顾及赵文嘉,更遑论他说的话了。

她嘴巴不停,像仓鼠一样塞满了腮帮子,一边吃还不忘感叹好好吃,好过瘾。

又香又辣。

这是下凡后,程明绯吃的最满意的一顿饭了。

如果以后每天的伙食都按照这个标准来,那么让她心安理得待在凡间,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后来,两人把饭菜扫了个精光,挺着个大肚子出门。

赵文嘉整了整衣服,好像紧了一点?他若无其事地咳嗽了一声,用余光打量着少女,我们就在这分开吧,你去办你的事,我也去做我的事。

他不能再和她待一块儿了。

她就是个吞金兽,他要守护好他的小钱钱。

程明绯还在回味着饭香味,突然就听到了这句话,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分开?不行!她强烈地摇头。

她不能放她的钱袋子走。

我要和你一起走。

然而这句话还没开口,少年就风一般跑没影了。

程明绯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落寞地抿了下嘴唇。

赵文嘉喘如死狗,疯狂地蹬着自行车。

还好他没忘记前车之鉴,迅速地说完那句话就遛了,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不然他可不保证自己能顺利逃出魔爪。

他可真是太聪明了。

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看着阳光下他形单影只的影子,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从未觉得单身这么美好。

一分钟后。

他看着陌生的胡同,笑容渐渐裂开。

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哪?他怎么走不出来了?他要疯了!007程明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她穿着小碎花的粗布衬衫,简单的灰色长裤,是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穿着。

可她身材有致,脖颈修长,连脊背都挺得笔直,每一步硬是走出了仙人般出尘的气质。

而那裸露在外的皮肤娇嫩莹白,在一众黄皮肤中分外吸睛,就像一群黄澄澄的梨子中,突兀地冒出了一个粉嫩的水蜜桃,每每都有人不由自主地多看一眼。

好几个小子红着脸偷看她,然后被家长扯着耳朵气呼呼地拎走。

程明绯隐隐约约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有点多。

她迷迷糊糊地侧头,对上一个踩着自行车呼呼乱转的少年。

少年理着流行的三七分短发,身上穿着崭新的衬衫长裤,脚上踩着一双油亮的黑皮鞋,直勾勾盯着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程明绯瞪了他一眼,臭流氓。

少年却被这一眼瞪得回过了神,顷刻间涨红了脸蛋。

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就感觉手底下的车子失控地一歪,哐当一声撞到了别人身上。

哎呦,小同志你怎么骑车的,我老腰都被你撞青了!少年羞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等他处理完这场事故,女孩已不在原地,他顿时就像失去了什么,无头苍蝇地转来转去,终于在巷尾看到了女孩的衣角。

程明绯!你等一下!程明绯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回头一看,就见刚才的臭流氓追了过来。

他满头大汗,精心打理的短发凌乱的像鸟窝,是我啊,我,宋越!程明绯定定看他几秒,目光从他额头鼻子上划过,渐渐和脑海中的身影划上等号。

哦,我知道你是宋越,我高中同学嘛。

宋越嘿嘿笑,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大,我险些都没认出来。

以前程明绯不怎么注意形象,也不怎么和同学交流,总是趴在桌子上看书,无趣地像个书呆子。

没想到她收拾一下居然这么漂亮,比海报上的女明星都好看,把他都看呆了。

我记得你家是附近村子里的,你今天来县城是有什么事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果不是赵文嘉丢下她跑了,她咋会自己转悠。

程明绯随口敷衍道:哦,没事,就随便转转。

宋越还没意识到女孩想和他拉开距离,连忙殷勤道:巧了,我也是随便转转。

我上午去糖厂报道了,下午没啥事,你想去哪里转转,正好我有车可以载你。

他骄傲地拍了拍刚到手的新车子。

要知道现在有自行车的人可不多。

而他的这辆凤凰牌自行车,可是父母为了方便他上班,专门买来的!无论骑到哪里都倍有面子!可他炫耀的心思注定要白费了。

程明绯完全不觉得一堆废铁做成的车子有什么好稀罕的。

她以前腾云驾雾都没说啥,更何况一辆在地上跑的车子呢。

她满脑子心思都在第一句话上。

他能进糖厂?刚好她也想进厂当工人。

于是程明绯上下打量他几眼,笑容真诚了几分,好啊,那麻烦你啦。

宋越受宠若惊,一脸憨笑,不麻烦,不麻烦。

这么漂亮的女孩,他能走在她身边都属沾光了,哪能算是麻烦。

*赵文嘉在胡同里转悠了二十分钟才出来。

于是等赵文嘉回到供销社,找到姐姐取皮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了。

赵文秀纳闷,你这满头大汗的干什么去了?赵文嘉无语:别提了,我走错地方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屁孩问路,他居然把我带到了沟里,要不是我机警,估计还要好久才能过来!赵文秀取出皮鞋,肯定是你太凶神恶煞,吓着人家小孩了,不然他咋会无缘无故捉弄你?说起这个弟弟,赵文秀也是非常无语。

他明明有着挺好看的一张脸,可无论说话还是做事,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因此没少惹哭孩子。

孩子还这样对待呢,更何况对同龄的女孩呢。

她还记得去年有个女孩追到家里,闹着要和弟弟处对象,可她这个弟弟硬是拉着个臭脸,二话不说就把人吼走了。

打那以后,再也没有女孩敢围着弟弟转。

她都怀疑弟弟这辈子都不会有媳妇,毕竟谁敢招惹他啊?赵文秀谆谆教诲,你啊,以后收着点脾气吧,毕竟都十七八的人了,往后还要讨媳妇呢,对不对?我正和你说话呢,你在看啥呢?赵文秀顺着弟弟喷火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对年轻的男女在说笑。

男孩个子高高的,看穿着应该是工人子弟,此刻从售货员手里接过一牛皮袋糕点,笑嘻嘻朝女孩递过去。

等看到女孩绝美的面容,赵文秀立马倒吸一口气,我的妈呀,这张脸蛋还是人吗?是仙女吧!她尚处在惊艳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弟弟攥着吱吱响的拳头冲了过去。

赵文嘉大步流星地冲上前,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水,嘴唇抿得死紧。

他无视胸腔里咆哮着的烈火,一把拉住女孩细嫩的手臂往身后扯,然后挡在女孩身前,一脸凶狠地盯着宋越。

那眼神仿佛恶狼一般,吓得宋越顿时打了个寒颤。

宋越搓了搓胳膊上冒出了鸡皮疙瘩,你,你要做什么?做什么?赵文嘉冷笑,眉眼间满是戾气,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招惹,滚!一只臭猪想拱他水嫩嫩的大白菜,哪借来的胆子?程明绯探出一个小脑袋:宋越,我和他认识,你先回去吧。

宋越抖着双腿,哦,好。

他动了动手,这是你喜欢的糕点,给你……拿走!赵文嘉不客气地拽着程明绯的手,大步朝柜台走去,你好,给我称两斤鸡蛋糕,两斤桃酥。

然后他转头冷冰冰地命令程明绯,以后想吃什么给我说,不许吃别的男人给的东西!听到没有?程明绯无语望天。

这可真是误会她了。

她本来就没有打算收宋越的鸡蛋糕。

她和宋越非亲非故,哪有理由要他的东西。

即便是要,也得是小仙童出钱给她买。

谁让小仙童欠她呢。

也不知道小仙童生哪门子气。

不过小仙童生气的模样确实令人害怕,好汉不吃眼前亏,而且他都给她买糕点了,她就不计较他凶她了。

程明绯想通后,开始给狮子顺毛,知道啦,我以后只收你的东西,别人的送我我都不要,你满意了吧?哼!赵文嘉气哼哼,哪怕女孩保证过了,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就像他手心独一无二的珍宝,无时无刻都在被贼人觊觎一样,膈应的他哪哪都不爽。

看来,他以后要看紧些才行。

售货员把糕点称好递给赵文嘉,赵文嘉一转身放在了程明绯手里,都是你的,随意吃!隔着袋子程明绯都能嗅着浓浓的鸡蛋香味,她笑弯了眼睛,赵文嘉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赵文嘉忍住笑:油嘴滑舌。

等他扯着程明绯回到赵文秀的摊上,触碰到赵文秀揶揄的眼神时,他失去的理智才瞬间归位。

坏了,他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小钱钱又被吞金兽吞了,钱包又瘪了四分之一!他的小钱钱啊!008赵文秀揶揄了一眼弟弟,然后笑眯眯地看向大美人。

妈呀,果然是小仙女,这五官都是怎么生的,还有那肌肤居然一个雀斑都没有!她羡慕的几乎要留下泪水。

程明绯顶着女人闪亮的目光,眨了眨眼睛,然后移开视线悄悄地打量了一圈柜台,倏然她的眸子亮得惊人。

哇,赵文嘉姐姐的工作好幸福啊,居然每天可以守着有这么多好东西!她光看着它们都觉得好兴奋。

她激动地红了脸颊,大眼睛扑灵扑灵闪着。

哇,墙上挂着的那件掐腰小裙子好好看哦,裙摆好漂亮!她还没有穿过这种的呢。

这些像蝴蝶一样的发夹好精致哦,和她花园里的蝴蝶好像!咦,这个罐子里黄色的液体是什么?闻着好香甜。

她鼓着脸颊,瞥了眼上面的大字,原来是蜂蜜!少女本以为她是悄悄看,没有惊动他们。

却不知道姐弟俩早已双眼发直,目光一刻都没有从女孩身上离开过。

她红着脸的样子好可爱!好想摸摸抱抱亲亲!姐弟俩的脑回路在这一刻重合了,出奇的一致。

所以等程明绯过足了眼瘾,小脑袋一转,就撞见两双炽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眸子。

她瞳孔地震,怎、怎么了?怎么都这样红着眼看她,好可怕啊。

还是赵文嘉率先回过神,他咳嗽了一声,没什么。

他的声音四平八稳,如果忽略掉那飘忽的视线,伪装就很完美了。

而赵文秀就真诚多了,她不好意思地问:你好可爱,我能摸摸你的脸蛋吗?少女下意识小眉头一拧。

大胆!她以为她是谁?她明绯仙子的脸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她幽幽地看了赵文秀一眼,正打算拒绝,突然眉心一动。

她松开了眉梢,仰着笑脸道:自然可以。

只是,姐姐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赵文秀心软得一塌糊涂,连忙道:嗯嗯,你想问什么?程明绯嗓音清脆:我想和姐姐一样在供销社工作,有什么方法吗?她看好了,这份工作不但轻松,而且据说工资还不低。

当然,最重要的是每天都能看到新鲜的玩意儿,她可太满意这里了。

赵文秀心下诧异,没想到女孩居然提出这样的问题。

可供销社哪有这般容易进?她当年能进来,也是恰巧多出一个位置,她花了点钱和人情才顺利进来了。

赵文秀支支吾吾:供销社的位置,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一人一岗,我也没听到有人说要退休的事。

想要进来有点困难。

程明绯失望地垂下眼皮。

找工作怎么这么难啊!宋越说他爷爷是老领导,这才托关系进去的。

而她没有一位领导爷爷,压根就没有机会。

现在赵姐姐也说供销社不好进,那她能去哪里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就没有粮,没有粮就要饿肚子。

想到饿肚子的感受,她眼圈又红了。

她可是仙子啊,天间的美酒美食任她挥霍,何时饿过肚子?可莫名来到这里之后,无数次在睡梦中被饿醒。

赵文秀看到她和兔子一样红的眼眶,顿时手足无措,你别哭呀,我、我帮你留意着好不好?一旦有位置了我就马上通知你,到时候你就可以留在这里工作了!程明绯抽噎:真的吗?当然是真的,姐姐保证,我会时刻盯着的,你的工作谁都抢不走!程明绯稍作犹豫,那好吧,谢谢姐姐了。

也只能这样了。

但是她是不会放弃的,她还要继续去找工作,吃公粮!眼见少女神色舒缓下来,赵文秀才松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外人生出心疼的感觉,好怕她就这样哭下去。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弟弟,没用的家伙,人哭了都不会安慰,活该你没对象。

可赵文秀哪里知道,自打少女哭的那一刻,赵文嘉就像个木头人一样,连手脚僵硬不会动弹了,只能心里在着急的哇哇叫。

求求你别哭了,只要你不哭,我什么都依你!不就是小裙子吗,买!蝴蝶发夹,买!蜂蜜,买!但凡她刚才多看过一眼的东西,都买买买!赵文秀目瞪口呆地看着弟弟。

出手这么大方,这还是那个抠门的铁公鸡吗?她眼珠落到同她一样吃惊的小姑娘身上。

别说,如果她是男孩子,她也要给小姑娘花钱!养小仙女什么的,最有成就感了!而程明绯则怀疑小仙童脑子烧坏了。

他大手大脚买这么多东西拿得走吗?不会路上把她丢下吧,她可不想腿着回去。

在她忧心忡忡的目光中,赵文嘉终于购买完毕。

姐,你算一下多少钱?赵文秀:一共十二块八毛钱,外加半斤糖票,五尺布票。

赵文嘉深吸一口气,然后抖着手掏出钱袋,这是十三块钱,给你……我今天没带票,姐姐你替我先垫一下,改天还你。

行。

然后赵文嘉面无表情地接过赵文秀找回的两毛钱,匆匆塞到钱袋里。

他得赶紧走,不能在县城待下去了。

他发现了,这吞金兽不仅能吞金,还会蛊惑人心。

明明她没说话,可他愣是入了魔一样,把她看中的东西都买了。

太可怕了。

他继续待下去的话,恐怕赔得裤衩子都没了。

赶快走!赶快走!赵文嘉快速把大包小包挂在车子上,转眼间挂的满满当当,车子都快翻了。

然而还有两包没地方放。

程明绯:他们怎么带走呢?赵文嘉顿了下,不然你抱一个?程明绯觉得无所谓。

反正她在后面坐着,抱着一个也不费力气,可另一个呢?这还不好说嘛。

赵文秀连忙凑了过来,把它系成一个圈,挂在文嘉脖子上不就得了嘛。

赵文嘉猛地看向她。

赵文秀眼睛闪躲。

虽然看着不美观,像是拴狗脖子一样,可这不也没办法了嘛。

赵文嘉几欲吐血。

他是狗吗?脖子上还要套圈?只要一想到他像只苦哈哈的狗一样,脖子上拖着一个包袱被人围观,他宁愿当场去死。

不可能!绝对不行!赵文秀轻哼,你不挂,那谁挂?明绯吗?赵文嘉脱口而出:这怎么能行?要挂也是我挂……赵文秀摊手:这不就得了。

赵文嘉脸上的冷笑顿时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

赵文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净欺负我。

我命好苦啊!赵文秀白眼一翻:别装了,快挂!赵文嘉:……路上。

赵文嘉卖命地踩着自行车,他脸色蒸红,一道道汗水从额头,滑落到脸颊脖颈里,最后濡湿了领口。

程明绯抱着包裹坐在后面,赵文嘉,你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程明绯自然不是心疼他。

而是怕他累坏了,下次就不想载她了。

这种事情细水长流才叫好呢。

而累得气喘吁吁的赵文嘉,听到这句话如沐春风,顿觉浑身充满了力气,老子才不累呢。

这小没良心的吞金兽,终于肯心疼他一把了。

不枉他为她花空了钱袋子。

009行吧,既然小仙童口口声声说不累,那么她可就不管了。

程明绯剥了颗奶糖扔进嘴巴里,甜味一点点蔓延到心里,惬意得不行。

赵文嘉,你当初是怎么成为工人的?赵文嘉眉毛一挑,这还用问?当然是我聪明呗。

他洋洋得意,骄傲得不行,你不知道,当年纺织厂的机器坏了,好多专家都修不好,急得嘴角冒泡。

可他们幸运地遇到了我,我只看了机器一眼,就立马明白是哪里坏了,当天就给机器修好了。

他翘着嘴角,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程明绯信以为真,她心口发酸,真的吗?怎么她就没有这种本事呢。

赵文嘉丝毫不觉得夸张了些有什么不对,反正他又没撒谎,机器确实是他修好的。

他绝不会承认他摩挲了半天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于是,他毫不羞愧道:当然啦,修好之后,厂长顿觉我是个人才,就一心要招揽我!我本来也不想答应的,毕竟我这种人才,哪个厂都进得去。

可是谁让纺织厂条件开的那么好呢?程明绯好奇:有多好?赵文嘉精神一紧,脑中拉响了警报。

这种事情能说吗?如果他今天实话实说了,他以后的钱袋子还能守得住吗?他心里这样想,可是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她。

一个月八十块工资,外加各种粮票布票糖票油票工业券,还有单人宿舍。

八十块?!程明绯顿时看着赵文嘉的眼神亮得惊人!他的工资好多啊!比宋越的二十八块钱翻了好几倍。

他一个月八十块钱,而今天在饭店吃了一大桌才用了三块钱,那岂不是他天天都能吃大餐?她小脑瓜转啊转,打起了小算盘。

赵文嘉不用想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眉毛一抖,我可事先和你先说清楚哦,今天这些东西就当我心善送给你了,以后你可不许再打我的主意了!还有,你尽量别再往我跟前凑,我脾气不好,可是会把女孩子吼哭的……程明绯撇嘴。

他是怕她赖上他,掏空他的小钱钱吗?可是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他,她能来到这鬼地方吗?替她花钱顶多算是偿债了。

不然今生过完回到天上,她可不会轻饶他。

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还要仗着小仙童改善生活,于是乖得不得了,谢谢赵哥哥,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主动往你跟前凑,就算偶然碰到你,我也乖乖绕着走,肯定不会让你烦心。

赵文嘉:……虽然这些话正如他意,只是听着怎么那么不舒服呢?什么叫绕着他走,他是洪水猛兽么?一句倒也不必他张了好几次口,直到回到程家,硬是没有吐出来。

程家,程小然喂完鸡就乖乖坐在凳子上等着。

他相信,凭借姐姐的魅力,一定能从赵哥哥手里搞来吃的。

果然,没多久赵哥哥骑着自行车就过来了,后面他的姐姐还心安理得地抱着一个小包裹。

程明绯一下车,赵文嘉就立马把东西都卸下来。

大包小包堆满了一张桌子。

东西刚卸完,赵文嘉就如被鬼追一样走远了。

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后悔放话把东西都送给程明绯。

程小然乐不可支,姐姐,赵哥哥对你真好,如果每天能这样就好了。

贪心鬼。

程明绯揉揉他的小脑袋,然后翻找出几个袋子往自己房间拿,还不忘嘱咐弟弟,整理它们的任务就交给你啦!程小然鼓着小脸保证: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整理好的!而程明绯回到房间换上小裙子。

小裙子勉强能穿吧,料子粗糙,还有点擦皮肤,和她那云锦织就的长裙无法相比。

还好款式不错,衬得她那盈盈小腰更加纤细,裙摆下面的一双小腿也足够匀称,展现出她的好身材。

为了和裙子匹配,她还特意换了个发型,蝴蝶发夹点缀在乌发中,如活了一般夺人眼球。

她满意地眨眨眼,走出了门。

程小然眸底映入一抹嫩黄色,骤然双眼呆滞。

程明绯睨了他一眼,小崽子,姐姐美吗?程小然傻乎乎地点头,美、美。

程明绯骄傲地扬起天鹅颈,一只手捏了捏不盈一握的纤腰。

她明绯仙子能不漂亮吗?哪怕是在美女如群的天上,她的容颜也是数一数二的。

算你有眼光。

然后她摇曳生姿地出了家门,在村子里晃荡。

开玩笑,她又是换裙子又是编辫子的,浪费了那么长时间,可不是为了取悦自己,当然要让更多人看见才划算。

于是她在村子里转悠了十几分钟,惊艳了不少大人小孩后,满意地功成身退。

程明绯是挥一挥衣袖,毫不留情地离开了,可村子里的人都要疯了!那裙摆蹁跹,一颦一笑一回眸的少女是谁?村子里什么时候来了这种级别的美人?他们怎么谁都不知道!中间不知道谁插了一句嘴,那好像是程保国家的女儿。

顿时所有人仿佛被掐住了脖子。

什么?那个被他们嫌弃傻乎乎的被女儿啃得只剩一层皮的程保国,他家里一直在县城读书的女娃居然长这个模样?怪不得,怪不得程保国甘心让她读书。

如果他家里有这么漂亮的女娃,他也要使劲拱她!哪怕把她当祖宗供起来都行!宋爱芳挎着菜篮,也在人群之中。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孩,那明眸皓齿的模样,让她心口都酥了一下。

想到女孩,她不由想到儿子赵文嘉。

儿子已经十八岁了,村子里像他这个岁数的人,孩子都快出生了。

只有他,好像老天欠了他一样,到现在了还没有找过一个对象。

也不是没有女孩主动往他身边凑,可他倒好,不是嫌弃这点就是嫌弃那点,三两句就把人姑娘给数落走了。

之前她还觉得儿子是太挑剔,可直到如今看到少女的身影,她才惊觉儿子的挑剔也算情有可原。

如果儿子对上程明绯那样的美貌,还敢挑剔吗?这样想着,宋爱芳越加心动。

她得试试撮合他们一下,没准两人就看对眼了呢。

于是宋爱芳一回到家里,就对摊在床上,抽抽着小心脏的少年说道:儿子,我刚碰到一个穿着黄裙子的女娃,她生得可漂亮啦,我保证你这次会喜欢!赵文嘉一动不动,置若罔闻。

他缺的是对象吗?是钱,是小钱钱!宋爱芳:我以前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她好美。

而且心动的不止我一个,我听到还有好几个人打算给她介绍对象呢。

我告诉你,你可别磨蹭,一旦错过了程明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赵文嘉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眼珠瞪得溜圆,你说谁?程明绯?!他尖锐得嗓音刺的宋爱芳耳朵都疼了,你给老娘小点声,不然我抽你!010赵文嘉哪怕再惊讶也不敢大叫大吼了,他娘可不是说着玩的,是真的会抽他!别看他娘看着小鸟依人,实际上和母老虎没区别,一条街的女人加起来都斗不过她。

他顿时如猫见了老虎,怂唧唧的,声音又轻又缓,我最爱的娘,你刚看到了程明绯,还打算让我俩处一处?别开玩笑了,他和程明绯怎么可能呢?他承认程明绯长得不错,完全按照他的审美长。

可是,程明绯就是个钱窟窿,吞金兽!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他的小钱钱就彻底保不住了,恐怕连吃饭的钱都得被抠个一干二净。

他才不愿意找对象呢,更不愿意和程明绯处对象。

单着多么好,想吃什么随意买,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才是他喜欢的生活。

宋爱芳察觉到他的哀怨,眼睛一斜,怎么,你又不愿意?不是我说,就你这条件,没准人家程明绯还看不上呢?嘿,程明绯还敢嫌弃他?赵文嘉顿时不乐意了,双眸控诉,我这条件怎么了?高中毕业,在城里当工人,关键是长得好看,不是我说,放眼十里八乡都难找到这样的!你居然说她看不上我?她凭什么看不上我?宋爱芳冷哼一声,凭什么?凭人家长得漂亮!就程明绯那张脸,哪怕是县城和市里也抢着有人要!要说现在的年代不看脸,那是放屁!赵文嘉急眼:不行,她不能嫁到县城!他不准!只要一想到程明绯会嫁给旁人,他就恨不得将那人生吞活剥。

你说不能就不能?宋爱芳听着儿子怒气冲冲的话,隐约发现儿子并不如外表般平静,那就是对人家女娃也有点意思。

也是,谁能不喜欢程明绯呢。

你如果真的不想让她嫁进县城,那就加把劲把人变成你媳妇。

赵文嘉:不要……他是不想让程明绯嫁给别人,可他也没想过要娶她啊。

不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干脆还是让程明绯嫁给别人吧。

宋爱芳耸肩。

笑话,她这个当娘的,能不知道自家儿子想什么吗?无非是有什么顾忌,才不敢和程明绯相处。

既然如此,那他就憋着吧,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宋爱芳临走前的一句话,再次令赵文嘉心中生起了波澜。

是不是只要自己不娶程明绯,她早晚会穿着喜气洋洋的红衣另嫁他人?他嘴巴紧紧抿着,身上到处都不舒服,就像被虫子咬了一样。

可是自己真的不想结婚,也不想娶程明绯。

好烦哦,程明绯就不能和自己一样,一生都不找对象不结婚吗?而此刻浑然不知被惦记的程明绯,已经回到了家里。

程小然见到程明绯,立马屁颠屁颠跑过去抱住了她的大腿,姐姐,我把它们都整理好了,是不是很棒?程明绯敷衍道:嗯,很棒,现在把他们都抱到我的屋子里。

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一旦被爹娘看见了怕是又要解释。

而程明绯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借口。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让他们看到。

然后她嘱咐程小然,千万别被爹娘知道,不然以后你就没有鸡蛋糕吃了。

程小然人小鬼大,白了她一眼,姐姐,我当然不会告诉爹娘啦。

谁让你是主犯,我是从犯呢,我可不想被爹娘锤死!程明绯睨他,你这臭小子,还知道主犯从犯啊?那你说说我们是犯了什么事?程小然双眼清澈,我们当然诓骗赵哥哥的钱啊,你别以为我人小就没看到,赵哥哥离开的时候,眼圈都红了,一定是后悔了买这些东西。

程明绯捶了捶他的小脑袋,胡说,这怎么能叫诓骗呢,明明他是心甘情愿出的钱!你不知道,他当时掏钱的时候,激动的手都抖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太高兴了!毕竟能为我花钱,是他的福气!程小然哼了一声,姐姐,那这种福气可真不好受呢。

他决定,更改赵哥哥在他心中的形象,除了抠门之外,再新加一条傻蛋。

两人把东西收拾好,顺利地躲过了王红梅和程保国的双眼。

夫妻俩都没有顾虑那么多。

只是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程保国纳闷地开了口,红梅,刚才下工的路上,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偷看我们?他这么一说,王红梅顿时想起来了,你也发现了?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如果是一两个人也就罢了,可接连五六个人都在偷看她,害得她到现在都以为是裤腰带没系好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程保国摇摇头,不知道,反正我们没犯什么事,就算改天麻烦找上门,我们也行的正坐得端,不怕他们!程明绯竖起耳朵听了几句就失了兴趣。

害,她还以为有什么八卦呢,没想到就这啊!可她不知道,这件事和她扯上了关系。

昨天偷偷观察程家夫妻的几口人,第二天就有事没事往王红梅和程保国身边凑,明里暗里打探程明绯的婚事。

他们可是亲眼看到了那女娃的长相,每个都想拐走当儿媳妇。

于是在田里忙活的夫妻俩迎接了一波又一波人,面孔也由原本的惊讶渐渐变得无语。

等又一批人走了,身边清净了,程保国才朝王红梅挤了挤眼睛,明绯才十八岁,至少还要在家里呆两年,他们这群人都在想啥呢。

王红梅:哼,他们想的美,我才不舍得把明绯嫁给庄稼汉呢!程保国深表赞同,对,对,就我们明绯那学历,那模样,那厨艺,个个都拿得出手,哪怕是嫁给吃商品粮的人,我还觉得亏了呢!在他们心里,女儿值得最好的。

自然而然的,他们也没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里,甚至觉得都没必要把这件事告诉女儿让她徒增烦恼。

于是,当村民都讨论程明对象的时候,只有当事人还蒙在鼓里。

而赵文嘉工作一天回到村里,猝不及防就听到程明绯要找对象的事情,顿时气得磨牙。

他的牙齿咯嘣咯嘣响着,脸色铁青。

她就那么着急对象吗?就不能再等等?她也不想想找对象有什么好处,不仅吃你的喝你的,而且你所有的好东西都要分一半给人家,这就是冤家啊!她怎么就不明白呢?他急得直转圈。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想办法拖住程明绯,最好拖个几十年,让她无暇腾出手找对象!这件事迫在眉睫,他得赶快琢磨琢磨。

011赵文嘉额头冒汗。

几分钟后,他还真想出了一个点子。

她程明绯不是想找工作吗?那么他就如她所愿,给她寻一份工作。

有了工作,她就会大把时间耗在上面,这样就没工夫再琢磨找对象的事情了吧。

这年头虽然工作不好找,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就不信没有人心动。

等着吧,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她对象搞黄!于是接下来几日,赵文嘉就明里暗里打听纺织厂有没有工人要卖掉工作。

别问他为什么只搜罗他所在的纺织厂,而不去附近的印染厂或者糖厂。

原因很简单,他要把程明绯放在眼皮低下看着才安心。

万一去了隔壁厂,她偷偷的找了一个工人对象,他去哪哭去?他才不做这种赔本的买卖呢。

程明绯对此事一无所知,她闷闷不乐,还在苦恼找工作的事情。

她记得每到招工的时候,各厂都会贴出告示,以便大家报名。

可招工季早就过去了,下一次要等到明年才开始。

明年啊,时间太久了,等到招工她早就被饿死了。

说起饿死,其实程明绯早就想过寻死。

玉帝只说让她在凡间呆一生,并未提及一生要多久,所以可以是短短数年,也可以是漫漫几十年。

她完全可以早早的自行了断,然后回归天庭。

她想了好多种死法,可都被她一一否决了。

饿死?不行,皮包骨头的模样太难看了,她才不要死得那么丑!撞墙死?不行,头撞个血洞多痛啊,她娇娇嫩嫩的,才不要被痛死!跳河死?不行,浑身湿漉漉被人抬上岸,身子都被人看光了,她还要脸呢!吃老鼠药?不行,七窍流血丑的像地府里的鬼一样,被仙友知道了定会嘲笑她。

……她犹犹豫豫,最后一个都没有选,苟活到了现在。

程小然提醒:姐姐,该挖野菜了!程明绯气得吐气。

看看,她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好不容易吃了几天细粮,又一朝回到解放前。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想让昏庸的玉帝尝尝这野菜的滋味。

还有那个被她胖揍的小仙童,该不会是玉帝的亲儿子吧,不然怎么他的命就那般好,吃香的喝辣的,酸得她眼馋。

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倘若小仙童真的是玉帝的儿子,玉帝才不舍得把他贬下凡呢。

肯定是她太愤怒了才会这样胡思乱想。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上山挖野菜。

程小然觉得姐姐好像有特殊的本领。

他的小伙伴每次找野菜都要耗上大半天时间。

可他的姐姐,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一片野菜地。

看着眼前这片湖泊大小巴掌高的野菜,他的双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姐姐你是神仙吗?随便走一走,就能找到好多野菜。

程明绯挑眉,被你看出来啦?我告诉你,我可是天上的仙女,天上的花朵都靠我培养出来呢!她自打出生就能和植物沟通,并对它们有浓浓的亲切感,总想逗逗它们。

她很喜欢和它们聊天,自然的花儿不舒服了,也会依恋地告诉她,所以她养育的花儿独一无二的美。

虽然现在这项能力有所减弱,但也无伤大雅。

别说是寻野菜,就算在这大山里找野鸡野兔,对她来说也不算难事。

她只要和小草大树沟通几句,很容易就能抓到它们。

她还在洋洋得意,程小然已经蹲下了小身板,老老实实地挖野菜。

姐姐好能吹牛皮哦,他就是随口一夸一夸,没想到姐姐一点也不矜持,他都替她脸红。

程明绯去另一边挖。

她也是傻,明明可以让野菜自己从土里蹦跶出来的,可第一次愣是忘了。

还好现在不晚。

趁着程小然不注意,她轻轻和野菜沟通了几句。

几秒后,野菜就像长了手脚一样,齐刷刷扒开旁边的泥土蹦了出来,然后又乖乖躺成一团,任由程明绯把它们装进竹篓里。

重复了几次后,竹篓已经半满了。

小然,你呆着别乱跑,姐姐去附近看看。

刚刚野菜说不远处有人参,她决定去看看。

没想到在天上被嫌弃的连哮天犬都不吃的人参,在这里居然能卖好多钱!这倒是便宜她了,她要把人参都刨出来换成小钱钱。

果然,附近有两颗人参。

一颗是百年的,一颗是三十年的。

她顿时如看到了金子,双眼闪亮,你们蹦出来吧,慢点哦,小心点别把根落下了。

两颗人参跃跃欲试的动作一顿,然后慢吞吞地拨开泥土,扭扭身,甩甩胳膊腿,确保自己没缺胳膊少腿,才迅速地跳到了程明绯巴掌里。

程明绯弯了眼睛,小手抚摸着它们的身体,毫不吝啬地夸奖道:真乖!人参亲切地抱住她的手指。

程明绯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

突然脚步一顿。

听说人参炖鸡好吃。

她又捉了只野鸡才晃悠着返回。

*丫头,这是你抓的?王红梅指着地上五彩斑斓活蹦乱跳足足有五六斤重的野鸡,激动的双眼血红。

这可是肉啊!没想到隔了十几天,她居然又能吃到鸡肉了!程小然挺着小胸膛,对,野鸡是我姐在山上抓的,我亲眼看到它从我姐面前路过,然后双脚被野草绊住了,我姐把它捡起来!程明绯双手环胸:嗯哼,就是这样。

程保国洗过脸走过来,脸色不是太好,丫头,你如实告诉爹,你是不是往深山里去了?只有深山里才会有野鸡出没。

而深山,同样也代表着危险。

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人们是不会进深山的。

只要一想到女儿进去过,程保国心脏就猛地一痛。

听到深山二字,王红梅红润的脸色瞬间煞白,哆哆嗦嗦:深山里可是有猛兽啊!你怎么敢进去的?如果你出不来了,你让我们怎么办?眼看王红梅越来越激动,程明绯无奈开口,我们没进深山,只是运气好,才在边缘捡到了鸡。

程明绯知道爹娘是担心她,下意思地放软了声音,爹娘想一想,我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有胆子往深山里去呢?夫妻俩紧紧盯着她,女儿胆子确实不大,看见老鼠都吓得直跳,你没骗我们?真的没有。

夫妻俩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没有就好。

我告诉你,还有小然,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进大山里面,里面很危险,听到了吗?知道了。

姐弟俩齐齐开口。

然后他们齐刷刷看向被捆着的野鸡。

王红梅舍不得,打算留着明天再吃。

可是姐弟俩都急眼了,一致表示要今天吃。

就连程保国这个大男人也吞了吞口水,……不然,待会儿就做了吧?王红梅还能说啥,给了男人一把刀就让他宰鸡。

王红梅煮了锅萝卜炖鸡块,程明绯悄悄丢进一根参须,肉味飘香四溢,一家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锅灶。

出锅了,赶快吃!王红梅话还没落地,几双筷子就飞快地往盆里飞。

个个吃的狼吞虎咽。

鸡肉和萝卜迅速见了底。

程明绯舔了舔嘴唇。

她觉得鸡还是太小了,虽然有五六斤重,可是骨头都占了一大半,太不划算了。

还是吃猪肉实惠。

想到兜里的人参,她掷地有声地说:我们明天买猪肉吃!她啪叽一声把人参拍在桌子上。

012明明是金光闪闪的大宝贝,王红梅却说道:明绯啊,早知道你兜里有生姜,我就把它切巴切巴和鸡肉一块炖了。

什么叫偏向瞎子抛媚眼?程明绯深切感受到了欲哭无泪的滋味。

这不是生姜!娘你再看看!王红梅一顿,然后随手拎起它在眼前晃了晃,鼻子凑上前嗅了嗅,犹豫道:好像没有姜味,难道真的不是生姜?程保国悠闲地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忽然眉目一凝,大喝一声,别动!小心点!王红梅惊的手一抖,干嘛?程保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人参接过来,细细打量它,人参啊,这可是人参!什么?王红梅倒吸一口气。

她就算是再没见识,也听说过人参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程保国激动地涨红了脸,我没看错,这就是人参,据说一颗五十年的能卖好几百块钱呢。

而他手中的这颗明显要多于五十年。

这可是明晃晃的钱啊!终于碰到一个识货的了。

程明绯松了口气,慢悠悠说道:爹说的对,这就是人参,还是一颗百年人参。

王红梅疑惑,你怎么知道它有百年了?它亲口说的啊!亲口说,你以为它和人一样有嘴巴会说话啊?王红梅深深怀疑女儿在捉弄她。

可程保国却认真地说:明绯没说错,这颗应该是百年的,我曾听人说过辨别的方法,红梅你看看它的皮……程保国给王红梅普及了一番人参相关的知识,程小然也好奇地凑过去听。

程明绯看着聚在一起的三个脑袋,不由哼唧了一声。

人类果然是见识短,不就是一根百年人参嘛,值得那般激动?她可是连千年的万年的也见过,早就不稀罕了。

这天晚上,程保国夫妻俩都没有睡好觉。

他们忐忑的就像被金子砸中一样,唯恐一睁眼金子长腿跑了,醒来是一场梦。

公鸡刚叫第一声,他们就穿好了衣服。

程保国说:待会儿我和明绯去县城把人参卖了,这钱啊,还是进兜里最安心。

他是个大老粗,明绯比他文化高,肯定比他懂得多。

是这个理。

王红梅说,我先把饭做好,你们赶紧吃完出发。

饭做好,王红梅还没叫女儿起床,程明绯就推门出来了。

少女打着哈欠,眉眼困倦。

她这几天没有睡好觉,床板太硬了,硌得到处都不舒服。

她决定把人参卖掉后,一定要多买几层棉絮铺在下面!王红梅:明绯醒了?赶紧洗漱下吃饭吧。

程明绯迷糊着洗漱,然后吃饭。

王红梅一反常态,大方地做了鸡蛋饼和白米粥。

程明绯觉得挺好吃的,可是刚吃完就被王红梅催促着赶出了家门,早去早回!程明绯无奈地看着王红梅的背影。

需要那么着急吗?罢了,反正她也需要钱,那就赶紧走吧。

爹,我们怎么去呢?程保国说:我和你根叔打过招呼了,搭他的牛车去县城。

坐牛车需要两分钱。

平时程保国宁愿走路去,也不愿花这个冤枉钱。

可今天不一样。

就算不为女儿考虑,也得为人参考虑,耽误时间越长变故越多。

想到人参是女儿获得的,程保国闷笑一声,等到了县城,爹给你买肉包子吃,好不好?香喷喷的肉包子谁能不喜欢呢?程明绯眉眼一乐,爹,你可不许骗我!程保国拍拍胸脯,爹保证说话算话。

*一大早,赵文嘉收拾好自己,照常骑着自行车从家里出发。

可是出门的时候,他的眼皮没来由一跳,让他莫名有股不详的感觉。

难道今天我要倒霉?他嘀咕了一句,跨上了自行车。

等路程走了一半时,他嘲笑自己迷信。

别说倒霉了,今天是出奇的幸运。

平时他骑车总要不下心拐到坑里颠个四五下,可今天道路出奇的平坦,他一个坑都没撞上过。

甚至还前所未有地捡到了五毛钱!这可是五毛钱啊,都够他一天的饭钱了。

他美滋滋地咧开嘴巴,后来还好心情地哼起了歌。

这种好心情维持到快进城时渐渐消失。

他凝视着前方晃晃悠悠的牛车,那坐在上面的少女怎么越看越眼熟。

他好奇地多瞄了几眼,凑巧对上了女孩莹白的正脸。

少女弯唇一笑。

赵文嘉双手一抖,自行车险些扔了!吞金兽!妈呀,她怎么在这里?他能装作没看见她吗?他眼珠慌乱地转圈。

对,只要他转过头,就能当做没见过他。

他断然地扭过头。

咔嚓!少年俊秀的面孔痛苦地扭曲成一团。

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

后面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在叫我们?程保国纳闷地看向不远处的身影。

程明绯早已认出了少年,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仙童看着有些痛苦,好像是,我们拐过去看看。

程保国:根叔,后面好像出事了,我们回去一下。

好嘞!赵文嘉蹲在路边捂着脖子,红着眼睛看着返回的牛车。

太丢人了!他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未这般丢人过。

程明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怎么了?不舒服?程保国和老根叔也眼也不眨地盯着他,赵文嘉?你脸色好白,需不需要帮忙?赵文嘉不知道后世有个词叫社死现场。

他只知道此刻尴尬的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他红着脸,声音细弱蚊蝇:我、我扭到脖子了!程明绯一愣,紧接着眼中划过一抹了然,噗嗤笑了起来,你好笨哦。

谁让你看到我就立马转头的,我又不会吃了你,有那么吓人嘛。

程保国掏了掏耳朵。

什么?扭到脖子了?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咋能扭到脖子呢?他满是好奇,可看见少年窘迫的脸色,只好收回了疑问,那你脖子还能动吗?少年闷声道:一动就疼。

得了,这就是不能动了。

老根叔皱眉看了他一眼,你这情况也没法骑车,先上牛车去医院看看吧。

只能这样了。

最后赵文嘉生无可恋地坐在了牛车上。

而害他扭了脖子的罪魁祸首,正潇洒地踩着他的自行车,不紧不慢跟在几米远的地方。

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少女张扬肆意的眉眼。

他越看越糟心。

哼,他都受伤了,她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果真是一点都不关心他。

小没良心的家伙。

如果程明绯能听到他的心声,定会颇为无语。

她在牛车上坐半天屁股都酸疼了,好不容易骑上自行车,还不许她高兴一下啦?而一直在担心着少年身体的程保国,时刻都在注意着少年,然后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少年望着女孩的眼神。

那眼神怎么说呢,有些痴缠,还有些幽怨?程保国的眉心狠狠一跳。

他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揉了揉双眼。

重新定睛一看,只见少年仍旧直勾勾地看着女儿,那股子幽怨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宛如一个求而不得的深闺怨男。

程保国的脸唰地寒了下来,阴恻恻道:兔崽子,你在看什么?013阴冷的话响在耳边,赵文嘉没设防地打了个激灵。

他眼睫一颤,迅速移开视线,什么?他心虚地舔了舔唇瓣。

程保国扫了他一眼,冷笑,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偷偷看我女儿,你老实说清楚,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原本看在赵文嘉是同村人的面上,他才愿意拉他一把。

可如果他想把主意打到明绯身上,别怪他不留情面赶他下车!他也不想想他在村里的名声,抠门货,铁公鸡,一个比一个难听,他这种人怎么配得上女儿?!简直是异想天开做梦!赵文嘉只是刚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现下早已反应了过来。

他怀疑是刚一直盯着程明绯看,被程保国发现且起疑心了。

可他本来就没有歪心思。

于是他面不红心不跳,叔,我怎么听不懂呢,我能打什么鬼主意?你以为我眼瞎?你敢说你没偷看我女儿?赵文嘉发愁:你女儿帮了我,我心生感激,确实看了两眼,您不会……以为我喜欢程明绯吧?程保国冷笑,虽然没说话,可他眼里明晃晃是这个意思。

赵文嘉头疼,这程家父女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搞。

一个要搞他的钱,一个要搞他的人,就差一个搞他心的人了。

他算是发现了,自己天生和程家不对付,没准前世欠他们的!脖子还在一抽一抽的疼。

如果可以的话,赵文嘉只想安静休息一下。

可程保国的态度显然不想让他安静,要他说个明白。

可他能说什么,他真的对程明绯没想法,顶多就是觉得她好看,想多看一眼罢了。

叔,我真的不喜欢程明绯。

他很是无奈,忽然想起什么,眼睛骤然一亮,她太优秀了,我自知配不上她。

这句话说道了程保国的心坎上,浇灭了他的怒火,算你小子有自知之明。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以后要多注意这小子一下才行。

总算应付过去了。

赵文嘉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牛车也慢悠悠停在了医院门口。

程明绯跟在后面,看着爹和老根叔搀扶着赵文嘉走进去。

赵文嘉此时弱小无力的模样就像一只瘸了腿的羔羊,任人揉捏。

一通忙活后,赵文嘉住了院。

程保国:根叔,麻烦你回去后和赵家说一声。

知道了。

老根叔带着破草帽坐上牛车走了。

程明绯回到病房,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赵文嘉,很痛吗?你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呢。

少年木着脸,睫毛都没动一下。

闻言哼唧一声,想知道?你也来试试?他就知道,遇到程明绯准没有什么好事。

不是钱袋子空了,就是人出事。

他果然没有说错,远离她才能保平安。

程明绯还不知道他脑子里的兜兜绕绕,一听到小仙童想让她亲身体验这种滋味,顿时马不停蹄的拒绝,我觉得这种事情就不必分享了,你一个人享受着就挺好。

程保国回头就见女儿和赵文嘉聊起来了,顿时脑袋里拉响了警铃。

明绯,别打扰小赵同志了,让他休息一会儿。

哦。

对啊,她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他们还要去卖人参呢。

程明绯向他告别,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啦。

赵文嘉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他们走了也好,省的让他继续丢脸。

父女俩刚走出医院大门,程明绯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撞得一个踉跄,如果不是旁边程保国及时拉住她,恐怕真的要和赵文嘉分享痛苦了。

程保国望着一闪而过的身影,不满的嘟囔了一声,干嘛呢,撞到人也不道歉就走了。

就是。

程明绯也拧起了小眉毛。

他们向后看去,就见刚才撞到她的中年男人,正紧张地搀扶着一个老人,爹,你的身体还没好,怎么能偷偷出院呢?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儿子我怎么活啊?老人面色发黄,没事,我的身体我知道,咳咳。

见状,程保国心里的气散了些。

他也是着急他爹,才会撞到你,人也不是故意的。

他扭头说道,我们走吧。

可程明绯动也不动,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眯着双眼静静地打量着这对父子。

半晌才愉悦地开口:爹,我好像知道人参应该卖给谁啦。

这对父子穿着干净整齐,衣服上没有一个补丁。

儿子脸色红润,手指甲缝里干干净净,手腕上还戴着一个崭新的手表。

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

关键是老人还生着病。

她一眼就看出老人病入膏肓,只靠一口气硬撑着,不出两个月必定身亡。

这个时候喝一口人参水,那宛如是一场及时雨,多活个一年半载也不在话下。

这样想着,程明绯扬起一抹笑,大大方方地走上前。

迎着父子俩疑惑的眼神,她甜甜地说道:我这里有百年人参,你们需要吗?父子俩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小姑娘,你、你真的有人参?程保国听不到女儿和他们说了什么,只老老实实跟在三人后面走,停在了一个家属院里面。

然后有一道门被打开,他和女儿恭恭敬敬地被请了进去。

再次出门时,他浑身紧绷地抱着藏在衣服里的牛皮袋,浑浑噩噩如做了场梦一样。

人参,就这样卖出去了?当然啦,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聪明的小仙女呢。

程明绯骄傲的仰着小下巴,别说多么得意了。

她自恋的话语无形中令紧张的气氛一松。

程保国浑身松懈下来,哈哈大笑:是,我女儿最棒了,天底下就没有比我女儿更聪明的人!还是女儿厉害,轻而易举地就将人参卖了出去。

这可是一千块钱啊!他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他摸着厚厚的牛皮袋,想到和妻子的打算,明绯,我和你娘商量好了,人参是你挖的,所以这钱我和你娘一分不会动,全部都交给你。

这回程明绯可真的惊讶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可是一千块钱啊,男人就真的舍得?她瞠目结舌:你确定都给我?男人理所当然地说道:说是给你那就是给你的!你爹娘还年轻,有手有脚,需要钱我们自己能挣,不图你的钱!程保国有点发愁,这孩子刚才还好好的,咋突然就傻了呢,还需要他重复一遍才听得懂?程明绯垂下头,第一次觉得无所适从,有什么陌生的东西在胸口里横冲直撞,令她鼻子泛酸,眼睛也有点热。

一千块钱,于一个农家汉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可他愣是眼也不眨地就给了她。

她曾经也想过,这个钱会怎么分配。

依照农村里的习俗,如果孩子发了笔意外之财,家长会毫不留情全部没收。

可她觉得爹娘不一样,没准能给她留一半。

相比起来爹娘足够大方开明了,她也早就接受了这种分配。

可没想到,爹娘居然一分都不要,全部都留给了她。

这份前所未有的偏爱陡然化作一股暖流,淌进她的心窝里,暖得让泪水乍然落了下来。

这一刻,她真正把程保国和王红梅当做自己的爹娘,而不再是仅仅因为责任。

咋哭了?你看你没出息的样子,走,爹给你买肉包子吃!程明绯吸吸鼻子,多买几个,我们全家人一起吃!得嘞!014什么?一千块?王红梅手中的饭碗都险些砸在地上。

她看着桌子上厚厚的几沓钱,人都快被吓傻了。

老天爷啊,一千块钱啊,她在地里刨了半辈子庄稼,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钱。

别说亲眼看见了,她连梦都不敢这么做。

程保国看见媳妇吃惊的样子不由轻笑,我当时和你一样震惊,现在消化半天,早就不当回事了,不就是一千块钱嘛,这有什么的,人家还给了我们明绯一份工作呢。

话音落地,王红梅手里的饭碗直接砸地上了。

她结结巴巴:你、你说,还、还有工作?说起工作,程明绯也没有想到她运气会这么好。

老人的儿子是纺织厂的副厂长,工资待遇不错,完全能养得起老人。

可老人在家里闲着发慌,儿子就给他琢磨了个轻松的差事,让他在纺织厂当门卫,每天只需要传传话,登记一下信息就行。

就这样老人干了半年,可没想到最近身体越发不好,儿子见状正打算让父亲颐养天年,程明绯就找了上门。

厂长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门卫这份工作就交给你了。

自然不嫌弃,无论什么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别看是个门卫的工作,可还有大把人抢着要呢。

就这样便宜她了,她顿时乐得如偷了油的小老鼠,乐不可支。

程明绯昂着小脸,对哒,我要去纺织厂当门卫啦。

看看报纸喝喝茶,一晃一天就过去了,这样轻松的工作才适合她嘛。

门卫?可王红梅听到这俩字却惊呼一声,这不都是男人才做的活吗?程明绯鼓着小脸,娘,你这话说的不对哦,现在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呢,他们男人能做的工作,我们女人也一样能做。

程保国和程明绯想法一样,门卫没什么不好的,轻松自在,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着的,也累不着女儿,多好啊!嗯嗯。

少女立马附和。

好吧,父女俩都同意了,王红梅还能说什么。

你们喜欢就行,我不管了。

程小然茫然地听着大人谈话,越听越迷糊。

不过最后几句他听懂了,赶紧上前扒拉着少女的袖口,姐姐,你要去县城工作啦?程明绯捏捏他又白又软的小脸蛋,对啊,姐姐要去县城工作了,到时候厂里会发各种票,姐姐就能给你买好东西吃啦。

程明绯不得不感叹这个年代的不易。

她即便有钱了,可没有票仍旧买不到东西。

还好她如今有了新工作,以后也是可以领票的人啦。

哇!程小然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好厉害,我要向姐姐学习,以后也去城里当工人!好,我等着你哦。

为了表示庆祝,家里煮了一锅猪肉饺子,一家四口吃的嘴上流油。

程明绯第一次吃到饺子,鲜嫩的口感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胃,她不知不觉就吃了两大碗,最后撑得肚子疼。

让你嘴馋,活该了吧?王红梅不知道从哪里煮了一碗山楂水,一会儿喝了它,消消食就不痛了。

知道了娘。

程明绯也怪己没忍住嘴。

她发现了,人类好吃的食物挺多的,只要有钱随时都能吃到。

她决定以后好好搞钱。

晚饭又吃买的肉包子,这次程明绯长记性了,只吃一个就不再吃了。

当晚躺在铺满厚厚棉花的穿上,程明绯感慨今天过得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没准以后回到天上,还会怀念这段日子呢。

程明绯度过了愉悦的一天,可那边赵文嘉要哭死了。

人类的悲喜果然不相通。

赵文嘉在病床上熬了俩小时,终于等到了亲娘宋爱芳的到来。

宋爱芳得知他没什么大事,只是扭到了脖子后,就不再担心了。

甚至给他送完了午饭后直接玩起了失踪,心大的去供销社找赵文秀唠嗑去了。

母女俩一唠嗑就是半天。

宋爱芳险些忘记了时间。

还好她还记得有个儿子在医院等着,不紧不慢地告别女儿。

可是,等宋爱芳回到病房的时候,看着赵文嘉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她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来来回回把赵文嘉扫了好几遍。

隐隐带着嫌弃。

吓得赵文嘉以为自己犯什么错了。

他梗着僵硬的脖子,娘,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宋爱芳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听说你领着程家那个小女孩,去你姐姐那边买过东西?赵文嘉瞪大了双眼。

宋爱芳哼了一声,很震惊?该震惊的不该是我吗?亏我还以为你对程明绯不感兴趣,没想到你倒好,居然带着她偷偷到城里约会,还给她大兜小兜买好多东西。

我说,赵文嘉你挺会装的嘛?当着我的面一套,当着小姑娘的面又是一套。

你有意思没有?喜欢人家姑娘你就大大方方说出来,我也没有不同意,你到底怂什么怂?赵文嘉觉得不仅脖子疼,耳朵也开始疼了。

冤孽。

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对程明绯有意思?他是青白的啊。

赵文嘉欲哭无泪,娘,如果我说我不喜欢程明绯,你信吗?呵呵。

宋爱芳冷笑,你觉得我信吗?你个抠门货,破天荒地给女孩买东西,难道是好心帮忙?真的是好心帮忙啊!我姐到底给你说了什么啊?赵文嘉冤枉。

你再装!宋爱芳厉眸一瞪,你姐说什么你先别管,你先给老娘解释清楚,你和姑娘进展到什么地步了?拉手了没?亲嘴了没?有没有搂搂抱抱?我警告你,你别给我嘻嘻哈哈,是个男人就赶快负责。

谈话怎么到负责这一步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啊!赵文嘉简直要疯了。

什么都没有,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宋爱芳痛心地看着他,你太让我失望了。

倘若什么都没有的话,你脖子是怎么回事?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和小姑娘碰一面脖子就扭了?还要小姑娘送你去医院?赵文嘉痛苦的发现自己跳进了黑乎乎的墨池里,洗不清了。

早知今日,他就不该心软在姐姐那买东西,不该让程明绯送自己进医院。

他有气无力,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懒得管了。

宋爱芳恨铁不成钢,既然如此,事情就别拖下去了,过几日你和我去程家提亲。

赵文嘉懒如死狗,随便吧。

反正程家是不可能答应的。

先不说程明绯没这个想法,就是程叔那一关就不好过。

单单程叔今天凶巴巴的恨不得剁了他的模样,他心底就没来由一颤。

反正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娘爱咋地就咋地吧,最好让她吃个闭门羹,彻底打消捆绑他和程明绯的念头。

他从未这般心力交瘁过。

可宋爱芳见到儿子生无可恋的模样却眉心一动。

装!如果他真的对小姑娘没丁点意思,早就听到她话的时候,就恼的一蹦三尺高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安静地躺着任由她说道。

他就是死鸭子嘴硬!如果她这个当娘的再不推他一把,他何时才能得到明绯那丫头。

哎!真是发愁。

倘若儿子继承她一半本事,也不至于到现在连找个媳妇都要她出头。

015工作有了着落,程明绯心情轻松得紧。

终于到了心心念念报道的这天,程明绯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了。

她把乌发编成了两个麻花辫,然后穿上淡绿色的布拉吉连衣裙,最后脚丫穿上花边袜子,踩到光亮的牛皮鞋里。

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挎上绿色的单肩包。

王红梅乍然看到她,险些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哪来的城里姑娘呢。

我闺女真漂亮。

程明绯翘了翘嘴角,娘,你这几天气色也挺好呢。

王红梅笑容满面,伸手摸摸红润的脸蛋,你也这样觉得?嗯嗯。

三十年人参泡的水,可不是白补的。

程明绯看看天色,娘,我该走啦。

王红梅忧心忡忡,明绯,你自己可以吗?真的不要我陪着你去?女儿可是第一天参加工作,她这心里又慌又愁。

不用啦,我是谁?天不怕地不怕,胆子可大了呢。

程明绯拒绝王红梅后,独自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一个小时的路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觉得自己的体力应该挺好的。

就这样她一只手甩着狗尾巴草,一边哼着歌,蹦蹦跳跳走了半截路。

明绯丫头?程明绯惊讶地看向身后骑着自行车的女人,宋婶子?宋爱芳打量几眼她的穿着,果然不论穿什么都一如既往的俊俏,丫头,你要去县城?是的婶婶,你也要去县城?程明绯乖乖说道。

嗯,文嘉还在医院呆着,我过去照顾一下,顺便给他送点饭。

宋爱芳笑着说完,拍了拍身后的车座,丫头上车,婶子载你。

看着女人热情的模样,程明绯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笑嘻嘻地上了车,谢谢婶婶,你对我真好。

宋爱芳挑眉,这就算好人了?可她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啊。

不过对于娇娇软软的女孩,她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一把拎起饭盒朝后面递过去。

丫头吃饭没?我这里有几个鸡蛋和包子,你先垫垫肚子。

呃。

程明绯微微有些囧。

这是婶婶特意给小仙童准备的病号饭,她怎么好意思吃呢。

这时候宋爱芳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丫头快吃,你不吃就是和婶婶见外,我就生气了。

程明绯本就为数不多的意志力彻底没了,好吧,我吃,谢谢婶婶。

打开饭盒香喷喷的包子味就扑鼻而来,程明绯顿时感觉肚子呱呱乱叫。

她气恼的瞥了眼肚子。

没出息,一看见好吃的就乱叫。

丢人。

不过,真的好好吃啊。

程明绯满足地赞叹:哇,婶婶你煮的鸡蛋好嫩,蛋黄嚼起来好香。

包子好白呀,摸起来软乎乎的好可爱,我一口咬下去汁水都流出来啦。

包子好好吃哦,好鲜美,我的舌尖都颤抖啦。

婶婶你的手艺太好啦,比国营饭店的老师傅都厉害呢。

宋爱芳做了这么多年的饭,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诚恳的夸奖她。

好似多年的辛苦被得到了肯定,她的嘴巴顿时嘴角咧了起来,眉飞色舞,丫头喜欢就多吃点,到时候婶婶还做给你吃。

果然还是女孩嘴巴甜,哪像她那蠢儿子,只会傻乎乎的抱着吃,连句好吃都不会主动说。

后半路宋爱芳为了让程明绯吃的舒服,特意放慢了速度。

程明绯敏感地察觉到后,又是一通热烈的彩虹屁输出,什么婶婶是她见过最善良的女人,婶婶的手艺天下第一好巴拉巴拉,令宋爱芳从未觉得去县城的路上能这么快活。

到达县城后,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别。

等消失在宋爱芳的视线后,程明绯用小手托了托下巴。

哎,婶子真是个大好人。

路上一个劲投喂她,她的小肚子都撑得鼓起来了。

也不知道剩下的食物够不够小仙童吃饱。

这边,宋爱芳不紧不慢地进了病房。

双眼都饿绿了的少年,一看到亲娘的身影就扑了过来。

饭呢?我要饿死了,快让我吃一口!前几天吃饭不方便,他都快气死了。

今天脖子终于能动了,他一定要吃个痛快!把前几天的损失都补回来!宋爱芳把饭盒递过去,少年急吼吼地打开,忽然,少年兴奋的表情一僵,愣怔地望着瓷缸里躺着的食物。

他心口发凉:娘,你老实告诉我,家里是没钱了吗?什么?宋爱芳一脸懵。

少年抖着手指着里面俩鸡蛋和一个包子,不然咋就这么点呢?这么点东西够祭他饥肠辘辘的五脏庙吗?他两口就能嚼巴光。

怎么,你嫌少啊?那你别吃了。

她凶巴巴地说着就要把饭盒抽走,却被少年急急地一把按住,扒拉到怀里。

娘!不少,一点都不少,够、够吃!少年急着说完,渐渐脸成了苦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等他身体好了,一定要大吃特吃,把失去的都补回来。

一分钟后。

少年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珍惜地啃一口包子,再慢吞吞地抬头望一眼宋爱芳。

他圆溜溜的双眼湿漉漉的,像一只委屈巴巴的小狗狗。

宋爱芳蓦地生出几分心虚,眼睛闪躲着避开他的视线。

这能怪她吗,还不是明绯太可爱了。

谁能拒绝一个一直夸奖她的女孩呢?少年满怀着怨念吃完饭,又灌了两杯水,总算止住了肚子里的叫嚣。

咚咚咚!病房的门被敲响。

宋爱芳打开门请他们进来。

是纺织厂的两位同事。

赵文嘉纳闷地看着他们,从他们那郁闷的脸色,他知道对方可不是来探望他的。

果然,其中一个男同事开了口,文嘉,我知道你现在受伤了,这件事不应该麻烦你出面,可是大家实在应付不了……赵文嘉听完俊脸一黑。

受伤还要工作,他是得罪哪路神仙了?他认错好不好?但甭管如何无语,赵文嘉仍旧无奈的被请到了厂里。

*程明绯顺利的报完道,从人事科出来。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一阵哗然。

让小女孩当门卫,厂里是疯了吧?对啊,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干什么不好,偏偏当门卫?她以为门卫那么轻松吗?厂门口进进出出那么多工人,让狐狸精站在门口,不是勾引人嘛?行啦,冷静点,厂里这么安排自然有它的道理,大家都别说了。

对啊,真不知道有些人酸什么?程明绯跟着刘老头,一起往门口走去。

刘老头得了人参后,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丫头,爷爷告诉你,做门卫要注意什么……程明绯认真的听着,偶尔回应两句。

她明白了,原来门卫就是南天门凶巴巴的守门将呀。

不过她相信自己一定做得比他们好。

他们刚走到拐角,就见几个穿着工人衣服的男人火急火燎地进了厂门。

他们拧着眉毛,絮絮叨叨交流着,脚步不停一转眼就过去了。

老刘头看着几人匆忙的背影,不由嘀咕道:出什么事了?脸色怎么都这般难看?程明绯点头。

可不是难看吗?小仙童脸黑的如同被泼了墨水一样,和黑乎乎的阎罗王都有一拼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小仙童这个模样呢。

016赵文嘉是部门里技术最高的一位工人,同时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位六级工,每每有人提及他,语气都充满敬佩。

要知道站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大多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人,只有赵文嘉是个异类,还不到二十岁,就达到了别人要努力半辈子才能达到的高度。

那可是六级工啊!自然的,有人敬佩,就有人不服气。

前段时间,厂里新进了一批机器,由于工人第一次接触,操作不当,机器当场就死机了。

这可急坏了领导,当即就耳提面命技术维修部门抓紧修好,不要耽误作业。

技术部门也是第一次接触新机器,不能十足十的保证能修好,只能说尽量。

但其中有一个工人仗着自己资历高,经验丰富,一口揽下了这个任务,言之凿凿说两天内保准完璧归赵。

领导应了,那位王工笑呵呵地送客。

走在赵文嘉身边的男人,偷瞥了眼他的脸色,说:王工就是看你住院了,想趁机揽下这个功劳,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机器没修好,还被领导教训了一通。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当时隔着几米远,他们都品出了尴尬的味道。

后来,眼看部门里的人都没有办法解决,这才无奈把病中的赵文嘉给请了过来。

赵文嘉对王工没什么感觉,什么功劳不功劳的他可不在乎,毕竟他每个月的工资是固定的,多修几台机器,厂里也不会给他加工资。

他在乎的是,明明他都已经请病假了,现在还要拖着病体被工友请回厂里,甚至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这就很恼人了。

他们脚步不停地到了厂房,一眼就看到王工尴尬地站在机器旁边,看见赵文嘉来了,他脸上露出一丝难堪,然后别扭地转过了头。

赵文嘉无暇顾及王工,他的心思都在机器上了。

赶紧修好机器,早点回去养伤。

就这样赵文嘉折腾了半天,一直从早上折腾到中午,才算是把机器修好了。

听着机器轰隆隆的鸣声,众人喜极而泣。

领导兴奋地拍了拍赵文嘉的肩膀,好同志,真有你的!赵文嘉有气无力地提嘴一笑,应付了几句。

早上没吃饱,如今又忙活了半天,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

甚至脖子都隐隐发疼了。

现在机器修好了,可以放他走了吗?好在领导还想起他是个伤患,简单说了两句就放他离开赵文嘉抬脚刚准备走,后脚就被人叫住了。

是王工。

男人有点羞愧,你很厉害,是我技不如人!赵文嘉扯了个笑,随口应付道:没有,你也很厉害。

王工:我能和你探讨些技术方面的问题吗?赵文嘉不悦,他可没功夫教别人。

刚要拒绝就听到王工说:顺便请你吃个饭。

赵文嘉眯眼,可耻地承认他有一瞬间心动。

但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他还是记在心里的。

、再说了,他可是铁公鸡,区区一顿饭就想撬开他的嘴,哪有那么美的事情?他抬脚就走,不用,我还有事先走了。

眼看他一点面子都不给的离开,王工眼底闪过一丝狠辣。

兔崽子,有什么好得意的?!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会狠狠把他踩在脚下,让他哭着叫爷爷!赵文嘉先拐去食堂吃了饭,填饱了肚子,才慢悠悠地准备去医院。

他走在路上,就听到有人叽叽喳喳地说厂里来了个漂亮女人,那脸和身段绝了,比海报上的女明星还好看。

赵文嘉嗤笑。

能有多漂亮?有吞金兽漂亮吗?不是他夸她,他活了十八年,就没见过比吞金兽更漂亮的女人,她只要多看他一眼,魂都能像哈巴狗一样自己跑出去围着她转圈。

这时候他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老罗那张胡子乱飞的脸凑了过来,听说了吗,厂里来了个漂亮妹子。

赵文嘉嫌弃地推开他,离老子远点,臭死了。

老罗白了他一眼,就你鼻子灵!不就是烟味大了一些,有什么啊?你说哪个大男人像你一样,连烟都不抽一口?赵文嘉冷笑:我花钱去搞坏自己的肺,有毛病?老罗无语,……行了,不和你争辩,没意思。

我这次过来是想告诉你,你不是在打听工作的事情嘛,正好这几日有个女工家里给她另外找了份别的工作,这份工作就打算卖了,你想要吗?赵文嘉有了丝兴趣,纺织工?老罗点头:嗯,你要是想要的话,就抓紧下手,我听说好几个人都在打探消息呢。

赵文嘉沉吟。

行吧,纺织工就纺织工,虽然有点枯燥,但有工作就不错了,程明绯该满意了。

想到程明绯得到消息后的崇拜的目光,他就忍不住美滋滋。

看吧,还是他厉害,不声不响就为她找了份工作。

赵文嘉卸下了一桩心事,轻松了不少,这个人情我承了,下次有事情找我,我能帮忙的一定帮。

真的?老罗激动地搓手,颇有些不好意思,那你能借给我五块钱吗?闻言,赵文嘉脸色一僵,然后温和一笑,你过来,不就是几块钱吗,你是我好兄弟,我自然要借给你。

老罗惊喜:真的?可看着少年笑嘻嘻的模样,他怎么觉得脖子发凉呢?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还没说什么,小腿就挨了一脚,哎呦,疼!赵文嘉你骗我!老罗抱着小腿大呼小叫。

赵文嘉厉眸一瞪:活该!你还敢找我借钱?你给老子说清楚,上次我借给你的一块钱你什么时候还我?下次,下次一定还!下次是什么时候?下次就是下次,赵文嘉你怎么那么小气,一块钱还念叨那么久,怪不得有人说你抠门!知道我抠门还找我借钱,你是不是有毛病?赵文嘉,你、你……老罗还想说什么,倏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不远处正在浇花的姑娘,卧槽,明星!美女啊!赵文嘉下意识看向身后。

隔着一个玻璃窗户,女孩手提着浇水壶,慢悠悠的给花儿浇水,而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眼也不眨地打量着他们。

程明绯?她怎么在这里?赵文嘉,你在打架吗?她慢悠悠地带着独特腔调的声音传了过来。

赵文嘉迅速回过神,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慌,想也不想地否认,没有!你看错了,我们是在……交流感情!对,交流感情!他可不是那种暴力的男人。

噢。

程明绯随口应了声,你脖子好啦?赵文嘉立马精神抖擞,抬头挺胸,脖子当然好了,现在翻转一百八十度也没有问题!他绝对不能在她面前再丢人现眼,他要维持男人的尊严!老罗眼神在两人之间乱飞。

什么情况?赵文嘉和大美女认识?福气不浅呐。

他后知后觉醒悟过来,朝赵文嘉挤了挤眼,怪不得我说新来的美女门卫时,你一点也不惊讶,好家伙,原来你们是早就认识啊!赵文嘉懵:什么美女门卫?门卫不是刘老头吗?老罗嫌弃地撇嘴,装!亏他以为赵文嘉是个老实人。

017赵文嘉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

他瞪大了狗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老罗,你说,她是新来的门卫?老罗不知道他在惊讶什么,嗯,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既然你俩认识,这件事你不应该早就知道吗?早知道什么?!赵文嘉人都快傻了。

他只不过住了几天院,外面怎么都翻天覆地了?程明绯不还在发愁工作吗,怎么摇身一变成纺织厂的门卫了?还有啊,谁出的馊主意,女孩子怎么能当门卫呢?就她那弱不拉几的体格,细声细语的嗓子,又瘦又小的胳膊腿,和臭男人对上能赢得过吗?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这一刻,他脑海里无法控制地冒出了十多种少女被人揍得哇哇叫的场面。

不行!她不能干这份危险的工作!他狠狠摇头,随即一把推开挡路的老罗,气势汹汹地走到窗前。

程明绯观察着花盆,抽空瞥了眼正迎面走来的赵文嘉,只见他双拳紧握,眉眼阴沉,眉目间好似夹杂着浓烈的暴风雨,一眼就令人心底发憷。

可程明绯才不怕他呢,又不是没打过架。

下一秒。

程明绯!!窗户上的尘土都被震了起来。

他打定主意要严厉教育少女一番,把她吼醒,最好被吓得花枝乱颤躲回家里去。

然而听到他的咆哮声,少女却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大叫什么?吓着我的花儿怎么办?她手心里绽放的花朵都被吓的瞬间合拢了,赵文嘉真过分!哦。

他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弱弱地应了声。

少年支着胳膊趴在窗台,无奈地看着她,程明绯,你真的成了纺织厂的门卫吗?少女一听到这个问题,怒气瞬间一扫而空,得意洋洋地挑眉,当然啦,虽然说工作难找,但是我这不很快就找到了嘛,这可是门卫耶,轻轻松松一整天就过去啦,简直是我的理想工作。

看着少女脸上的喜悦模样,赵文嘉就知道坏菜了,以她对这份工作的满意程度,肯定是不会轻易换工作的。

他绞尽脑汁地劝说:可是,门卫也有不轻松的时候,有时候晚上需要留在这里值班,你试想一下,周围黑灯瞎火的只有你一个人,大风还呼呼吹着,你会不害怕吗?而且,值夜班代表着整晚不睡觉,对女孩子皮肤不好,会出痘痘长黑眼圈,好丑的!还有什么?他大脑疯狂地转起来。

可还没等他想出来,就对上了少女的死亡视线。

程明绯死死地凝视着他,你到底想干嘛?我找到了工作,你不恭喜我罢了,还恐吓我?他怎么还是这般坏?赵文嘉梗着脖子,这哪里算是恐吓,这是事实!你一个女孩子就别抢男人的活了,我给你找了个纺织工的工作……程明绯幽幽道:纺织工是做什么的?赵文嘉喜出望外,她这是有意思?他忙说道:也就是纺织布料,平常工作很简单的,一学就会,而且工资还高,我告诉你哦,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岗位,你可一定要老老实实干!程明绯可不觉得这是轻松的岗位,纺织布料什么的,一听就很累。

整天下来肯定腰酸背痛。

她说:我觉得门卫挺好的,暂时不想换。

赵文嘉急眼,你别倔好不好?我没倔,谢谢你帮我找工作,我真的觉得门卫挺好的,不想去做什么纺织工。

赵文嘉第一次意识到程明绯脾气和驴一样倔。

纺织工和门卫,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问一句,肯定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只有程明绯,傻乎乎的不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

赵文嘉无奈至极,索性也不再劝:既然你已经做好选择,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程明绯点着小脑袋瓜,她肯定是不会后悔的。

说不动她,赵文嘉不想再看到她那张气人的脸,他瞪了一眼她:那我先走了。

程明绯迫不及待地挥手,嗯嗯,再见!赵文嘉在这里吃了瘪,路上走得极快。

等他回到病房,正看到亲娘和姐姐赵文秀热火朝天地聊天。

俩女人背对着他,正在兴头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赵文嘉过来。

宋爱芳:你别说那丫头真不错,人长得俊,性格也好,一口一个婶婶,叫得我浑身舒坦,你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老程家的女儿这么好呢?赵文秀:以前明绯经常读书不在家,就算放假了也憋在家里不出门,所以没发现也说的过去,不过既然我们知道了,就不能当做没看见,你没见赵文嘉对她那殷勤的样子,酸的我牙疼。

宋爱芳:呵,你也觉得那小子喜欢人家对吧,我也察觉到了,可臭小子偏不承认,也不知道在较什么劲?赵文嘉听到亲娘的话就不想进去了。

什么叫他较劲?明明是她无中生有。

就程明绯那倔驴,他是眼瞎了才能看上她。

他后退几步,转身去找医生。

他脖子好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出院了。

*程明绯在厂里呆了一天,越来越觉得当门卫是个正确的选择。

偶尔传个话,签个字,开下大门,大部分时间都没有事情做。

和花盆里的花花草草聊聊天,一整天就过去了。

临走前,程明绯还和它们打了声招呼,明天见哦。

花儿伸出枝叶抱抱她的手指,然后不舍地放开。

程明绯回家前买了几个包子,正好配着王红梅做的米粥,吃起来还不错。

正吃着的时候,村里的大喇叭突兀地响了起来,吓得程明绯险些噎着。

晚饭后全体村民到大队部开会,不准缺席!我再重复一遍,晚饭后全体村民……程明绯纳闷,出什么事了?程保国不慌不乱:应该是要收庄稼了。

家家户户粮仓早就空了,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天。

一吃完饭,程家人就乖乖的往大队部门口走去,路上碰到了不少熟人,皆是在议论庄稼要开割的事情。

他们还没有到大队部,就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一个挨着一个。

没多久,村长出来喊话,安静!乡亲们,大家都看到了,我们村的庄稼金黄一片,已经完全成熟了!这种丰收的喜悦大家都感受到了,我相信大家早就等不及收割了,今天,我就在此宣布,明天正式开割!村长话落,下面村民纷纷激动地鼓掌,甚至有人兴奋地蹦了起来。

老子的镰刀早就磨好了,就等着这一天了!明天要收庄稼啦,收庄稼啦!不少人开始抹泪,家里终于要有粮了!这天晚上,家家户户早早就休息了,养精蓄锐。

次日。

程明绯起床后,转了一圈没看到爹娘,就知道他们去田里了。

想着他们早上没吃东西就下地干活,程明绯有些心疼,抓紧烧火做饭。

锅里煮着粗粮粥,笼上蒸几个鸡蛋和饼子,又凉拌了个爽脆的黄瓜木耳,然后把程小然从床上揪起来,让他把饭菜送到田里。

做完这些,程明绯才开始慢悠悠吃饭。

吃完正准备上班,程小然回来了。

程小然脸还没有洗,眼睛上还挂着眼屎,拎着空篮子,姐姐你要走了吗?程明绯笑笑:饭菜都在锅里,记得吃,姐姐要去挣钱啦,你在家里别捣乱,知道不?知道了,姐姐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嘛?程小然拍拍小胸膛,你放心走吧,家里有我呢。

018程明绯撑着下巴,隔着窗看着纺织厂门口人来人往的工人。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人衣着很朴素,款式简单,颜色也很寡淡,不像她们天上,大红大紫五颜六色眼花缭乱。

还有布料,又厚又粗,完全不及织女做的精细。

哎,她想回家了。

她在径自忧愁的时候,没注意到路过的一位工人面上一本正经,脚步却放的很慢,斜着眼偷偷看她。

为什么同样都是麻花辫打扮,厂里的女工人看着一般般,而这位新门卫却这么好看呢?她的脸蛋好小啊,还没有他的手掌大,而且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还有她的眼睛好大啊,睫毛好长,她看过来了,她是在瞪自己吗?不过她瞪人的模样也好好看啊。

程明绯察觉到越来越近的身影,瞪了一眼,随后坏坏地提醒:快撞到墙了!哐当一声,男人疼的回过神,摸了下肿起来的额头,红着脸落荒而逃。

程明绯挑眉:真纯情啊。

居然还会脸红。

一瞬间,她脑海中冒出了小仙童的影子。

小仙童红着脸的模样也很可爱,令她很想捉弄他。

只是可惜小仙童请假了,最近几天看不到他。

被她惦记的小仙童此刻已经累得要吐舌头了。

烈日下,赵文嘉拎着镰刀站在田地里,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穗,人都快麻了。

这得割到什么时候啊?他的脊背脖子上全都是汗水,衣服早就被汗水打湿了,湿漉漉的黏在皮肤上难受极了。

周围光着膀子的汉子招呼他,小子,多学学叔叔我,把衣服脱下,光着膀子干活才叫舒服!赵文嘉擦去眼皮上的汗珠,瞥见男人黑乎乎晒得油光发亮的脊背,心里顿时就一梗。

他宁愿热些,也不愿意晒黑,皮肤黑黑的多难看啊。

伸手扶正头顶的草帽,他平静地开口:不了,我这样就挺舒服的。

男人嬉笑了一声,瞥了眼少年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打扮,险些笑岔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一只鬼在一块干活呢。

连胳膊脖子都看不到,只看到一个灰蒙蒙的影子在移动,可不就是鬼么。

赵文嘉挑眉:刘叔,慎言!刘叔不以为意,怕啥,真以为会有鬼啊?我才不信呢,有本事他晚上来找老子!鬼不鬼的暂且不提,不远处传来吵闹的声音,动静挺大,惹得不少人看去。

刘叔看向不远处地头上,冷笑,大热天的也不安生,不知道老程家那老婆子又在闹什么?赵文嘉本来不感兴趣,骤然听到老程家,才意识到是程明绯家人,顿时望了过去。

只见程老婆子和程老头站在程明绯爹娘面前,面色不善地说着什么,嘴巴像机关枪一样嘟嘟不停,程保国脸色非常难看。

赵文嘉注意到,程保国身侧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对于程家的事情,赵文嘉没刻意关注,但都是一个村里的,他多少能知道些。

老程家一共俩儿子,但程老头和程婆子偏心,只关心老大,不关心老二程保国,以至于程保国二十好几才娶上媳妇,还是离过婚的王红梅。

按理说程保国有了自己的小家,算是苦尽甘来的,但是程婆子仍旧不停作妖,眼见程保国要送拖油瓶程明绯读书,她开始不乐意,她宁愿把这笔钱买吃的,也不愿意花费在别人的孩子身上。

但送程明绯读书这件事,程保国心意已决。

程婆子眼见无法阻止他,只好用分家逼他放弃,没想到程保国当真了,宁愿分家也绝不妥协。

这是二十多年中程保国第一次忤逆父母的话。

分家后,程老头和程婆子与老大住,拿走了家里的一切,以不孝之名把程保国赶了出去,并要求每年分给老两口二百斤粮食。

程保国为了摆脱他们同意了。

可是这么多年,老两口仍然时不时找程保国不痛快,村里人都快看不下去了。

这不,老两口一闹开,村人第一感觉就是烦。

程婆子才不关心别人怎么想,她只想狠狠奚落这个不孝子,老娘早就劝你不要让拖油瓶念书,你偏不听,结果死丫头连大学都没考上,害得老娘也跟着你一起丢脸,把脸都快丢尽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该把死丫头扔掉!娘!王红梅不满,明绯是我的孩子,就算没考上大学,我也不后悔拱她读书,您年纪大了,就别操心那么多了!哼!程婆子眼神狠辣,你拱她读书?说得好听,钱从哪来的?还不是从保国口袋里掏的!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和你那拖油瓶一样,一心想着败光保国的钱!程老头背着手站在程婆子身后,幽幽地看着闹剧,一言不发。

够了!程保国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那是我的钱,我乐意给她们娘俩花,你们管不着!我管不着?你是我儿子,我偏偏就管了!程婆子脱下鞋一把摔在程保国身上。

王红梅看着男人身上的鞋印,气得心疼,你儿子?呸!你问问村里的人,你啥时候把保国当过你儿子?是让他冬天睡柴房,饿得灌凉水?还是一年四季皮包骨?我听着你这句话都丢人!王红梅边说话边气地打哆嗦。

她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的家长。

大儿子喂得珠圆玉润,小儿子饿得比狗都瘦,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你放屁!老娘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程婆子脸一黑,扔下农具就要扑上去打。

还没到王红梅身边,就被程保国一把拽了过去,着急了?难道你觉得红梅说错的不对?程婆子瞪眼,你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老娘真后悔没掐死你!程保国冷笑一声,大力丢开她,转头看向程老头,爹,让娘为你冲锋陷阵,你在背后收成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老实人呢?戏好看吗?这话一落,众人纷纷狐疑地看向程老头。

对啊,好像每次程婆子来闹,程老头都没有劝阻过。

难道真的是他在纵容程婆子欺负程保国?如果是这样的话,程老头心就太黑了。

眼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程老头咳嗽了一声,暗骂程保国人精!019程老头无奈只得走上前,拉扯住还在叫嚣的程婆子,够了,你再闹我收拾你!程婆子对上老头不善的目光,瑟缩了下闭上嘴,但双眼中仍是愤恨,死死地盯着程保国。

程老头一脸老好人地看着程保国,就像看一个淘气的孩子,保国啊,你娘刚才确实过分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你闹,让你丢脸。

可你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明绯那孩子读了这么多年书,到最后连大学都没考上,村子里谁不说两句?你娘也是替你难受,才忍不住说你几句。

她也是为你好,就是说话太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哈。

程保国站在田里,冷眼看着老头,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短短几句话,不仅洗清了老娘的撒泼打闹的罪名,还顺便给他扣上了一顶无理取闹的帽子。

真他么太好笑了。

程保国阴着脸:我娘会替我难受?撒泼是为我好?我是不是还要感恩戴德、三跪九叩的接受啊?你们是不是忘记了,当初我们险些就断绝关系的事情?都到断绝关系的地步了,你们今天居然还心疼我,你问问旁边的人信不信?还真当我是傻逼啊?断绝关系?周围人皆是一惊。

虽说乡下也有母子不和的事情,可断绝关系,真不是一般人能说出口的。

程保国到底遭受了什么啊?他们怀疑地看着程老头。

程老头心里恨得牙痒痒,这畜生,早知今日就不该生了他!他勉强扯了个笑,俗话说断了骨头还连着筋,都是一家人,我们怎么会不心疼你呢。

你呀,别闹脾气了。

说完他扯着老婆子就要走。

真是丢尽老脸了。

说不过就溜,程保国鄙夷地看着他们。

随后他仰声扯着嗓子,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用不着你们心疼!王红梅和他对视一眼,察觉到他想说什么,立即得意洋洋地挑起了眉梢,我家明绯虽然没有读大学的命,可也不是地里刨食的,她现在已经是一名工人啦!老两口身形一僵。

程婆子猝然红着眼回头,你说什么?程保国嗤笑,让你失望了,我女儿现在是工人,在县城里上班呢!我不信!我不信!程婆子张牙舞爪,她就是个丫头片子,凭什么能当工人?你一定在骗我!她闹的理由就是死丫头没出息,如果她成工人了,她闹这一出算什么?所以,绝对不可能是真的!程保国冷笑,你爱信不信!不管程婆子如何发疯,甚至连如何被拖着离开,众人都无暇顾及了。

所有人都一个心思:程保国的女儿真成工人了?刘叔摩挲着下巴,看着闹剧结束,哎,你说,老程家真的出了一个工人?如果是真的,这老程家可了不得啊!工人啊,这年头谁不想当工人。

虽说人人平等,可工人就是高人一等。

赵文嘉盯着大太阳透不过气,瓮声应了一下,嗯。

刘叔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会得到肯定的答案,他惊了几秒,你怎么这般肯定?赵文嘉:我在厂里见过她。

赵文嘉这句话在刘叔听来就是实锤了。

刘叔愣怔既然如此,那程家这几天可要热闹了。

嗯?赵文嘉热得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

刘叔看少年傻乎乎的模样忍俊不禁哈哈笑了一下,傻小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那女娃长得俏,如今又成了工人,换做是你,想不想娶她当媳妇?赵文嘉眨了眨眼睛。

怎么又是这种问题?他怎么又和程明绯牵扯到一块了?刘叔又接着道:可现在不止是你哦,这附近人都想娶她做老婆,这程家可不就热闹了嘛!赵文嘉如遭雷击。

不会吧?他自言自语:我长得俊,也是工人,就没有这种状况啊?刘叔耳朵灵,小子,你在羡慕程家?这可用不着啊,你本来就是香饽饽,你只要稍微透露出那么点结婚的念头,媒婆能把你家大门踏破,你信不信?赵文嘉拧眉。

他什么时候羡慕了?他只是怀疑刘叔话语的真实性。

就程家那穷不拉几的模样,还有程明绯那娇贵的样子,普通人能养得起?还不得把家底掏空?是个聪明人都知道放弃吧。

可虽然如此安慰,他心底仍旧发慌。

该不会真让刘叔说中了吧。

万一,真的有人看上程明绯咋办?程明绯该不会就这样嫁过去吧?额头的汗水啪叽一声落了下来。

*下午,程明绯回到村里就发现了怪异之处。

原本村口大树下面聚在一起聊天的婶婶奶奶,撞见她后聊天戛然而止,转而笑盈盈地看着她,还热烈的打着招呼。

什么娃真俊俏,丫头出息了,累不累,渴不渴,态度热络的比亲娘都亲。

程明绯摸不着头脑。

虽然她早已习惯受人瞩目,但这模样仍旧难免令她疑惑。

发生什么了,怎么个个都这么热情?一群人将她包围起来,她好不容易才脱身,闷出一头冷汗。

她走在路上,越想越觉得怪异。

程明绯!程明绯侧头,才发现已经到了赵家门口,不远处就是自己家,而刚刚叫她名字的正是赵文嘉。

赵文嘉此刻郁闷的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两条长腿耷拉着,我有话问你。

程明绯凑过去,你说。

少年纠结着一张脸,眉毛都皱成了毛毛虫,你想结婚吗?程明绯瞪圆了双眼。

结婚是什么?哦,就是成亲,组成一家人。

月老就是做这个的,给一男一女牵红线,然后他们就可以成亲了。

可是,她是神仙,月老无法给神仙牵红线,她应该成不了亲。

不对,她现在是凡人,好像……可以成亲?赵文嘉紧紧盯着少女的脸,迷茫,震惊,怀疑……你怎么不回答我?程明绯本还在疑惑,可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忽然觉得挺有趣的,你很关心我想不想结婚?赵文嘉一僵。

对啊,她结不结婚关他什么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甚至还为此心绪不宁大半天,真是见了鬼呢。

可是,他心底愣是堵得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上不来下不去,就连他也搞不清楚原因。

少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他应该是病了。

他的周身围绕着失落的气息。

程明绯不解。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失落了呢。

她骤然托起他的脸,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睛,不骗你哦,我还没有结过婚呢,结婚应该会很好玩吧?少年心里更堵了。

020程明绯无语地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

她说错什么话了吗?怎么觉得他病得更严重了?可她真的成亲觉得挺好玩的。

天上成亲的神仙很少,并不是天规不准,而是仙人没有七情六欲,潇洒自在,导致没有成亲的念头。

她现在成凡人了,知道凡人大多是要成亲的,她也想知道成亲是什么滋味,好不好玩。

如果不好玩,离婚就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眨巴眨巴眼睛,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小仙童怎么还郁闷了呢?难道小仙童不想成亲?她捏了捏他的脸蛋,你是不是不想结婚呢?咦,没想到小仙童十几岁的人了,皮肤还挺细腻的。

她忍不住又轻轻捏了下,滑溜溜的,还会弹呢。

赵嘉脸都被她捏红了一块,鼻腔里闷哼了一声,不想结婚。

他掀起眼皮看了近在咫尺的少女一眼,麻烦,事多,不自在。

这倒是。

她赞同,她的好多仙友也是这种想法,那就不结婚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赵文嘉惊讶,你真这样觉得?嗯嗯。

程明绯点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少年的心重重跳了起来。

既然她认同不婚的看法,那么她是不是也不喜结婚?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然后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会结婚吗?我?会啊,碰到合适的就结婚!程明绯道。

赵文嘉一口气梗在嗓子里,憋闷得胸口疼,你就不能不结婚吗?啊!为什么?我不是说了嘛,结婚麻烦,事多,不自在。

可是,我没结过婚,也不确定有多么麻烦、事多、不自在,我想亲自看看。

赵文嘉头痛,反正说来说去,你就是想结婚是吧?程明绯仔细想了想,煞有其事地点头,你要是这样想也可以。

赵文嘉气得肚子疼,他吐出一口浊气,如果,我不允许呢?程明绯第一反应,小仙童是不是傻了?他还能阻止她结婚?他什么时候有这种能力了?难道他的仙法没消失?她狐疑地打量几眼,并未察觉到仙气,这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程明绯:为什么?少年气急败坏,我哪里知道原因,我只知道一想到你要嫁给别人,我就心口痛肚子痛胃痛头痛鼻子痛哪哪都痛!他既委屈又难受,他何时遭过这种罪受。

程明绯瞠目结舌,还有这种疼法?她下意识说道:你是不是偷偷把太上老君炼毁的丹药吃掉了?他那药可是有很大后遗症的!少年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程明绯这才意识到说漏嘴,赶紧改口,没什么,我是说你是不是乱吃东西吃坏身体了。

少年气结背对着她:……你才吃坏身体了。

他是小孩子吗,还能傻乎乎的吃坏身子?几米远的距离。

宋爱芳拉着丈夫悄悄躲在家门后面,竖着耳朵,悄悄听外面的谈话。

宋爱芳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你儿子就是个幼稚鬼,不想丫头嫁给别人,就生生扯出身子疼的鬼话,哼,这是指望丫头心疼他呢。

我看啊,儿子算是开窍了,家里好日子要近啦。

她看向丈夫,终于等到这一天啦,我们俩可不能拖后腿,得抓紧准备准备把丫头订下来。

男人斯文地扶了扶眼镜,然后温声道:嗯,都听你的,你做主。

女人眯眼,什么叫我做主,他难道不是你儿子?夫妻多年,男人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和地笑笑,我是说,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唯你马首是瞻。

宋爱芳唇角微弯,算你识相,这还差不多。

*程明绯回到家里,把和小仙童的谈话抛之脑后,对父母说起村中的怪异。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好热情,争抢着给我野果和红薯干吃。

程小然咬了一口饼子,我知道,一定是姐姐做了什么好事,他们感激你才对你这样。

程明绯摇头,我最近一直在县城里,回到村里也没乱晃悠,不记得做过什么好事。

程小然思索,双眼骨碌碌转,那一定是姐姐身上有什么宝贝,使得他们惦记,想据为己有。

嗯?程明绯揉揉他的脑袋,姐姐身上可没有宝贝,如果非要说宝贝的话,也就只有一个你。

他是姐姐的大宝贝?程小然蓦地羞红了脸,姐姐你在捉弄我。

哈哈哈。

明绯啊。

王红梅看着一大一小乐呵呵的模样,犹豫了下,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

娘,你说。

程明绯收起笑正色道。

王红梅:今天你爷奶来闹事,我和你爹就把你当工人的事情说出去了,可能是因为这样,村里人才上赶着对你献殷勤。

程明绯拧眉,我当工人,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姐姐你傻呀。

程小然呆瓜一样看着她,他们当然是想让你当媳妇儿啦。

王红梅:是这样的。

今天不少人向爹娘打探你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程明绯明白了,怪不得小仙童也询问她的婚事呢,原来是还有这一出呢。

对于结婚她不排斥。

我没什么想法,合适的话就处处看呗。

程保国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粗声粗气道:那就来者不拒仔细挑挑看看,爹娘觉得不错的人选就给你留着。

反正备胎不嫌多。

说完,他才想起什么,丫头,你觉得怎样才算合适?程明绯不假思索,当然是要有钱啦,我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要让他给我买小裙子和香香,我还要大口大口吃肉肉,把肚子填得饱饱的。

不要胖乎乎的,不然他吃太多,把我的肉肉都抢走怎么办?还有,他一定不能长得太难看,一定要白白的,脸上干干净净的,最好眼睛大一些。

个子一定要高高的,我不想走路的时候,他能背得动我。

……暂时就这么多吧。

程保国保证:女儿放心,爹一定给你找到合适的男人。

看来丫头眼光还是不错的,不就是有钱又俊又瘦又高吗,这十里八乡的,他就不信找不到!王红梅瞪了男人一眼,真牙疼,按照丫头这条件,真能找到这种完美的人吗?接下来一连几日,素来清冷的媒婆生意热闹无比。

媒婆好奇,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今天好几个后生都要找她说媒呢?说谁家?隔壁村的程家!一个两个还好,怎么都是要去程家呢,这程家的丫头到底有什么魔力,吸引这么多后生呢?隔天媒婆终于无意中见到了程家丫头一面,哎呦,她活半辈子了,就没见过这么俊俏的丫头,逢人都笑眯眯的,怎么能不让人欢喜?一开始媒婆还秉着有钱不赚是傻子的念头说亲,后来开始真正替小丫头把关。

丫头这么好,她可要努力给她寻一个不错的人家。

二狗子,你太黑了,大晚上找一圈都找不到你人,不合适。

老王家的,你儿子太蠢了,不行。

熊二你笑什么?你没觉得自己太胖了吗?一屁股坐下就能把人压扁!媒婆筛筛检检,最后勉强找出几个不错的后生,这才去程家说亲。

程保国和王红梅经过近几日的锻炼,早已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了。

他们面不改色的听完媒婆的话,然后又面不改色的把人选放进备胎库里,等女儿回来开始挑选。

程明绯回到家里,迎接她的就是写满密密麻麻人名的一张纸。

程小然的字真丑,看得她眼花缭乱。

不过还好能认出来是什么。

她眼也不眨地开始念:宋晓明,十九岁,红花大队,机械厂工人,家里有四个姐姐均已出嫁,家中事少,只需孝敬父母即可。

程保国补充:小子人长得挺高的,眼睛大,嘴巴也溜,看起来挺会来事。

程明绯挑眉,准备在后面打上对号,放进一号备胎库,也就是可以当面见见的意思。

程小然突然激动地插嘴,我想起来啦!我知道宋晓明!他是我同桌的舅舅。

我同桌说,当初他娘为了有钱给舅舅读书,才嫁给了爹爹。

他的姨姨也是为了给舅舅买衣服和食物嫁给了姨夫,可姨夫很不好,经常打骂姨姨,舅舅和姥姥却还让姨姨忍着。

程小然很气愤:宋晓明一点都不心疼亲姐姐,太过分了!换做是我,如果将来姐夫敢打姐姐,我一定咬死他!王红梅傻眼,随即脸色都变了,明绯,这种冷血的男人我们可不能要!程明绯:嗯嗯。

不仅冷血还重男轻女,这种家庭可没什么值得留下的。

程保国脸色也不好,都怪我们没筛查好,居然把这种人写到上面,还好发现的早,不然真结婚了后悔都来不及。

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后怕。

程小然也一头冷汗,还好他及时想了起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程明绯安慰:爹娘小弟没关系,没准就这一条漏网之鱼呢,我们看看其他的。

……行,那再接着看看。

程明绯见三人恢复平静,才不紧不慢地读接下来的人:赵文嘉,十八岁,启明大队,纺织厂……程明绯的声音越来越低,咦,这不是隔壁赵家吗?小仙童也想娶她做老婆?可他不是不婚吗?难道又改变主意啦?021程保国听着听着眼睛都眯了起来,赵文嘉果然贼心不死,惦记着她的女儿。

他冷哼:我怎么不记得赵家来过?王红梅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他们来的时候你正巧不在家,我看他们人不错,就让小然先记本子上了。

程保国不服,他们哪不错了?赵文嘉那瘦巴巴的样子,弱不拉几的比女孩还虚弱,我一拳头就能把他打趴下!王红梅白了他一眼,谁让你和他比打架啦?你看人家的条件,村里谁不说赵家过得好,人家盖着青砖大瓦房,赵文嘉的爹又是公社的干部,父子俩一个月工资加一起都小二百块钱了,谁不羡慕?丫头嫁到赵家保准不愁吃穿!她不是爱吃肉吗,赵家还能缺肉吃?程明绯听着母亲的话,眉心不由动了动。

小仙童家境确实不错,如果嫁给了他,那么他的不就名正言顺是自己的吗?反正成亲就是俩人凑合着过日子,既然能过吃穿不愁的日子,还有什么好考虑呢?而且,小仙童长相也不丑,白白的,皮肤也很好,勉强配得上她。

她越想越觉得可靠,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还在争执的两人。

爹娘,我觉得,赵家也可以考虑考虑!不行!程保国想也不想地回答,赵文嘉又弱又抠门,即便你嫁给了他,按照他那小气的模样,没准会把工资藏得严严实实的,一分钱都不给你花!不给你花钱的男人有什么用?王红梅顶嘴:结婚就是一家人,他还能不给媳妇钱?程保国:哼,你懂什么!宋爱芳还是赵文嘉的亲娘呢,结果呢,赵文嘉愣是没上交过一毛钱工资!他对亲娘都这么抠门,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媳妇能大方到哪里去?程明绯被他们吵得头都快大了。

虽然她觉得爹爹说的有道理,可是,小仙童不是那么抠门的人啊。

他每次对她都很大方,已经给她花过不少钱了呢。

不过这话她不敢告诉爹娘,不然爹娘一定会把炮火一致对向她,训她非亲非故乱花别人钱。

程明绯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程小然见状,迈着小步来到程明绯身边,抓起她的手安慰,然后看向还在争执的两人,爹娘,你们别吵啦,既然你们怀疑赵哥哥不给姐姐钱花,那么问一下赵哥哥不就好了嘛。

夫妻俩心脏皆是一动。

对啊,他们在这里争辩有什么用?关键还是要看赵文嘉怎么做。

可是程保国转而又皱着眉头,这事还能主动问?程小然不解:为什么不能问?上门说亲的可是赵家诶,他们想娶我姐姐,能不拿出诚意来吗?王红梅:万一赵家认为我们肤浅贪图钱……程小然耸了耸小肩膀,有些无语:我们本来看重的就是赵家的条件,不怕他们议论,何况如果赵家和我们家一样穷唧唧,你们还会争吵吗?那必然不会啊!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穷鬼。

程保国觉得有道理,行,我改天就问问赵文嘉是怎么想的,万一他真的对媳妇也这么抠门,就别想进我程家的门!这句话得到全家一致的认可。

于是第二天,程保国就趁着田里休息的时候,在树荫下找到了赵文嘉。

少年翘着二郎腿舒服地躺在干草垫上,双臂枕在脑后,微风吹起他头上的呆毛,他闭着眼睛,看起来好不惬意。

还挺会享受。

程保国暗哼了一声。

小子!程保国开口。

赵文嘉早就听到了脚步声,他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来人,嗯?程保国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可能是未来岳父,这小子怎么如此没有礼貌,懒懒散散没有一点敬意。

于是程保国也没有了耐心,有话我就直接问了,如果你娶了媳妇,你会给媳妇钱花吗?会对媳妇好吗?不会。

赵文嘉想也不想的答道。

他不会娶媳妇,更不会为媳妇花钱。

程保国脸都气红了,他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当真不会?嗯嗯,不会!程保国气得想揣他。

这混小子,除非老子傻了才会把女儿嫁给你。

想娶我女儿做梦吧!程保国气呼呼走了,回到家里灌了口凉水,就冷冷地宣布:以后不准再提和赵家的亲事,那小子不靠谱!少年舒舒服服地吹着凉风,完全不知道父母悄悄为他说了亲,也不知道无形中把老丈人得罪了。

他满脑子都是明天终于可以上班,不用再苦哈哈缩在田里割麦子了。

程明绯晚上回到家里后才听到程保国的话。

她有些遗憾。

既然小仙童不愿意养她,那么她也不勉强。

毕竟她还有这么多备胎呢。

*次日,赵文嘉容光焕发的去纺织厂上班。

他从未这么喜欢工作。

天知道,近几日收粮食都快把他累掉了一层皮,他的脊背也快压垮了,再继续下去他铁定会累瘫。

还好,以后都不用上工啦。

他愉悦地骑着自行车,看到纺织厂大门时,险些流下激动的泪水。

可骤然间,他激动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门卫处,一男一女靠的极近,男人在殷勤地说着什么,女人明显在认真听,脸上还带着丝笑意。

他心脏无端发紧。

是供销社给吞金兽买点心的男人!他怎么还敢找她?他没来纺织厂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是不是每天都这样亲密的交流?程明绯!他大喊,像个孩子似的试图引起女孩的注意。

女孩果真向这边看了一眼,挥了挥手,然后又和男人继续交谈起来。

赵文嘉气结。

他安慰自己别生气,程明绯又不是他什么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心里就是不爽。

他是个男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叫宋越的男人在想什么?可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会愤怒。

他想也不想地骑着车子一把冲了过去,稳稳停在俩人面前。

赵文嘉尽力压制住糟糕的心态,平静地问他们:你们在聊什么有趣的事呢,让我也听听呗。

两人齐齐看向他。

宋越眉眼带着不喜,之前他还以为这小子是程明绯对象,所以弱了他一截,最近才知道他们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程明绯挑眉:宋越在和我说糖厂的事情呢,你呢,今天来上班啦?赵文嘉瞥了一眼宋越,嗯,厂里催着我过来。

我这几天不在,没能好好照顾你,你在这边工作还习惯吗?问起这个,程明绯就嘚瑟起来,我在这里挺好的,工人们都好热情,还有人给我送白馒头和鸡腿吃呢。

赵文嘉云淡风轻的脸唰地变了,急吼吼道:你接受了?你怎么能要呢?你要是想吃告诉我,我给你买啊!她怎么能吃外人的东西呢?白馒头鸡腿算什么?只要她想要,红烧肉白米饭他也能搞来啊!程明绯头顶冒问号,他不是说不为她花钱吗?!022他着哪门子急呢?程明绯摸不着头脑,愣怔道:我没有吃他们给的东西。

赵文嘉这才松了一口气,嘴角不由微翘,你做得对,不能吃不清不楚的人给的东西,吃坏肚子怎么办?他为自己挽尊,他只是单纯担心女孩吃坏身子,才不是怕她和别人亲近。

旁边的宋越冷笑。

赵文嘉管的是不是太宽了。

他又不是程明绯什么人,凭什么管她有没有吃别人送的食物。

宋越懒得看赵文嘉装模作样,温柔地少女说道:程明绯,别忘记了下午要一起看电影哦。

少女点头道:嗯嗯。

宋越这个讨厌鬼终于消失了。

按道理来说赵文嘉心情应该不错,可是他脑海中总是冒出看电影三个字。

他心烦意乱地询问:你要和他一起看电影?对啊!程明绯有点期待,她还不知道县城里的电影院是什么样子呢,想趁机满足一下好奇心。

少年哼哼:你知道和一个大男人一起看电影意味着什么吗?什么?不就是朋友嘛。

程明绯随口道。

赵文嘉看着她澄澈的眸子,真想把她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浆糊的,怎么这么蠢呢。

小傻子,你被骗了!只有关系好的男女才约着看电影,而他居心不良,分明想让你当他对象!就他?也配?!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什么熊样。

赵文嘉咬牙切齿。

程明绯眼皮抖了一下,静默了好一会儿,哦。

哦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该拒绝吗?赵文嘉道。

程明绯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呢?宋越是城里人,长得虽然没你那么俊,但也不差,如果他真的喜欢我,想和我谈对象,我一个农村姑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对啊,为什么要拒绝呢?人往高出走,宋越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几乎满足了她的要求。

可一想到和宋越在一起,她就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程明绯茫然了。

可眼前的少年却气得跳脚。

他连自行车都顾不上丢一边了,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她,嘴巴抖得厉害,你、你……他就像炸了毛的狮子,双眼喷火,脸色青了又黑,黑了又青,我不准!不准你和他在一起!他幼稚又倔强地命令她,看似掌握了主动权,可眸中的惊慌恐惧愤怒□□裸的摊在女孩眼前,一览无余。

程明绯望着他的眸子,第一次见到小仙童如此强烈的情绪。

她奇怪地皱起了眉毛,为什么不准?难道你喜欢我?少年呆滞一秒,随即毛都炸飞了,不准就是不准,没有理由!胸口咚咚咚的跳动声前所未有的激烈,少年慌了神,眼珠惊慌地乱飞,谁说我喜欢你,我才不喜欢,你千万别自作多情。

他踩着凌乱的脚步,颠三倒四地飞出她的视线,如同后面有什么可怕的生物,连一向宝贝的自行车丢在地面都顾不上了。

程明绯看着他消失的身影愣了下。

不喜欢就不喜欢,她只是随口一说,他至于胆小的跑掉么?023赵文嘉如被狗撵一般疯狂地跑进了部门。

老罗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忍俊不禁大笑:走这么点路你就喘上了,看来是虚了啊!老罗不怀好意地挤挤眼。

赵文嘉呼出一口气,心脏仍旧不听话蹦跳的厉害。

莫名的情绪围绕着他,心慌,欣喜,犹豫,胆怯,怀疑。

他从未这么混乱过,汗如雨下。

什么是喜欢?他呐呐地问自己。

自打看到程明绯扯着弟弟站在家门口巴巴地望着他时,他的心脏有一瞬间停止了跳动,那一刻,他好似看见眼前开满了姹紫嫣红的鲜花,女孩站在花丛里娇娇地笑着,令他想将所有的好东西悉数奉上。

可回过神来后,他有种被欺骗被戏耍的感觉,他怎能轻而易举被程明绯蛊惑,简直丢尽了脸。

于是压下汹涌的情意,恶劣地捉弄那对姐弟。

他以为这就算完了。

可没想到后面每每遇到程明绯,他就管不住手脚,甚至掏空了小金库。

如果程明绯让他上天捉一只鸟,恐怕他也会想方设法满足她的要求。

还有那种强烈的占有欲,看到有男生围在程明绯身边,他就浑身不舒服,恨不得把他们抓过来都教训一通,再也不敢接近她。

太奇怪了。

难道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就是喜欢?那这样也太可怕了,他宁愿不喜欢她,还当那个无拘无束的一毛不拔的抠门精。

他想找回当初的自己,还没有喜欢上程明绯的自己!他心情有些沉重。

他不要喜欢任何女孩。

什么喜欢?你喜欢上谁啦?赵文嘉回过神,就看到老罗那张胡子拉碴的大脸。

走开!他烦躁地推开老罗,越过他。

老罗嘻嘻哈哈凑上来,有什么烦心事,和哥哥说说?赵文嘉紧抿着嘴唇阴沉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老罗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好了,我不问了,不说就不说嘛。

赵文嘉倏地笑了,你是我兄弟,我怎么能不告诉你呢?我啊,确实有烦心事,这不打算买几斤肉回家包包子,可口袋里的钱不够……打住!老罗一蹦三尺高跳远了,用手掌挡在身前,你今天没见到我,我什么都没问你,知道吗?你可没见过我!他说完以风一般的速度推开门遛了。

赵文嘉慢慢收起笑,面色凝重。

一个同志推门进来,小赵,主任叫你过去下。

赵文嘉:知道了。

时间滴滴答答而过。

中午下班,一群人簇拥着挤进食堂。

赵文嘉从柜子里取出饭缸,火速地冲向食堂。

一上午的忙碌工作后,他的肚子饿得呱呱叫,什么喜不喜欢早就被他抛之脑后,所有事都没有吃饭重要。

他看着菜单上的白菜炖肉,炸小黄鱼,露出满意的微笑。

打菜的大婶看见又是这个帅小伙,手一哆嗦给他打了小半盆肉,僵硬地笑道:多吃点肉,长身体。

赵文嘉扯扯嘴唇:嗯!然后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小黄鱼。

大婶抖着手,又给他添了两条,赵文嘉这才满意。

眼见小伙走远了,大婶才松了一口气。

饭桌上,老罗看着自己的饭菜,再看看赵文嘉碗里的饭菜,心里顿时不舒服了,为什么你的肉比我多?赵文嘉眯眼,想知道?废话!赵文嘉夹起一块猪肉,很简单!你去向上面举报说打菜大婶分配不公,看人下菜碟,这样就好了啊。

老罗目瞪口呆,卧槽,你真的举报过啊?赵文嘉哼笑:她克扣我饭菜,我凭什么不能举报?老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向他比了个大拇指,你牛掰!然而他心里却在咕哝,怪不得都说你抠门呢,举报这种事情只有你才能干的出来。

老罗自知没有狗胆,认命地吃着少一截的饭菜。

下一秒,一个满的要溢出来的饭碗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瞪大了虎眼。

我去!这是谁的伙食,为什么这么多?!他生气了!为什么只有他的饭菜最少!这时香风扑鼻,一道娇俏的身影坐在他的旁边。

少女冲对面说道:赵文嘉,你也来吃饭呀?老罗看着她精致如玉的侧脸,小巧有型的鼻子,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赵文嘉这种抠门货,能有女孩喜欢?而且还一个比一个美!老天不公平!赵文嘉瞥了眼程明绯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忍住。

他绝不要喜欢她。

对她冷漠一点,她就不往前凑了。

于是他没有回答,不紧不慢地嚼着饭菜。

程明绯本就不在意他的回答,于是也开始吃饭。

唯独老罗,看着两人心满意足吃着饭菜的模样泪流满面。

为什么就他的最少?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口:程同志,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的饭菜这么多吗?啊?程明绯听到有人问她话,冷不丁愣了下,随口才疑惑道:多嘛?不一直都是这样吗?打饭大叔还问我够不够呢?你要是觉得少,让大叔再给你加就行啦。

老罗:……有苦说不出。

024程明绯默默啃着小黄鱼,心中别提多开心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老罗的悲愤。

赵文嘉秉持着不搭理冷落她的别扭心理,也开始大口大口吃肉。

老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他们只顾着吃,完全不在意他的心情,气得脚一跺,抱着饭碗扬长而去,一屁股坐在了隔壁桌。

老罗看着同桌人的饭缸,看着和他一致的分量,总算找回了平衡。

对着赵文嘉的背影冷哼一声,开始埋头大吃。

赵文嘉虽然嚼着饭,但他的耳朵一直支棱着。

他听到老罗心怀怨念的离开了,但他一点也不在意,满脑子都是对面的少女。

他想好了,如果程明绯找他说话,他就冷漠的装作没听见,搓一搓她的锐气,让她知道他并非喜欢她。

可时间一点点过去,饭都快吃光了,少女却仍旧安静如鸡,一句话都没主动和他说。

他的心里渐渐开始不高兴,吃饭的力道也大了起来。

碗筷撞击着铝制饭盒发出砰砰的撞击声。

同桌的其他人都诧异地瞥了他几眼,可对面的女孩愣是没抬一下头,把漠不关心的姿态拿捏的紧紧的。

怎么,他不找她说话,她就不想搭理他吗?她真的对他无话可说吗?她怎么可以这样?心里的小兽逐渐开始暴躁,连带着脸色也挂起了焦躁。

他埋怨地瞥了她一眼,只见她鼓着小脸嘴巴流油,眉眼间尽是满足。

吃吃吃,果然一点也不在乎他。

这个小没良心的!他更恼了。

化愤怒为食欲,他把嘴巴填的满满的,暴躁的吃起来。

很快饭碗见了低。

少年心灰意冷,不想再看见她,索性抱着碗就离开。

他起身的动作很大,但动作却像电影一般,一帧帧放的很慢。

快叫住我,和我说句话!心里的小兽在咆哮着。

可直到他离开座位,离开食堂,少女都没有说一个字,仿佛面对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他站在食堂大门,幽怨地瞥了眼少女,气冲冲地离开。

赵文嘉憋了一肚子气。

他本就希望程明绯离他远远的,可如今如他所愿,她真的不和他说话了,按理说他该高兴,可怎么更生气了呢。

这种愤怒在无意中瞥到宋越的时候更是达到了顶峰。

你一个糖厂的,来纺织厂做什么?宋越穿着干干净净的工装,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脸蛋白净,腰板笔直,典型的没受过苦的模样。

他懒懒地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约会!赵文嘉脸色一变,倏地想起了程明绯要和眼前这个臭男人看电影。

看电影会发生什么?会不会偷偷牵手,拥抱?那一瞬,他感觉头上冒着明晃晃的绿光。

他铁青着脸死死瞪着宋越,宋越也不甘示弱地回视着他。

宋越冷笑。

赵文嘉就是一个农村人,拿什么和他比?就这样的人也想追求程明绯,做梦!忽而宋越脸色柔和起来,越过了赵文嘉,你来啦?程明绯嗓音轻快,嗯嗯。

热了吧,先喝瓶汽水。

真好喝。

哈哈,一会儿再吃根冰糕,冰冰甜甜的。

好。

俩人一人一句,不约而同忽视了僵硬着脸的赵文嘉,笑着离开。

男生身材高大,女孩小鸟依人。

男生一道道温柔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偶尔夹杂着女孩咯咯的笑声。

赵文嘉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心裂开了道口子,汩汩血液流了出来,痛得脸都白了。

这就是喜欢吗?不甘心,掠夺,愤怒,占有……第一次发现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没有寻常人般的甜蜜,首先迎接他的就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要这喜欢有何用?他惨白的脸上尽是苍凉。

*程明绯第一次坐在电影院,眸子里满是好奇。

前面好多人啊,都挤在凳子上。

墙上挂着个白布,一会儿布上就要出现人影了吗?忽然,一道声音炸响在耳边,程明绯打了个激灵。

抬头,就见一道光柱打在布上,布上慢慢的出现的人影,刚刚的吼声就是他发出的。

哇!果然和原主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不过新奇也就一会儿,很快程明绯就没了兴趣。

黑白的色调太难看了,人影也模模糊糊的,剧情一点也不搞笑,无聊。

忽然,程明绯感觉手边有热乎乎的东西靠近。

她垂眸,就看到宋越的大手慢吞吞地摸过来,想要抓起她的手。

她的眸色瞬间冷了下去,你在干嘛?牵她的手?她同意了?宋越的大手蓦地一顿,然后猛地往外抽。

他尴尬的红着脸,不好意思,我是想吃个炒花生来着……哦。

程明绯坐直身子,那你可要好好找,千万别再找错了。

宋越摸了摸后脑勺。

心里暗骂狐朋狗友。

他们不是说看电影的时候女孩子戒备最低吗,满心以为能牵住心爱姑娘的手,可为什么会这样?他小心翼翼瞥了女孩一眼,见她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慢慢舒了口气。

可刚出了电影院,少女就递给他一块钱,谢谢你给我买东西,陪我看定影,拿着吧。

心倏然凉了半截,……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