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文嘉纠结工资要不要上交的时候, 天变了。
一夜之间，街道上多了许多自发组成小队的中小学生，背着书包高高宣扬着各种口号，逮着路人就盘问, 令无数人头皮发麻。
高考也停了, 宣布让知识青年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原本还在大城市蔓延的运动, 眨眼间就飞向了这个普通的小县城。
程明绯坐在家里, 还能听到隔壁吵闹不休的动静，一会儿有人哇哇大哭, 一会儿有人摔桌子, 闹到大半夜都没停止。
赵文嘉看她坐在屋檐下动也不动, 好奇地走过去, 在想什么？哎！程明绯望着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愁眉苦脸，我估计，纺织厂最近这段时间是无法平静了。
纺织厂这个时候招工, 对于要下乡的青年来说就是一摞救命稻草, 谁都想拽上一颗。
这几天，报名的人暴增, 报名处挤得密密麻麻，人都要叠起来了。
赵文嘉点头, 没有工作就要下乡, 这群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 哪个想下乡受罪？他转头, 最近你们保卫科要维持秩序, 是不是忙死了？嗯嗯, 又忙又累。
现在他们为了一个工人名额都急眼了，甚至直接在厂里打了起来。
以至于她刚开解完这边，那边又闹起来了。
她都快累摊在地上了。
程明绯脸色很是疲倦，男人有些心痛，我给你烧好水了，去泡个澡缓解一下？程明绯抬头望了他一眼，而后伸出双手，巴巴地说道：不想动，你抱着我去。
赵文嘉笑了笑。
他求之不得，弯腰像抱孩子一般把她抱了起来，抓紧我。
程明绯挂在男人身上，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脖子，脚也自觉地盘上了他的劲腰。
小心点，不准把我摔了，不然我饶不了你。
男人垂头就对上女人略带挑衅的双眼，他喉结滚了滚，重重吻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笑了下，是嘛？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饶不了我。
小混蛋。
程明绯听到他不怀好意的笑声，狠狠捶了捶他的胸膛。
赵文嘉佯装吃痛，痛呼一声，为自己辩解：我又不是禽兽，你都这么累了，我怎么会闹你嘛。
程明绯眉眼明亮了几分，哼，知道就好。
*接下来的时间果然很忙，程明绯有时候都顾不上去食堂排队吃饭，还是赵文嘉主动去打饭菜给她送过去。
她蹲在厂区一角，一边瞥着乌压压的人群，一边灰头土脸地扒着搪瓷缸里的饭菜。
这还是来到纺织厂工作后，第一次在这么寒酸的地方吃饭。
赵文嘉给她擦去脸上的汗水，再坚持一下，明天招工就结束了。
程明绯敷衍道：嗯嗯。
如果不是有工资拿，她才不想吃这个苦呢。
她是真饿了，狼吞虎咽吃完饭，就把搪瓷缸丢给了赵文嘉。
赵文嘉拎起饭盒站了起来，我去把饭盒刷刷，你休息一会儿吧。
程明绯朝他挥了挥爪子，嗯嗯。
赵文嘉轻笑了下，乖乖的去水池边刷饭盒。
凉水从水龙头流出来，他熟稔无比地刷碗洗筷，忽然耳边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回头，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站在不远处幽幽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她满脸笃定，赵文嘉，果然是你。
赵文嘉浅浅拧起眉头，细细打量了她一圈，好不容易从脑海中翻到了一个重合的身影，周梦云？女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而后愤怒的跺脚，嘶吼道：擦亮你的双眼，看看我到底是谁！我姓苏！苏梦云！她脸色发青。
赵文嘉拎着湿哒哒的饭盒，有些无语，姓苏就姓苏呗，她至于生那么大气吗？他忍着翻白眼的动作，问她：哦，苏梦云，有事？苏梦云深吸了口气，从男人不耐烦的语气中，察觉到自己刚才火太大了，于是放缓了声音：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她抚摸着秀发，一双眸子含情脉脉。
赵文嘉无语，我记得我和你只是高中同学吧？读书的时候就没说过几句话，更何况现在多少年没见过了，我能和你有话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苏梦云脸色微变，而后自信满满地说道，谁不知道你高中时喜欢我，虽然我拒绝你了，但你也不能张口就否认，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可没有撒谎，她的朋友都清楚赵文嘉喜欢她，只是她眼光高，没看上他。
她看着男人，挤了挤眼睛，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你媳妇误会才会这样说的？我能理解你，女人嘛，就喜欢疑神疑鬼，看在你也是无奈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她一副很大方不和你计较的模样。
赵文嘉静静地听她说完，才斜着眼睨她，说完了？那我走了。
真是，好端端一个人居然疯了。
白白耽误他几分钟时间。
等回到家里他就要向媳妇诉苦，他可太不容易了，居然被一个疯子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