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狗男人, 倒是挺会装模作样的嘛。
如果不是她今天灵机一动逼问他,恐怕赵文嘉就要把这件事情烂到肚子里了。
不得不说,猛然得知小仙童喜欢自己后,她是无比高兴的, 宛如喝了一大杯甜汽水, 爽得咕噜噜直冒泡。
小样,被她拿捏住了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不听她的话。
她翘着二郎腿, 望着门口等着男人进来, 她还有一肚子问题准备问他呢。
可她左等右等,眼看时间过去好久, 都不见男人进屋, 顿时没了耐心。
不就是倒下洗脚水吗, 怎么还不回来?她穿好鞋子推门而出。
她倒要看看他在外面忙什么。
男人蹲在门口的台阶上, 低垂着头,几十只黑糊糊的蚂蚁井然有序地托运着一粒软糯的大米往洞口去,场面很是壮观。
程明绯走过去,在看什么?男人浑身抖了下。
他不敢抬头, 支支吾吾地说:看、看蚂蚁。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粒软乎乎的大米, 被吃定了。
在他隐瞒爱意,她一无所知的日子里, 她尚且很是盛气凌人地命令他做这做那,脚不停歇。
如今被她知晓他隐藏许久的心事, 她定然是骄傲不已, 高高在上, 岂不是会更加使唤他, 折磨他。
他为今后的命运感到同情。
程明绯哪知道他在想什么, 嘟囔了一句:无聊。
她望着漆黑的夜色, 天暗的是越发早了,如今才八点钟,搁在夏天这时候还有亮光呢。
现下已经步入深秋,空中凉意一日比一日强,冷风吹在脸上,她不由吸了吸鼻子,还不回屋?外面冷死啦。
男人搓了搓有些凉的手指,咬牙道:我不冷,晚会儿再进去。
她以为他傻嘛,他才不会进屋呢。
他知道,他一旦进了屋子,定然会面对她无穷的逼问,比如何时开始喜欢她的,为什么不告诉她,他是不是蓄谋已久等等。
宛如在她面前脱光光,连裤衩子都被扒下。
只要一想到这种场景,他就感到窒息。
所以他宁愿在外面吹冷风,也不想看到她那张洋洋得意的小脸。
男性确实比女性更能耐寒,程明绯没有多想,还以为他当真不冷。
直到她垂下头,就着窗缝中透出的亮光,无意中瞥见他脖子上冒出的鸡皮疙瘩,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哪里是不冷,明明是嘴硬。
我说,你该不会是被我揭穿你喜欢我,现在害羞了,害怕我继续追问你,所以才默默蹲在门外吧?赵文嘉眼皮轻颤,没有。
还在嘴硬?男人背过身子,不说话了。
噗嗤。
程明绯忍不住笑了,你真可爱。
男人耳尖瞬间红了,和蒸熟的螃蟹一样。
程明绯好不容易止住笑,好啦,不逗你了,既然你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不问你啦。
虽然她满肚子好奇,但是既然他不乐意说,她也就宽宏大量放过他一次。
不然,给他逼急了咋办。
她上前拉扯他的胳膊,起来,我们回屋。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胳膊,犹豫地开口:你真的不会逼我?嗯,每个人都有秘密嘛,你不想告诉我也能理解,我不介意,毕竟,我可是个很体贴的老婆呢。
青年嘴角微抽,她体贴?认真的么?不过她能亲口说出的这句话,让他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好,记住你说的话。
他抓着她的手顺势起身,可身子刚动一下,又飞快地跌了回去。
他囧红了脸,腿麻了。
程明绯弯起眼睛,活该,谁让你蹲那么久。
她有那么可怕嘛,居然吓得他连门也不敢进,可怜兮兮地缩在这里半小时吹冷风看蚂蚁。
赵文嘉睁大了双眼,说:你刚还夸自己体贴呢,现在我腿麻了,你没有帮我揉揉就算了,反而还说我活该?程明绯掐腰:嗯哼,你有意见?想让她帮忙揉腿,做梦呢。
赵文嘉闷闷道:没有。
他自己选的媳妇,自己受着吧。
*这段日子,分到房子的工人,大多已经住进了新家。
程明绯他们虽然还没有搬进去,不过已经看过了房子。
房子很宽敞,采光也不错,洁白的墙面看着就令人欢喜。
程明绯转悠了好几圈,还不错,我们只需要把东西拎过来就能住了。
赵文嘉:嗯,那我们明天搬过来?行,正好明天休息,我们把家里人都喊过来帮忙。
他们现在住的院子,早已提前跟房东打了招呼,所以退租也不算突然。
次日,一家人都过来帮忙,牛车往返好几次才把行李搬完。
赵文嘉最后离开,院门挂上大锁时,他看了眼充满回忆的院子。
他和程明绯曾在院子里乘凉,谈笑,种花种菜,嬉笑玩弄……他惆怅地叹了口气,再见了。
他阖上铁锁,转身,大步走出了小巷。
程明绯骑着车在巷口等他,远远见他过来,就嘀咕了一句:怎么现在才出来?她都在这里等十分钟了,想着他再不出来,她就要进去找他了。
赵文嘉脚下微顿。
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他们会一起住进属于他们的房子,创造更好的生活,何必要执着于过去的回忆呢。
他满腹惆怅一扫而空,加快脚步,我就是想到今后再也不用交房租,就高兴得不行。
他咧嘴道:每个月两块钱,一年就能省下二十四块钱,都能给你买件裙子啦。
他蹬着车,载着她晃悠出小道,往新房子驶去。
程明绯揽着他的腰,语气低落,裙子买了又怎样,我又穿不出去。
自打上次革委会来过后,她再也不敢随心所欲地穿衣服,漂亮裙子都被她一股脑放进了柜子里。
牛皮鞋也塞进了鞋盒里,平日只穿丑巴巴没有一点样式的灰蓝外套和布鞋。
这幅灰扑扑的打扮丑死了,硬生生衬得她老了几十岁。
她觉得哪怕挤在一群大妈里,也不会有人发现她是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
赵文嘉:……没事,你可以在家里穿。
在家里只穿给您一个人看嘛?这多没意思。
赵文嘉穿梭在街上,打量了几眼路人的穿着。
他们衣服宽大,补丁密集,大多是清一色的黑蓝灰,浑身上下挑不出鲜艳的颜色,偶尔有人戴个花花绿绿的头花,都算是分外惹眼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你娇气,你看街上谁的衣服不难看?程明绯不满:什么叫我娇气,明明是你没用。
你如果不是个小工人,而是个位高权重的大领导,我看谁敢对我的裙子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赵文嘉懵逼。
她好不讲道理,说着说着居然变成他的错了?好男不和女斗,他投降,是我没用,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程明绯见好就收,知道就好。
他们刚到家属院,就被一个老太太拉住了。
老太太看着他们,想必这就是今天搬进来的邻居了。
一大早就有人在家属院来来往往,行李拖来拖去,闹出的动静可不小。
老太太上前询问:小同志,你们住哪一间房子?程明绯跳下车,无所谓地指了指正前方那栋楼,喏,看到了嘛,就那一栋三楼。
老太太顺着手指看过去,看清楚是那栋刷着白色外墙的小楼,眼睛瞬间红了,三室的?嗯。
程明绯不意外老太太知道是三室的,毕竟那栋楼是家属院里占地面积最大的一栋,一共有四层,每层都是三室一厅的格局。
老太太羡慕:你们命真好,居然有幸分到了三室的房子。
她未来女婿激动半天也只是分到了一个小单间,可怜她的女儿苗苗,要跟着一起吃苦了。
丫头!女婿!程保国在楼上招手,在干什么,快来收拾新家!哦。
赵文嘉锁上自行车,拉着程明绯上楼。
老太太看着两人进楼道里一点点消失,还忍不住感叹,真好啊,真好。
她颤颤巍巍地回头,径自往南边的那栋楼房走去。
还没到门口,一个年轻女孩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娘,你去哪了?老太太:没去哪,随便逛了逛。
说完,她看向女儿身后狭窄逼仄的空间,犹豫道:苗苗啊,罗生只有这一间巴掌小的屋子,放个柜桌和床就转不开身了,你确定要嫁给他吗?苗苗不悦,娘,你怎么又说这种话,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无论大小,只要罗生能分到房子我俩就结婚。
老太太:你在埋怨我吗?我这么说都是在为你好啊!我知道,不过我心意已决,你别再劝说我了。
哎。
苗苗,娘!屋子里传来一道喊声。
哎!苗苗应了声,看向老太太,娘,刚才那些话,不准和罗生说。
知道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管不着了。
苗苗见状放了心,转身进了屋,怎么了?男人挑眉,我工友今天搬家,我去帮下忙。
苗苗:那你去吧,午饭还来家吃吗?男人摇头:不回来了,一会儿我拿走一只烧鸡,家里还剩下一只,你和娘填填肚子,不用担心我。
哦。
说完话,男人拎着另一只烧鸡,晃晃悠悠地去了那栋白色小楼的方向。
他径自上了三楼。
推开门,目之所及,到处都是行李,大包小包散了一地。
哟,你这家当不少啊!赵文嘉白了他一眼,少废话,赶紧过来帮我收拾。
得嘞!老罗把烧鸡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开始了劳动。
程明绯在卧室喊道:赵文嘉,你来帮我把这些东西分类放进柜子里。
赵文嘉听到声音后,抛下了老罗,拔腿奔了过去。
老罗耳朵动了动,听到女人娇娇的话语。
护肤品放抽屉里,你小心点别把瓶子碰碎了。
衣服叠整齐,放进中间那一层大柜子里。
你的衣服少,就随意放进角落里吧。
……老罗:老赵果真真是养了个娇小姐,娇气死了。
一切都整理好后,已经快中午了。
一大家子人在新厨房里开火做饭。
王红梅还是第一次见生火的家伙,满眼好奇,这是什么?程明绯:这是赵文嘉买的煤球炉,里面放的是蜂窝煤,做饭可方便啦。
娘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给你买一个。
王红梅连忙推拒,不用了,这什么炉要钱,蜂窝煤也要钱,哪有烧柴火划算?乡下到处是免费的木柴,我用老灶生火就挺好的。
她甚至觉得女儿有点败家,钱哪能这么大手大脚的花呢,按照这样下去,每月生火做饭都要花费小半工资。
程明绯:可是炉子很方便的,一块煤能烧好久,而且旁边也不需要有人时刻添柴,只要将锅放在上面就行,不耽误你做别的事情。
这样我也不要。
王红梅坚决抵制。
程明绯见王红梅这么抵触,只好道:行吧。
为了庆祝搬进新家,午饭下了血本,做了好几道荤菜。
一大家子人挤在一张桌子上,热热闹闹地吃饭。
正在大家火热聊天的时候,程明绯干呕了一声,捂着嘴巴就往水池边奔去。
满桌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宋爱芳担忧:咋了?而后她看向程明绯刚夹起准备吃的一块烧鸡上面。
是鸡肉坏了吗?老罗脑门上的汗珠都快滴下来了,连忙否认:不可能,这是我今天刚买的烧鸡!新鲜着呢。
程保国:那丫头怎么吐了?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老罗挤了挤眼道:我倒是觉得,她这个样子像是怀孕了。
什么?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宋爱芳心念一动,连忙紧张地迈起小腿往水池跑去。
她挤开正在给程明绯拍背的儿子,你走开,让我来。
赵文嘉被挤到一边,满脸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