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韩彦逍一上床, 云遥便贴了过来。
韩彦逍那一颗坚硬冰冷的心顿时软成一滩水。
一年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来之前,他想的是尽快见到阿遥。
在见到阿遥时, 他只敢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想着只要她还活着, 好好生活, 他也不会来打扰她。
可现在他却贪恋起这熟悉而又温暖的感觉。
许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云遥觉得非常安心, 紧紧抱住了韩彦逍。
韩彦逍心砰砰跳个不停, 紧张地一动也不敢动。
他一直睁眼到天亮。
天微微亮时,听着隔壁婴儿的啼哭声, 他轻轻拿开阿遥放在他腰上的手, 摸了摸她的额头。
感觉没那么烫了, 这才放心了些。
起床后, 他给阿遥盖好被子, 去了隔壁。
隔壁奶娘已经醒了, 正哄着宁儿, 宁儿吃了些东西, 又睡了过去。
透过门缝看着那一张稚嫩的脸庞, 韩彦逍忍住进去的冲动, 看了几眼便离开了。
巳时,大丫鬟阿琪来服侍云遥。
夫人昨日睡得如何?阿琪问道。
云遥伸了个懒腰,虽然昨日睡前感觉头疼,但睡着之后却觉得舒服极了。
晚上也没用搂着儿子, 她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不过, 她总觉得昨晚似乎又梦到韩彦逍了, 她似乎是在韩彦逍的怀里睡的。
韩彦逍不可能突然过来。
兄长一直在他身侧, 若是韩彦逍有所动作,兄长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的。
难道是她太久没有男人了,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云遥敛了敛思绪,道:挺好的,宁儿呢?阿琪道:小少爷在屋里玩呢,醒来就一直找夫人。
听到这番话,云遥笑了笑,梳洗了一番便去找儿子玩了,至于昨晚的梦,她抛在了脑后。
此刻,不远处的酒楼二楼包间,言森后背都湿透了,跪在地上的膝盖也疼得没了知觉。
他最近一直在山上修行,观察大自然,体会大自然的一切。
一大早却突然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扯了出来,本来路上他还有些气的,并且发誓一定要狠狠折磨绑了他的人。
然后,他看到了包厢里站着的男人,顿时心中所有的气都没了,只剩下害怕。
那男人气势极盛,即便是不说话也让人不敢忽视。
屋内太静,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内心的恐惧如潮水一般涌来,快要把他淹没了。
别说是想到他会如何死了,他甚至觉得这男人会把他家祖坟刨了。
就在这时,那男人终于开口了。
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照顾……听着韩彦逍的用词,言森心里一喜。
觉得事情有转机!面前的男人似乎把他看成了云遥的仆人?没误会他跟云遥的关系?对啊,他不就是个仆人么。
小的知晓娘娘身份贵重,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敢有一丝松懈。
言森道。
韩彦逍冷哼一声:她去卖面你也能同意?言森冷汗琳琳:是娘娘执意要去卖面的,不是小的让她去的。
小的劝过的,真的。
小的说过了,家里不缺这点钱,可娘娘非得去卖面,小的也没办法。
您知道的,娘娘向来有主意。
韩彦逍也知晓阿遥定是喜欢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怪顾勉和言森,若非他们,阿遥怎会病倒了。
说完,许久都没听到韩彦逍的回答。
言森悄悄抬眸看了过去,只见韩彦逍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让人看不出来喜怒。
恐惧再次朝着言森袭来。
言森的小脑袋瓜再次转了起来。
想来韩彦逍应该不是刚到,肯定把他们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的了。
作为一个男人,韩彦逍最生气的肯定是云遥跟别的男人相看!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言森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把云遥卖了。
是娘娘逼我给她找适龄的男子相看,我百般阻拦,可娘娘就是不听我的。
韩彦逍的眼神如刀一般射了过来。
言森吓得缩了缩脖子。
他就知道,韩彦逍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要发火,而这火气定不会冲着云遥去,一定是冲着他来。
果然被他猜对了!他也太憋屈了。
若有合适的……若有合适的,给她相看一下也行。
韩彦逍开口了,可说到一半,又顿住了。
想到昨日阿遥在面摊前跟别的男人笑语晏晏的模样,他便觉得心如针扎,后面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言森顿时就明白了韩彦逍的意思,立马贴心地道:您放心,娘娘相看的都是不好的。
合适的早就被我阻拦了,绝不让娘娘见到!韩彦逍皱眉,一脸不悦。
言森不知这话哪里说错了,讪讪地笑了笑。
忽然,他想到了最近常常出现的一个人。
至于那童家小儿,您无须担忧,我已经找他母亲说过了。
他母亲是个明白人,定会阻拦此事!说完,怕韩彦逍不信似的,又补了一句,而且,我看过他的命数,跟娘娘命里无缘。
韩彦逍静静地看着言森。
他一向不相信言森的话,可这一刻却很想信一回。
他想问,他可有看出来他跟阿遥将来是否还有缘。
可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言森瞧着韩彦逍复杂的神色,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也不知韩彦逍是想责怪他还是觉得他此事做得好。
这人真的是太可怕了!韩彦逍不知道的是,言森早就在观察他的命数了。
今日一见,他的命数似乎又跟从前不同了。
从前言森他便瞧着他身上的命数看不清楚,如今瞧着,他身上帝王之气更重了。
他前几日就瞧着那黯淡的紫微星似乎光芒又亮了一些,今日便在韩彦逍身上得到了验证。
哎,他早该想到韩彦逍是因为见了云遥才会如此。
若是早早算到了,今日也不会这般毫无准备。
他都说的这么真切了,为何韩彦逍还是不高兴呢?这时,楼下似乎传来了婴儿的笑声,这声音甚是熟悉。
难道是因为宁儿?言森抬眸看向韩彦逍,发现韩彦逍正盯着外面看着,那视线应是木府的方向。
别是误会了吧……这般一想,言森立马道:您可瞧见小殿下了?韩彦逍没答。
言森又继续说道:小殿下长得可真好看啊,跟您几乎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您的儿子,不是娘娘跟旁人——言森这话意在点明孩子是韩彦逍的,怕他误会。
然而,他还没说完,韩彦逍眼神便射了过来,冰冷凌厉。
言森吓得缩了缩脖子。
瞧着言森这样子,韩彦逍懒得与他废话,抬抬手,让他退下了。
言森如临大赦,欢喜不已,立马连滚带爬朝着门外走去,然而,还没出去就被韩彦逍叫住了。
你莫要让阿遥知晓我来了。
言森身形微怔,连忙点头应下了。
走下楼时,他在心中默默为阿遥祈祷,希望她自求多福吧!对于言森的突然到来,云遥有些诧异,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要在山上住一个月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言森哪里敢说实话,道:哦,这不是不放心你跟宁儿么。
云遥:……去了一趟山里怎么不说人话了?瞧着云遥嫌弃的目光,言森心里难受啊。
这夫妻俩怎么没一个好相与的!这时宁儿笑了起来,朝着他伸出手,想让他抱。
今日云遥还病着,便没抱着宁儿,宁儿在奶娘怀中。
言森低头看向了在奶娘怀中的宁儿,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还是小殿下好啊。
他正欲伸手接过来宁儿,突然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想到身后不远处酒楼包间的那个男人,他顿时收回来手,不敢碰宁儿一下。
宁儿见言森不理他,咿咿呀呀不知在叫着什么。
云遥越发觉得言森今日怪怪的,一直盯着他看。
言森瞧着云遥的目光,更加害怕了。
心想,姑奶奶,你别看我啊,你知不知道你夫君正在不远处盯着你,若被他看到这一幕会想杀了我啊!这般一想,言森缩着脖子跑回府中。
老爷这是怎么了?阿琪看着言森的背影嘟囔了一句。
估摸着是想去如厕了。
奶娘说了一句。
云遥:……别说,还真像。
言森坐在书房里看着顾勉寄过来的信,心中更是后悔不已,他怎么就没早早看到这封信呢!在府中惶恐了许久,他又忍不住走到了门口,悄悄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结果这一看了不得了,童木竟然在门口逗宁儿!这后生是想要害死他么!言森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门口走去,一把从他怀中接过来宁儿。
宁儿与言森更熟悉一些,自然更喜欢他,见言森抱他了,立马开心起来。
童公子。
木大哥。
言森一副正经模样,问道:嗯,此时距离开春的考试也没多久了,童公子书读得怎么样了?童木谦虚地道:已经读过数遍,约摸掌握了九成。
言森皱了皱眉,道:怎么才掌握了九成呢?你可知那位中了头名的顾勉顾大人?顾勉一直是童木心中的目标,是童木最崇拜的人,一听言森提及,眼前一亮,道:您认识顾大人?言森想,韩彦逍都发现云遥了,他们的身份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便点了点头。
有过数面之缘。
童木更加激动了。
顾大人是学生此生最为仰慕之人,您见过顾大人,可见也不是一般人。
这话言森爱听,他瞥了童木一眼,道:顾大人在考试前可是把所有的书籍都倒背如流,在殿上被皇上和各位大人询问时也答得甚是从容流畅。
这一幕可是他亲眼所见。
不说别的,顾勉的学问是真的好。
童木道:嗯,学生在书中看过顾大人的奏对,让人折服。
言森:你既以顾大人为目标,也当向他学习才是。
他能有如今的成就是因为把书都吃透了,读熟了,你也当如此才是!听了言森一席话,童木觉得浑身都是劲儿,立马道:学生惭愧,不如顾大人良多。
我这就去读书。
童木看了云遥一眼,转身离开了。
言森心中得意不已。
想来酒楼的人见着这一幕定是要夸赞他的。
这般一想,言森抬眸看向了对面二楼。
然而,那里的窗户早已关上了。
言森:……白白当这个恶人了。
转头看着云遥玩味的眼神,言森呵呵笑了两声:你饿了吗?我饿了。
不如去吃饭吧?云遥盯着言森看了片刻,终于抬步朝着府中走去。
言森松了一口气,抱着宁儿跟上了。
吃药时,云遥感觉味道似乎跟昨日不同了。
药换了吗?云遥问阿琪。
阿琪疑惑,道:没有啊,还是昨日的药。
云遥觉得可能是自己病了所以尝不出来东西的味道吧,便没再纠结。
没过两日,云遥的病就好了。
夫人的病好的可真快啊。
阿琪说了一句。
云遥笑着说:是啊,我还以为得过个七八日才能好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
可见这大夫开的药好。
这药着实好,不仅药到病除,吃了之后晚上睡得也香。
她得记下来药方,以后再难受就按这个药方来开药。
言森听到这话在心中默默吐槽,哪里是大夫好,分明是你夫君好。
云遥又吃了两日素食,终于忍不住要吃大餐了。
她以庆祝言森修行结束,下山为由,去不远处的酒楼叫了一桌子菜,又顺便打了些酒。
言森:……到底是给他庆祝,还是自己馋了?这一桌菜有一半他不能吃。
云遥吃的开心,喝酒也喝的开心。
不多时便酒足饭饱,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倒在床上没多久,朦胧间,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没跟人说的是,她今日之所以吃酒是因为心情烦闷,而烦闷的原因便是眼前之人。
最近一段时日,她几乎夜夜都会梦到韩彦逍。
这让她烦不胜烦。
明明心中已经放下了,为何还会一直梦到他。
果然,吃醉了酒他又出现了。
云遥轻笑一声:韩彦逍,你最近怎么老是入我的梦啊!韩彦逍身形一顿,蹲下身子,抬手轻轻抚摸着云遥微红的脸颊。
既然不能吃酒,为何还要吃?你身子刚好了没几日,莫要这般糟践自己。
云遥握住了放在她脸颊上的手,脸颊在上面蹭了蹭。
还不是因为你……韩彦逍的眼神顿时变得幽深。
云遥想,这梦境的触感也太真实了些。
其实她从前也做过这样的梦,尤其是生了宁儿之后。
只是这样的梦总是朦朦胧胧的,在想要触碰到对方的时候就会变得虚幻。
不知若是再进一步会不会如梦中一般消失。
接着,一个香软而又冰凉的唇印在了韩彦逍的唇上。
这一刻,韩彦逍把所有的理智和冷静都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