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遥再次遇到韩彦逍后, 这是第一次听他明确说出来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怔怔地看向面前的韩彦逍。
只见他双目灼灼,如一汪深潭。
深不可测,让人看不见底, 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又希冀着什么。
他似乎又变回了当初的那个韩彦逍, 又与当初的他有些许不同。
霸道, 但又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这样的韩彦逍格外让人动容。
云遥:我想去顾家住——话尚未说完,韩彦逍的眸里的光便黯淡了几分。
虽这些时日脸色比之前鲜亮了些, 但头上依旧顶着白发。
云遥心里又是一涩, 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去顾家住些时日便回宫。
她既然都带着儿子回京了,那肯定是要进宫的。
她也不会好好的皇宫不住, 非得住在宫外。
韩彦逍听到回宫二字, 眼神再次亮了起来。
云遥想, 刚刚自己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 韩彦逍不会是故意表演给她看, 获取她的同情的吧?正这般琢磨着, 唇再次被堵住了。
这个吻比刚刚还要热烈一些。
他刚刚果然是在骗她!她给他一些好脸色他便要得寸进尺, 当真是太过分了!她抬手推了推面前的人, 只可惜他胸膛太厚实, 纹丝不动。
这么久不见, 他看起来憔悴,没想到身体倒还是如从前一般厚实。
这抗拒的动作便轻了些。
两个人本就熟悉彼此的身体。
尤其是当韩彦逍有了前世的记忆后,对云遥的身体更加熟悉,几番撩拨, 便让云遥对他没什么抵抗力, 手也从推拒变成了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裳。
云遥的确有些意动了。
不过, 在彻底陷落前, 她尚保持一分理智。
她再次使劲儿推开了韩彦逍,两个人拉开了一丝距离。
韩彦逍满头汗,脸色微红,薄唇紧抿,漆黑的目光紧紧盯着云遥。
儿子!韩彦逍似乎也是刚刚想到了这一点,似是在隐忍着什么,低头狠狠亲了云遥一下。
随后,停下了动作。
云遥既有些庆幸又有些遗憾。
只见韩彦逍迅速抱起来儿子,朝着门外走去,接着就听到他砰砰砰砸门的声音。
言森正做着美梦,梦里,他成了钦天监的监正,就连韩彦逍都要来求着他算国运。
他开心地要笑出声来。
可惜美梦终究是梦,还是被人打断了。
他嘴里骂骂咧咧地去开门。
一打开门就看到了韩彦逍那个煞神的脸,想到刚刚那个放肆至极的梦,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韩彦逍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了他。
看好了,若宁儿有一丝差错,朕砍了你的脑袋!言森小心翼翼接过来孩子,差点哭出来。
他不就是做了个美梦韩彦逍来求他么,至于这样惩罚他么。
还要砍他的脑袋!好在韩彦逍说完立马就离开了。
言森轻轻地把熟睡中的宁儿放在了自己床上,而自己则是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为了自己的小命,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言森这一夜有多难熬,隔壁这一夜就有多快活。
事后,云遥躺在韩彦逍怀中,伸手绕着韩彦逍的白发。
瞧着韩彦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突然有了一种采阳补阴的错觉。
瞧着云遥这副样子韩彦逍就知她没想什么好事,于是问道:想什么呢?云遥眼神微闪,道:没,没想什么。
一出口,声音都是哑的。
看到韩彦逍眼神里的揶揄,云遥抬手掐了他一把。
韩彦逍一动不动,任由她掐。
我后悔了!云遥道。
嗯?韩彦逍盯着云遥,眼里流露出来一丝危险的气息。
我要在顾府住半个月再回去!云遥道。
这是她之前就计划好的,还有半个月过年,这半个月她要住在顾府。
她已经多年没跟爹娘住在一处了,若她入了宫再想见他们一面可就难了,这次得好好陪陪他们。
嗯?韩彦逍眯了眯眼,你确定?说着话,靠近了一些。
察觉到韩彦逍的意图,云遥心里一颤。
刚刚韩彦逍就是这样逼她的!我……我……云遥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好。
刚想强势一些,又想到自己不是韩彦逍的对手,立马转变了方法。
你就让我多住几日嘛,我都那么多年没见爹娘了,我保证过年前就回宫。
好不好嘛,夫君?韩彦逍哪里受得住这些,眸色微暗,点头应了。
好。
云遥心中一喜。
韩彦逍这人当真是吃软不吃硬,以后不能跟他硬着来,要吃亏的。
然后,下一瞬她就开心不起来了。
又来。
云遥心里想骂人。
刚刚的方法不是奏效了么,不是已经同意了么?这韩彦逍跟前些时候醉酒后梦里的完全不同,难道那次真的是梦?云遥累极,躺在韩彦逍怀中沉沉睡去。
睡着之前她好像听到韩彦逍说了一句什么,也没听清,便继续睡了。
第二日云遥醒来时快午时了。
她扶着酸痛的腰下了床,嘴里嘟嘟囔囔骂着韩彦逍。
骂韩彦逍的又岂止她一个,还有一个言森。
当然了,言森只敢在心里默默骂,嘴里满是讨好的话。
宁儿一听说母亲醒了,立马吵着闹着要进来,韩彦逍无奈只好把儿子抱了进来。
一看到云遥,宁儿嘴一撇,哭了起来。
明明大家在一起睡的,可醒来他却在别的地方。
爹娘定是不要他了。
韩彦逍这些日子哄孩子的功夫突飞猛进,宁儿脾性也好,很好哄。
可惜今日他怎么都哄不好儿子。
云遥见儿子哭的这么伤心,心疼极了,连忙从韩彦逍手中接过来儿子。
乖儿子,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可是哪里不舒服?宁儿紧紧抱住了云遥,大哭不止。
韩彦逍也心疼儿子,他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言森。
言森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欲哭无泪。
自打昨夜接过来小殿下,他是一眼都没敢合上。
小殿下哭闹,他就陪着小殿下玩,给小殿下讲故事。
我……我……言森想辩解,又不敢。
云遥抱着儿子走来走去,哄了片刻,儿子总算哭得没那么伤心了。
她看了一眼韩彦逍,不悦地道:都怪你!定是韩彦逍昨晚把儿子抱走了,儿子才会这么伤心的。
韩彦逍看言森的目光是冷的,看云遥的却是暖的。
听到云遥的责怪,他一句没辩解,低头认错:怪我。
言森左看看又瞧瞧,对韩彦逍佩服不已。
看吧,这就是格局。
皇上被错怪了都不辩解,他怎么好意思辩解呢?他立马上前一步,认错:您错怪皇上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小殿下!言森不说还好,一说,云遥立马就把炮火对准了他。
我何时说你没错。
你跟宁儿这么熟了,如今却看不好他,想必没用心!以前言森没少看宁儿,他常常把宁儿哄得开开心心的,这还是头一次没看好孩子。
言森:……接下来,宁儿谁也不让抱了,就这样贴在云遥身上不下来,一脸不开心的模样。
就算是韩彦逍想抱他,他都不让抱。
直到两个时辰后,入了京城,看到满目的繁华,宁儿才终于又活泼起来。
云遥瞥了一眼抱着儿子的韩彦逍,问道:既然昨日已经离京城这么近了,昨晚为何不直接回来?韩彦逍直直地看着云遥,一个字都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云遥看懂了韩彦逍的眼神,心里暖暖的。
虽然云遥懂了,但韩彦逍还是说了出来:自然是因为阿遥你。
想到昨晚,云遥突然觉得有些热,脸微微红了。
从前她怪韩彦逍不与她交流,如今他这般直白,她倒是有些不适应了,被韩彦逍撩拨的手足无措。
瞧着韩彦逍含笑的眼眸,她故意问:因为我什么啊?韩彦逍眼眸微垂,沉思片刻,道:因为我怕一入京,你又不见了。
听到这话,云遥心里一紧。
不会的,你放心,我不会走了。
韩彦逍再次抬眸看向云遥,一脸喜色。
云遥:……她怎么觉得刚刚又被韩彦逍套路了。
韩彦逍学坏了!马车在顾府门口停了下来。
顾勉早已得到消息,和爹娘一起等在门口。
看到云遥的那一刻,顾家两口老泪纵横,顾母抱着云遥哭了许久。
他们离京前虽见过几次,但每次都是偷偷摸摸,没敢待太久,这次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见面了。
韩彦逍离京太久,虽在路上处理了不少事务,但还有很多事情并未处理。
见顾家人都很拘束,他略坐了片刻便识相地离开了。
走之前,他盯着云遥看了许久。
韩彦逍一走,气氛顿时变的轻松起来。
阿遥,这次你不走了吧?顾母问道。
云遥摇头,笑着说:不走了,以后再也不走了。
顾母总算松了一口气。
看着这和谐的一幕,言森凑到顾勉身侧,扯了扯他的袖子。
顾勉看了他一眼,正好他也有话要问问他。
两人去了外面檐下。
顾勉问了几句关于路上发生的事情。
见顾勉问完,言森立马就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顾大人,您可知皇上安排我做什么官?是监正吗?说完,见顾勉神色有异,又补了一句:副监正也行。
就差一级。
他也可以接受。
顾勉上下打量了言森一眼,问:你擅长何事?言森骄傲地道:观天象,测吉凶!在这方面,他若是认第二,天下没人认第一。
除了师傅,谁也比不过他,但如今师傅已经仙逝。
顾勉点头:皇上知人善用,安排的差事正好是你擅长的。
言森不解:什么意思?顾勉:五官保章正。
言森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八品小官?他这些日子岂不是白忙活了!虽然这个官职是记录天象变化,占卜吉凶的,很对口。
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八品官员。
别说监正了,副监正都没捞着。
瞧着言森的神色,顾勉正色道:你可还记得你自己从前做过什么事情?言森敷衍地点头:自然记得。
顾勉:你觉得你师兄有本事吗,跟你比如何?言森虽不愿承认,还是实话实说:还行吧,除了人品不行,本事还是有的,跟我差不多。
顾勉:你师兄被历帝处死了!言森顿时心里一紧。
只听顾勉接着道:前朝的那些官员,基本上都被处理了,留下的不到一成。
那你觉得你是凭什么能成为这一成人的?凭你那拙劣的炼丹技术吗?还是你那谄媚上位者的本事?言森脸色瞬间白了。
顾勉看着屋檐上厚厚的积雪,裹了裹身上的大氅,道:你以前在宫里没少收敛钱财吧?也没少帮着历帝做事,还给历帝下了药。
皇上最痛恨这样的人!历帝身边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要么死,要么流放。
只有你,还活着。
你说这又是为什么呢?言森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抱紧了顾勉的大腿。
顾大人救我啊!顾勉收回来视线,垂眸看向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言森,微微有些嫌弃。
八品官——顾勉故意顿了顿,小吗?言森连忙摇头:不小,不小,小的能活着就是万幸了。
顾勉瞥了一眼屋内那个红色的身影,低声道:皇上为何还要用你,你心里当有数才对。
言森忙点头:有数有数,多亏了顾大人和皇后娘娘啊!顾勉点头:嗯,言大人是个明白人。
说完,顾勉没再理会他,朝着屋内走去。
见言森要跟过来,他微微侧身,道:言大人还不去赴任?万一皇上突然清醒过来,改变了主意,可如何是好啊……言森一听立马紧张起来。
对啊,皇上现在进宫了,没跟云遥在一起,万一又想收拾他怎么办。
多谢顾大人提醒,小的这就去。
嗯。
去吧,我就不送了!不用送,不用送。
说着,言森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