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武安侯回了内院。
武安侯道:最近快要进行文试了,你多关心关心老大那边,看看是否缺什么, 莫要耽搁了他考试。
曹氏道:侯爷您放心,今日我特意把老大媳妇儿留下来交代了一番。
还给了她一些银子, 让她给老大买一些读书用的东西。
怕她人手不够, 又送了个人过去。
武安侯点头:嗯,夫人做事我放心。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家常, 曹氏开始上眼药:老大和老三媳妇儿都是听话的, 也不用我操心。
只是老二媳妇儿时常托病不来请安,看来是不怎么把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了。
也是, 谁让人家是长公主的女儿呢, 身份尊贵。
武安侯皱眉。
她今日又没来请安?曹氏神色微顿, 道:今日倒是来了。
武安侯看向曹氏。
曹氏之前跟他提过几次, 他去找过儿子。
这种面子上的事情总要做一做的, 不然说出去不好听。
既然来了, 为何还要与他说这些。
曹氏笑着解释:只是来了后, 又套了车出门去了, 说是要去道观还愿,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去, 还是出去玩了。
最近啊,她老是出门去,不像老大和老三媳妇儿一样时常待在府中,静不下心来。
看来还是年纪小, 贪玩。
武安侯倒是觉得没什么, 他点点头, 道:嗯, 老大老三媳妇儿自小在京城长大,京城对她们来说不新奇。
老二媳妇儿年纪小,以前又不在京城,她若是想去逛就让她去逛,你也不必太过拘着她。
侯爷当真是偏心太过了!谁家儿媳不是日日在婆母跟前儿立规矩,怎的她苏云遥就不行。
曹氏脸上虽还带着笑,但是笑意却不及眼底。
为人媳为人妇的,怎能说出去就出去,这像什么话?若是被京城其他世家知晓了,定是要笑话咱们的。
武安侯虽不怎么管内宅之事,但夫人跟他提了很多次了,他怎么也听懂了。
自打老二娶了媳妇儿,他越发觉得夫人不懂事。
夫人莫要忘了你之前在她院中下毒一事。
你也知道,她毕竟是长公主和驸马爷唯一的女儿。
即便是再不受宠,那也是亲生的。
况且她还救了琉璃公主,化解了两国的矛盾,在皇上那里也不一般。
若是此事闹出来,你未必能讨的了好。
此事是他们理亏,当适当补偿安抚,怎么夫人就是不懂这个道理呢。
如今是我们亏欠老二媳妇儿。
只要她做得不是太过分,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有老大和老三媳妇儿在跟前,夫人身旁也不缺伺候的人,别再招惹她。
武安侯警告曹氏。
武安侯多少也听说了二儿媳的性子,泼辣得很,不像是个忍气吞声的,连长公主都敢当面回怼。
若真惹急了,怕是这些事儿也说得出来。
又是此事。
曹氏真的是憋屈极了。
侯爷已经因为此事罚她禁足一个月,怎的如今还要提。
没有证据的事说出去谁信啊,侯爷为何一直提此事。
听到这话,看着曹氏毫无愧疚的脸,武安侯冷了脸。
这件事情的关键是你有没有做,而不是有没有证据,是否被人发现!只要存了害人之心,就是错的。
夫人事后不想着好好补偿,竟还这般咄咄逼人。
看来夫人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你且好好想想吧。
说完,武安侯甩袖子离开了。
京城世家贵族荣养多年,向来是高高在上的,哪个府中都有些不干净的事发生,他原以为枕边人是不同的。
没想到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竟丝毫不知悔改。
曹氏要被气死了。
她作为婆母去要求儿媳来服侍有什么错!曹氏摔了桌子上的茶碗。
在听说武安侯离开后去了姨娘那里时,更生气了,把桌子上的茶壶摔了。
武安侯府有几个通房姨娘。
不过,大少爷和三少爷的姨娘早已病逝。
现在的姨娘都是后来纳的。
那些姨娘虽长得貌美,但却并不得宠。
武安侯一个月也就去上两三回。
曹氏见武安侯不怎么上心,也就没怎么在意这几个玩意。
这已经是武安侯这个月第四次去姨娘的院中了,还是从曹氏房中离开后去的,大大地打了曹氏的脸。
第二日一早,曹氏闭门称病,免了儿媳的请安。
云遥醒来听说此事,笑了。
这曹氏也是闲的,日日对付她们这些儿媳。
如今公爹时常去姨娘院中,也够她闹心的了。
曹氏的确很闹心,气得一夜未眠,然而昨晚刚刚被武安侯训斥,今早即便是再生气也不敢把云遥和几个姨娘叫过来撒气。
云遥才懒得理会曹氏,如今兄长来了京城,她看什么都顺眼多了。
看着院中长势颇好的菜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没事儿去浇浇水,要么拔一拔院子里的草。
她还在院中弄了一个秋千,去上面坐一会儿,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打听到兄长在客栈并未外出,云遥去做了四道家常菜,又炖了一个排骨汤,做了两瓶肉酱让春杏给兄长送去了。
另一边,得知李大郎尾随镇北将军府二姑娘出了城,谢彦逍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本是猜测,没料到梦中提及之事竟然是真的,那些梦究竟是怎么回事?此刻不容谢彦逍多想,他吩咐秋武:若李大郎有不轨之举,务必阻止此事。
还有,给二姑娘留下证据,但不要抓李大郎,盯紧他。
当下若是抓住了李大郎,那就是伯爵府和镇北将军府两个府的事情,钱国舅绝不敢偏袒。
但若是让李大郎跑了,他很可能会如梦中一样被钱国舅藏起来,这样的话,那就是镇北将军付和国舅府的矛盾了。
根据梦中的对话可知李大郎轻薄了二姑娘后就逃跑了,事后被国舅爷藏了起来。
过些时日推了下人来顶包,将军府也认了此事。
那日乔叔说过,镇北将军更重视这位庶出的二姑娘。
按着镇北将军的性子,当不会忍了此事,怕是当时没抓住李大郎的把柄。
既然没抓住把柄,那他就送给他一个把柄。
是,主子。
晚上子时,秋武回来了。
李大郎一路跟着秦二姑娘去了将军府京郊的庄子上,二姑娘傍晚出来去附近的山上散心,李大公子换了身小厮的衣裳尾随其后。
到了山上,天色已黑,李大公子欲轻薄与她。
二姑娘不从,抓伤了李大公子的脸,李大公子恼怒,骂了二姑娘几句,说自己是伯爵府的嫡出公子,二姑娘只是个庶女,配不上他。
属下阻止了此事,并把李大公子的玉佩留在了那里。
李大郎回京后便回了伯爵府。
此刻,谢彦逍终于把梦中之事想通了。
他明白为何有流言传出来是李大郎,最终将军府还能承认是一个奴才。
因为李大郎自爆了身份,所以二姑娘认定是他。
但是由于天色黑了看不清李大郎的脸,而且李大郎穿了奴仆的衣裳,还因为李大郎出现时脸上的伤应该已经好了。
所以这一切都能推给奴仆。
盯紧了李大郎。
是,主子。
乔谦和道:少主子料事如神啊!谢彦逍没说话。
梦里的一些事情竟然真的是真的,可为何还有许多事跟现实不同。
议完事已经到了子正时分,谢彦逍朝着瑶华院走去。
躺在床上,看着怀中睡得香甜之人,他突然觉得内心有些恐惧。
梦里有些事情会发生,有些事情不会发生。
那她在大火中死去一事,会不会发生呢?他紧紧抱住了云遥,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云遥做了个美梦,睡得正香,感觉突然被人勒了脖子,难受得很。
还好一会儿就被人松开了,她在谢彦逍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再次入睡。
第二日一早,春杏从外头回来,跟云遥说了一件大事。
镇北将军府的二姑娘险些被人轻薄了,今日镇北将军亲自打上门去了。
说到后面,春杏声音越发小了,声音里也带了些恐惧。
云遥隐约记得这件事情前世也发生了,她是在事情发生了很久之后才听旁人说起来的。
这事儿本是个秘密,但不知被谁传扬出来。
至于那位姑娘是什么身份,她也没太听清。
她只记得有一位将军府的姑娘被仆人轻薄了。
你确定旁人说的是没被轻薄?春杏点头:嗯,二姑娘的确没被轻薄,当时不知是何人救了二姑娘,把那人吓跑了。
云遥想,估计不是同一件事吧。
她随口问道:你刚刚说镇北将军打上门去了,去的哪个府邸?永安伯爵府。
云遥愣了一下。
虽她不记得被轻薄的姑娘是谁,但那下人是何人她倒是记得,永安伯爵府的大公子,也就是钱国舅的小舅子身边的一个仆人。
李大郎在京中风评极差,世家中的姑娘没人愿意嫁给他。
出了此事后,更是没人愿意嫁他了。
毕竟,这主子风流,下人更龌龊,这样的府门谁愿意把姑娘嫁过去。
看来这件事情是她前世听说的那件事情。
可如今事情走向跟前世大不同了啊……首先那姑娘今生没被轻薄,其次,前世这事儿可是安安静静的,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直到很久后才被人传出来。
事情也传得影影绰绰的,让人不知究竟受害者是何人。
不过略一思索云遥就明白过来了。
若真被人轻薄了,为了姑娘的声誉着想,定是要藏着掖着的。
如今没被轻薄,定要狠狠处罚,出了一口恶气,威慑其他人。
今生许多事都跟前世不同了。
只是,大部分的事她还能想得通,因为那些事与她有关,她做了与前世不同的选择,改变了自己的处境,也改变了身边人接下来的行为。
可此事她一点都没插手,怎么也会被改变。
不会真的还有重生者吧?又或者她的什么行为影响了身边的人,进而影响了这件事?夫人……春杏唤了她一声。
云遥回过神来,问:可找到人了?春杏点头:找到了。
是永安伯爵府大公子身边的一个仆人,那仆人昨日还谎称自己是永安伯爵府的大公子,被人识破了。
他脸上的伤也在。
不过,听说将军府的人也因此事迁怒于大公子了,想问问大公子是怎么管理下人的,结果大公子昨日便出城了,一直没回来。
李大郎就是个色胆包天又没骨气的人,出了这种事怕是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敢露面。
怕是一露面就要被将军府的人打一顿。
只是这事儿她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啊。
李大郎身边的奴仆胆子也太大了些,竟跟他主子一样猖狂。
而且,既然那小厮是李大郎身边的奴仆,又怎么没在李大郎身边?昨日不在,今日竟然也不在。
云遥看了一眼春杏的神色,略微有些奇怪,问:还发生了什么事?春杏抿了抿唇,道:那小厮竟被将军府的人剁了手,又当场活活打死了。
听到这话云遥心中也微微一颤,镇北将军也太残暴了些。
不过,这镇北将军府也一贯如此。
当年老将军随□□打江山,打到都城,和□□一起□□虐待前朝皇室后又杀了他们。
晚上,秋武回来报信。
主子,李大公子刚刚被国舅爷的人从后门接走了,藏到了国舅爷的庄子上。
果然,跟梦中的事一模一样。
乔谦和脸上难掩喜色,略微激动地道:这下子国舅爷要把镇北将军得罪了。
谢彦逍点点头。
乔谦和沉默许久,脸上喜色渐浓。
原本觉得这镇北将军持中立态度,哪个皇子都不亲近,很难对付,本打算先让四皇子削弱了国舅的势力,再解决镇北将军府。
如今国舅爷插手了,正好让这二人斗一斗。
不管哪一方败了,于咱们而言都是好事。
谢彦逍道:此事要好好谋划谋划。
接着,二人说起此事。
半个时辰后,谢彦逍对秋武道:去给镇北将军传信吧。
是,主子。
一觉醒来,云遥又听到了新的信息,简直怀疑自己幻听了。
原来想要轻薄将军府二姑娘的人竟然真的是李大郎,玉佩、被抓伤的脸、二姑娘亲自指证。
听说李大郎被将军府的人带走了。
既然人是在国舅府的庄子上找到的,那么这下京城要热闹了。
听说儿子被带走,永安伯不平静了,永安伯找到了国舅府,求女儿女婿去镇北将军府要人。
钱国舅把此事做的滴水不漏,没想到竟然还是走漏了风声,如今这形势却是难办了。
一开始是他们拿了仆人来顶包,如今将军府在他的庄子上抓到了正主,且证据确凿。
凭什么他们说是谁就是谁?我们家那家仆已经被他们打死了,怎的还要抓住我儿不放!永安伯爵愤怒地说道。
钱国舅叹气。
要是人被送到了刑部或者大理寺还好说,关键是人被带回了将军府。
镇北将军手握兵权,已故老镇北将军又陪着皇上打下了大历江山,在大历的地位不一般。
如今就只能一口咬定做那件事的人是那个已经被打死的仆人了。
钱国舅随永安伯爵去了一趟镇北将军府,结果喝了两盏茶都不见人出来。
钱国舅是先皇后的弟弟,一直被人捧着,即便是姐姐去世,外甥也是太子,地位不一般,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后,钱国舅和永安伯离开了。
咱们就这样走了?我儿还没见着呢!永安伯着急地道。
钱国舅冷哼一声:岳父大人放心,明日我进宫去面圣,求圣上出面来解决此事。
咱们只要一口咬定事情是那仆人做的就行。
手握兵权又如何,说到底整个大历还是要听皇上的。
永安伯点头:好,我记住了。
第二日,钱国舅在朝堂上提及此事。
昨日一早镇北将军私闯臣的庄子,带走了臣的妻弟,也就是永安伯爵府的公子。
臣与永安伯爵去府上要人,镇北将军却拒不放人。
求皇上为臣做主!永安伯也站了出来,控诉镇北将军带走他儿子的事情。
德成帝皱眉,看向镇北将军。
可有此事?镇北将军一脸淡定的模样,道:简直无稽之谈,臣昨日并未见到永安伯的公子。
德成帝深深地看了几眼镇北将军,又看向国舅:你们为何认为是镇北将军带走的伯公子?钱国舅道:将军认为是永安伯的公子轻薄了他家次女,故从臣的庄子上把人带走了。
其实早在前日镇北将军就打上了伯爵府,永安伯也把真正轻薄他家次女的奴仆交给了镇北将军。
镇北将军已经将人打死了,却不放过伯爵府公子。
德成帝神色暗了暗,看向镇北将军,沉声道:朕再问一遍,人可在你府中?镇北将军一脸认真:不在。
钱国舅还欲说什么,德成帝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散朝后,德成帝留下了钱国舅。
此事可是真的?真的。
那轻薄将军府姑娘的人究竟是何人?钱国舅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当真是那个仆人,李大公子不知情。
德成帝沉默了片刻,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待人走后,德成帝敲了敲桌子:你去探一探,那李大郎在不在将军府中。
是。
钱国舅出了宫神色难看极了,待他快到府中时,远远就看到府门口围着一群人。
走近了之后,发现了一具衣不蔽体的男尸,正是李大公子。
钱国舅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险些没站稳。
云遥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被吓了一跳。
这镇北将军可真够狠的,也全然不给钱国舅和永安伯爵府面子,竟敢私下杀人。
不过,这钱国舅和李大郎也不是什么好人。
钱国舅这些年在户部没少贪墨银子,更是把分发给灾民的救济银子吞了一半。
五年后他被抄家之时,单单是府中的珍宝就得写一本书,竟是比国库还要充盈。
李大郎也是在钱国舅倒台之后才入狱的。
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他所做的事情都被钱国舅和永安伯爵摆平了。
云遥看了一眼天空,此刻阴云密布,一丝光透过层层云朵若隐若现,经此一事,不知道这京城的天会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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