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云遥大晚上一个人出门桂嬷嬷定是会不放心的, 但若是有了谢彦逍陪同,那便没什么问题了。
这可是夫人第一次跟世子单独出去。
桂嬷嬷见云遥欣喜,也为她开心, 连忙让人去准备马车了。
如今夫人管家就是方便,想套车就套车, 想出门就出门, 不用跟任何人汇报。
谢彦逍先扶着云遥上了马车,随后自己才上来。
云遥自己选择坐在侧边, 谢彦逍上去后坐在了主位。
一出门, 云遥就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走过侯府门前那一条长长的巷子,终于来到了热闹的街市。
华灯初上, 街市上人尚不算多, 街边有叫卖的、杂耍的, 好不热闹。
跟侯府清冷的后院相比, 简直是两个天地。
京城的夜晚果然繁华。
谢彦逍吩咐车夫在街口停了下来, 他先下马车, 然后扶着云遥下来了。
云遥下来后就逛了起来。
一会儿去摊子上买些桂花酥, 一会儿又觉得绿豆糕好吃。
吃到好吃的, 她还要跟春杏分享一下。
在谢彦逍的注视下, 春杏一开始不敢吃, 后来在夫人的强烈要求下她还是吃了。
不过,吃了几口之后,连忙退到了后面,跟秋武和冬剑站在一处, 不敢上前。
这时, 云遥闻到了一股炸东西的味道, 特别香。
她四处看了看, 终于找到了吃食所在。
在一旁排了好久的队,终于买上了。
吃了一口后,眼前顿时一亮。
她没想到鸡皮这种东西也能炸啊,不仅炸出来了,还特别好吃。
表皮酥脆,麻辣鲜香。
春杏,你尝尝,可好吃了,回头咱们——云遥吃了几口后,转头想要分享给春杏,结果没看到可爱又听话的春杏,而是看到了面无表情的谢彦逍。
怪不得老板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原来是谢彦逍和两个侍卫站在了她身后。
云遥的手正要放下,却忽然被谢彦逍抓住了。
谢彦逍就着云遥的手尝了一口她手中的鸡皮,赞道:嗯,挺好吃的。
云遥抿了抿唇,盯着谢彦逍看了片刻。
没想到这人竟也喜欢吃这样的东西,她记得前世他不怎么吃外面的东西。
炸鸡皮的香味儿一直萦绕在鼻间,云遥没再看谢彦逍,继续吃起了手中的鸡皮。
为了不影响老板做生意,云遥一手端着炸鸡皮,一手拉着谢彦逍离开了。
这炸鸡皮一开始吃还好,吃多了舌头辣的不行。
恰好这时看到了前面卖糖水的了,她去买了一碗甘草冰雪凉水。
这时,谢彦逍在身后提醒:夫人少吃些,吃凉的对身子不好。
云遥哪里会听谢彦逍的。
如今天气热,刚刚吃炸鸡皮她都出汗了,吃几口冰的才舒服。
谢彦逍皱眉。
见一碗糖水快见底了,终是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夫人的月事就在这几日了吧。
云遥算了算日子,想到月事的疼痛,口中的糖水顿时不甜了。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她把糖水塞到了谢彦逍手中。
见谢彦逍皱眉,云遥道:是你不让我吃完的,总不能浪费了吧?谢彦逍抿着唇没说话。
过了片刻,还是无奈皱着眉吃完了云遥剩下的冷饮。
云遥一路吃吃喝喝逛逛,好不快活。
她却不知,不远处有几双眼睛睁正盯着这边看。
没想到彦逍对表妹竟然这般照顾。
四皇子看着底下不远处的二人说道。
他对云遥的态度渐渐发生了转变。
顾勉重视他这表妹,谢彦逍也重视,看来以后不能再随便骂她了。
苏云婉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和武安侯世子定亲多年,他却从未带着她出来逛过,也从未对她这般亲昵。
有时她主动叫他出来,他也常常借口忙没时间不来见她。
甚至去武安侯府也未必能见着他。
可他现在却陪着别的女子闲逛。
如今随着她和四皇子亲事的推迟,母亲对她的态度越发不好,京城中亦有不少贵女明里暗里讥讽她。
可苏云遥却与她相反。
有些贵女开始去巴结她了,因着前些日子的宴席办得好,她在京城中的风评竟渐渐转好,甚至还得到了谢彦逍的宠爱。
她原以为谢彦逍是个冷心冷情之人,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没成想这石头也有被融化的一天。
只是融化他的人不是她,而是养在乡下十几年粗鄙不堪的苏云遥。
原来他不是没时间,只是时间不能留给她罢了。
她很想问问他,她究竟哪里不如苏云遥?四皇子看了一眼苏云婉的神色,道:婉婉,你也别再针对她了,对她好一点。
那顾勉也很看重她,对她好点对咱们有好处。
四皇子竟也开始夸她了。
苏云婉忍住心头的愤怒,拿起来帕子抹了抹眼泪,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哽咽。
她是母亲亲生女儿,高高在上,我哪里敢针对她,只要她不来欺负我就谢天谢地了。
毕竟是自己喜欢了多年又一直想娶的姑娘,见苏云婉哭,四皇子心立马就软了,连忙赔不是。
对不起,婉婉,是我说错话了,都是我的错。
你这么善良,怎么可能会欺负她。
都是苏云遥不好。
云遥走了一路终于走累了,看到一旁的一个馄饨摊子,闻着味道走了过去。
好香啊,阿婆,来一碗馄饨。
贵人要大碗还是小碗的?云遥一直在吃,这会儿肚子已有六七分饱,可这馄饨实在是太香了,说不定她能吃完!大碗的。
说完,看着坐在一旁的谢彦逍,问:你要吃吗?谢彦逍虽然一直在吃云遥吃剩的,但那些东西又怎么可能填饱肚子,也要了一碗大碗的。
秋武问:世子,要不要给您买几个胡饼?谢彦逍瞥了一眼云遥,道:不必了,你们自去买便是。
是。
云遥吃了一口馄饨便爱上了。
这里面放的不是猪肉而是鸡肉,肉特别有嚼劲儿,吃起来像是野鸡肉。
不仅如此,里面似乎还放了些果仁,又香又好吃。
汤也特别鲜美。
即便是再好吃,云遥肚子也没那么大,吃了四五个就有些撑了,碗里面还剩下许多。
她盯着碗里的馄饨看了片刻,眼睛不自主地看向谢彦逍。
谢彦逍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云遥的意思,平静地道:端过来吧。
云遥立马喜上眉梢,想要把碗端过去。
不过,她刚刚吃,碗还是热的,被烫了一下。
谢彦逍蹙眉,扯过来云遥的手看了一眼。
云遥哪里有那么娇气,忙道:没事没事,就是碗有点热,不打紧。
以前在顾家的时候她经常端饭的,渐渐也习惯了,只不过如今在京城生活了两年多,手没那么粗糙了,也没了茧子,反倒是不习惯。
不过,说起来顾家,也不知爹娘动身了没有。
之前兄长便说过要把爹娘接过来,上次见他太着急忙忘了,等下次再见时一定要问一问。
谢彦逍仔细检查了一下,见手上没有泡,这才放下了,抬手把馄饨端了过来。
一碗馄饨的确吃不饱,但若是算上云遥剩的,那就饱了,他早就猜到她吃不完。
等众人吃过饭,云遥又逛了起来。
走着走着,她看到了一处热闹之所。
咦?那是什么地方啊,好漂亮。
云遥嘴里说了一句。
她白日里逛过京城,怎么不记得那地方有什么热闹的。
难不成是什么新开的铺子?说不定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不看看太亏了。
谢彦逍看着不远处的情形,微微蹙眉,道: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云遥却不想走,想一探究竟。
她扯着谢彦逍的袖子,道:去看看嘛。
这一晚上谢彦逍都听云遥的话,唯独这件事他非常执着,并未答应云遥。
谢彦逍越是不答应,云遥反倒是越发好奇。
这时,秋武驾着马车过来了。
云遥没再坚持,上了马车。
不过,马车即将路过那热闹之处时,她还是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不远处倚红楼三个大字瞬间呈现在了眼前。
怪不得她白日路过时冷冷清清的,不记得这里有什么热闹的店,原来是晚上才开门的倚红楼。
不过,这倚红楼看起来的确是热闹得很。
想到前世谢彦逍常常来这里,云遥的好心情顿时消散了几分。
她放下车帘,看向了谢彦逍,忍不住刺了一句。
看来你对这地方很熟悉啊,远远地就知道这是哪里。
谢彦逍微微皱眉,没说话。
他越不说,云遥就越想说。
刚刚不让我来,不会是怕被哪个相熟的姑娘碰上吧?其实我这人明理得很,不看重身份,也不善妒。
若她是个好的,管她什么出身,只要不阻碍夫君的前程,心地善良,给你纳了——后面这几句是云遥跟姜氏学的。
话未说完,谢彦逍便看了过来。
瞧着谢彦逍凌厉的眼神,云遥突然心里一慌,但仔细想想自己又没说错什么,而且还特别贤惠大度,于是壮着胆子继续说道:给你纳了便——一句话没说完,云遥就被谢彦逍一把扯入怀中,唇也被堵住了。
马车摇摇晃晃朝着侯府行去,外面是吵吵嚷嚷叫卖的声音。
车帘并非是密不透风,随着马车前行,时不时晃动着,透出来一些缝隙。
云遥能看到谢彦逍的脸在倚红楼红艳的光下变得忽明忽暗。
他这样子竟出奇地迷人。
同样,她也能看到路边来往的行人。
他们这模样,怕是要被人看到了,这可真是太尴尬了。
云遥推了推谢彦逍,谢彦逍纹丝不动。
车子行过倚红楼,朝前驶去。
城中河上画舫里唱着婉转的曲子传入耳中,可云遥的耳朵里却是不知是谁的如擂鼓般的心跳。
夜晚的风轻柔,河边吹过的风微凉。
若说初时云遥还觉得羞赧,此刻却突然感觉到了刺激,有些兴奋起来。
这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她不自觉地抬起胳膊,圈住了谢彦逍。
马车不知何时到了侯府,谢彦逍停了下来,云遥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看着云遥迷离的眼神,微红的脸颊,谢彦逍捋了捋她凌乱的发丝,在她耳侧哑声说道:阿遥,我还有事要去书房处理,你记得等我,咱们晚上再继续。
云遥回过神来,脸顿时涨得通红。
谁要等他了!云遥松开了谢彦逍,坐直了身子,整理好领口,肃着脸道:你赶紧下去。
虽是冷着一正脸,还说这严肃的话,可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温柔得不得了。
谢彦逍看着她酡红的面色,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在她唇上狠狠啄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等我。
谢彦逍下马车后,云遥脸色爆红,趴在马车的垫子上久久没有起身。
真的是太丢脸了!过了约摸一刻钟后,云遥终于从马车上下来了,又恢复了以往端庄的姿态。
虽然谢彦逍说了让云遥等他,但云遥并未等着他,不仅如此她还早睡了,生怕谢彦逍拿这件事情取笑她。
谢彦逍晚上回来的早,见云遥已经睡熟,失笑地摇了摇头。
说什么来什么,第二日一早,云遥发现自己身上来了月事。
她身上没劲儿,就躺在榻上听着春杏给她说外面的消息。
春杏说完外头发生的大事,最后说起了武安侯府。
夫人,侯夫人失了管家权的事儿不知怎么传到外面去了,您可知外面怎么说的?要说第一次曹氏没了管家权,众人可能还不觉得有什么,没想到这里面发生了何事。
但这是第二次了,众人得知了这样的消息又怎会没什么反应。
再说了,曹氏那日宴席的样子大家都瞧见了,并不是一副病容,可见里面有内情。
想来就是宴席那日众人开始怀疑的吧。
曹氏不管家一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最近半个月迎来送往都是云遥在接洽,众人自然知晓了如今武安侯是云遥在管家。
云遥本是神色恹恹的,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问道:如何说的?春杏笑着说道:如今外头都在笑话咱们侯夫人,说她被您一个晚辈给压制住了。
云遥也笑了。
这事儿跟前世何其像。
前世是她按照母亲的命令想要跟曹氏争夺管家权,结果被曹氏和周氏算计了,在宴席上出丑,被京城的世家夫人笑话。
管家的权力也被曹氏拿走了。
如今她办得宴席非常成功,管家权也落在了她的手里,曹氏反倒是因为一些错事被武安侯训斥了,夺了管家权。
风水轮流转。
可真有意思啊。
还夸您有本事,又能力,把宴席办得漂漂亮亮的。
这说听着真舒心。
一想到曹氏如今手中没了权力,还被公爹厌弃,外面风评也不好,云遥就觉得开心,肚子也不觉得疼了。
转眼间,皇后娘娘的寿辰要到了,帖子上请了曹氏、云遥,今年还多了一个名字,姜氏,如此被落下的便只有周氏了。
周氏觉得很是没脸,好几日都没来云遥院中巴结她。
这边,自打苏云婉和四皇子的亲事推迟,长公主府就一直阴云密布,琳琅长公主很不高兴。
她不高兴了,下面的人自然也开心不起来。
晚上,吃着厨房端过来的菜,长公主重重放下了筷子。
这做的什么饭菜,竟这般辣!琳琅长公主一向喜欢重口味的饭菜,满公主府皆知,厨子自然也是根据她的口味来做的。
可谁知她今日不想吃辣的呢?今日谁做的饭,给我狠狠罚!玉嬷嬷知晓长公主心情不好,连忙安抚了几句,道:我这就去办,让厨房再做一些您爱吃的。
玉嬷嬷去厨房了,把今日厨房当值的一干人等全都打了板子。
昨日做的这种口味的饭菜,今日竟然还做同样的,主子养着你们是来伺候主子的,不是来享清福躲懒的!不好好揣摩揣摩主子爱吃的吃食,就知道躲懒。
若是再有下一回,统统发卖了!厨房的人跪了一地,全都战战兢兢的。
玉嬷嬷又吩咐其他人去做饭。
看着做的都是一些清淡的菜色,她放心离开了。
从厨房出来时,侍卫们正抬着那些被打了板子的罪奴往外走。
叫嚷声、血腥味儿让人心情烦躁。
玉嬷嬷换了一条路,走了一条偏僻的小道回正殿。
天色已黑,偏殿旁装着杂物的废弃小院里,旧床上有两个人正抱在一处,衣裳散落一地。
显然刚刚二人经历了一番事情。
此刻正抱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你是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笑话咱们的女儿,你听了也忍心?我自然是不忍心的,可我也没办法,这是皇上的命令。
你没办法,你去求她啊,她是公主,总能有法子的!哎,我求过了,她最近也在想办法。
哼,不是亲生的,她哪里会真心为婉儿着想,最近她都不待见婉儿了,那日我瞧着她训斥了婉儿,我这当娘的心里真不是滋味啊。
她……她……她对婉儿倒也是真心。
哪里就是真心了!若不是她,咱们婉儿早就嫁给四皇子成为高高在上的王妃了!这……这……你不是说过么,是因为她跟皇后争权才导致婉儿没能嫁给四皇子。
她那么喜欢你,你去求求她,劝她别跟皇后争权了。
说到底,皇后娘娘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她不过是个另立府的公主罢了,争什么争。
哎,你是不了解她,她把权势看得极重,哪里就会同意这样的事情。
苏哥哥,我从小就认定了你,即便是你娶了旁人我也没名没分地跟着你,为了你我自甘下贱卖了身,就是想日日见着你。
你有众多儿女,可我只有一个婉儿。
别让她再跟我似的受苦好吗?提及往事,苏驸马心里一片柔软。
看着面前柔弱带泪的女人,心里升起浓浓的愧疚。
当初是他为了前途抛弃了她,才导致她如今过得这般凄苦,她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啊。
他此刻下定决心,定要成了此事。
好,我——谁在那里!玉嬷嬷凌厉的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