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边人少又偏僻, 极少有人往这边来。
又是在夜晚,寂静得很。
玉嬷嬷路过偏殿时,竟隐隐听到人在讲话。
问身边跟着的小丫鬟, 她们都说没听到。
她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没再听到声音。
不过,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 她还是朝着一旁的院子去了。
刚走到门口,那细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听不清说了什么, 但能听得出来声音里有男有女。
她看向身侧的丫鬟, 那几个小丫头也点了点头。
推门的瞬间,她听到了人逃跑的声音。
去叫人来, 给我搜!在推开一侧的偏房时, 闻着里面的味道, 看着凌乱的床, 玉嬷嬷顿时明白了什么。
这一对狗男女好生胆大, 竟然敢在公主府做出这等苟且之事, 她今日定要把这二人揪出来!苏驸马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熟门熟路, 几乎是有动静的那一瞬间, 二人便捡起衣裳跳窗跑到了一旁的夹道。
可公主府的侍卫们来的也快, 就在不远处。
他们二人今日怕是要被堵在夹道里,躲不掉了。
梅心看着吓得魂都要没了的苏驸马,扯了扯他的袖子,道:苏哥哥, 我躲在这里不出去, 你一会儿出去从另一侧绕出去。
苏驸马紧张地道:这怎么能行?我出去岂不是会被发现?你是不知道长公主的脾气有多差。
若是被她知晓了, 咱们二人谁都别想活。
他会被她打死的。
能成功把长公主的女儿换成自己的女儿, 梅心又岂是简单人?她眼眸微垂,小声道:我早已打听好了,看门的王二看上了针线上的巧菊,他们二人今日都不当值。
而且我刚刚特意在屋里留下了他们二人的东西。
保证此事牵扯不到我们头上。
这番安排缜密得很,可见事先做了不少准备。
苏驸马缺没想那么多,一听自己能逃脱,立马松了一口气。
心妹妹,你还是这般聪明,咱们的婉婉像你。
梅心催促:你快去吧。
再磨蹭一会儿,若是两个人一起被堵在夹道里他们就真的完了。
好。
苏驸马整理好衣裳,绕到夹道的另一侧,出去了。
见过驸马!侍卫们对苏驸马行礼。
嗯,免礼,大晚上的人,你们吵什么呢?苏驸马问。
领头的侍卫道:回驸马爷的话,玉嬷嬷刚刚听到府中有贼人,正满府搜着。
贼人?嗯。
驸马爷刚刚从那边过来,可有遇到什么人?苏驸马道:贼人我没看到,就是看到两个下人衣衫不整鬼鬼祟祟跑了。
哪两个人?驸马可看清楚是何人?好像是看门的王二和针线上的巧菊。
梅心听着侍卫们渐渐走远,这一片再次恢复安静,笑了。
那王二就是个色胚,竟然还敢打她的主意,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还有那针线上的巧菊,狗眼看人低的贱人,瞧着婉儿没能嫁给四皇子开始怠慢婉儿了。
这一次定要弄死他们!很快,王二和巧菊被抓住了,带到了玉嬷嬷面前。
这二人看着汗巾和帕子支支吾吾的不肯承认,在被打了几板子后,两个人认了。
但对于偷情一事却怎么都不认。
此事闹得很大,琳琅长公主自然是听到了,询问了几句。
听着玉嬷嬷的叙述,顿时怒火飙升。
她近日心情本就不佳,没想到下面的人竟然敢在府中做这种腌臜之事。
打死扔出去喂狗!玉嬷嬷面上有些迟疑。
怎么了?琳琅长公主问。
玉嬷嬷道:我总觉得整件事情太过巧合了。
这二人被我发现之后就跑了,那地方我看过了应该不是第一次。
两个人像是熟门熟路的,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既然早就有所准备,那怎么会单单留下了贴身之物?还那么巧,两个人的都留下了。
而且这两个人认了贴身之物却不认偷情,似是有些不合理。
既不认偷情,那贴身之物也不该认才是。
不然一旦认了,岂不就证明这他们二人在偷情?琳琅长公主皱眉:嬷嬷是怀疑有人栽赃?一听栽赃二字,玉嬷嬷连忙道:老奴不是那个意思。
若是说起栽赃,那不就是在说驸马么,因为是驸马指认的他们二人。
你不必紧张,我没有怪你之意。
驸马就是个胆小的,不敢撒谎,他定是真的撞见这二人才会这样说。
玉嬷嬷忍不住说道:可驸马怎么会知晓这二人的名字?长公主轻嗤一声,道:他整日不务正业,在府中瞎转悠,他谁不认识?他连洒扫上新来的一个寡妇婆子都认识。
玉嬷嬷没再说话了。
不过,心疼总是存了一些疑惑。
行了,打一顿发卖了。
是。
晚上,苏驸马来了琳琅长公主的殿外,通传之后,他进去了。
金丝床幔落下,苏驸马跪在床上服侍着琳琅长公主。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费力讨好着长公主。
只是今日他运动过多,显得力不从心。
好在他尚算用心,长公主也比较满意。
事后,看着苏驸马疲惫的样子,长公主摸着他那张依旧白皙俊俏的脸难得调笑了两句。
驸马,你最近太虚了,该好好锻炼锻炼身子了。
苏驸马连忙应道:是,您说得对,明日我就晨练。
长公主应了一声,闭上了眼。
苏驸马连忙去给她按摩。
今日他这般贴心,长公主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看着长公主的神色,苏驸马开口了:公主最近可是被婉儿的婚事烦忧?提及此事,长公主神色立马变了,显然的确是被这件事情所困扰。
苏驸马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说道:如今皇后寿辰在即,不如您把选拔女官的权力还给娘娘。
琳琅长公主眼睛一下子睁开了,眼神变得犀利。
若眼神有威力,苏驸马怕是此刻已经死了。
在琳琅长公主辱骂前,苏驸马道:您别生气,先听我说完。
琳琅长公主虽然没再说话,但看苏驸马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死人。
皇后没有亲生儿子,也没有养在膝下的皇子,等新皇即位,她手中的权力定要给新皇的皇后。
这一点琳琅长公主当然知道,可这跟她有何关系?苏驸马忍住紧张,把刚刚跟梅心对过的话缓缓说了出来。
太子若是上位,定不会有咱们什么好处,好在他如今也不得宠,没什么胜算。
四皇子得宠,又没有了亲生母亲。
若他上了位,婉婉成了皇后,岂不是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琳琅长公主实在是忍不住开口,冷冷说道:你这不是废话么!她这些年一直就是在做这件事情。
太子年纪太大,不适合婉儿,他这几年也失了圣心。
下面的几位皇子都很不堪,唯独四皇子还能办几样像样的差事。
正因为如此,她才要扶持四皇子,并且把婉儿嫁给他。
等婉儿嫁给他,将来二人成了皇上皇后,她就能执掌后宫了,手中也能有更大的权力!可如今婉儿没能嫁给四皇子,四皇子也没能封王,手中还是没有权力。
她想要达成的目的越来越远了。
苏驸马脸上的神色讪讪的,但还是坚持说道:可若是婉婉和四皇子的亲事不成,四皇子娶了旁人,将来他登基,咱们一样什么都没有。
如今你手中的权力是先皇给的,是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
四皇子到时候可不一定还会顾念这一点。
不管是皇后手中的权力还是你手中的权力,都得给新任皇后。
这话倒是有点意思。
琳琅长公主推开苏驸马的手,坐了起来。
不管谁登基,我毕竟是他们的姑母,这权力又是父皇给的。
我若是不给,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可……可……可终究是远了一层。
琳琅长公主顿了顿,瞥了苏驸马一眼,道:你接着说。
苏驸马得到了鼓励,继续说道:所以,为今之计,还是先让婉婉嫁给四皇子。
琳琅长公主不知在想什么,并未说话。
苏驸马道:我知道你不愿屈居人下,不想被皇后压一头。
你不是说太医说皇上的身子中了毒,撑不了几年么?你且忍上几年,很快手中便能有更大的权力。
皇上中毒一事鲜少有人知道,琳琅长公主就是其中一个。
当年她母亲是先帝的贵妃娘娘,极得盛宠,整个后宫无人能与其争锋,在宫里自然也拉拢了不少人。
其中便有太医。
琳琅长公主微微眯了眯眼,显然是听进去苏驸马的话了,但是她在权衡利弊。
云遥知晓了外面关于侯府的传言,曹氏自然也知晓了。
曹氏活了一辈子,头一次这般丢人。
这已经不是砸东西能解决的问题了,她又气又恨,同时还有些怕。
怕的是,侯爷铁了心把管家的权力给苏云遥,再也不让她管家了。
那她这后半辈子都别想在京城抬起头来了,彻底沦为世家中的笑柄。
夫人,您莫要哭了,咱们再想想法子,想想法子。
月嬷嬷很是心疼。
曹氏哭了一场,用冷水洗了洗脸。
当初她既然能在众多贵女中脱颖而出成为武安侯的续弦,还能让娘家封了伯爵,那她现在也依旧能重掌管家之权。
想让她放弃?做梦!她苏云遥踩着婆母掌家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给我娘家的长嫂传话,让她多去别人家走动走动,说说老二和老二媳妇儿的不孝,再说说老二媳妇儿仗着有个长公主的母亲压了婆母一头,抢了管家的差事。
见曹氏振作起来了,月嬷嬷立马松了一口气。
好,我这就去。
又过了几日,皇后的寿辰到了。
见到曹氏的那一刻云遥怔了一下,最近她没听说曹氏生病啊,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打扮得也很是素净。
难道真的病了?不过她病与不病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到了宫中,一行人先去了皇后的寝殿。
云遥一进去就发现众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哎,她果然又成为全京城的焦点了。
自打她入京,一直就是众人口中的谈资,不管她做什么都有人关注。
前段时间消停了一个月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不过从听到的一言半语中也能判断出来,大家在说她管家一事。
从众人的目光中来看,显然又有了什么不利于她的传言。
谁在乎呢?爱说啥说啥!前世她管家失败他们要说,如今她管得井井有条他们还要说,纯属是吃饱饭了撑的。
难道别人说了她她就要把侯府的管家权还给曹氏吗?做梦去吧!只要公爹不说,她才不给。
从皇后殿中出来,一行人去了摆宴的地方。
落座后,一侧的兵部尚书夫人跟曹氏说起话来。
只是二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还时不时看向云遥,显然是在说云遥。
过了一会儿,两人竟光明正大说了起来。
兵部尚书凌氏看着曹氏说道:你这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上次见你时还不是这般。
云遥瞥了这二人一眼,暗道,这二人可真会唱戏,刚刚不是已经问过了么。
曹氏也像是第一次听到此话一般,说道:哎,大夫说郁结于心,没什么的。
这也叫没什么?我看分明是被下面的小辈们气的吧。
凌氏看向了云遥,很显然意有所指。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露出来看好戏的神情。
姜氏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云遥。
云遥笑了。
她连亲娘长公主都敢怼,四皇子也不放在眼里,真以为她会怕她?她这脸也忒大了。
云遥姿态从容地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像是不知道凌氏说的是她一般。
凌氏又没明说,她干嘛要对号入座。
人家没指名道姓说她,她若此时开口,难免会落人口实。
她偏就装没听到,气死她们。
云遥若是开口,凌氏和曹氏还有话说,可她偏偏不说话,装聋作哑。
顿了顿,曹氏先开口了: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没有的事儿,小辈们都很听话。
凌氏道:可我怎么听到的不是这样的?夫人连管家权都被人夺了去,你脾气也太好了些,若是有人敢这般对我,哼,定要让她知晓我的厉害。
凌氏这番话就算是点名道姓了,毕竟管家权如今在云遥手中。
云遥再装作没听到就不应该了。
她要是不反击一下一会儿岂不是要直接说,苏云遥你怎么怎么样。
当真是蹬鼻子上脸。
接着,她也如众人期待的那般,开口了。
而且一开口就不给人留情面。
俗话常说,心里有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
尚书夫人看到婆母脸上的病容便想到了是被小辈们气的,可见你往常没少做此事。
哎,也难怪。
说到后面,云遥摇了摇头,一脸痛心。
世人谁不知兵部尚书的母亲是被气死的,罪魁祸首就是凌氏。
只不过凌氏如今贵为兵部尚书夫人,没人敢在她面前提罢了,但事实究竟是如何,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难怪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了!凌氏一脸怒容。
云遥一个晚辈敢在凌氏面前说这样话,那是相当不客气了。
场面一度非常寂静。
姜氏吓得扯了扯云遥的衣裳,生怕她硬顶下去会吃亏。
重生回来,云遥就不知道吃亏二字怎么写!有些话又何必说那么清楚?我可不像有些人,爱插手管别人家的家事。
管别人之前,不如先把自己家里的事情管好了。
说完,云遥顿了顿,看向了坐在对面正在看戏的简国公夫人,然后抛出来一个重磅消息。
凌夫人把这法子传授给长女的时候可有想过你母女俩的这种做法让邵家其他未出阁的姑娘该如何婚配!邵家,便是兵部尚书家。
简国公府是凌氏女儿的婆家。
云遥觉得吧,重生回来知晓了一切事情倒也算是好事一桩。
至少别人对付她的时候,她会知晓对方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这京城中的贵族又几乎是脏透了,几乎没什么干净的人家。
所以她基本上是指哪家打哪家,一击即中。
比如,简国公夫人几年后就去世了,后来京城的一个郎中吃了人命官司时,吓得供出了此事。
原来简国公夫人和兵部尚书的母亲死法竟然一样。
此事系凌氏的女儿和凌氏所为。
从那以后,邵家已经出嫁的女儿在婆家渐渐受了冷落,有些甚至被休弃回家,未出嫁的女儿满京城无人敢娶。
毕竟,哪个妇人也不希望给儿子娶一个会要了自己命的儿媳妇儿。
凌氏蹭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上去想要打云遥。
对面的简国公夫人咳嗽了几声,开口了。
世子夫人刚刚是何意?凌氏的女儿嫁入了简国公府,当年凌氏如何害死婆母的,便教女儿如何让婆母缠绵病榻。
闻言,凌氏顿时停下了脚步,一脸紧张地看向简国公夫人。
夫人,您莫要听她胡说八道,这就是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胡说八道的!刚刚简国公夫人还一脸看戏的神情,如今事关自己的安危,她哪里会跟凌氏站在同一侧再去听凌氏的话。
凌氏的女儿,也就是简国公的长媳,抬手扯了扯简国公夫人的袖子。
母亲……简国公夫人扯回来自己的袖子,看向云遥,肃着一张脸,道:不如还是先听听世子夫人如何说吧!云遥丝毫不惧凌氏威胁的目光,开口说道:意思就是国公夫人病了这么久,就没想过换一个太医看看病吗?即便是不看病,也该找人看看屋里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是。
云遥本性纯善,长相明艳又讨喜,她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觉得真实可信。
尤其她这番话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简国公夫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看了看凌氏,又看向了坐在身侧的长媳。
凌氏连忙道:国公夫人,您可千万别信她的话!乡下来长大的人胡说惯了。
锦儿最是孝顺听话,怎会害您。
说完,她看向云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云遥丝毫不惧,轻笑一声:此事找几个太医诊治一番,再去国公夫人屋里搜一搜便能知晓事情真相。
届时我是胡说还是说的真话,自然就明了了。
夫人这般耐不住,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心虚了?凌氏举棋难定。
她此刻恨死云遥了,但却不好动手。
此刻简国公夫人的脸色难看得很。
说起来,她这病着实病得蹊跷,这两年一直不见好。
郎中说她年轻时月子没做好、又小产过,留下了病根儿,又隐晦提出她当年手上沾了人命,有人来索魂。
当初府中莺莺燕燕,斗得乌烟瘴气,弄死了那几个小妖精之后她才真正掌了全家大权。
这是她最得意的地方,也是她的午夜梦回的噩梦,她去道观中做了好几场法事。
而当年老国公给叛军开了城门,自那以后府中怪事频生,生下来的孩子十之只能存一二。
满府皆以为是受了此事的诅咒,没敢找太医看。
只不过,府中常常准备法事。
这是有人知晓内情利用此事来让她生病?如今听了苏云遥的话,她心头的怀疑越发重了,当下便带着人去了太医院。
凌氏看向云遥的眼神要吃人。
只是另一边的事情更加棘手,她看了曹氏一眼,带着慌张无神的女儿去追简国公夫人了。
云遥放下手中的茶,心想,果然疯狗抱团不好看,只有狗咬狗才最好看。
这些人一离开,本来安安静静的回廊里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嗡嗡嗡地讨论起来,再也没人关心武安侯府的事情了。
曹氏看向云遥的神色颇为复杂,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知晓这种事情的?云遥挑眉,反问:母亲这般问我,是默认我刚刚说的话是真的?难道您早已知晓?曹氏被噎了一下,一时没说话。
云遥笑着说:我当然是瞎猜的呀,您没看到呀,尚书夫人为了给您出气,要来打我呢。
我不得给她找点事情?说完,云遥又凑近了曹氏,小声说道:不过,若是母亲之前便知晓此事,而且此事属实的话,那你猜兵部尚书夫人会认为此事是谁告诉我的呢?曹氏想到刚刚兵部尚书夫人最后看向她的眼神,脸色顿时变了。
云遥开心地笑了,看人吃瘪就是爽啊!这时,春杏在一旁道:夫人,世子正在寻您。
云遥觉得待在这里也无趣得很,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