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遥定了定神。
因为有了前世的经验, 所以今生她能判断得出来,谢彦逍一开始的确很差劲。
若那舞姬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人,想必他并未碰过她。
因为若是二人之间真的有些什么的话, 不必等到成亲后。
她既然是你的人,为何会喜欢上四皇子?云遥问出来心头疑惑。
四皇子和谢彦逍相比, 也就是多了一层皇子的身份。
那舞姬既然是谢彦逍的人, 又怎会看上四皇子。
她刚入宫时,四皇子帮过她……四皇子虽然只是把她当成是替代品, 但也切切实实待她好过。
谢彦逍道。
情之一物, 不知所起。
就像两年前他初遇她时,也是一眼就记住了。
听到谢彦逍的解释, 云遥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只简简单单应了一个字:哦。
大概是太过在意了, 聪明如谢彦逍此刻却还是有些慌, 他有些吃不准云遥此刻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不知她究竟是不生气了, 还是仍在生气中。
谢彦逍又靠近了些。
见云遥没什么反应, 又试探着得寸进尺, 摩挲着云遥的手。
云遥这次终于有了反应, 抬手打了他一下。
谢彦逍微微有些失望, 但还是厚着脸皮趴在云遥耳边道:夫人的手不是疼么,我给你揉一揉。
云遥轻嗤一声,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色胚。
早就不疼了。
哦。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谢彦逍的手依旧放在云遥的手上, 并未挪开, 云遥也未说什么。
脸——谢彦逍顿了顿, 问道, 还疼吗?云遥像是没听到一般,没有回答谢彦逍这个问题。
谢彦逍觉得心疼不已,见云遥一直不答,微微用力,让云遥面对着他。
云遥不悦地看向谢彦逍。
他难道看不出来她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吗?下一瞬,谢彦逍温热的大掌忽然放在了她的脸上。
他的动作轻柔,像是摸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以后不管长公主要求你做什么,你只管答应便是,不要再吃这种亏。
云遥抿了抿唇没说话,心却渐渐软了下来。
涂药了吗?谢彦逍问。
没有。
云遥低声道。
见谢彦逍要起身,云遥拦住了:不用了,很快就会好了。
谢彦逍看着云遥没说话。
云遥双手圈住了他的腰身,把头埋在了他的身上。
谢彦逍叹了叹气,没再起身。
睡吧。
嗯。
这一晚,谢彦逍果然又做梦了。
此刻他正在房中,只不过不是黑夜而是白天。
云遥又如同他在梦中多次看到的那般,正坐在榻上,神色看起来有些忧愁。
夫君真的不在府中?不在。
我听侯夫人身边的侍书姐姐说,世子跟四皇子一起去倚红楼了。
海棠说道。
云遥蹙了蹙眉,看向了窗外。
谢彦逍快步走了过去,他很想向梦中的云遥解释一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突然,他眼前的画面一转,似是又换了一日。
夫人仍旧坐在榻上,只不过这次她的衣裳跟刚刚不同了,是件素色的衣裳,此刻她正看着院子里的牡丹花发呆。
夫人,你快想想办法吧,总不能让世子日日去倚红楼吧?海棠说道。
云遥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没说。
不如您给世子抬个姨娘。
海棠试探地说道。
云遥立马看向海棠,想也不想,厉声说道:不行,我爹只有我娘一人,他也只能有我一个!谢彦逍是她的夫君,他怎么可以有别的女人!海棠继续劝说:夫人,长公主是公主,驸马依附于她,自然不能有旁人。
你没有爵位在身上,又不得世子的宠,再不给世子纳妾,世子岂不是要日日宿在青楼中?云遥脸色难看,态度坚决:总之我不同意。
春杏看了一眼云遥的脸色,扯了扯海棠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了。
海棠很不高兴,转身出去了。
接着,画面又是一转,云遥依旧坐在榻上,这一次谢彦逍明显感觉到了云遥的不同。
她变得沉静,身上似乎已经没了那种鲜活的气息。
她的眼睛看向了窗外,淡淡地开口:世子又去倚红楼了?春杏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云遥的神色,道:是。
云遥的反应不再像从前那般激动,反倒是非常平静,似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
哦。
谢彦逍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疼得难受。
他顺着云遥的眼睛看向了窗外,果然,此刻院子里已经没有了牡丹花,光秃秃的一片。
这大概是他们成亲五年后的事情了。
她已经……对他没有感情了吗?谢彦逍心脏疼得受不了,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随后,头痛欲裂,他抬手捂住了疼痛的脑袋,闭上眼睛,很多画面再次涌入脑海之中。
他看到了自己教云遥读书识字,看到了自己在院子里栽了一棵桂花树,看到了……云遥大着肚子坐在塌上绣婴儿用的肚兜,最后是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
然后,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头不痛了,可那些画面却比梦中的事情还要真实一些,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
除了那一场大火。
他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那便是云遥嫁过他两次。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可却觉得梦中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他们二人曾成亲数载,他好像更了解云遥了。
至于他们二人的结局是什么,他并未看到。
以前她那么不想为他纳妾,如今为何这般积极主动?是真的不在乎他吗?谢彦逍觉得心头被很多只蚂蚁挠着,难受得厉害,他转头看向身侧睡得正香的人,轻轻推了推她。
云遥睡得正香,却被人吵醒了,她顿时不悦。
谢彦逍有病吧,自己醒得早还要吵醒她。
你干嘛呢!谢彦逍推了云遥几下,见她没醒,便亲了亲她。
本想着要叫醒她的,只是亲着亲着却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了。
你说呢?谢彦逍哑着嗓子说道。
云遥心头火气,一脚踢向了谢彦逍。
哪知谢彦逍早有预料,轻轻握住了她的脚,两个人的姿势变得更加暧昧。
云遥本想发火骂他,可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招数,知晓了她的软肋,让她顿时丢盔弃甲。
云遥累得不行,靠在谢彦逍身上继续补觉。
谢彦逍却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亲了亲云遥的额头,又亲了亲云遥的头发,问道:夫人可是真心要为我纳妾?云遥顿时精神了几分,应了一声:嗯。
谢彦逍手上的力道加大,云遥抬手捶了他一下。
当真?谢彦逍又问了一遍。
云遥顿时不悦,蹙着眉看向谢彦逍:纳妾一事,占便宜的明明是你,为何反反复复问我这个问题?谢彦逍看着云遥,没说话。
云遥道:我问你,我若是想为自己找个男人,你二人一同服侍我,你可愿意?谢彦逍脸色顿时变得黢黑,咬着牙道:你敢!想必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答案排除爱慕这一点,应是还有别的缘由。
比如,我是你的夫人,所以你不允许我找别的男人为你戴绿帽子,因为这样你会很没面子。
再比如,你觉得我是你的人,所以你不允许旁人觊觎我,这是你的占有欲。
你我皆是人,我自然也是与你一样的,不太喜欢别人用我的东西。
云遥解释得很清楚明了,谢彦逍反倒是脸色越发难看。
所以,你不希望我纳妾的原因是面子和占有欲?云遥张了张口,刚想应付一声回答是,但是瞧着谢彦逍的神色,她没敢说出来。
她怕她说出来之后谢彦逍会吃了她。
顿了顿,云遥道:当然了,还有别的原因。
谢彦逍神色好看了几分,问:什么原因?云遥说出来一句最最真实的答案。
脏!前世她得知谢彦逍可能去倚红楼时,当谢彦逍再与她亲近时,她便觉得有些恶心。
谢彦逍眼神一下子变得深邃,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云遥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喜洁,若你有了旁人,我大概会觉得脏。
谢彦逍深深地看了云遥一眼,脸色沉了下来。
看着谢彦逍的神色,云遥道:干嘛,你不高兴了?你自己想想,若是我被人碰了,你是不是也会觉得脏?谢彦逍不知在想什么,始终一言不发,须臾后,沉着脸起身离开了。
云遥目送谢彦逍离开,随后收回来视线,转身面向里侧,补觉。
云遥睡到日晒三竿方起,处理完事务,又回了瑶华院中。
这一整日下来,除了言天师给她传信三日后道观见之外,倒是没什么别的事情。
只是,傍晚时分,府中有了些事情,比如,如今一个月过去,谢叔煜和谢季琮从军营回来了。
再比如,因为谢季琮回来了,曹氏那边给厨房要的东西多了些,程嬷嬷跟李嬷嬷起了冲突。
云遥换了身衣裳,去了厨房。
虽然儿子回来了,但此刻曹氏心情并不好。
谢叔煜看起来好好的,谢季琮走路一瘸一拐的。
看着站在下面的两个儿子,曹氏心头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作为哥哥,弟弟被打成这样,你怎么不知道看顾他?这样的话谢叔煜从小听到大。
小时候每次打架都让他挡在前面,在外面挨打的人是他,回来被父亲训得人还是他。
他若是不替四弟挡着,母亲就要打他姨娘。
如今姨娘早已死了,谢叔煜也大了。
母亲,父亲安排的人下手极重,他们只听父亲的话,不听我们的话。
不仅四弟挨打了,我也被打了。
曹氏心疼死了。
谢叔煜立马说道:我瞧着那些人似是跟四弟有私仇,打得特别狠,母亲不如问问四弟最近得罪了谁,怎么一入军营就被打了。
谢叔煜故意把事情往别人身上引。
谢季琮想了半天就想到了一人,谢彦逍,而且越想越觉得是他。
不得不说,谢季琮在这一刻倒是真相了。
谢叔煜一听谢季琮想到了谢彦逍,立马道:对,二哥那个人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母亲一定要好好罚他,为四弟报仇。
曹氏脸色极为难看。
谢叔煜见这里没他什么事儿了,便出去了。
刚走到小花园,尚未到自己的院子时,他就遇到了去厨房处理完事务要回去的云遥。
啧。
他这二嫂当真是越来越水灵,越来越艳丽了,比初见时还让人惊艳,看来二哥最近没少疼她啊。
不知……云遥正低声跟春杏说着什么,忽然察觉到了一道目光,顿时止住了话头。
抬眸一看,是谢叔煜。
前世她偶尔会在后宅中遇见他,他看她的眼神一向让人觉得恶心。
初时不知他的性子,还与他说过几句话,后来她见着他远远就躲。
但有一次还是没躲开,被醉酒后的他调戏了几句,摸了一下手。
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
好在他后来不知被谁打了一顿,她也再没有在院子里碰见过他。
谢叔煜打量完云遥,见她越走越近,弯腰行礼。
见过二——云遥步子未停,直接从他身边经过,像是没看到这人一般。
谢叔煜站起身,看向了云遥的背影,不怒反笑。
有意思。
谢彦逍在听到孙管事说起今日谢叔煜和云遥在后院中遇见这件事情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谢叔煜被打一事,拳头紧紧握了起来,心中暗道,还是打得太轻了。
少主子?见谢彦逍神色不对,孙管事唤了谢彦逍几声。
孙管事说谢叔煜和云遥遇到这件事时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也并未发现谢叔煜腌臜的心思,只是事无巨细,把云遥的事情告知谢彦逍。
谢彦逍回过神,看向孙管事。
您可是有什么吩咐?孙管事问。
没什么,你先退下吧。
谢彦逍道。
他好像即便是不做梦也能想起来一些现实中并未发生的事情,比如,谢叔煜摸了云遥的手,他非常愤怒。
是。
乔谦和评价了一句:侯府的这两位少爷也当真是不成器,好在大少爷还算争气,不然这侯府迟早要完。
谢彦逍点点头。
乔谦和没再评价此事,说起来正事:对了,您吩咐让人找册子,这是哪里得来的消息?乔谦和口中所说的册子是钱国舅府的一本册子,上面详实地记录了这些年钱国舅和各个府上往来的账目。
谢彦逍也是早上零星地想起来一个片段,觉得这个册子似乎很重要,但此事不便与旁人提及。
我偶然间听人说起的。
哦,这样啊,若真有这样一本册子,那咱们可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钱国舅拉下来了。
接着,二人细细说起来此事。
亥时,谢彦逍停下了议事。
乔谦和瞧着少主子越发有人样了,笑着调侃了一句:少主子如今跟夫人关系越发好了。
谢彦逍神色却有些不自然。
哪里好了,早上才刚刚发生过矛盾。
乔谦和却误以为谢彦逍不好意思了,连忙借口困了退下了。
谢彦逍顿了顿,回了内宅。
到了内宅时,云遥正坐在榻上看着账簿。
她今日白天补觉,睡多了,此时并不困。
见谢彦逍又准时回来了,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后,没跟他打招呼,又继续看账簿了。
谢彦逍也不在意,坐在了云遥对面。
春杏识相地端上了茶,默默退下了。
谢彦逍喝了一壶茶后,说了一句:若是夫人被人碰了之后,我不会觉得脏,只会觉得心疼。
云遥微微蹙眉,不懂他为何突然没头没尾说了这样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这几天没能按时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