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 四皇子分封的旨意下来了,四皇子被封为瑾王,苏云婉也就成了瑾王妃, 一切又跟前世一样了。
四皇子被封王是大事,他又新开了府, 按照惯例要摆宴席。
宴席就定在一个月之后。
苏云婉亲自回了一趟长公主府送帖子。
她名义上是去送帖子, 实则是打探为何此次分封没有自己。
如今她是瑾王妃,王妃要比郡主的身份高一些。
但王妃的头衔是跟着瑾王叫的, 并不是什么实打实的爵位。
郡主却是封给她个人的, 每年有不少赏赐。
这些好处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若是她被封为郡主, 以后便不会再有人敢质疑她的出身。
母亲, 届时您一定要来才是。
苏云婉握着琳琅长公主的手说道。
看着出嫁后依旧恭顺的女儿, 琳琅长公主笑着道:嗯, 那日我一定去。
多谢母亲赏脸。
琳琅长公主笑了笑。
她如今越看自己这个女儿越是满意, 长得好, 气度好。
不过, 与其说她满意苏云婉, 倒不如说她对自己非常满意。
毕竟, 苏云婉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
苏云婉纠结许久, 还是忍不住把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母亲,这郡主的爵位……琳琅长公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你放心便是。
看着琳琅长公主的眼神,苏云婉心中一喜, 有些激动地问:当真?琳琅长公主道:数日前我进宫一趟, 去见了皇上。
皇上虽然嘴上没应, 但在我离开后没多久就把睿王、礼部和钦天监的人都叫过去了。
我从这几人那里打探了一下, 他们虽说嘴上一个字没透露,但礼部已经开始准备册封郡主的事宜了,钦天监也在推算日子。
此事八九不离十,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且安心等着便是。
闻言,苏云婉已经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了,嘴里重复说道:多谢母亲,多谢母亲!琳琅长公主道:客气什么,你是我的女儿,这是你应得的。
苏云婉在长公主府待了一整日,一直在服侍琳琅长公主。
瞧着天色将黑,她起身告别,准备回瑾王府。
刚刚离开内宅,即将到放置车马的地方时,一个妇人过来了。
看到苏云婉,那妇人激动得不行,直勾勾盯着她看。
放肆,哪里来的贱奴,竟敢直视我们王妃!一旁的丫鬟怒斥。
那妇人连忙低下头,道:见过王妃!苏云婉皱眉,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捂了捂鼻子离开了。
即便苏云婉这般嫌弃她,梅心仍旧为自己生的女儿感到骄傲和自豪。
她的女儿终于成为王妃了,以后也将成为大历朝最尊贵高高在上的皇后。
她之前一直担心会坏事,又有苏哥哥阻拦,所以一直没来见女儿,如今女儿身份不同了,她实在是忍不住过来瞧了瞧她。
苏驸马远远看到了这一幕,吓得一颗心差点跃出胸膛。
等到四下无人之时,他赶紧走过来把梅心拉走了。
走到一处僻静出,苏驸马仔细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后,斥道:你不要命了,竟然出现在婉婉面前!万一她知晓了你的身份,你们露出来马脚,咱们都得死!此事少一个人知晓就少一分风险。
他们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可不能在此时揭晓。
梅心却不太在意,道:怕什么,如今婉婉都是王妃了,是王爷的女人,长公主也不能再随意拿捏她。
听到这话苏驸马吓得不行,低声道:那是你不了解她!她可是大历的长公主,连皇上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四皇子在她面前也是伏低做小的,哪有你说的那样威风。
梅心不屑地道:那是从前!四皇子那时候还只是个幌子,如今他可是王爷了,跟她爵位一样,哪里还用得着看她的脸色?再说了,她手中选拔女官的权力都已经还给皇后娘娘了,她就是个纸老虎。
苏驸马觉得此刻黑下来的不仅是天色,还有他的眼睛。
他脑海中蹦出来一句话:无知者无畏。
不管她手中有没有权力,她都是大历的长公主,是皇上的妹妹,瑾王的姑姑,她的地位不是一般人能撼动的,你千万莫要得意忘形去招惹她!梅心敷衍道:好了,知道了。
苏哥哥,你就是太胆小了。
苏驸马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这时,他瞧见了不远处的亮光,似是有人打着灯笼过来了,他止住了话头,小声交代了一句:婉婉快要被封为郡主了,你最近老实些,千万别让人怀疑,知道了吗?梅心道:一个郡主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她都是王妃了,比郡主身份高。
苏驸马看着人离得越来越近,也不好再跟她解释,只能威胁道:你记住,别再出现在婉婉面前,也别再出现在长公主面前,不然我就把你弄出府去!梅心应付了一句:嗯嗯,知道了。
苏驸马不好再多说,赶紧离开了。
梅心刚刚看到光鲜亮丽高高在上的女儿,内心有些后悔了。
她后悔的是,当初不该听苏驸马的话,活得小心翼翼。
不然跟着女儿陪嫁到王府就好了。
有女儿这个女主子在,她岂不是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既不用再这般伏低做小,日日做着脏活累活,也不用担心被长公主发现她的身份。
她这辈子活得也真是憋屈。
当年她不顾一切来到京城追随苏哥哥。
无奈苏哥哥贪慕名利,娶了公主,成了驸马。
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成了她高攀不起的人,那时她很不甘心,哭过闹过,却被扔的远远地。
她实在是不想就这么回去,便委身于他。
没想到苏哥哥胆小如鼠,把她远远养在京郊农户人家,几个月才能见一次,活得甚至不如公主府的一个仆人。
这样清贫的日子她哪里受得了,又哭又闹,苏哥哥不曾理会她,一直想撵她离京。
后来她以离开京城再也不来为赌注,换了女儿一生荣华富贵。
两年前她嫁的男人死了,她穷困潦倒,又来了京城。
这么多年过去了,苏哥哥的胆子还像当年那么小,又要把她赶出京城去,好在她机智,留了下来。
如今女儿都成了王妃了,却还要让她继续谨慎下去,她着实做不到了。
梅心从墙后出来时,没注意有人过来,不小心撞到了那人怀里。
摸着这人身上的布料,怕是管事级别的。
她连忙离开那人的怀抱,跪在地上,垂着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
虽她做的谨慎,实则心中越发后悔,跟在女儿身边表明身份的话,哪里还有这些事。
看着跪在地上屁股高高翘起的妇人,王管事道:没事,也怪我走得急。
听着略微熟悉的声音,梅心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男人是跟着女儿陪嫁到王府的管事,他还有一个母老虎的夫人。
这男人平日里可没少偷偷瞧她。
苏哥哥终究是靠不住的,倒不如靠她自己。
梅心站起身来,捋了捋耳边的头发,软软地问:原来是王大哥呀,不知王大哥走这么急做什么?这还是梅心第一次叫的这么亲热,王管事心头一热,喉结滚动,道:王妃的东西落下了,我回来取。
梅心往前走了半步,故意没站稳,再次摔到了王管事怀中。
她忍着恶心,摸了王管事一把。
想到成事后就能去女儿身边,她一脸娇羞,道:哎呀,我今日这是怎的了,许是见着王大哥太过激动,没站稳。
王管事本就觊觎梅心,哪里忍得住,趁着天黑,在她身上摸了几下。
被摸了几下后,梅心立马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哎,时辰到了,我得去干活了。
还是你们跟着婉姑娘去王府的人好啊,日子过得多舒服,若是我也能跟着一同去就好了。
说完,梅心用眼神勾了勾王管事,转身离开了。
王管事握了握自己的手,那上面仿佛还有东西一般。
如今夫人在王妃那里是二管事,他在前院也混到个三管事。
安排个人去王府,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届时再把人安排到外院中,日日见着,夫人也不会知道,岂不是美哉。
琳琅长公主收到了帖子,云遥自然也收到了。
苏云婉一直想踩着她,如今她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妃,这种事情又岂会不叫上她。
云遥看了一眼帖子,就把帖子扔到了一旁。
此刻她正在院子里做叫花鸡。
先把鸡处理一下,然后裹上荷叶,再裹上泥土。
她做了许久,终于做熟了。
结果,她刚刚拆开,谢彦逍就出现在了门口。
你是闻着味儿来的吗?云遥问。
也真是巧,每次她做好吃的他就会提前回内宅。
今日当真是巧了,谢彦逍是回来拿东西的,不过,闻着叫花鸡的香味儿,他没有解释,不客气地坐在了饭桌前。
桂嬷嬷连忙让厨房加了两个菜。
云遥研究了一下午,失败了数次才做成的叫花鸡,被谢彦逍吃了一多半。
吃完,谢彦逍还道了一句:味道不错,再让厨房多做几只吧,今日我要跟人在外院议事,怕是回来得晚。
云遥没好气地道:知道了。
朝堂最近非常不太平,尤其是兵部和户部斗得厉害。
简国公长子就在户部任职。
天渐渐冷了,前线的兵将需要过冬的棉衣,户部按照惯例发放银子,但兵部偏说不够,日日去找户部要钱。
并且还在朝堂上参了户部一本,说户部故意扣下了军饷。
朝廷发下来银子,大家默认克扣一些,都懂这个道理,偏兵部尚书指了出来。
这可不是动摇了户部,而是动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因此无人支持。
前有镇北将军杀了李大郎,后有简国公府毒死兵部尚书的女儿,一个个老臣仗着开国的功勋渐渐不把朝堂律法、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皇上想借机敲打简国公,然而众人一边倒地支持简国公,让他也无从下手。
这邵尚书也是个蠢的,竟拿这件事情在朝堂上说,果真是被气糊涂了。
诚郡王道。
诚郡王这几个月一直在兵部任职,对兵部尚书了解颇深,此刻忍不住骂了他一句。
今日议事的人除了乔谦和以及几位前朝旧部之外,诚郡王、顾勉也来了。
乔谦和道:他但凡聪明一些,知晓收敛,也不会惹怒简国公,丢了女儿性命。
不如直接帮简国公,借着他的势把兵部尚书拉下马,到时候再把郡王推上位。
一个吏部郎中说道。
这位吏部郎中姓舒,今年已有五旬,父辈便在前朝任职。
父辈之所以能历经两朝,是因为老实巴交,对人没什么威胁。
他这些年延续了父辈的风格,一直潜伏在朝堂之中。
官职虽不高,但胜在人缘好,探听到不少机密消息。
郡王,指的便是在坐的诚郡王。
谢彦逍还未说什么,顾勉立马反对。
不可!所有人都看向顾勉。
顾勉的身份众人皆知,今年文试头名。
长得好,有才华,颇受皇上器重。
不过,他再有才华也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士子,见识有限。
若是再历练数年,定能在朝堂上施展才华,如今能得主子信任怕是因为他与夫人的那一层关系。
顾大人,为何不可?吏部郎中舒大人问道。
顾勉先是看了一眼谢彦逍,然后看向众人。
各位大人在朝堂上任职多年,皇上对那些当初帮助先帝打天下的人有多纵容想必大家比我还要清楚。
闻言,众人神色一凛。
当初镇北将军私自杀了钱国舅的小舅子,皇上也不过是训斥和罚俸,外加派一个不中用的康王监视,轻轻揭过。
甚至伯爵府还因此降了爵位。
钱国舅是皇上信任之人都是这样的待遇,将来又能有谁能动摇镇北将军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众人看向顾勉的眼神跟刚刚不太一样了。
镇北将军如此,简国公亦如此。
如今皇上好不容易对简国公的信任降低了几分,若不趁着这个机会把他打压下去,让他再也翻不了身,怕是以后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要知道,不仅镇北将军手中有兵,简国公手中也有兵!对付他可不是简单把简国公世子从户部拉下来那么简单,重要的是简国公。
顾勉前世经历了这一切,自然是知晓有多难。
一个钱国舅他们就用了五年时间才打下去,对付镇北将军不知要用多少年,前世他不过是触碰到一角,立马就被杀了!难道要用几十年吗?那时朝堂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百姓又会死多少。
最后,顾勉说道:兵部尚书是个蠢的,不足为惧,什么时候对付都来得及。
舒大人站起身来,朝着顾勉深深鞠了一躬:多谢顾大人提醒,某受教了。
顾勉连忙起身,朝着舒大人回了一礼。
想必世子手中有不少关于简国公府的罪证吧!顾勉看向谢彦逍。
老国公为先帝开了城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叛徒,这样的人最是招人恨。
前朝之人又怎会容得下他。
谢彦逍手中关于简国公府的罪证不要太多。
他深深地看了顾勉一眼,道:嗯,那就依顾大人所言。
顾勉再一次跟他心中想法吻合。
不过,他并未产生惺惺相惜之情,反倒是觉得他有些奇怪,是那种他说不出来的奇怪。
看着青涩,又过于老成。
看着沉稳,有时又过于冒进。
比如,简国公一事可以徐徐图之,但他却恨不得立马把他踩在脚下。
不多时,饭菜送来了,除了一些家常菜,还多了两只叫花鸡。
众人吃饭的空隙,谢彦逍把顾勉叫了出来。
我知顾大人心系百姓,急于改变这一切。
只是有时候不可太过冒进。
顾勉看向谢彦逍。
比如,今日你离开后皇上让人去调查了你和简国公府的恩怨。
顾勉眼眸微动。
他这几日的确在皇上面前说过简国公,那些话都是顺着皇上的话说的,没想到竟还是遭到了怀疑,皇上的戒心还是那么重。
谢彦逍并不知晓顾勉和德成帝之间的谈话,他只知道皇上出动暗卫调查了顾勉。
不过,结合顾勉刚刚的话,猜也能猜到了。
见顾勉听明白了,谢彦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遥今日做了叫花鸡,味道不错,一会儿记得过来吃。
谢彦逍走后,一阵风吹过。
深秋的夜晚带了几分冬日的寒气,顾勉后背一片凉意,人也清醒了几分。
枉他重活一世,却还没有改掉这个性子。
幸而今日谢彦逍提醒了他,不然不知以后会犯下什么样的错误,说不定五年都活不到。
他自嘲几声,叹了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