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阿遥从前真的有喜欢的男子, 嫁给他是迫不得已的?见顾勉没说话,谢彦逍忍不住问出口来:在嫁给我之前,阿遥当真有喜欢的人?顾勉第一次见谢彦逍脸上露出来这样的神情。
他可真是跟前世很不同。
但若说他也如他一般从五年后回来, 又不可信,从平日里他做的事情来看, 他似乎并不知道将来要发生什么。
而且若是他真的从五年后回来, 定然也知晓他跟阿遥那婚后五年。
前世的阿遥可跟如今的性子不太一样,没有如今这般沉稳, 想来在他面前定然没什么秘密可言。
他也就会知晓他刚刚问的问题。
前世谢彦逍可是一直冷冷的, 脸上常年不带笑的。
这也是他疑惑之处,为何阿遥和谢彦逍的性子都变了, 不仅他二人, 其他人的命运也多有变化。
瑾王和从前不一样了, 瑾王妃也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这二人似乎没有前世那么顺遂了。
不过, 重生回来,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总归自己在乎的人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也就没去细想这些问题。
阿遥喜欢温柔的男子, 世子该多笑笑。
顾勉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彦逍皱眉。
这算是什么答案?难不成阿遥之前喜欢的男子很爱笑?一想到这一点, 谢彦逍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顾勉丝毫没有为谢彦逍解惑的意思, 甚至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了。
走到门口时,他看向谢彦逍:至于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 世子不如亲自去问阿遥。
你们是夫妻, 想来关系更亲密些。
顾勉撑着油纸伞, 踏着纷纷白雪回了宫中。
如今简国公府倾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就看那三万兵力该归给谁,此时正是紧要关头,他一刻也不能放松。
云遥午睡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对她笑的谢彦逍。
她顿时吓得哆嗦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的谢彦逍还在笑。
她抬手掐了掐谢彦逍的脸,热的,活的。
当云遥温热的小手覆在谢彦逍脸上时,谢彦逍觉得心里一热。
你这是怎么了?病了?云遥很不解。
换句话说,她觉得谢彦逍在抽风。
听着云遥说出口的话,谢彦逍冷静下来,抬手推开了云遥的手,神色微微不自然,轻咳一声,站起身离开了。
莫名其妙。
等到晚上,谢彦逍早早回了内宅。
他依旧如白日一般,对着云遥笑。
白天还好,大晚上的云遥觉得瘆得慌。
她实在是忍不住,问道:你今日到底抽什么风,为何一直这般对我笑,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或者有什么话要说?难道不喜欢?看着云遥认真的神情,谢彦逍脸上的笑渐渐落了下去。
你为何这般问?云遥秀眉微蹙。
不是他有事要说吗?怎么反过来问她了。
你直说吧,大晚上的你这般模样我睡不着。
谢彦逍抿了抿唇。
从云遥的眼神中,他确定她并不喜欢他这般笑。
没什么,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谢彦逍虽然恢复正常了,可云遥却越发觉得他不对劲,也在心中认定了有事情发生。
熄灯后,云遥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情,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她实在是睡不着,侧着身子看向谢彦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不会是想纳妾吧?不然干嘛这般奇怪,还不说话。
黑暗中,云遥感觉谢彦逍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这是被她猜中了,紧张了?你真的想纳妾?云遥都没注意到自己声音有些发紧。
谢彦逍仍不说话。
云遥眉头皱得越发深了,片刻后,她理智而又清醒地说道:这个问题我仔细想过了,你若是想纳妾我不会反对的,不过,你若真的纳了妾,就别想再碰我了。
只要你答应这一点,别说一个妾,十个八个我都给你纳。
谢彦逍的呼吸越发急促。
云遥想,开心的?想到前世他也常去倚红楼,虽可能与那花魁没什么关系,但未必跟其他姑娘没有。
这般一想,顿时觉得被谢彦逍睡过的床都不干净了。
云遥平躺过去,睁着眼看着帐子许久,又侧身面向了里侧。
她好像没有刚刚回来时那般不淡定了。
好像只要不是苏云婉,她也没有想象中那般急躁和愤怒,心里只隐隐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谢彦逍心里异常愤怒,他极力克制自己才没有发火,没有离开。
过了许久,他心情终于平缓下来,侧着身子,从背后紧紧圈住了云遥。
云遥顿时觉得有些恶心,抬手推他。
无奈谢彦逍身强体壮,推不动。
所以,只要我不纳妾,夫人就会一直让我碰?谢彦逍哑着声音问道。
臭不要脸!云遥顿生不悦。
她何时是这个意思了?云遥转过身面向谢彦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这是在曲解我的意思,我刚刚的意思是——话未说完,话就被人堵住了。
谢彦逍发现了,他就不该听她那些废话的,也不该按照云遥喜欢的样子去伪装自己,这完全就是在给自己找气受!第二日云遥揉着酸痛的腰骂了谢彦逍一上午才解气。
腊月二十六那日,皇上下了最后一道旨意来结束这一整年。
简国公府被抄家,全族流放三千里,子孙不得为官。
在德成帝看来,简国公府罪恶滔天,当诛九族,没有诛他已然是看着老国公的功劳上。
他觉得自己是个明君,而且是位仁慈的明君。
或许只有他一个人这样想。
简国公府对大历的功劳颇大,老简国公去世没多少年,结果国公府被皇上抄了。
那些跟随先帝打仗之人难免有兔死狗烹的想法。
钱国舅却不这么想。
他觉得这时一个好时机,一个扳倒镇北将军的好时机。
简国公都被抄家流放了,镇北将军的牢狱之灾还会远吗?不会远了,他觉得。
他手头已经搜集了镇北将军在前线打仗的一些罪证,就等着镇北将军回来告他一状了。
无奈太子仍有些犹豫。
舅舅何必再揪着那李家的事情不放,李家大郎本就不是个好的,镇北将军发怒也是人之常情。
不如舅舅就此罢手,和镇北将军握手言和。
镇北将军手中的兵权实在是太重了,全大历独一份儿,就连父皇信任的武安侯府都无法与之抗衡。
如今武安侯府明显偏袒四弟,若是再与镇北将军为敌,这就等于是提前放弃皇位了。
太子竟然还在对镇北将军心存幻想?钱国舅忍住心里的不适,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殿下,我可是您的亲舅舅。
镇北将军打我的脸不就等于打您的脸吗?难道您到现在还指望镇北将军站在您这边?太子皱了皱眉。
李家和舅舅家还是有区别的。
镇北将军只针对李家,并未针对舅舅家。
钱国舅无奈叹气。
镇北将军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您面子,您想想看,他往日可有把您放在眼里?太子没说话,顿了顿,道:但他也没对孤的其他兄弟亲近。
若是因为舅舅针对他,他便站在了二弟三弟或者四弟身侧,到时候我们才是真的完了!太子仍旧不想得罪手握兵权的镇北将军。
钱国舅劝道:皇上早就忌惮镇北将军了,尤其是简国公府的事情发生后,想必皇上更加忌惮镇北将军。
听说前线战事打得也不顺,咱们何不趁此机会再添一把柴,把镇北将军也拉下马。
太子依旧没应。
看着太子脸上的神色,钱国舅无奈叹气,罢了,如今镇北将军还没回来,还是慢慢再劝吧。
这是云遥第一次操办年节,每日迎来送往,疲惫得很。
人人都道管家是个好差事,唯独她觉得是个辛苦活。
她其实很想把管家的事情扔出去,可也不想让曹氏如意。
所以这管家的任务仍旧在自己手中。
迎来送往虽然累,但这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须得去各个府上拜年。
尤其是身份尊贵的,以及亲近的人家。
年二十八那日,云遥终于得空去了趟湘王府。
可巧的是,她在那里遇到了同样来拜年的苏云婉,还有一些官宦贵妇。
见过舅母。
云遥行礼。
随后她便直起身子,看也未看苏云婉。
众人在苏云婉和云遥身上打量了片刻,见云遥没有给苏云婉行礼的打算,便朝着她行礼。
见过昭慧郡主!在坐的都是人精。
云遥被封郡主一事还没过多久,如今见着她大家便换了个身份更高的称呼。
免礼。
云遥瞥了苏云婉一眼。
恰好苏云婉看了过来。
许久不见,我怎么瞧着你清瘦了不少?湘王妃打量了云遥一眼说道。
云遥道:如今过年,府中事情繁多,一刻也不得闲,可不就瘦了么。
一旁的贵妇人们瞧出来湘王妃的态度,也因云遥如今处境和身份的变化,开始没口子地夸她。
郡主可真是能干,这般年轻就能操持年节了!可不是么,我从前也是跟着家里的大人学了几年,打了几年下手才敢一个人操持呢。
您可真像您母亲,长公主行事也一向干脆利索。
是啊,谁生的像谁。
这话云遥不爱听。
苏云婉也不爱听。
侯夫人还在,妹妹就独自操持府中庶务,知道的便是知晓妹妹孝顺长辈,主动揽了这个累人的活。
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侯夫人呢,这可不是咱们皇家的做派。
云遥庆幸自己早饭没吃多,不然此刻要吐出来了。
苏云婉可真会说话,一张口就贬低她,还顺带太高了她自己的身份。
这才嫁给瑾王多久啊,这就口口声声称自己是皇家的一员了?是有多怕旁人提起她的身世!云遥可不会惯着她,张口就道:你这话我听着不顺耳。
我管家之时还没被皇上册封为郡主,所以不存在用身份欺压旁人。
再者,我为何管家乃我侯府私事,不相干的人还是莫要插嘴了。
瑾王妃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管管自己王府的事,少操心旁人的家事。
云遥就差直接说苏云婉多管闲事了。
一旁的兵部尚书夫人凌氏开口了:原来郡主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我还以为您是乡下来的,不懂这些规矩。
这是在暗讽云遥当初当众提及简国公府事情,自打女儿死了,凌氏就恨极了云遥。
如今终于为女儿报了仇,又把简国公府拉下马来,她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云遥早就注意到凌氏了,如今的凌氏可是今非昔比,整个人得意得很,想必是简国公府落败给她的信心。
家事?我头一次听说给婆母下药意图害死婆母是家事!云遥怼凌氏时毫不客气。
你胡扯什么!凌氏怒了。
自打简国公府被流放,可就没人敢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了。
云遥道:此事证据确凿,怎么,如今尚书夫人瞧着简国公府北流放就想要颠倒黑白不成?你若是觉得简国公府无人,我倒是可以代劳去替简国公夫人告上一状!凌氏看着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云遥,气得满脸通红,道:登高必跌重!我劝郡主还是收敛些好!不然怎么摔下来的都不知道!云遥冷哼一声: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好歹登到了高处,有些人怕是一辈子都登不上!这兵部尚书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世似乎因为什么事入狱了。
凌氏又想说什么,被湘王妃打断了。
夫人想必是吃醉酒了,快扶夫人下去歇息。
凌氏听出来湘王妃对云遥的维护,心中颇为生气,但又不敢发作,只好忍了,转身离开了湘王府。
众人看了一场好戏,见人走了,便笑呵呵地转移了话题。
偏苏云婉不想放过此事,道了一句:妹妹,尚书夫人也是好意提醒,你没必要当众揭她伤疤,未免让人觉得刻薄。
云遥:我还有更刻薄的话,你要不要听?苏云婉默了一瞬。
顿了顿,调整好情绪开口了:你是我妹妹,我作为姐姐并非是刻意多管闲事,实则是关心妹妹罢了。
妹妹不领情便算了,何必说这么难听的话?端的是一副知心好姐姐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刚刚被云遥呛过。
云遥瞥了一眼苏云婉。
她发现苏云婉嫁给瑾王之后似乎越发沉得住气了。
听闻上次她发现瑾王和许二姑娘的私情竟也没有当场发作。
云遥细细思索了一番,再次开口:既然你说自己是我姐姐,因为关心我才这般说的,那我可要反问一句了。
苏云婉,你究竟是盼着我好呢,还是盼着我不好呢?苏云婉不知云遥要说什么,怕落入云遥的陷阱之中。
但眼下不好不答,只得道:我自然是盼着你好的。
云遥立马道:既盼着我好,为何还要提到让我把管家一事交给我的婆母?口口声声指责我欺负婆母?这也是姐姐的做派?哪家的姐姐会这般要求妹妹!瞧着周遭人的议论,苏云婉稳了稳神,道:我这是在为你的名声着想,若是被人传出去你不敬婆母,你的名声可就臭了。
云遥突然笑了。
苏云婉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听云遥道:既如此,不如你明日就把瑾王府的庶务都交给皇后娘娘吧。
云遥的婆母是武安侯夫人曹氏,苏云婉的婆母是宫里的皇后娘娘。
既然苏云婉认为云遥应该把府中庶务交给曹氏,那苏云婉自己不也应该交给皇后娘娘么?苏云婉自然想通了这一点,抿了抿唇,干巴巴说道:妹妹这是什么孩子话,母后管着后宫,很是辛劳,王府庶务怎好劳烦她?云遥脸上依旧带着笑:怎会是孩子话?这不是你说的么,管家一事应该交给婆母。
说完,看着苏云婉难看的脸色,又补充道:哦,对了,我这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么,若是被人传出去你不敬婆母,你的名声可就臭了!云遥把苏云婉刚刚说她的话原话奉还。
苏云婉脸上的神色精彩得很。
跟湘王府来往的人基本上都是闲散宗室,亦或者不站位的中立派,像凌氏那种极少。
她们压根儿不会帮苏云婉,只会坐在一旁看戏。
苏云婉孤立无援,灰溜溜走了。
云遥觉得甚是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向苏云婉炫耀自己的郡主之位呢。
这种事情只有在最在乎的人面前才有效果啊。
武安侯府中,谢彦逍跟幕僚议完事,看着秋武递过来的两张画像,整个人都陷入了低沉的情绪中。
至于调查来的信息,他不用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苏云婉小时候的模样他是见过的,没想到跟梅寡妇年轻时这般像。
后来她渐渐长开了,才和苏驸马相像。
不过,细看的话,眉眼之间仍然有梅寡妇的影子。
等到秋武说完整件事情,谢彦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不想利用此事给琳琅长公主添堵了,他在想,这件事情,他该如何跟云遥讲……明日可就是除夕夜了,团圆夜。
若她知晓当年换她之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不知心中会作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