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遥一觉醒来已经到巳时了。
醒来后她感觉浑身疲惫。
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 总觉得身体很容易困乏。
起床后,她打开了门,看着厨房那边的浓烟, 皱了皱眉。
言森灰头土脸地从厨屋出来了,捂着口鼻不停咳嗽。
你干什么呢, 弄得乌烟瘴气的。
云遥一脸嫌弃。
被云遥这么一说, 言森顿时就不高兴了,噼里啪啦把云遥说了一顿:你还好意思怪我?还不都是因为你!昨儿我给你打了冷水, 你非说井里的水太凉了, 让我烧些热水,我这不就是给你烧热水吗!云遥冷笑一声, 更嫌弃他了。
连个水都烧不好, 也不知道这几年你是怎么在宫里混下去的。
言森很无语, 辩解:我在宫里可不是被人当烧火丫头使的, 我是天师, 是人人尊敬的天师!他哪里需要烧火, 他只需要坐在一旁盯着即可。
云遥:嗯, 一个不会炼丹的天师。
言森:……气死了!即便不会炼丹, 我也是皇上信任的人, 哪有人敢使唤我, 都是我使唤旁人。
烧火这种事哪里是我这种身份的人做的。
云遥上下打量了言森一眼,点出来一个事实:所以,养成了你这个废物的性子,什么都不会?言森:……说也说不过, 打又不敢打。
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他转身又去烧水了。
过了两刻钟左右, 言森终于把水烧好了。
云遥洗漱完,吩咐:去买些早点回来,我今日想吃蟹黄包。
言森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委屈了,再次反抗:所以我们为什么还留在京城中,直接出了京城去天道山不好吗?如今大师兄是掌门,他好歹是师叔辈的,自有徒子徒孙伺候他。
看着云遥沉静的面庞,他心中一动,难不成——其实你并不想走吧,莫不是舍不得皇后的位置?言森贼兮兮地说道,其实咱们回去也挺好的,你如今是皇后,皇上那么宠你,你帮我说几句好话,说不定我还能继续当天师。
云遥像看傻子一样看了言森一眼。
你是想给他炼丹?还是想给他算命?又或者去给他算姻缘?连续三个问题把言森问得哑口无言,也歇了刚刚的心思。
谢彦逍那个人从见他第一面起就没正眼看过他,到了后来他跟苏云遥有了接触,谢彦逍每次见了他都是一副想杀了他的神情。
想到谢彦逍看他的眼神,言森瑟缩了一下,转移了话题:除了蟹黄包还想要什么?云遥很满意言森的态度,道:再买一份刘嫂的鸡汤吧。
说完,想到刚刚他的问题,又道:现在不走是因为外面太乱了,京城安稳是被新朔的将士保护得好,外面大历的余孽尚未肃清,你觉得咱俩要是被他们逮着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言森顿时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一个皇后,一个德成帝身边的弄臣,他俩绝对死得透透的。
还是你聪明!我这就去买吃的。
言森爽快地应道。
出门前,言森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
他不光是大历余孽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是新帝厌恶之人,若是新帝看到他,怕是要将他大卸八块。
随后,他去买蟹黄包和鸡汤了。
他自以为掩藏的很好,却不知行踪早已被人发现。
冬剑昨日出宫买了蟹黄包,今日来买刘嫂鸡汤。
这两样都是夫人生前最喜欢吃的。
主子原本并不爱吃,最近却要日日吃。
买鸡汤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原本他没注意到言森,只是他行为过于鬼祟,一边买东西一边东张西望,生怕别人瞧不见他似的,他便注意到了他。
他没有抓他,而是买完直接回了宫里。
到了宫中后,他把鸡汤呈递给新帝。
谢彦逍看着面前的鸡汤,又是一阵神伤。
这也是她爱吃的,闻着熟悉的味道,仿佛她还在身边一般。
冬剑觑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色,想到太医的吩咐,不能放任皇上思念夫人,便道:皇上,刚刚微臣在外面买鸡汤时看到言天师了。
听到言天师的名字,谢彦逍皱了皱眉。
这个人除了炼丹倒也没做什么恶事,不过,他跟阿遥走得太近了,让人心生厌恶。
想到阿遥对这人的维护,谢彦逍抿了抿唇。
不必理会他。
是。
后来,谢彦逍万分后悔自己现在做出来的决定,若他此时敏锐一些便会察觉到异常。
言森回去后把蟹黄包和鸡汤递给了云遥。
云遥本来很想吃这两样东西,可今日不知怎的,刚吃了两口就恶心想吐,没了胃口。
想到自己最近的反应,她心中一阵恍惚。
应该……不能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自打谢彦逍,不对,应该叫韩彦逍了。
韩,是大朔的姓氏。
自打韩彦逍打算实施计划,这一年来他们两个人几乎没有过房事。
不过,虽没有房事,但两个人之间的亲近必不可少,亲亲抱抱还是有的,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次,每次都很小心。
大概三个月前,两个人许久没见,晚上温存了一会儿。
她被撩拨的难受,嫌韩彦逍瞻前顾后的,不够痛快,大胆了一次。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她当时月事刚过,月嬷嬷还特别遗憾来着,说那时不易有孕,要是过几日同房就好了。
今生与前世发生的事情虽然时间点不同,可许多事情还是发生了。
难道她有孕一事也会发生?心中想着这件事情,云遥的脸色变来变去的。
言森说起了外面发生的事情。
云遥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好奇地问了一句:外面没说我死了的事情吗?言森摇头:没有。
云遥眸色微动。
原来前世她死后竟然这般安安静静,悄无声息的。
不过,这样也好。
低头看向面前的包子和鸡汤,她顿时觉得恶心不已,往前推了推,对言森道:太腻了,买些清汤面吧。
她这几日实在是不太舒服,不然就自己去做饭了。
言森:……他好歹也是个天师吧!虽然是曾经。
刚想反抗,看着云遥的眼神,又蔫了。
哎,谁让对方的身份更高呢。
即便现在假死跑了,将来也还有可能成为皇后的啊。
他只好认命地去买清汤面了。
只是这一次,言森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同他一起来的还有顾勉。
云遥看到顾勉时怔了怔,眼神躲闪,不敢看他,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
顾勉看着面前好好活着的妹妹,眼睛瞬间湿润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摸了摸云遥的头发。
怪不得皇上派了人守在阿遥身侧,阿遥还被苏云婉和曹氏两个人害了,原来是阿遥主动离开的。
感受着头上的温暖,云遥眼眶一红,抬眸看向了面前的人。
对不……对不起,是她太任性了。
云遥刚想要道歉就被顾勉打断了。
阿遥,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还活着就好。
顾勉哽咽出声。
言天师看着面前的兄妹二人,悄悄躲到厨房去了。
他刚刚之所以被顾勉发现,是因为他买清汤面的时候跑到武安侯府附近转了一圈。
云遥关心自己死后的事情,所以他去武安侯府打探了一下消息。
没想到运气不好,一下子撞到了顾勉。
他哪里是顾勉的对手,对方不过是问了三两句话他就露出了破绽。
云遥抿了抿唇,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从前是哥哥不对。
我以为他爱慕于你,这会是一段美好的姻缘。
却并未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
他或许会是个好皇帝,但不一定是个好丈夫。
从得知阿遥还活着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阿遥为何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我只想找个贴心的丈夫。
云遥低声道。
前后两世,她是真的累了,也不想要荣华富贵,只想过安稳的日子。
顾勉叹了叹气。
阿遥,我再问你一句,你可是真心想离开的?云遥抬眸看向顾勉,眼眶微红,眼神却异常坚定。
嗯。
即使你会成为皇后?顾勉又问。
云遥依旧点头。
她想走,从来都不是一时冲动,也不会为了任何荣华富贵而改变。
好,我帮你。
顾勉道。
云遥愣了一下。
看着云遥怔愣的模样,顾勉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你真以为凭着你跟言森真能轻易跑出他的手掌心?云遥抿了抿唇,道:他若是发现了端倪,肯定也以为我早就跑了,不会以为我还在京城。
顾勉道:的确有这种可能,但若是寻不到你的踪迹,时间久了还是会发现的。
云遥没说话。
顾勉:而且,若你是在起火当天跑了,可能还能趁乱逃脱,若是现在再走,定会被发现踪迹。
云遥:那时觉得太乱了,没敢走。
万一被人抓了,伤了,那还不如留在京城。
我家阿遥好聪明。
顾勉夸了云遥一句。
云遥被夸的有些羞愧。
她只是死过一回,怕死罢了。
顾勉道:现在的确不是离开的最好时机,你且等我的消息吧。
兄妹俩又说了一会儿话,顾勉便起身离开了。
后半晌,顾勉再次去了一趟武安侯府,这次他带着一副棺木,不顾侍卫的阻拦,去了瑶华院那一片废墟。
很快,皇宫里的韩彦逍得到了消息,把顾勉叫入宫中。
没等韩彦逍开口,顾勉便解释道自己是在为阿遥收尸。
一句话堵得韩彦逍一个字没说出来,整个人也更加沉默了。
但最后还是执着地说了一句:把阿遥的尸骨留下,她是我的皇后。
顾勉也没再这上面纠结,答应下来。
深夜,皇宫皇上,已经查清楚了,谋害夫人的人是瑾王妃和武安侯夫人。
韩彦逍眼神骤然变冷。
看着摆在案上的调查结果,脸色冷得很。
抓起来。
韩彦逍冷冷地道。
是!秋武领命而去。
刚一出门,乔谦和就在身后叫住了他。
秋侍卫。
秋武转身,看向乔谦和,躬身行礼:乔相。
乔谦和摸了摸短须,道:你先去瑾王府,再去武安侯府。
秋武不解,这有什么区别吗?不过,出于对乔谦和的信任,他还是照做了。
总归都是抓人,先抓谁都一样。
乔谦和唤来一个内侍,询问他武安侯的去向。
虽已改朝换代,但武安侯的职位却没变,仍旧掌管着皇宫的安危。
打听到武安侯所在之处,乔谦和去找他了。
曹氏确实该死,可此事不能由皇上来做。
皇上先前毕竟是在武安侯府长大的,从某些方面来说,曹氏是他的养母。
凭着皇上对夫人的思念与爱慕,定是要砍了曹氏的。
可若真的这么做了,定要被言官口诛笔伐。
他们不会管曹氏究竟做过多少恶事,害死过多少条性命,只会怪皇上不顾武安侯府的养育之情,一朝得势便要处置虐待过他的养母。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武安侯来做此事!此刻曹氏正跟月嬷嬷抱怨着武安侯,她已经大半个月没见着武安侯了。
月嬷嬷道:您知道的,外面正乱着,想必侯爷还在忙碌着。
韩彦逍已入皇宫已有几日,外面愣是没什么动静。
实在是他的动作太过干脆利索,又没有大肆毁坏京城的房屋,亦或者杀戮百姓。
即便是在京城中的人,若是家中没有在朝为官之人,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武安侯一直在宫里忙着,尚未归家。
侯府中剩下的两个男丁,一个谢叔煜,一个谢季琮,都不是能扶上墙的,自然也不知外面的事情。
他们最多知晓有些官员的府邸被围了,只以为是这些人站错了队。
毕竟这几个月时常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和琳琅长公主想的一致,他们觉得外面平静,便推测并未有大事发生。
也不知如今究竟是哪位皇子占了上风,希望是瑾王吧。
曹氏道。
肯定是瑾王殿下,镇北将军手中有兵,其他的皇子可比不了。
月嬷嬷道。
曹氏也是这样想的,月嬷嬷观点跟她一致,她的脸上渐渐露出来一丝笑容。
要是瑾王殿下登基那就太好了。
咱们送了瑾王妃这么大一份礼,瑾王妃不得感激咱们?曹氏是在说杀了云遥这件事。
月嬷嬷也想到了此事,笑着道:可不是么。
咱们为她除掉了眼中钉肉中刺,她是要感激夫人您的。
就弄死云遥这件事,两人又得意了一会儿,顺便畅想了未来。
月嬷嬷道:世子得罪了瑾王,又曾经跟瑾王妃定过亲,瑾王登基后,他想必将来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曹氏嗤笑一声:就他这种人,到时候不死也得被扒一层皮。
月嬷嬷笑着道:那这爵位不就是咱们四少爷的了么,说不定咱们四少爷还能得个好差事。
两人正开心着,接着就听小丫鬟来报,武安侯回来了。
曹氏还没来得及准备什么,武安侯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前。
曹氏连忙笑着迎了过去。
侯爷今日怎么有空——话未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作者有话说:我又修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