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嗯。
席与蝶点头,看着席振旭缓缓地靠回椅背,表情深思。
只要与蝶和他吃顿饭,他就愿意成为我们最大的客户,甚至和我们合伙做生意?席为丞的声音里满是怀疑。
这怎么可能?他是不是又想打什么歪主意?先别妄下定论,我相信褚拓会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见得是要对咱们不利。
席振旭说。
他昨天才不择手段的抢走咱们的生意,怎么可能在一天之内说变就变?席为丞不以为然地哼道:依我看,你们都太天真了。
别忘了,三年前他才并购了咱们席氏,现在他又回过头来想再和我们合作,摆明了就是把我们当猴子耍嘛。
那小子会突然间转变态度,你们不觉得事有蹊跷?我也觉得有问题。
一直不语的饶邦睿开口道:再说咱们和褚氏之前闹得很不愉快,褚拓怎么可能心无芥蒂的再邀请我们和他们合作?褚氏集团财大势大,想和他们攀交情的大企业多得是,他怎么会看得上我们?也许他是看在叔叔的份上,毕竟叔叔算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席与蝶有些迟疑地道,话还没说完就被席为丞打断了。
哈!他懂得什么叫尊敬?打从他接任他老爸的职位开始,就开始处处打压我们,非要将我们逼到绝境不可。
现在他已经如愿以偿,还敢猫哭耗子假慈悲,披着羊皮扮成温驯的小绵羊?呸!我才不上当。
你对他成见太深了,为丞。
席振旭睨了儿子一眼,缓缓地出声。
褚拓只是做他应该做的事罢了。
换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
爸,你居然还在帮那个浪荡子说话?席为丞用手抹了抹脸,眉毛纠成一团。
我真搞不懂,褚拓害得咱们差点倾家荡产,而你居然还维护他?我没有维护任何人,只是就事论事。
再说就算褚拓没有并购席氏,以咱们当时的亏损情况来看,到头来仍然免不了解散的命运。
褚氏集团肯接手经营,并大刀阔斧的展开改革计划,反而是件好事。
可是……席为丞还想争辩,席振旭已经伸出一手制止了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咱们再诅咒、再不满也没有用,倒不如把眼光放远,好好的经营现有的小公司才是上策。
那依您看,我们应该怎么做?饶邦睿问道。
咱们先静观其变,一切顺其自然。
席振旭思索了一下,转头向席与蝶询问道:除了这个之外呢?他还有没有向你要求什么?席与蝶顿了一下,想起那火辣而迫切的一吻,不禁微红了脸。
没有。
她摇头,故作镇定地道:他说只要您没有意见,随时会派人到公司去来详谈、签约。
她的迟疑显然没有逃过席振旭精明睿智的眼睛,然而他只是睨了侄女一眼,然后转向饶邦睿。
你有什么看法吗?邦睿。
一切听您的指示。
饶邦睿眸光闪烁,聪明的不作任何评论。
那好,这两天你和为丞多注意一些,既然褚拓这么说了,那我相信他应该不会太为难你们才是。
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
席振旭站了起来,对席与蝶叮咛着,别太逞强了,与蝶。
如果太累就放自己几天假,别硬撑,嗯?席与蝶点头,然后起身,饶邦睿跟着她站了起来。
我送你。
她还来不及回答,他已经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朝门口走去,让她原本想婉拒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就让邦睿送她一程吧。
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紊乱的心绪,是绝对无法专心开车的。
在饶邦睿送她回家的一路上,她一直没有开口。
席与蝶将车窗降下,夜晚沁凉的微风吹拂在她的脸上,令她稍微清醒了些。
她垂下睫毛,手指漫不经心地卷着椅垫下的流苏,心思仍然停留在下午和褚拓的那一吻上。
不,她不该再想这件事的。
她甩甩头,视而不见地凝视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
对他那样一个经验丰富的男人而言,她的吻一定显得青涩而不成熟,怎么能和他有过的女人相比?他应该配的是像华朵曦……是这个名字吗?那样成熟美丽的女子才够资格赢得他的全心爱恋。
他吻她,或许只是想惩罚她罢了,根本不是真心的。
想到褚拓对华朵曦或是其他女子那么温柔呵护的模样,她禁不住心里一阵紧缩,没来由得感到沮丧和黯然。
即使明知他只是在戏弄她,她仍然为此矛盾挣扎不已。
她发过誓要痛恨他、绝不服于他,然而却总是力不从心,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与蝶?饶邦睿的声音将她唤回神来。
她转过头看他,仍然有些漫不经心。
什么?你今天去找褚拓,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她愣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问?因为你一整晚都心不在焉。
车子在她的住处前停了下来,饶邦睿回过头来看她,目光深思而带着探测之意。
不,严格来说,自从咱们在晶华酒店再次见到褚拓之后,你就一直有些不对劲。
怎么,除了和他吃顿饭之外,他还有其他特别的要求?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样想?她否认。
我和他认识这么久了,就算彼此没有生意往来,总还称得上是朋友。
和朋友吃顿饭叙叙旧,有什么不对吗?饶邦睿端详着她的表情,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有无受胁迫的迹象。
我不相信褚拓会签这么大一笔合约和我们合作,只为了和你吃顿饭。
见她正想开口,他抬手制止了她。
别反驳,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也知道你不可能接受他其他过分的要求。
我只是怕你吃亏。
席与蝶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避开他的视线。
我知道,但他确实没有其他过分的要求……如果那是你心里所想的。
她轻声地道: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邦睿。
他直直地注视了她一会儿,那张姣美的脸庞上一片平淡和沉静。
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与蝶。
他过了好半晌才道:早在一年前,干爹就已经答应让我们订婚了。
我不想逼你,是因为你年纪还轻,再者,你对我并没有那份想和我厮守终生的感情,所以我愿意等,可是现在……我还没想到这件事。
她很快地说道,咬住下唇。
我们别谈这件事好吗?邦睿,你明知道我对你根本没有……你不爱我,因为你心里始终只有他,只有褚拓,是吗?他打断她,咄咄逼人地问道:你爱上他了,是不是?席与蝶的脸色倏然刷白。
你在胡说什么?我才没有。
她想伸手去拉车门,饶邦睿却压住她的手制止了她。
那么,你就应该牢牢记住,是褚拓抢走了属于你们席家的一切。
我记得,但那又如何?她甩甩头,清晰地道:褚氏集团财大势大,咱们拿什么和他们抗衡、竞争?当然有,只要你用对方法,那么再创造席家的企业王国绝非不可能。
看着她的眼睛惊讶的大睁,饶邦睿停顿了一下才缓缓接口,与其处在挨打的地位,咱们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她瞪视着他。
你疯了?听着,与蝶。
饶邦睿突然兴奋了起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
褚拓现在的目标是你,只要你暂且顺着他的心意,让他放松戒心,假以时日,咱们一定可以找到他的弱点,继而让他俯首称臣。
她讶异地张大口,怔怔地望饶邦睿,而后蓦然笑了。
你错了,邦睿。
褚拓要的不是我,他只是想证明他能征服席家人罢了,你显然太高估了我的能耐。
她苦涩地自嘲道。
即使明知道这个事实,她仍能感觉心底窜升的怅然。
再说,他身边早已经有了固定的女伴,又怎么会对我有兴趣?褚拓有了固定的女伴?饶邦睿微微蹙眉,想起那天见过的那位美丽女郎。
是了,他一时间倒忘了这一点。
莫非他对褚拓的预估有误?褚拓会答应和振旭企业合作,原因不是席与蝶?很多场合带女伴是必要的礼仪,这并不代表什么。
他沉吟道,看了她一眼。
再说你这么肯定那个女人和他交情匪浅?或许那只是障眼法罢了。
像褚拓这样有权有势的男人,不可能只甘于拥有一个女人,你就暂且和他周旋,看看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咱们再作打算。
席与蝶没有说话,只是转开头去,凝望着远方摇曳的树影出神。
她不愿意将褚拓想得那么残酷无情,更不愿伤害他。
她从来不认为他是个冷血心肠的人,只是……噢,她该怎么做?你要想清楚,与蝶。
饶邦睿平静地道。
别忘了,当年你的父亲拐走他的母亲,且他又认定是你想杀他,他不可能如此轻易便忘却一切,想和咱们合作买卖。
可是……别再犹豫了,与蝶。
这对我们是个大好良机。
他握住她的手,严肃地道:褚拓现在对我们示好,绝不会是没有代价的。
你千万要记清楚你的目的,别轻易落入他设下的陷阱,嗯?她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睫毛,望着自己另一只放在膝上的手。
她想起褚拓吻她的那一刻,想起他温柔而疼惜的眼神……那是真实的吗?或是她太渴望他所产生出来的假象?她静静地坐着,只觉得茫然,心中被恼人的空虚磨蚀着。
记住,你的目的是要夺回席家原有的一切。
这句话一直在席与蝶脑里回响。
她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心不在焉地瞥了桌上的行事历一眼。
日子如往常般平静的过去,褚氏集团已派人到振旭企业来了解工厂的生产状况,包括所有的业务部门和硬体设备,召集相关人员开会等等,全都谨慎得一丝不苟。
几天下来,整个公司的员工除了战战兢兢全面戒备之外,总算这才领教到了大财团慎重其事、一点也马虎不得的办事态度。
就连原本还十分不屑的席为丞,也不得不对他们严谨明快的作风感叹折服。
然而,自从那天过后,她没有再见到褚拓。
或许他是改变了主意了吧?她想着。
也或许是他太忙,根本抽不出空来和她履行那个微不足道的约会。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松了一口气,还是该失望。
就在她拉上落地窗帘准备离开办公室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走过去接起,仍然有些心不在焉。
喂?电话那端沉寂了半晌,而后一个沉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我。
褚拓。
她的心陡地提到喉咙,然后开始猛烈撞击了起来。
嗨。
她的声调有些不稳。
我以为你下班了,只是碰碰运气打这通电话。
他停顿了一下。
你没忘记我们的约定吧?席与蝶秀眉微扬。
她有没有听错?她居然察觉出他声音里有一丝……紧张?我没忘。
她清了清喉咙,正要再说些什么,他已经不由分说地丢下一句,那好,十分钟后,我到你公司门口接你。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电话已经砰的一声挂断了。
挂了?她对着话筒大皱其眉,将话筒放了回去。
哪有这么霸道的家伙?居然连问都没问她一声,如果她晚上另外有约或有推不掉的应酬呢?可是……想到可以和他见面,让她心情开始飞扬了起来。
她低头打量自己的一身装扮,今天因为没有什么重要的场合非出席不可,所以她身上只是一件样式简单的粉红色套装罢了,不知道褚拓会带她到什么地方去?也许她该回去换个衣服……正想得出神,叩门声响起,席为丞探了半个头进来。
与蝶,好了吗?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呃,我……她犹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
褚拓刚刚打了电话来。
席为丞眉毛一皱,然后恍然大悟。
唔,那小子索取他的报酬来了,是吧?他只是请我吃顿饭罢了,为丞。
她不喜欢为丞的语气,越过他身边出了办公室。
再说,他的确实现了他的诺言,不是吗?是啊,幸好他还算识相。
席为丞耸耸肩,睨了她一眼,代我转告那小子,如果他敢对你有什么不良的企图,我可不会对他客气。
席与蝶微微蹙眉,但也不想和他争辩。
饶邦睿也在此时由他的办公室走了出来,给了她询问的一眼。
喝,这下可精采了。
席为丞吹了一声口哨,促狭地说道:邦睿,你的未婚妻正要和别的男人出去吃饭,你没有意见吗?为丞!她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不喜欢为丞的遣词用字,虽明知他的个性就是爱开玩笑,她仍然不欣赏这种幽默。
饶邦睿立刻会意,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投给她颇有深意的一瞥,令她的身躯微微绷紧,想起了那天和饶邦睿的对话——记住,你的目的……她甩甩头,极力将这不受欢迎的思绪推出脑海。
如果她不想再被褚拓那恶魔般的魅力所影响,那么她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而现在,她必须谨慎提防,提防让他进驻她的心房。
如果席与蝶曾经担心褚拓会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孔对她,那也在见到他之后全然释怀了。
半小时后,他们已经置身在一家饭店顶楼气氛优雅的餐厅里。
这家消费高得令人咋舌的法国餐厅是褚氏集团连锁饭店的一部分,在全世界八十余国共有超过两百家的分店,一向以绝佳的口碑和服务在国际间享有盛名。
而这家豪华精致、抬头可以仰望满天星斗的旋转餐厅,更是台北的名流人士最爱造访之处。
除了气氛优雅安静之外,为了顾及客人的舒适和隐密性,每个卡座都保有一定的距离,再加上彬彬有礼的侍者来回穿梭,更令客人有宾至如归之感。
想什么?褚拓沉沉的声音响起,席与蝶像触电般地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笑笑。
想你。
看到他眉毛一扬,她匆匆地接了下去,呃,我是说……这几年来,你显然相当称职,将你父亲交给你的事业经营得很成功。
他微眯起眼打量她,似乎想看出她这句话是真心的,或者只是在讽刺他。
然而那对望着他的美眸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片坦荡荡的真诚。
接手前人的成果没有什么好骄傲的,我只是尽力将事情做到最好。
他轻描淡写地道:褚氏集团旗下的连锁店都是由褚磊负责,我根本插不上手。
我的父亲对我们的要求十分严格,为了做到他要求的每一件事,我和褚磊都下过很大的工夫。
既然我们没有时间分心去做别的事,当然只能全力投注在这上面。
她看着他泰然自若地转头向侍者吩咐了几句,表情没有一丝对父亲的责难和不悦,她不禁有些怔忡了起来,想着一个自小便被父亲逼迫着学习、根本没有童年可言的孩子,是怎么经历那一切的?你的母亲呢?等侍者上了餐后,褚拓有些踌躇地开口,我记得她一直住在加拿大,这些年来她好吗?席与蝶有些讶异他会这么问,然而她只是微微一笑。
她在两年多前过世了。
她轻声地道。
褚拓有些愕然,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很抱歉。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换个角度想,妈妈她没有经历过太多病痛就走了,这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她瞅着他看。
你呢?这些年来,你在哪里?问了之后,她有些忐忑不安。
她想,或许他并不愿意告诉她关于这些私人的事,毕竟他对她并不完全信任。
然而意外的,他居然笑了,没了他一贯的冷酷和漠然,那张俊美的脸庞显得可亲了许多,令她微微屏住呼吸。
我在伦敦。
见她讶异地微扬起眉,他慢吞吞地接口,我想,你可能没想到我会离开台湾到英国去,只为了给你们一个我已经死亡的假象吧?她注视他,想看出他的表情有无一丝不悦,然而没有,他仍然神色自若,轻松得仿佛在和她讨论天气似的。
你的确是骗过了我……我们。
她吞咽了一口,低语着,你绝对不知道,当我知道你还活着时,我有多高兴。
褚拓眼神闪动,但他没有说话,俊朗的脸上毫无表情。
察觉到他不打算作任何评论,她用舌尖润了润唇,再度开口问道:你这些年来都没有离开过英国?也不尽然,我一直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也曾经回来过台湾几次,只不过没有让消息曝光罢了。
席与蝶点点头,咬着下唇。
这么说来,乌立础这个代理总裁只是个障眼法罢了,褚氏集团实际上仍然在你的掌控之中?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垂下双眼。
是了,这就足以解释这三年来的一切,包括褚氏集团的运作情形并无丝毫的改变,乌立础的经营手法和褚拓如出一辙,原来……原来自始至终,褚拓根本没有离开他的工作岗位。
席与蝶想微笑,却在笑意未成形前便隐去了。
在她以为他早已身亡,终日心神恍惚之际,母亲也在那时离开了她,双重的打击几乎令她崩溃。
褚拓绝对无法想当时的她是如何度过那一段悲惨的日子。
但她绝不会让他知道她曾经那样伤心欲绝地为他痛哭过,在每个夜里辗转难眠。
噢,他一定会很得意吧?她绝不会这么没志气。
怎么了?察觉到她反常的静默,他微微皱起眉头。
她摇摇头,避开他审视的目光,食不知味地咀嚼着桌上的佳肴。
褚拓的眼睛眯了起来,有好半晌,他几乎想开口,问她当年非杀了他不可的真正原因;然而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如果她是真的痛恨他呢?我很抱歉,强迫你和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共进晚餐。
他粗声地道。
该死,想到她和那个见鬼的饶邦睿是一对,她对他根本不屑一顾,他就觉得心情恶劣。
席与蝶抬起头来,看见他眉毛紧蹙,漂亮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改变态度。
他看起来似乎在……生气?我才该谢谢你,愿意实现你的诺言。
她平静地道。
是的,就是这个原因!他绷紧下颚,肌肉僵硬。
她愿意接受这个邀约,只因为他愿意资助振旭企业,成为他们的大客户罢了,这对业务一直低迷不振的振旭企业何止是久旱逢甘霖,简直是天大的金主从天而降。
他早该知道她的目的只是如此,只要能让席家那个天杀的小公司稳当经营下去,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褚拓?她有些不安地轻唤,不知道他的表情为何在顷刻之间转变。
她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他甩甩头,猝然起身。
走吧。
从她闪着惊慌的眼眸里,褚拓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可恶,他知道自己吓到了她,但他并无意如此。
他用手抹了抹脸,从未有一刻如此懊恼自己的不受控制。
席与蝶没有说什么。
她很快的武装起自己,让自己恢复镇定。
褚拓和迎面而来的餐厅经理低低交谈了几句,极其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她想挣脱,他的声音已经低低地响了起来,带着懒洋洋的戏谑。
小心点,这儿起码有三十双眼睛正在盯着我们看,如果你不想出糗的话,就别轻举妄动,嗯?席与蝶脸一红,真的乖乖的不敢再动了。
她随着他走向前去,看着他和每一位熟识的宾客打招呼,和吧台前的调酒师闲话家常,他甚至叫得出每一位侍者的名字。
她几乎是用一种惊讶且佩服的眼光看着他,为他毫无大老板架子的亲和力心生折服。
她没有再拒绝地任他坚定的大手包握住她,满足于这样难得的平静。
她偷偷地看着他刚毅的侧脸,想着这样一个叱吒商场的男人,究竟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当褚拓送她到家时,夜已经很深了。
车子在席与蝶的住处前停了下来,褚拓没有开灯,不甚明亮的月光由车窗外透了进来,两人之间有好一会儿的静默。
交易完成了,嗯?他终于打破沉静。
她愣了一会儿才知道他指的是她的赴约和他履行的诺言,他们的交易。
是的,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
她淡然地说,别开目光凝望着远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和你所痛恨的席家人合作并不能带给你多大的利益,想必你也很清楚。
当然,我一向不喜欢做无益的买卖。
他抬起一手抚上她颊边的发丝,沉吟地道:或许是因为你吧。
我想和你单独相处,想看你对我微笑的样子,没有那些碍眼的恩怨横亘在我们之间,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席与蝶先是一怔,唇边泛起一抹飘忽的浅笑。
我敢说在此之前,你从来不曾正眼瞧过我。
她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看。
那位华小姐呢?你也给了她同样的好处吗?褚拓的眉毛扬了起来。
唔,我不知道你居然还记得她。
他从鼻子里哼着,眼神闪烁。
通常除了公事之外,我只会邀请令我心仪的女士吃饭。
她微微屏住呼吸。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华朵曦对他而言只是公事?那么她呢?在他心目中,她是属于公事还是后者?她很漂亮,很……适合你。
老天,她是怎么了?她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居然有一丝嫉妒。
她是很美。
他淡淡地道。
朵曦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个国际知名的模特儿,这回是应褚氏集团邀请前来台湾,为即将推出的珠宝广告担任代言人,如此而已。
这解除你的疑问了吗?丫头。
噢。
她不安地扭扭身子,为他听出她话里的酸意而脸颊发热。
褚拓没有移开目光,只是定定地凝视着那张娴静的脸庞。
他大可不必向她解释的,不是吗?何以他却这么做了?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会对一个足足小了他七岁的女孩魂牵梦萦的,她有时像个盛气凌人的皇后一般,但下一刻又变成了柔弱无助的小婴儿。
他不该忘记三年前那个血淋淋的教训的。
如果她知道他像个傻子般为她深深着迷,她会怎么想?或许会认为他精神错乱。
他到底该怎么做?追求她吗?天知道他多想抛开这些天杀的自制和顾忌。
她的美丽令他心神不宁,然而令他着迷的不只是这些,还有她勇于为家族承担的勇气,那不服输的倔强和骄傲深深吸引着他,然而他却始终开不了口。
在事业一向果敢坚决、绝不迟疑的褚拓到哪里去了?他自嘲地扯动嘴角。
老天,他居然对追求一个女人感到胆怯和裹足不前?这要传了出去,简直会笑掉人的大牙。
这是怎么来的?她用手轻触他左眉上的疤,轻声问道。
唔,这个,褚拓不甚在意地耸耸肩。
大概是当时撞上甲板时割到的吧,我没什么印象了。
她咬住下唇,突如其来的泪意涌上眼眶,她发现自己无法再看着他。
那道伤口如果再往下偏一寸,伤害的可能就是他的眼睛了。
想到他曾经如此接近过死亡,她不由得身躯发颤。
良心不安了,嗯?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慢吞吞地道:打算告诉我事实了吗?你如此小心不透露出任何口风是想保护谁?席为丞?还是饶邦睿,你的未婚夫?席与蝶畏缩了一下。
我说过邦睿只是叔叔的干儿子,不是我的未婚夫。
再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假以时日我自然会查出来。
褚拓盯着她,黑眸格外犀利。
他不是你的未婚夫?我听到的传言可不是这样。
你之所以千方百计想撇清和他的关系,是否正因为他也和这件事有关,你想掩护他?对,是我们席氏一家串谋杀害你,目的是因为我想要你把属于席家的东西还给我,你满意了吧?席与蝶忍无可忍地低吼,气愤地瞪视着他。
你爱怎么想都随你,我天杀的才不在乎。
她伸手拉开车门下车,他却更快一步地阻挡住她的去路,将她禁锢在车门和他的身体之间。
她气愤地用自由的那只手去捶他的胸膛,抬起头来看他,他眼中那抹痛苦的神色令她的心抽动了一下。
你混蛋!她嘶哑地低喊,眸里泪光盈盈。
该死,我说过我没有杀你,为什么你就是不信?那就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褚拓咬紧牙关低语,老天,给我一个可以相信你的理由,让我可以说服自己,说!她张大眼睛,看着他写满压抑和狂野的眼睛。
他要她说什么?说她永远不可能杀他,因为她是那么、那么地深爱着他吗?然而他也没有给她时间说出口了。
他低吼一声,野蛮地俯下头去缄住她的唇。
理智早已飞到云霄外。
她低喊一声,双手热烈地攀上来环住他的颈项,感觉他有力的手臂钳得更紧,用力将她拉近自己的胸膛。
但是她并不在意他弄痛她。
她的心跳急促,双唇颤抖,在他狂野的需索下分开,似渴望,似烈火,如此人间,却又如此天堂,让她根本无法抗拒。
她爱他,一直爱着他,那么久了,她终于能在他的怀里,终于能毫无顾忌的向自己承认爱他,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许久之后,褚拓缓缓放开了她,那对同样炽热的目光注视她良久,他的凝视穿透了她的心思,两人的目光纠缠。
为什么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褚拓?席与蝶的手指抓住他胸前的衣衫,哑声说道:我们上一代的恩怨还不够吗?只因为你的母亲对你父亲不忠,你就认定所有的女人都是那样的,都不值得信任?够了!他爆出一声低吼,恶狠狠地盯着她。
如果我不再信任任何女人,那也全是拜你们席家之赐!他握紧拳头,全身僵硬地绕回驾驶座,任车子颠簸地冲了出去。
席与蝶呆呆地站立在原处,看着车子呼啸地消失在午夜的街头。
她用一手捂住唇,再也无法克制让泪水疯狂地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