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车速放缓。
陈朗终于说完那些之前被他略去的内容, 甚至不敢去看男人此刻的表情。
虽然他从商柏衍进入信和以来便跟在他身边工作,但也无比清楚职场上没有谁是不可替代,信和总裁助理这个位置后面到底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平常稍不注意一个小疏忽便可能被人抓住把柄, 更何况是现在。
陈朗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亡羊补牢:我立马再跟太太……哪家酒店。
只是下一秒, 男人冷声打断他的话。
陈朗一滞, 随即报出酒店的名字。
商柏衍:现在过去。
...............酒店里,秦倪刚洗完澡趴在床上打视频电话。
手机里顾诗怡正在问四个男嘉宾她决定好了选谁没有,剧透一下。
秦倪想起自己微博下面打得火热的四家cp粉,回:没呢。
她颇为头疼地拨弄一个枕头, 我是真觉得都挺好, 都不错。
顾诗怡:……女人, 我第一次发现你竟然还挺有当女海王的潜质。
不对, 你刚才那种言论就是标准的海王发言。
年纪轻轻就嫁给商柏衍简直是埋没你海王天分。
都很好,都不错, 下一句就应该是四个人我都喜欢。
秦倪:?她连一段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现在竟然变成了女海王?哪有!秦倪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正要给自己辩白,顾诗怡忽然发现秦倪那边房间陈设似乎不对。
顾诗怡表情震惊:你没回家?秦倪被问得愣了一下,然后环顾自己正身处的酒店房间,答:嗯。
我不想回去。
她说。
顾诗怡倒吸口气,似乎正准备再发表什么看法, 秦倪那边的房间门忽然被敲响。
谁?秦倪朝门口问了一声,没有人答话。
她看了看被敲响的房门,只好先挂了跟顾诗怡的电话。
秦倪以为是酒店服务生有什么事情, 趿拉拖鞋过去开门, 开门的一瞬, 听见一声恭敬而熟悉的:太太。
秦倪先看到一旁微微躬身的陈朗, 然后目光终于挪到正站在自己面前,好些天不见的商柏衍。
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皱起眉,表情又开始警惕,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商柏衍先望了望里面酒店房间里的陈设,然后低头看向秦倪睡前素净的小脸。
过来接你回家。
他平声开口。
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商柏衍伸手去拉眼前人的手腕:走吧。
只是在碰到手腕的那一刻,秦倪忽然向后退了一步。
商柏衍掌心落空。
秦倪唇角弧度垮下来:不用了。
她又看了看商柏衍,一手放到门把上,瘪嘴:没有其他事你就走吧,我关门了。
只不过随即,男人的手同样落在门把上,他眉间深深蹙起,眼中刚才还算平静的情绪开始变得起伏。
秦倪。
商柏衍再一次开口。
秦倪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商柏衍。
还有什么事?她问。
商柏衍面对秦倪漠然的小脸:你还在生气吗?他眸色淡了些,想起上次他对她说过的那些话,语气放缓:上次算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现在可以回家了吗?秦倪听着男人似乎永远毫无温度的语气。
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从婚礼时跟神父宣誓的时候是这样,到现在说着跟她道歉的话时,也是这样。
甚至永远用的都是,算我不对。
只是上一次用这句算我不对时她的火气直接被骤然勾起,现在,秦倪发现自己却生不起气来。
你没什么不对。
秦倪忽然落下眼睫,说,是我不对。
你也知道我从小被惯坏了,想什么是什么,脾气不好性格也不好,没几个人能受得了,你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所以我觉得我们以后可以少见一点面,我也就还是不回去了,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晚安,再见。
秦倪说完,试图关门。
只是她没有把门拉动。
商柏衍依然握住门把。
商太太。
面对再一次试图关门的秦倪,他终于这么叫她。
商柏衍眉头皱起,眼神却冷静而清明,一字一句:你现在不应该住在酒店里。
同理,商柏衍不由地想起那些剪辑暧昧的cp画面,然后脸色更冷,其实你也并不应该去参加一档交友节目。
秦倪又一次听商柏衍叫她商太太。
毫无感情的,像称呼任何一个陌生人一样的商太太。
明明是多少人艳羡与嫉妒的称呼与身份,然而此刻,仿佛只是男人用来向她施压的工具。
他提醒她她是商太太,她只是商太太,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可以有资格一再挥霍他耐心的资格和筹码。
早已不是秦家大小姐的人,再离了商太太这个身份,她会如一只蝼蚁。
现在两人还能这样面对面平静地对话,只是他的大度与不计较。
商柏衍说完之后,面对表情凝固的秦倪,似乎觉得事情已经结束了,伸手抓住她手腕。
带她回家。
一直在不远处等待的陈朗也退后让了一部,看自家年轻的总裁牵住他交谈过后变得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太太。
商柏衍握住秦倪纤细的手腕在掌心。
她走得僵硬而迟缓,他的步伐也随她放慢。
秦倪呆呆望着商柏衍的后脑。
脑海中混轮而乱,从男人刚才的每一个表情以及称呼,到这么多年,她盘算的,害怕的,犹豫的,努力的所有的事。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仿佛再说只能这样,而另一个声音却在说,她明明不要再这样。
商柏衍牵着秦倪,地毯吸走两人的脚步声,只是忽然,掌心一空。
秦倪在这一刻用力甩开商柏衍的手。
商柏衍,秦倪看着掌心落空后的男人回头的脸,嗓音微微发抖,终于把一直闷在心里,却从未挑明的话给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还是觉得我只是在跟你赌气,在发小姐脾气?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之前跟你提离婚,只是小孩子哭不到糖后的意气用事,等清醒过后就会后悔?不,秦倪忽然就酸了鼻子,仿佛所有的委屈与难堪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我告诉你,不是这样的。
我是顽劣不堪,我是不成熟,我是每天过得浑浑噩噩想一出是一出,但是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幼稚,我甚至……其实从来没有觉得我自己有什么了不起过。
我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秦倪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只剩喃喃。
她没有了不起到,明明有母亲,然而这样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一个娘家可以回,住在酒店里。
秦倪再看向商柏衍:我分得清好坏和缓急,我也懂得清什么是重要,什么是不重要。
她吸了下鼻子:我们是结婚了对吧,婚姻关系,你知道吗,其实我从没有一刻觉得结婚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觉得我甚至比你更清楚,结婚,明明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我在你眼里再幼稚再不堪,我也明白不能动不动用离婚来威胁来胡闹,只为了跟你发一场脾气,或者讨到一颗糖果。
秦倪说完这些,又微低了头,看着眼前地毯,回溯这两年来的每一天每一夜,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我跟你说想离婚,是真的想离婚了啊。
她忽然不在乎那些苛刻的婚前合约,不在乎可能会面临的那些胜率渺茫的官司,此时此刻,她只想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和感受说出来。
从没有一刻想现在这么轻松,秦倪面对商柏衍的脸,双手交叠在身前:你想怎么解决都好,我知道自己没钱没势但我都愿意接受你的方法,我,是真的不想当商太太了。
....................深夜的酒店走廊安静到诡异,昂贵的地毯仿佛吸走了所有音量与情绪。
陈朗怔怔地听着刚才每一个字,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后背贴紧墙壁,甚至开始害怕自己的呼吸在此刻都太为突兀。
商柏衍的脸笼罩在顶灯洒下来的暗影里。
印象里的秦倪幼稚而乖戾,永远生活在父亲的庇佑里,以至于失去父亲之后,仿若一只落单的幼鹰,顽劣和幼稚并未改变,只是到头来却再激不起半点波澜。
商柏衍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看法。
直到现在这一刻,他看着秦倪。
突然有一天,她独自站在他面前,冷静地,清楚地,跟他讲每一个字。
作者有话说:目测明早还有一更and继续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