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萦绕着清浅的茉莉花香气, 这时一股檀香搅入其中,缓缓掠过郁晏欢鼻尖。
她顿了一顿,不用回头便知晓身后是谁, 转过身子垂眸行礼,夫君。
洛玄嗯了一声,缓缓道,方才你去青珞的院子了?郁晏欢面色无波,眼睫在脸上留下好看的阴影,方才从母亲那头过来,听说夫君去了青珞院子里, 母亲便命妾身请夫君回房歇个午觉。
但妾身怕扰了夫君, 便先回来了。
洛玄眸色微黯,原来是母亲让你过去的?郁晏欢点了点头, 眼神里却有几分疑惑,似乎在说:不然呢?洛玄自觉无趣,便坐到榻上问道,你这几日身子可好了?郁晏欢紧了紧手中的巾帕, 字斟句酌,大夫说还是要好好调理着, 一时也没那么快见效。
洛玄轻点了点头,便开口,今夜, 我歇在你这里。
郁晏欢轻叹一声, 试着问,夫君, 是青珞服侍得不好吗?若有不周全的地方, 妾身再多提点她就是。
洛玄见她又提起青珞, 甚是烦闷,你别再提青珞了。
他见郁晏欢没再多言,便朝外间吩咐,命人将他的公文搬到这边来。
郁晏欢见状心下愈发疑惑,但也帮着辟出了个处理公文的桌案,自己便仍是坐在妆台前绣花,两下无言,骤然看上去还真像对琴瑟和鸣的夫妻。
就这般到了晚间,二人又一道用了晚膳,消息自然传到方氏的耳朵里,她自然乐见其成,抿了口茶才欣慰开口,这般才是夫妻该有的样子,玄儿这孩子心地不坏,就是和他父亲一般,别扭,想要什么总不愿直说,便要人去猜,偏生晏欢不买他的账,一味由着他闹,岂知这般反而治不了症结,若是能就此把话说开,感情也就好了,区区一个青珞又能成不了气候?一旁的嬷嬷连连称是,便又听方氏开口,我原本也不觉着玄儿喜欢那青珞,别不是为了气晏欢才纳到府里来的……嬷嬷想起白日小厮的回禀,缓缓道,依老奴看,八成是这样,世子午后去了青珞的院子,似乎是要打发她离开,而且……老奴听青珞院里的下人回禀,平日世子留宿时似乎并不与青珞同床,总能瞧见房内有两床被褥。
方氏点头,心中了然,既如此,我便再不必担心了。
这孩子,何苦搞这一出,若是晏欢多心,看他怎么收场。
今日真是太阳往西边出来,晚膳后见天还没黑全,洛玄便带郁晏欢一道去了花园散步消食,洛玄不时说上两句,郁晏欢便随意应着。
出来前刚喝了调理身子的补药,想起大夫把脉时说起,她这是长期心绪不宁加上劳累所致,但也并不打紧,心境开阔些,慢慢调养就好。
或许是近来动了和离的心思,总容易多思多想,又不知以何种理由说服父亲同意和离,这才有的症候。
她心下百转千回,正仔细思量近日可有发生什么古怪,手心一暖便被洛玄牵住,今日下过雨,路有些湿滑。
郁晏欢轻应了声,夫君今日没有旁的事么?洛玄侧头望向她温和沉静的面容,淡淡道,夫人是不喜欢我陪着么?郁晏欢扯了扯嘴角,乖顺开口,自然不是……洛玄一时也没了逛园子的兴致,便牵着她回了屋,叫了水便进侧间沐浴。
待他出来时便瞧见郁晏欢坐在床边绞着半干的头发,轻薄的寝衣勾勒出曼妙的身形。
洛玄喉间一紧,便走了过去,在她讶然的目光里接过帕子,轻柔地为她擦着头发,晏欢,我已经打发了青珞,她明日就离府,日后……我们好好过,可好?郁晏欢一时怔怔,来不及反应便被男人气息包裹住,烛光暗暗,她鲜少见到如此温柔的洛玄,在他的引领下不免也动了情,死死咬住下唇也免不了溢出的暧昧之音。
洛玄轻笑,院里无人,你叫出来又何妨?郁晏欢下一秒脸色却变得煞白,看着异常痛苦,洛玄低头时也发现了不对劲,便抱着她问道,这是怎么了?郁晏欢只觉得小腹坠痛,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留下,浸湿了被褥。
洛玄一时慌了神,朝外间喊道,快传大夫!不消三刻,大夫便提着药箱匆忙赶来,朝守在床边的洛玄行了个礼,却被他制止,不必多礼了,快过来看看她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脸色这般难看,话也说不出来。
大夫也不再耽搁,拿出巾帕便开始诊脉,只见他眉头越来越紧,无奈一叹,取出银针为郁晏欢施针,又写了药房派徒弟去煎药,待喝了药她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些。
洛玄握着她冰凉的手,温声道,可好些了?郁晏欢虽然虚弱,但比起方才已经好了许多,便点了点头。
洛玄这才朝大夫问话,夫人究竟是怎么了?还望大夫告知。
大夫看了眼床上的郁晏欢,这才缓缓开口,世子,夫人这是服用了避子汤的缘故,只是剂量放得过多,这才导致小腹坠痛。
大夫苦口婆心的劝道,在下本不该多言,但却不得不劝一句,若是要服用避子汤,剂量可不能多,否则便会伤了身子,夫人眼下……洛玄还未从避子汤的难以置信中缓过神来,听见大夫犹犹豫豫,他隐着怒开口,如何?大夫长叹一声,夫人眼下伤了身子,日后只怕子嗣艰难……只得仔细调养了。
洛玄摆了摆手,转身将众人都屏退,今夜之事若有人泄露出去,即刻杖毙。
下人皆连忙称是,只有郁晏欢陪嫁过来的侍女还守在床边,不愿离开,洛玄本就强忍怒气,见下人也不听他吩咐,便吼了出来,我让你们下去,都聋了不成?侍女本想出言反驳,却被郁晏欢拉住,都下去吧。
侍女满眼忧心,但郁晏欢眼神坚定,便也只好退出房间。
一时屋内悄然,原本的旖旎气息还未散尽,洛玄眼神扫向垂眸不语的苍白面容,冷气森然,你便没有话要同我说么?郁晏欢实在不知为何自己今日喝下的会是避子汤,本以为是补药,她神情怔怔,方才疼痛又耗尽了大半的力气,该从何说起呢?夫君想听什么?洛玄气得发笑,将一旁的药碗狠狠摔在地上,郁晏欢也被吓了一跳,郁晏欢,你就这般厌烦我,半点都不想怀上我的孩子吗?从我娶你那日起你便这般,不咸不淡,日常伺候我时你到底有几分真心,还是这只是你例行公事,不必带上丝毫情感?洛玄抓着她瘦弱的肩头,用力得让郁晏欢眉头一皱,眼角也泛上泪光,这婚事本就是父亲定下的,我也遵父命嫁给你了,洛玄,你还要我如何?洛玄自嘲一笑,撒开了手,是啊,我还能要你如何,本以为你会对我千依百顺,却不想这般冥顽不灵。
郁晏欢轻轻抬手,抓住他的衣袖,淡淡开口,我们和离吧,既然你喜欢青珞,这样母亲也不会因我而逼你撵走她了,可好?洛玄听见和离二字时,眸色渐深,袖中拳头攥得发白,你想和离?郁晏欢眼眶中的泪终是落下,打湿了洛玄的衣袍,轻叹道,是,和离于你、于我,都是好事。
你可以自去寻一位满意的正妻,不必像我一般,总不能叫你满意。
洛玄转过头,脸上的神情是郁晏欢从未见过的复杂,他掐住那白皙纤长的脖颈,眼角猩红,郁晏欢,你怎么敢提和离?我若不愿放你走,你便生生世世要与我在一起,便是死也要合葬一处,你怎么敢?郁晏欢被他掐着,快要喘不上气,面色被憋得通红,眼神逐渐迷离,手不由覆上他的大掌。
洛玄这才像回过神一般将手收回,留得郁晏欢在床边大口喘气,缓缓走出房间。
只在门口稍作停留,说了句话,若你再提和离,今生便不必踏出房门半步。
郁晏欢凄然一笑,无力靠在床沿,是了,你怎会轻易放我离开呢……虽然大夫已经诊过脉,但自己不亲自去瞧瞧还是不死心,于是他披着夜色,去了府中煎药的屋子。
进屋时,大夫正在药壶里翻看药渣,洛玄神色不豫,如何?大夫紧皱着眉头,躬身答话,世子,方才在下已经检查过药渣,这确实是补药,不过里头却又搁了足量的避子药,其中有两味药药性相克,故而加重了药力。
洛玄从他话中捕捉到了蛛丝马迹,若是知晓药理,自然不会犯这个错。
他在想如果郁晏欢想掩人耳目和避子汤,便不会在府中堂而皇之地请大夫开药,只会派下人偷偷去买,所以混起来喝才成了这般模样。
大夫闻言点头,他素来为各家贵人看诊,也知晓各府阴私不少,所以也委婉提了一嘴,世子说的是,不过想来夫人倒是也有误服的可能……别人给她下药么?虽说有可能,但方才郁晏欢可半句都没有辩解,若是当真被人算计,她便没张嘴,一句分辨都没有?洛玄点了点头,便派人送走了大夫,自己则吩咐人细查,给我查,凡是这几日夫人房里进出过侯府的下人,全部盘问,行踪为何,出府见了何人,今日负责煎药的是何人,中途可有异常,一丝一毫都别放过。
还有,青珞的院子,一并彻查,若有可疑之处,即刻来禀。
眼下他这头动静不小,落锁了还出去请了大夫,只怕全府都已惊动,母亲那头已经打发人来问过几回,都被他挡了回去,这下他总要给个交代的。
他揉了揉眉心,缓步朝母亲院子走去,至于郁晏欢喝了避子汤的事,他却还不想说……作者有话说:哼哧哼哧赶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