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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7 章

2025-03-22 07:23:18

宁王目光幽深落在迟盈身上, 少女梳着望月髻,上身穿着天水碧贡缎镶花短袄,下摆露出一截层层叠叠宛如神妃仙子的栗黄留仙裙, 指甲盖儿涂着粉红一片。

也不知为何,每每见到这位姑娘,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起了她。

上回见她无助的蹲坐在地上,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将她抱上了马。

这世上眉心生有痣的人多了,不过这姑娘眉目间透着一丝娇憨, 仔细看倒还真有几分她的样子, 且越看越像。

不过,那丫头生的可没这般好看。

迟盈见他看着自己发怔,竟然还皱起了眉,杏眸中闪过疑惑不解:殿下怎么了?宁王视线落在迟盈乘坐的那辆马车上, 青幔间金饰银螭纹绣带,车身高悬一串五珠玉佩, 以紫绢系之,上边的图纹。

你是随国公府的?迟盈不知为何他知晓自己是随国公府的, 仿佛没方才那般开心了,却还是点点头:是啊。

宁王忽的才明白过来, 眼前这位便是要嫁给东宫的那位准皇嫂了。

随国公府?怪不得, 怪不得。

原来二人是表姐妹......宁王不知在想什么, 一时间竟然罕见的没有应声。

直到有宫人策马过来寻他, 宁王才回了神来。

那宫人皱起眉目, 躬身行礼, 语气却不是十分恭谨:殿下, 太子差老奴来问, 殿下缘何在此停留?迟盈一听到太子这两个字, 顿时一个激灵,顺着那宫人走来的路线看过去,不知小道上何时停靠了一辆青绣金盖双马宝车。

车侧金丝帘卷起,一身玄色绫罗圆领袍衫,那人只在车里露着半张脸孔,日光衬得面色剔透冷冽,轮廓鲜明的脸孔犹如刀削斧凿,他微仰着下颚,带着几道冷冽严寒,不曾躲避的凝视着迟盈。

迟盈刹那间窘迫的彻底,原来她根本没忘记那日宫宴的事,只不过自欺欺人罢了,迟盈缓缓放下了笑容,朝着宁王说了句告辞,便匆匆将帐幔掩了下来。

青色帐幔洋洋洒洒掩下,遮住了车内的一切,也遮盖住车内那个玲珑娇小的人影。

迟盈在车内掩着心口,只觉心跳的厉害。

真是越怕什么人,越容易见到什么人。

早知能在此遇见太子,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来——...朝中近段时日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旨震惊到不知所以。

多少世家朝臣早为太子妃之位挣破了头,如今竟然不声不响落到了随国公家。

随国公每日上朝之时,不出意外的总能收获一片嘲讽、妒忌的目光。

一连半月,日日如此。

随国公往常只效忠圣上,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他们还真以为这位是个刚正的,原来是叫他们争抢,自己躲在后面等着摘桃儿。

随国公何尝不知晓这群人心思?他赔了女儿还被人恶意揣测,只觉得遭受奇耻大辱,朝上只沉着一张脸默不作声。

随国公,陛下问你话呢!有朝臣喊着出了神的迟清石。

迟清石连忙回过神来。

龙椅上的萧渊笑道:朕与诸卿商讨,黄河水患一事频发,今年雨水多,怕是附近百姓又要受难,陪都离不开太子,早些叫太子前往坐镇才是要紧事。

清石,你说是不是啊?迟清石拱手,恭谨道:陛下所言不差。

嗯,太子大婚之事拖不得,便选年择个吉日办了吧。

众人:......迟清石:......原来是为了这遭。

太子与太子妃这对算是被强绑在一起的夫妻,九月下旬方才匆匆订下婚事,隔了十来日便又订下了成婚吉日。

东宫大婚,订在十一月二十——两个月的操办时间,如此仓促匆忙,简直是大魏开国以来头一回。

.....迟盈未曾想到,她婚期竟然赶在了表姐前边。

郦甄本已安心备嫁,不再出门,如今倒是没听着那些婚前不能出门的话,时不时过来探望迟盈。

如今两个姑娘眼看就要前后脚成婚,大郦氏有些难听的话也无需顾忌。

她朝随国公夫人感叹道:事已至此!你还成日唉声叹气做什么?该好好教导姑娘的规矩,日后入东宫,首先将性子稳住,下人一个个都要立起规矩来,免得日后那些不三不四的,瞧着女君年轻好欺负的,一个个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大郦氏瞧着在一旁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迟盈,又宽慰她道:照我看,也未必是件坏事,东宫正妃可是旁人家想也想不来的福分。

且从未听说太子宠爱哪位庶妃的,更没有那些庶孽,这般看来,如何不是个好去处?随国公夫人蹙眉:东宫十几岁便去了北地,后又往陪都监国,在陪都是何情况谁人知晓?说什么府里干净,不过是京城这处的罢了......太子离京城时才几岁?也就是迟越一般的年纪,那般的年岁能做什么?世家子弟个别是早早年岁长辈就安排上了教导人事的丫鬟,可十六七岁身边冷清的也是常态。

太子年长气盛时可大多时候都留在陪都,陪都邺城是如何,有没有女人,就不得而知了。

迟盈听了倒是做不得其他感想。

左右她如今只盼着自己能平平安安活在东宫手下,其他的如何管得着?真要有什么庶妃,别成日与她过不去就好。

长兄说过,陪都太子府如今尚且没有子嗣。

郦甄瞧着迟盈面色,怕她心里难过,还是止不住提点道:嫁给东宫可非寻常人家,盈儿应当知晓些道理,东宫既是你夫君也是你主君。

迟盈浑不在意地笑,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别看我如今这般模样,嫁入东宫必当是另一番模样。

这姻缘本就是强扭的瓜,我日后就充当一尊玉佛,如何也伤不到我半分。

随太子日后如何,又与她何干?自家权势已极,太子登位自家又能如何着?反倒是日后烈火烹油还不如如今这般呢。

太子不能登位,凭着她姓迟,总有后路可退。

两人说话声儿都不算小,叫大郦氏与随国公夫人也听去了,顿时不知说什么好。

本以为要好生教教,才能叫这个年岁的姑娘明白其中道理,嫁入东宫却仍一门心思溺于情爱,结果只怕不得好。

可谁曾想,如今的这些姑娘,竟然各个无师自通了去。

大郦氏听罢失神许久,望着两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姑娘,同随国公夫人叹道:这两姑娘,比我年轻时候聪明多了。

.却说此时的正院外边————随国公夫人独爱青竹,正院往前走道两端便栽种着一片常常的竹林,生长了许多年的竹林棵棵茂盛遮阳避日,只能瞧见前头的玉石子儿铺砌的廊道,墙通一色的全粉刷成了白色。

一旦有日头照射下来,那些竹影儿便投射到了墙上,一片会活动的水墨画似的,见过之人无不称赞一声风雅。

今日没阳光,走廊只得一片黑影。

孟夫人没好气的骂了句,原先多亮堂的屋子,非要栽什么破竹子,黑不溜秋的吓死个人!母女二人这段时日总惴惴不安,皆是一副没睡好的德行,丝毫没注意旁的,穿过回廊,竟直直撞上了带着侍女打算回府的大郦氏与郦甄。

二人皆是面色一紧,生怕方才的那句牢骚被人听了过去。

孟夫人连忙收敛神色,上前来道歉:是郦家姐姐,怪我这粗心了,可没撞疼姐姐吧.......大郦氏可不是一个好脾性的,今日更是烦心的很,她第一次见二人本就瞧不上这对母女,方才听了那发牢骚的话,心下更是厌恶。

直接拉长了脸,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裳,连眼神都未曾给这母女一个,带着侍女扬长而去,只留给这二人一个后脑勺。

倒是七窍玲珑的郦甄跟在母亲后面,颇为尴尬,可却也未曾停留。

孟夫人气的倒仰,却也只敢冲着大郦氏走远了的背影小声咒骂:还不是靠着她那运道好的爹!自个人选了个入赘的窝囊废男人,如今才不过是个四品的官家夫人!成日来她嫁得好的妹妹家打秋风,想当年你外祖家也是满门清贵,若不是你亲舅舅是个作奸犯科的蠢货,如今我家比起郦家也不差多少!如今也来我面上装蒜!孟妙音冷剔她亲娘一眼,心里不耐烦这个愚蠢的母亲到了极致,她笑道:你也知道,郦夫人至少是四品官夫人,你又是个什么?我爹没死时,才不过是个八品小官,连给你求个诰命都求不来,如今你还来瞧不起人家,她丈夫是没能耐,可她儿子是探花,凭着她老爹日后入阁还不是迟早的事?你儿子又是个什么蠢东西垫着脸跟人家探花郎比!孟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个女儿,人前更不好动手起来,只好讪讪道:是,我靠着音儿,日后你要是有能耐,做了王妃娘娘,也能叫母亲能扬眉吐气一回,横着在这京城走。

孟妙音睨她一眼,道:母亲想靠着我,就要听女儿的话才对。

孟夫人一脸讪讪,心中哀叹自己可怜,不知生了一对儿什么玩意儿,儿子儿子是个混账东西,女儿又打心眼里瞧不起她。

二人去时,随国公夫人怔怔的在厢房正厅里坐定着,柔眉轻蹙,瞧着就心情差极了。

她只叫二人进内室来。

孟妙音这事儿自然不会主动开口,孟夫人无奈心里哀叹两声,只能朝着随国公夫人说清来意。

表嫂子,我来府上住了这么些日子已经是唠扰了,如今宝骏那孩子在书院一个人也孤单,我便先想着......孟妙音瞧见一个穿着雪白罗袜的女郎竟然躺在内室里,只隔着一串珠帘,半点阻隔不住人影,背对着她们躺在罗汉床上看的分明。

只见那女郎身上搭着薄被,人瞧着像是睡着了,不算小的动静人竟然没醒。

光是一个纤细背影,便知道是迟盈了。

她心下觉得怪异,往常迟盈当着外人的面仪态总是不差的,如何会这般睡在罗汉床里?孟夫人止了话头,却见向来爱女心切的随国公夫人说不碍事:盈儿方才与她表姐说话说的困了,便叫她小睡一会儿,这孩子日日都能睡的很,你们也别怕吵醒了她。

纵然这般说,随国公夫人还是压低着嗓子说的。

孟夫人只能舔着脸继续说下去:这么住下去总不是事儿,我与音姐儿思来想去还是搬出府邸去住。

随国公夫人听着也是一怔,她总是温柔贤良的,很快便恢复了往常模样,目光落在孟妙音身上,招手叫她过来:音儿可是在我们府上住的不舒坦了?孟妙音还未说话,倒是迟盈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懵懂下了榻,方才睡梦中听了一些话,迟盈带着几分直白,直接问:表姐要搬出府里?要搬到何处去住?孟妙音忍着慌乱道,笑说:兄长如今正是读书时候身边离不开人,母亲便想着过去亲自盯着他,思来想去,我们还是觉得搬出府里住往外头买一处庄子,如今这段时日,真是麻烦表妹府上了......她见迟盈隔着珠帘用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定定的看着自己,那双看透一切的眸子。

孟妙音忽的手心冒汗心跳加速,是了,这种眼神和随国公凝视自己时,简直一模一样。

她没来由的心里多了一层厌恶。

既然不打算继续住下,无法转圜便无法转圜吧,且她住的是自己花钱买的宅子,又不是住宁王别院,有何见不得人的......孟妙音母女原以为这一番话语说出来,随国公夫人会各种挽留,却不曾想随国公夫人只假模假样询问了一番,而后便说这事儿问过老夫人才成。

第二日,孟妙音母女才起床还没前往老夫人院子里去,就被老夫人院子里来的嬷嬷告知,说老夫人同意了。

这般一来,倒是叫孟夫人生了几分后悔来。

我如今想来真是后悔,非得听了你的话,放着好好的府里不住,偏偏要搬出去!你可是个傻得不成?如今你表妹要是当了太子妃,日后便是皇后!你是她的表姐,一个府里住的,旁人只以为是一块儿长大的姐妹,做不得正妃还能做不得一个侧妃?你偏要出去住!孟夫人念念叨叨。

孟妙音心下烦躁,头疼起来,一双泛着冷意的妙目看着孟夫人,冷笑:我怕我们都没那个命。

事到如今,孟妙音也不打算瞒着,这般瞒下去,叫她心力交瘁,她幽幽道:你当女儿何来的本事?通天的容貌?还是什么与众不同的本事?被宁王所救,就能叫这位天潢贵胄一眼看重?你.......你.......孟夫人后知后觉,面露惊恐,看着眼前沉静的女儿,嗓子干巴巴的:你什么意思?偷来的东西,总要远着点正主,这道理母亲应当懂的吧。

她想里这处远远的,仿佛那般自己便能更干净一些。

.日子过的飞快。

等孟妙音母女二人搬出了随国公府,府邸里彻底安静下来。

秋去冬来,四季轮转——排窗开了一道细缝儿,屋内烧着银丝炭,如春日一般暖,窗外冰凉刺骨的寒气不一会儿便顺着窗户的细缝儿钻了进来。

一粒小雪花儿像是生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的落在迟盈挺俏的鼻尖,染红了她的鼻头。

迟盈被那股子凉气染了眼,眨啊眨,半晌忽的伸手捂住嘴,哈气!一声。

将鼻子里的那股痒劲儿折腾了去。

离她的婚期只差十三日了。

迟盈冬日里不敢出门,怕染了疾好不了。

嫁妆什么的都未曾去看。

她只能远远瞧着,家里仆人侍女新打造了两百多口箱子,忙的见不着天的往空箱里摆入绫罗绸缎,字画珍籍。

还有她日后嫁去东宫要用上的一切物件,基本能备上的,都早早准备好了。

虽然她前些年未曾想过要出嫁,可贵女的嫁妆,那是自小就开始准备的。

迟盈瞧着那一台台比寻常箱子更大上一圈的箱子,被清点完毕封箱,再往上缠上红绸,忽的踅步往内室里。

掀开她的窗幔,在里头捣鼓许久时间,才从里端出一方紫檀盒子。

几个丫鬟都在笑她:瞧姑娘宝贝的,日日夜夜晚上都要看的宝贝,看了十几年还不够,如今要去东宫当娘娘了,竟真要把这旧物箱子也当做嫁妆嫁去不成?迟盈听了她抿唇,十分严肃的说:这才不是旧物,也不是我的嫁妆。

江碧白竹见迟盈面色不好,也不敢再开玩笑,赶着那群小丫头出去,顿时迟盈闺房里便也只剩下她一人了。

绣阁寝间一座金丝楠白玉座屏竖立其中,遮挡着外间的视线,迟盈捧着那方小小的旧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了。

她从里面许多旧物里翻找出一块青色玉佩,捏在手心里反复摩挲。

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一幕——小小的姑娘穿着花裙,朝小沙弥哭诉说:我听人说,我长大后是嫁不出去的。

小沙弥奇怪问道:为何要嫁出去?年幼无知的迟盈一门心思只想要寻个长得俊俏的相公,她说:一定要嫁出去,相公会把你抱得高高的,还会每天给你带好吃的。

守一比她要大两岁,显然更成熟一些的,便说:为何非得是相公?你说的这两桩事,谁都能做。

迟盈不搭理他,只肯定道:不,我爹说我想要吃糖不要找府里要,没人会给我买。

要找相公去买,还有抱高高,这两件事只有相公能做。

可惜他们都说我肯定找不到相公。

因为她有病,身体康健能将她举高高的男子,定然不愿意娶她。

守一不信,非得说自己也能做到。

小小的和尚冲诺说:日后你找不到相公,我就来当你相公。

小迟盈捂着嘴偷笑:可是你是和尚,和尚是不能成婚的。

守一怅然若失的摸着他烫着戒疤的光秃秃的头,对啊,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

那我还俗行吗?迟盈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甜甜地跟着回忆里的小迟盈傻笑两声,将那块玉佩小心翼翼塞进箱子最底下,拿层层帕子裹着。

许久才道:守一,我竟然能找到相公,我......要成婚了。

可惜这个相公不会给她买糖吃,更不会将她举高高。

作者有话说:这种内容有点多,尽快让女鹅进入甜甜的婚后生活!另外,守一童年生活很悲惨,一直都很惨,(当然太子也一样)这一切都源于萧渊这个大渣男。

当然去求皇帝也不是为了赐婚!感谢在2022-05-21 23:35:59~2022-05-22 23:4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阮糖.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8、大婚冬日老夫人院子里的红梅开的极盛, 梅蕊点点白雪,阵阵梅花香寒。

迟盈拿着铜剪剪了两支一路怀抱着,放到老夫人屋间梅瓶中插着。

才过了十六岁寿辰的小娘子, 光洁白皙的前额尚且留着稚嫩的软发,底下琼鼻芳唇,小瞧精致的下巴,唇形娇妍极了。

纵然往日再是聪慧绝伦,也是懵懵懂懂的年纪, 更何况还是个连门都没出过几次的小姑娘。

满府之人如今只想着要如何尽快将这位稚嫩的小姑娘培养成一位能堪当大任的太子妃, 好在这孩子实在聪慧,旁人学了大半辈子也不精通的掌家之术,这孩子竟然是一点就透,凡事吩咐过她一遍, 便都能记下来,还能举一反三。

老夫人都时常朝着随国公夫人感叹, 迟盈若是个儿郎,也不必吃这等苦。

于迟越而言, 读书习武日后朝中挣扎是极苦。

可男子总还有条退路,朝中便是战战兢兢, 只要不犯大错, 不占队, 不作死, 总还有家族能在身后护着, 便是罢了官丢了爵位也还有家人陪伴在身侧。

可入了宫的娘子可就没这福分了, 若是顺顺利利便是宫墙里被禁锢的一生, 若是但凡不顺利, 若是没有孩子尚且凭着迟氏还能叫她得以保全, 若是有了孩子......老夫人朝着候在一旁的春嬷嬷微微颔首,春嬷嬷立刻将附近的侍女都使唤了出去,顿时次间里只坐着三位主子。

迟盈见祖母蹙着眉,她满脸的忧心忡忡,软声问起:祖母?老夫人沉默片刻,忽的就说起,盈儿可听说过你的大伯父?迟盈冷不防听到了这句话,惊讶的抬眸,她深知伯父的逝去是祖母一直以来无法忘怀的伤痛,是以祖母三十余岁自伯父去世,便丢下了一切,去了佛堂里吃斋念佛度日。

随国公夫人在一旁听着,不禁坐直了身子,面容也有些惊讶。

往常她们都避着在老夫人面前提起,如今竟然是老夫人主动提起。

老夫人扯着嘴角苦涩一笑,这么些年了,我早已看淡了去。

迟盈这才应道:我听我父亲依稀说起过一些,大伯父文武全才,少年英特。

大行皇帝宠爱妖后,听信谗言废原太子改立妖后所出之子,后引发朝廷动荡,短短几年中发生数次宫变,血流成河。

迟氏一族牵扯颇深,迟盈的大伯父便是舍身于那次宫变之中。

随国公曾不止一次说过,他及不上大哥一半的相貌才学。

若是那位在世,迟氏一族定会比如今更加辉煌。

而小了大伯父足足十岁的父亲,也会在兄长的保护下,是一个怕风吹日晒,嫌饭食难吃,嫌衣衫粗糙的世家纨绔少年郎。

迟盈总在脑中带入了迟越的脸,那般的父亲......迟盈还真没见过。

可惜那个叫无数王孙公子也为之仰慕的大伯父死了,随国公府塌下来一大半。

锦绣堆里生长的迟亶只能被赶鸭子上架,接过了本不该属于他的担子,彻底与那些年的潇洒度日做了告别。

迟亶一夜之间变成了迟清石,他为替大哥报仇,将全部身家皆压在了肃王身上。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不过五年,肃王登上帝位。

老夫人却不是说起迟盈大伯父的,只不过借此感慨一番,她说起另一桩事:迟家族学因着前几代祖宗的名声,更因你大伯父的名头,比宫里都不差。

整个京城的孩子都想往宗学里来,什么东府的陈国公家,王府,公主府,便是那些崔氏,王氏都想着来学。

当时还特意为了姑娘们办了个女学,你几个堂姑姑都在里头学过的,便是你那大姨母,也在里头学了两年。

这往事随国公夫人也是知晓的,她是年纪生的小,便也没去。

老夫人神色带着回忆,说起的话却叫迟盈心惊肉跳。

那时候学堂里来了个姑娘,是上柱国家的女儿,出身稀奇的紧,母亲据说是一位番邦的公主。

上柱国年轻气盛去打仗时将那公主从战场上救了,那番邦的公主与我们这块儿风俗不同,生下来连孩子一眼都没瞧,就狠心的直接将这闺女送给了上柱国。

后来上柱国回京便将那姑娘带回了京城。

那姑娘...生的真乃仙人转世,便是盈儿你往旁边站着我看都差了些......迟盈头一回听说当年的事,还如此有趣的一桩事,听着正兴起,却没主意一旁脸色忽的煞白的随国公夫人。

母亲......随国公夫人出声企图阻止婆母。

老夫人罕见的生气起来:事到如今,还有和不能说的?你这般藏着掖着是想害你姑娘啊?随国公夫人顿时不再吭声了。

迟盈似乎明白了什么,她静默了会儿,终究是起了好奇心。

她瞧着四下寂静无声,不动声色询问:那姑娘是何人?老夫人微阖着眼,声音幽幽的:是太子生母,明德皇后。

迟盈了然的哦了声,随后看向母亲,不明白她的劝阻在何方,这有何是她不能知晓的?世人皆知,明德皇后生的国色天香,身份尊贵,一入宫便是皇后尊位,后又深得皇帝宠爱,皇帝为了她连一连宠爱许多年的徐贵妃都放在了一边,还立了她所出的三皇子为太子。

可惜红颜薄命,明德皇后在太子年幼时便因病离世......这是小时候迟盈听西府的六堂姐说起的。

那时西迟府的大堂姐与三堂姐都还待字闺中,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未曾顾忌年幼的迟盈在场,拿了些糕点哄着迟盈吃,说这些话时满眼的少女春思。

迟盈还记得,六堂姐那时道:皇后娘娘虽离世的早,可一个女子能如此得到九五至尊全心全意的宠爱,想来也是无憾了。

当时年幼的迟盈听了,插嘴闷闷地说:才不是全心全意的宠爱,还有后宫佳丽三千。

待迟盈回过神来,听一直静默的随国公夫人颇为艰难的起这桩陈年往事。

明德皇后才七八岁时,便被大行皇帝赐婚给当今圣上了,只等着二人到了合适的年岁再行成婚。

那时当今圣上还只是肃王,肃王嫌弃明德皇后年幼顽皮,又是边关长大,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儿,放着上柱国亲闺女慕容氏的女郎不要,正妃未曾迎娶入门,便浩浩荡荡要纳一个身份低贱的庶妃入门。

上柱国闹去了先帝那儿,二人这便退了婚,后面先帝为了弥补上柱国,另改了一道圣旨,将明德皇后许配给了另一位龙子.......迟盈听得简直云里雾里,饶是她聪明,也被这乱七八糟的关系绕的糊涂了。

明德皇后怎么还嫁给旁人了?还是嫁给的另一位亲王?不是嫁给当今皇帝的吗?若不嫁给当今皇帝,又怎么生下的太子?随国公夫人说开了自然也没什么瞻前顾后了,她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缓,淡淡的看着迟盈:也该叫你知晓,明德皇后其实是二嫁,且原先还是陛下嫂子,后......当今陛下登基为帝,晋王身死,陛下便又力排众议娶了晋王遗孀。

这事儿当今圣上最忌讳他人说,前些年处死了不知几批,那殿前的金龙柱上都不知撞死了几个谏官。

老夫人极少如此认真严肃的对着迟盈道:告诉你却不是让你往外传的,你只当烂在肚子里,半个字儿都不能往外说,可知晓?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也叫听着的迟盈五雷轰顶。

迟盈怔怔的点头。

这意思就是......原先不想要的退了婚的未婚妻,在姑娘嫁给自己兄弟后,又抢了回来?迟盈只觉得一股子的恶寒,半点不敢将此等违背人伦的行径,与那日见到的陛下联合到一处。

怪不得不敢说......这简直就是皇室绝顶的丑闻。

不怕朝臣反对,不怕谏官弹劾?是了,连清君侧都整出来的皇帝,还怕骂名吗?果然,靠近皇室,总有各种奇葩。

老夫人哀叹了声儿,如今多说无益,她最疼爱的孙女儿也要去那处深宫。

只望着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老夫人倒是想起了空大师给孙女儿的批言。

是个有后福的姑娘。

后福,嫁入宫中能得几分后福?...礼部数百官员,宫掖更有万余宫人昼日紧赶,为着赶在吉日前将东宫大婚的一应布置操办完善。

皇帝自从将东宫大婚一事交给徐贵妃,便再也不过问此事。

徐贵妃因前些时候女儿和驸马接连犯错,早已战战兢兢,又得了陛下亲口吩咐要务必妥善办好此次东宫大婚事宜,更不敢有半点耽搁。

自赐婚圣旨下来,便立即寻来历代太子娶妃录册,一条条细细翻看起来。

录册一条条记载的物件,将徐贵妃都不禁惊骇不已。

太子纳征耗费十三万两白银,另有宝马玉器,绫罗绸缎不计其数。

圣上自来节俭的很,宫里嫔妃更是不敢奢华,徐贵妃为讨皇帝欢心,连衣裙都不敢穿的太华丽的。

皇子公主嫁娶也都将将依着规矩来,绝不会多添置一点儿。

可这回光是太子纳彩的银两,都比太子前四个先他成婚的兄弟姐妹耗费加起来的多。

不患寡而患不均,饶是宽和如徐贵妃,见此也经不住心下泛堵起来。

一想到她的儿子秦王素来懂事知礼,唯一一次想要耗费多一些便是成婚时,秦王与她想多花些银两修缮府邸用以迎娶世家大族出身的崔氏娘子入门。

却才修建了两处阁楼便被谏官弹劾,弹劾秦王府用琉璃铺顶过于奢靡,当朝谏官成日寻这些软出弹劾早不是一日两日的事,生性暴戾的太子哪日不被弹劾?弹劾太子时,皇帝每次都装聋作哑,轻拿轻放。

可偏偏一轮到弹劾秦王,皇帝就当庭斥责了秦王,说他穷奢极欲,不思进取,竟在早朝间便下令,将秦王府新修建好的阁楼尽数拆了。

这事儿也叫徐贵妃在后宫抬不起脸许久,一想起那日被拆了一地碎乱的琉璃瓦,放火焚烧足足烧了两日的紫檀柱,她心都在滴血。

奢靡?已经建起来了的宝殿,竟然因为过于奢靡,又叫人拆了去。

这哪里是觉得奢靡?明明是在借着这琉璃,紫檀,提醒她二人要知晓分寸。

可任如何委屈,都还只能扬着笑将这场届时举国同庆的婚事,办的不出差错.......东宫更是忙得如火如荼——日后太子妃便在这长乐殿后正殿永宁殿。

有偏殿左右两座,宫室二十九间。

婚房设在永宁殿东次间。

太子前两日往军中巡察,日暮时分才得以返回东宫。

只见殿堂楼阁金铺屈曲,处处入眼所见的围满了一片喜庆胭红。

还未曾到大婚之日,是以红绸被彩灯都未曾替换上。

不过大婚器具,鲜红地衣却是已经换上。

墙上挂着的金银丝线狩猎图也撤下换成了万福图,连那殿外的走龙飞兽、内室的飞罩,甚至是殿顶的承尘尽数重新绘制雕刻。

雕刻上彩,皆是换成喜庆吉祥之物。

只不过两日未见,东宫以然变了一副模样。

众内侍皆在一旁瞧着内心颇有感触,亲眼目睹这座冷清东宫变成如今这副喜庆模样。

等成婚前一日,女方的嫁妆便该往东宫来了。

东宫的聘礼,等同立后,豪奢无比。

又因婚期匆忙,宫里又另外加了一份聘金给迟氏,算是对于婚期匆忙,从下旨道成婚不过两月的补偿。

迟氏的嫁妆,更是丰盛无比。

自随国公府往东宫运送嫁妆那日,京城万人空巷。

所有人都去围观这堪比财神爷嫁女的豪奢场景。

足足二百二十八台嫁妆,每抬嫁妆两位壮年男子担着都抬不起来,据传开头的嫁妆已经送入太子府库房,那后头的嫁妆都还未从随国公府邸抬出来。

这场盛世婚礼,往后数十年都是大魏人人茶余饭后都能念叨上两句的谈资。

.十一月二十,日暮时分,皇城脚下霞光辉映。

有仪仗队开道,銮仪卫预备厌翟车自随国公府迎出太子妃。

吉时一到,方扇一扇扇落下,內侍喊:起轿——大道之上红缎地衣铺彻地面,仪卫开道,宫娥两侧手捧花篮、金盆、银盆。

百姓欢呼愈发热切沸腾。

禁军层层护卫,将厌翟车周围围的固若金汤,仪帐浩浩荡荡往东宫行去——作者有话说:萧渊第三个悲惨的儿子,秦王——感谢在2022-05-22 23:43:43~2022-05-24 03:2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晋江服务器真腊鸡 30瓶;完美花花、cici1510 2瓶;玛卡巴卡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