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奇微微一笑:辰儿,你这么想就对了。
我明日要回书院,去收拾一下换洗衣服。
日晚风渐息,堂前垂柳暗。
山色有无中,飞鸟逐寒烟。
夏辰直待月上枝头才回到房中。
听韩奇说了这许多,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又泛起了道道涟漪,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事实证明,想太多只是自寻烦闹,她曾计划了一辈子的宏伟蓝图,现在不是全成了浮云?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她自从来到这儿,生活得还算开心,待在这小乡村,接触的也多是些朴实的乡下人,心中自有一种返朴归真的淡然。
虽然王家两兄弟和钱老大那些人够可恶,却还不至于让她放在心上,而夏家的人固然可恨,不过是看不顺眼罢了,总之她并没有苦大仇深之感。
可她也不能一直这么混下去,假期也该结束了。
得想办法出去看看,不了解如今的天下是什么样,又怎会知道自己对哪方面感兴趣,并适合做些什么呢?想了一会儿她自言自语道:不就是考试么,别的不敢说,读书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
随手拿起桌上一本《礼记》开始读,韩奇已经把考试会用到的书全给他找出来了。
一连几日,夏辰每天晨起便开始读书,用过早饭去姚二叔家学琴练剑,晌午回来直到深夜仍旧是读书,简直达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
家里人一开始很高兴,可不到三日便都如热锅里油渣一样——熬不住了。
读书是好,可这孩子忽然转了性子似的循规蹈矩,却未免太不正常,怎么都像暴风雨前的平静、黎明前的黑暗。
这天天气不错,晴空明镜,艳阳高照。
过了晌午,韩香带着石头他们来到书房门外:辰儿,这么好的天气,出去走走吧?说着向另几人使眼色。
赵小六会意道:头,我们出去抓鱼吧?要不去打鸟?李三跟着道:是啊头,没有你,我们干什么都没意思。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石头瓮声瓮气地道:头,你可不能扔下我们不管啊,好歹也给咱个话儿……头!夏辰推开门走出来:都在这鬼叫什么,走吧!带你们打鸟去。
她也想出去透透气了,虽然不十分讨厌读书,但那要看读什么样的书,如果是奇闻异志之类的,她倒每每能乐在其中,可这些经史礼制,她不是看得直打瞌睡,就是气得想骂街!再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学过的东西总要有个消化过程,她现在脑子都塞满了。
韩香见她终于肯出去玩儿了,拉着她的手跟到前院儿,很是夸张地大声道:别忘了给我带点好吃的回来啊。
夏辰笑了下:什么时候少过你的,我们走了。
乔氏立马从屋里跑出来,追到大门口叮嘱道:辰儿,多玩儿一会,晚饭前回来就成。
夏辰心中暗想,真是时代不同观念不同啊,若是在现代,孩子刚知道学习便有人来找出去玩儿,家里人一定很不高兴。
可韩香和乔氏显是巴不得儿的,要是自己再不出来,非被她们踹出来不可。
一路向北来到苇塘子边儿,石头爬上一棵树,取了个油纸包下来递给她:头,这是我们下夹的子打着的,特意给头留的。
夏辰打开一看,是两只烤好的麻雀,眉开眼笑地道:行啊你们。
李三忙道:头,我们就打这两只,都给你留着了。
夏辰刚揪了个麻雀腿准备一饱口福,听了这话狐疑地扫了几人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石头立刻堆着一脸笑:头,我们这是感谢你没把我们供出去。
夏辰看着赵小六:他们说的是真的?他一直跟着自己混,应该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赵小六忙道:真的,真的。
李三笑嘻嘻地道:头,说真的,李老丈的瓜园子开始下瓜了,再不吃就只能等来年……咳,咳……夏辰直接被呛了,原来这几个家伙又在打偷瓜的主意,而且连敌情都侦察过了。
赵小六忙替她拍背:哎哟头,你慢着点。
说着瞪了李三一眼:你真是!倒是等头吃完再说啊。
夏辰拍拍胸口:不行!不能再偷他的瓜。
石头有些纳闷儿:为什么啊,上次可是偷得最成功的一回,我们还用这招对付他。
夏辰自然不能说自己不好意思再去,故作沉思状片刻,然后一脸严肃地道:上次的办法不能再用,故计重施,李老丈怕是不会再上当,必然抓住一个就不撒手,到头来会连上次的帐一起跟咱们算!一听夏辰说抓住一个就不放,几人都害怕起来,谁也不想成为那个倒霉蛋。
赵小六巴叽两下嘴:倒也是啊。
夏辰想了下:李老丈就一人儿,下瓜的活可不轻,不如我们去帮他忙,他一高兴还不请咱们吃几个瓜?就算不请,趁他不留神顺几个也比偷方便。
李三道:也是啊,这主意不错,反正我们也闲着。
石头他们一听有瓜吃,也都一致点头。
夏辰道:那就这么定了,明儿一早咱们就去帮李老丈下瓜。
赵小六道:头就是心眼灵。
李三道:头,刚听韩香说,你就快去念私塾了,以后就没那么多功夫和我们出来玩儿了吧?石头一脸羡慕道:我也想念,可我娘说我不是那块料。
李三道:你娘说得没错。
石头瞪了他一眼:你也没戏。
赵小六道:咱们头早就认了很多字,脑子又好,一定能一举考上童生。
李三道:对对对,到时兄弟们都跟着沾光。
石头道:头,如果私塾里有人敢欺负你,就跟咱们说。
赵小六道:就是,就是。
这些话倒是很中听,夏辰道:别在那儿拍马屁了。
说着从腰边挂着的口袋中摸出弹弓。
一直玩儿到天黑才往家走,赵小六看着手上提着的两只麻雀:头,以后咱们想吃这个也难了,咱们这几个里头,数你弹弓打得好。
夏辰道:多练自然就打得准了。
一提这个,夏辰心里极得意,不由得摸摸腰间的弹弓,这可是姚二叔用上好的牛筋给他做的,而打弹弓用的泥弹,韩香有空就帮她搓。
一进家门,便闻到一阵饭香,夏辰直接来到灶堂:外祖母,在贴饼子吗?乔氏一边将和好的玉米面糊往锅边贴一边道:狗鼻子!夏辰把那两只麻雀放在灶台边上:外祖母,一会用完火,把这两只麻雀埋火里,焖熟了给小姨母吃。
给她留这做什么?你自个吃就是,她身子骨比你还好呢。
我吃过了。
正说着,听到屋门响,夏辰道:一定是外祖父和大舅舅回来了。
见大舅舅十分小心地扶着大舅母,而她的样子却又不像生病,而是一脸羞答答的,夏辰忍不住问:大舅舅难道要出远门儿?平日里在旁人面前他们从不会表现出这般亲热。
韩安笑道:辰儿,你就快有个弟弟或是妹妹了。
夏辰马上反应过来:难道大舅母有小孩了?张氏闻言脸颊变得绯红:辰儿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夏辰笑着说:都喜欢,若是弟弟我就带他出去玩儿,若是妹妹,谁敢欺负她,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韩安大笑道:哈哈,有辰儿在,大舅舅可就不担心了。
一家人喜笑颜开,夏辰更是高兴,有亲人的感觉真好!而且总算要有个平辈的了。
秋高气爽,日色如金。
燕草如碧丝,杨柳拂地摇。
夏辰吃过早饭,独自出了门,徐徐微风,清凉湿润拂过脸庞十分舒服。
来到村头时,石头他们也陆续到来。
集合完毕,他们一路打闹着来到瓜田。
李老丈已经在田里摘瓜。
为防李老丈将他们当成偷瓜贼,夏辰远远地喊道:李姥爷,我带人来帮你干活了。
李老丈直起腰擦了下额上的汗水:呵呵,辰儿啊。
那边有蓝子,你们就摘东边那片儿吧,挑个儿大有亮光的摘。
好哩。
李老丈平时一个人也寂寞,多了几个孩子话也多起来:今年天公作美,能多收一担瓜,一会儿把这片摘完就歇着,那半片等两天再摘。
夏辰问:李姥爷,这瓜要挑到县里去卖么?是啊,街坊邻居留了点儿,晚上我给送去。
明儿一早你外祖父正好套车去县里给县衙送马料,我跟着搭个车,挑两筐去县城卖。
夏辰闻言,心想定要让外祖父明儿带着自己一起去,考察一下民情,兴许还能去文兴书院看看。